第九章
江芸觉得傅衍之得感激她最近没什么事情,她咖啡都没喝就开车过来,一路上按了十几次喇叭。
她记得他住的地方在哪,张宇告诉了门牌号,江芸两步踏上电梯,里面吱吱呀呀出怪声,她走到1806,因为楼层太高,坐得她脑袋晕晕乎乎,手止不住地砰砰敲门。
无人响应。
她又敲了十几下,这张门没开,旁边开了,“敲什么敲,没看到有门铃吗!”
江芸吓了一跳,她指了指门,“按了门铃了...”
这位大妈气场极强,包租婆的卷发,包租婆的拖鞋,扭身出来,脸上的横肉抖三抖,平常说话都像骂人,“你找谁!?”
“傅衍之...”江芸缩着肩膀,看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lv包上,她不禁把包放在身后,不自然地一笑。
“呦,他有这么体面的女朋友哈。”包租婆掏出钥匙,盘问都没有便打开了大门,“回来让他把租金给上。”
“迟了多久?多少钱?”
“也就一天,但他没晚过不是!谁知道有什么事呢?”包租婆扫过她的阿玛尼衬衫,“月租两千五。”
江芸看到屋子里面的内容,不禁道:“这地方月租五千?”
他们是两个人合租,总租金五千块确实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小姑娘,这里可是四环,还有窗户,不然你以为呢?”
江芸不是没吃过苦,别说没有窗户,没有门的地方都睡过。
她只是觉得傅衍之不该吃这种苦。
江芸拿出手机,轻声道:“我把钱给了。您给我个码。”
包租婆把二维码亮出来,一扫就过去了五千块。
“两个月的。”
她关上门,用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语气喊他:“傅衍之?”
江芸的眼睛扫过泾渭分明的每一片地方,干干净净的那部分是他的。
她打开卧室,踢走地面的臭袜子,爬上了小楼梯。床上的傅衍之裹着被沉沉睡着,额头出汗,她摸了摸,烧已经退了。
江芸烧了热水,也没介意他微潮的后脑勺,把他扶了起来,放在他嘴边,“喝水。”
傅衍之张开眼,声音沙哑,“阿芸?”
“嗯。喝点水,我给你做点饭吃。然后我们去医院。”
傅衍之预备着让自己病死一般,他没讲话,靠在她的腿边,很乖。
江芸没见过他这样。
傅衍之的外表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气质却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温顺如他,让江芸很不适应。
他本当游戏人间,做他的傅太子。
江芸头回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她,傅衍之或许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
她来的时候从菜市场买了一包手擀面和青菜,立刻洗锅烧水,动作娴熟迅速地洗净青菜。
傅衍之喜欢吃细嫩的小油菜,原来涮火锅他自己吃一盘。
江芸拿了一个鸡蛋出来,等水滚开变投了下去。
面条、青菜。
很普通的清汤面。
她没有加别的佐料,只有食物原始的本味,怕吃着素,江芸倒了一碟乌江榨菜。
“傅衍之,吃饭了。”
她喊他,傅衍之起身换衣服,干净清爽地坐下。
他们没有餐桌,基本在客厅茶几解决饭菜。而且平时没事,谁也不回家吃。
傅衍之吃着面条,江芸问了一句:“淡么?”
“正好。”
一颗鸡蛋对半,旁边一簇鲜嫩的小油菜,看得傅衍之眼前都有些模糊。
“吃好后去医院。”
“不用。”他嗓子发肿,吞咽困难,却吃得尽力,“只是发炎,吃些药就好。”
江芸面色顿时不快起来。
“随便你。”
傅衍之只好道:“楼下有诊所,一会儿去。医院太远。”
他不确定可以坚持到医院。
这烧来势汹汹,让他都有所忌惮。
江芸这才缓和脸色,给他盛了一碗热乎乎的蛋花面汤,里面蘑菇蔬菜各种,推到他面前,“补水。出汗就好了。”
傅衍之点头,笑意也不遮掩,气音明显,“谢谢,你特地跑过来。”
“我路过。”
路过,拿这么多小油菜。
傅衍之笑得很开心,从心底里高兴,他单手握着她的手腕,江芸看到他受伤的地方,扯开纱布。
高肿,青紫,伤口有些发白。
她用指尖触碰着,好像脓血流到她的肺里,让她没法呼吸。
江芸没讲话,用一旁发广告的扇子扇着他的伤,上面是个男性医院,治疗内容打得大咧咧的一版面。
夏日将尽。
江芸恍惚想起来,第一回到傅家也是这样的夏天,热得人烦躁,北市的热是水乡没有的,烤人。
她不适应地中暑了好几次,傅家有个新来的阿妈会给她扇着蒲扇,那时候她的屋子里还没有自己的空调,热到半夜三点还睡不着,在书房里趴着睡。
她最初住在二楼的小客房,因为三楼没收拾出来,有一半是傅媛的,一半是傅媛堆杂物的。
这二楼是傅衍之的地盘,书房有一台立式空调,她偷偷打开吹凉,早晨五六点起来关上,回去接着睡。
她隐约察觉傅衍之知道。
她不会动他摆在台面上昂贵的钢笔,也不会动任何一张纸。
但是他敏锐的目光扫过她,她还是觉得他知道。
想到这里,江芸自然而然地问出来:“你知道我在你书房里偷偷开空调吹风吗?”
