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因为霍谌那番话,章向唯做梦梦到他在那两样东西上面都刻了自己名字。
一言难尽的梦。
以至于章向唯早上醒来都觉得无颜面对世界，他在床上躺了会，爬起来刷牙洗脸。
换衣服的时候,章向唯吓一跳。
衣橱里有一半款式年轻的服饰，色彩充满青春活力, 与另一半的简约沉稳，甚至整个房间的布局都格格不入。
章向唯拨了拨那些年轻人穿的衣服, 有些他常穿的牌子，有些是不认识的牌子。
都是他的尺码。
章向唯站在原地呆了半天才拉开抽屉，入眼的是整齐摆放的内裤, 黑白两色, 他又抽出底下一层, 全是袜子，同样的一半黑一半白。
白的都是他的, 他喜欢穿白色的。
章向唯从里到外都换上霍谌给他买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很合身。
有种多了个爸爸的错觉。
章向唯边出房间边想, 要让霍谌以后少给他买，他还在长身体，买多了穿不了浪费。
闻声走到厨房，章向唯的思绪嘎嘣一下断了。
霍谌在厨房包馄饨, 包的很认真。
章向唯不敢置信的走过去，看看包好的一排小馄饨，傻了。
霍谌沾着面粉的手指在他脸上抹一把：“好看。”章向唯茫然的眨眼：“啊？”
霍谌深邃炙热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扫：“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章向唯耳朵一红：“我觉得你买多了，穿不过来, 浪费钱。”
霍谌沉默不语。
章向唯知道要他少买或者别买的算盘敲不响了，只好换个话题：“那些衣服一看就不是你的风格, 你怎么买的，不会被怀疑吗？”
霍谌这回开了口：“想买自然有办法。”
“喔，”章向唯凑近看他包好的一个馄饨，“包的跟外面餐馆的一样呢，你哪学的啊？”
霍谌手上的动作一顿：“自学。”
章向唯捕捉到了那个小细节，晓得老男人没说真话，应该是跟家里人学的。
他也不好问。
有关父母亲人都不和他提半个字，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不管是觉得时候没到还是什么原因。
霍谌吻了吻发呆的小朋友发顶：“刷牙了吗？”
章向唯一个“刷”字刚蹦到舌尖上，唇就被含住，伴随一声带着笑意的低哄：“张嘴，叔叔检查一下。”
他下意识的乖乖听话。
这个老男人很不正经，床上让他叔叔哥哥老师的乱叫。
章向唯吃完早饭就走了，爸妈今天都调了班在家，他要早点回去。
而且不让霍谌送。
霍谌成了独守空房的老媳妇，他刷了会cp超话，把卧室的窗帘一拉，躺在满是小朋友味道的被窝里睡回笼觉。
章向唯这边出小区就被“请”上了一辆车。
车里有一股清冽的香水味，还有一个哪怕坐着也十分有威慑力的混血男人。
章向唯捏着手机，冷不丁从他的眉眼间发现了什么，心头一震。
恐慌转变成了拘谨。
混血男人背靠椅背，屈在座椅之间的腿部搁着笔电，旁若无人的敲击键盘处理公务。
一双深棕色眼睛收在金丝边之下，有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贵族儒雅之气。
章向唯想到了同样是混血的苏聂，就在他嗓子发痒的咳嗽时，清脆的啪嗒声停了，他瞬间屏住呼吸，脸因为憋住咳嗽而涨红。
男人将笔电一收，手伸过来：“抱歉刚才临时有点事要处理，我一忙工作就会忘了时间，章同学，你好，我姓霍，霍骁。”
西装袖扣闪着矜贵的光芒，轮廓深刻的面上带着一抹微笑，一改前一刻的肃穆刻板，举手投足间尽是儒雅。
好像被他忽视的人如果生气了，都会反省是自己不懂事，无理取闹。
章向唯握住男人的手，闷声咳了几下，缓过来说：“霍先生，您找我是不是因为……霍老师？”
“不错，”霍骁语出惊人，“我是他哥。”
章向唯看着他的眉眼，张张嘴，果然是霍谌的家人。
只是没想到这么亲。
发现手还握在一起，章向唯连忙尴尬的松开：“那您找我是？”
霍骁没直接回答，而是问：“喝点什么？”
章向唯想说我不想喝，我只想快点下车，紧张的都有点想上厕所了。
“不喝了，我不渴。”
霍骁跟他同时出声：“我车里没有碳酸饮料，红酒能喝吗？”
说话的功夫，已经倒好了酒，并将酒杯递过去。
章向唯的嘴角轻微抽搐，这个哥哥虽然工作中跟工作完像两个人，但有一点没变，一样的霸道强势。
可能是当老板当惯了，不容反抗。
“好吧，谢谢。”章向唯温顺的接过酒杯。