正在吃面的傅衍之茫然抬头:“几几年?”
“我刚去那会儿。”
“知道。”傅衍之眉尾微动,“早知道有今天,我当时应该把你抱到屋子里睡。”
“你有病吧,我才十六!”江芸怒极反笑,不重地锤他的大腿。
然后江芸就有片刻失神。
她那时候自尊心不强,活着和给江文治病是首要任务,所以如果傅衍之用实际行动可怜可怜她,她也不至于恨他。
傅衍之对傅媛要比对她好。
她很羡慕。
江芸在日记里写,你也是我哥哥,为什么不爱我。
后来。
后来日记被傅媛拿去当成什么沙龙读物,傅衍之的狐朋狗友聚堆,一起品味其中的内容。
她喜欢他,他们拿这个嘲笑她,他也没制止。
江芸想到这里,放下扇子。
其实傅衍之也没有多坏,他也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江芸张开嘴,语调平淡的跟他说:“你的钱我没动,我的贞操还没那么贵,我就是觉得你没必要这样。”
这样折磨自己。
“阿芸。”他抚上她的腿,江芸挪开了。
他知道江芸又想起往事,把他的坏从脑子里调出来艰难咀嚼,才忍着讲出这些话。
“不是买卖,我想给你。”
“可是我不想要。”江芸轻声说,“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十六岁的江芸想要傅衍之对她好一点
二十八岁的江芸想要傅衍之离她远一点。
他弄反了。
傅衍之垂头吃面,手指距离她两厘米,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柔软的热气。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江芸听腻了,她站起来,打理了自己裙子上粘到的碎屑,给他披上一件新买的外套,用削水果的刀划开标签,“吃好走吧。”
傅衍之点头。
他收拾好碗筷,跟她出门,来往人不多,包租婆出来倒垃圾,看到两个人,江芸由生一种奇怪的保护欲,她挽上他的胳膊,软软地靠着他。
包租婆坐实两个人的关系,啧啧称奇。
“这是做什么?”他带上口罩之前问她。
“烦。”一走出电梯江芸就甩开手,手指穿过精致的卷发,露出洁白的脖颈,珍珠耳坠反衬出太阳的光亮。
手边有这样明媚的美人,每个男人都会觉得脸上带光。
他俩走到楼下诊所,里头坐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妇女,她机械地让傅衍之张嘴,看到肿了的喉头,写了两份常用药,直接递给了他。
“五十八。”
江芸问他,“你医保呢?”
“没有医保了。”他已经好多年都没交过钱。
五十八两盒药。
江芸即使有钱了也有点肉疼。她拿出手机,比傅衍之掏钱包的动作快一步扫码付钱。
他感慨一句:“科技进步。”
江芸反他一句:“老古董。”
她走后的一整天傅衍之都不好。
他下午就去上班了,手上的伤不太乐观,他又去上了一次药。断断续续烧了半个月,终于在入秋的时候好了一些。
他怕传染,跟江芸没有做亲密事。
只是像她的另一位助理一样,给她照顾rose,偶尔一起吃饭。
江芸在干净的餐桌上支起电脑,时不时敲打一阵,手机放在她的一边,滴了两声她便关成静音。
是张素之前介绍给她的那位大学老师,他最近有一次讲座,诚挚邀请江芸参加。
江芸也没打听他在哪所大学任教,一看是师大,让她略有惊讶。
讲座的海报上标明职称是教授。
以他的年龄确实不容易,还算是挺有能力的一个人。
她抬眼看看傅衍之,问他:“你以后有什么别的打算么?”
他道:“怎么了?”
江芸有想要结束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的意思了。她一直是一个武断的人,哪怕是感情。如果对象不是傅衍之,她很可能当晚就掰扯干净。
她在没有他的世界终于适应下来,本来就要顺着自己计划好的人生轨迹进行下去,是傅衍之非得闯过来,把她搅拌得七零八碎,浑身难受。
她抿了一口咖啡,“我要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傅衍之沉沉问她。
“暧昧对象。”
傅衍之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手里的玻璃杯落下,碎渣破皮入肉。傅衍之在暴怒的边缘徘徊,可对上江芸的眼睛,他一言不发,从大门离开。
江芸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下意识追出去,她握上门把手时,一把鲜血。
她习惯他温顺的之后,又被他真实性格压到冷静分析。
她没有真的去追。转头去卫生间洗手,红色的血水慢慢消散。江芸犹豫一会儿,还是拨通了张宇的电话。
“喂?”张宇刚处理完学生之间的矛盾,疲惫地揉揉眉头。
“张先生,您有空么?”江芸懂得察言观色,尽量缓和语气,“傅衍之有些不对,如果有什么问题,麻烦给我打个电话。”
“行。”张宇也才跟傅衍之住半年,再深的感情是没有的,“那先挂。”
“好,谢谢。”
张宇收好电脑,锁上办公室的铁栅栏,回到家里。傅衍之灯都没开,烟灰缸满了一半。
“傅哥?”
傅衍之“嗯”地答应,熄灭了最后一只火。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到了,单身万岁,单身快乐(泪
另发布重要通知:
本文将要上第一个榜单,上榜日期是本周四,为了不超过榜单要求字数,本文周四恢复更新,还请大家多多见谅多多见谅,谢谢大家的长久支持,感谢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