章向唯不敢喝红酒，怕上头，就抿了一小口做做样子。
霍骁接起电话，一口正宗的意大利语。
章向唯偷瞄气场全开的大佬，普通话也很好，真厉害。
霍骁结束通话按了按眉心，突兀道：“他一直不愿意回家。”
章向唯一下就听懂了，满脸的愕然。
霍骁说：“知道为什么吗？”
章向唯摇头。
那个男人的世界里他从未踏足的那部分，被别人扒开了对着他，现在他的心跳有些快。
霍骁给自己倒杯酒，轻晃酒杯：“我跟他同父异母。”
章向唯的眼睛微微睁大。
“我六岁那年父母离异，父亲娶了霍谌的母亲，”霍骁看着车窗外，“之后霍谌的母亲……”
略微停顿了一两秒：“意外身亡。”
章向唯倒抽一口凉气，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的掉下去。
霍骁说故事一般，淡淡道：“他母亲死后不久，我父母因为一些事复婚，他闹的我们全家不得安宁，最终在几年后如他所愿的独自回国，更是为了赌气去做艺人。”
章向唯端着酒杯的手在抖，他用两只手攥住。
霍骁喝口酒，弹弹西装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我父亲认为艺人是戏子，上不了台面。”
章向唯的表情管理一再保持着，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缝。
车里气氛压抑，空气稀薄。
章向唯喘不过来气，这不是跟《姐姐》那部戏的家庭结构差不多吗？
当时霍谌看到剧本是什么反应？
章向唯试图去回想，好像那会儿霍谌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摔他怀里，打断了他的话。
接着就是霍谌当着他的面开车，调戏他，后来就那么翻篇了。
章向唯压下心里的懊恼，抬起头说：“霍先生，您想要我劝霍老师回家？”
霍骁没承认，也没否认。
章向唯抿嘴：“您找错人了，我做不到的。”
“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家里的事，我只要一提，他就会猜到您找过我，那他会找您。”
霍骁没什么反应。
章向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禁拧了拧眉，这个人就等着弟弟找。
希望他回去，或者是被家里指派过来做这个工作，却不主动。
这对兄弟的关系究竟是有多差？
章向唯又想起了《姐姐》里的冯秋雨姐跟冯朝阳，他走着神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霍谌打的。
章向唯看一眼霍骁，做了个深呼吸按下接听键：“喂。”
霍谌的嗓音沙哑慵懒：“在车上？”
章向唯：“昂啊。”
霍谌的回笼觉没睡成，diy了一番，现在听着小朋友的声音，又有点起火，他叹息：“见面时间太短，我都想去给你当助理了。”
车里很静，章向唯觉得霍骁有听到，他有些难为情：“先不说了，回家打给你。”
霍谌不满意：“那发微信。”
章向唯说：“……回家发。”
我要应付你哥，头疼，伤脑筋。
霍谌沉声道：“你是在车上？”
章向唯头上冒冷汗：“在啊，我在车上，骗你干嘛。”
霍谌说：“那为什么不能给你男人发微信？”
章向唯被“你男人”三个字烫的耳朵都麻了，都不好意思观察霍骁的神情。
“我有点晕车，可能是早上吃多了，玩手机难受。”
霍谌的眉头一皱：“那你下车，我去接你。”
章向唯：“……”
“你接我，我还是不舒服啊，好了不说了，到家打给你。”
章向唯按掉电话，快速在微信上给霍谌发了个亲亲的表情。
不哄好真不行。
霍骁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章同学，我在等你答复。”
语调绅士温和，背后却是逼人的压迫感。
章向唯垂眼看杯子里的红酒，眼前浮现这个人说到霍谌母亲意外身亡时的一幕。
事关霍谌的家族秘事，他不清楚有没有什么隐情。
静默片刻，章向唯小声说：“对不起。”
周围的气流霎时间凝结。
章向唯后悔不让霍谌送他回家了。
转而一想，这么一个大佬要找他谈话，一定会轻松达成目的。
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章向唯迟迟没有等到回应，他小心翼翼抬头，看见霍骁不知何时摘下金丝边眼镜，单手抄在梳到脑后的头发里，有几缕发丝散下来，阴影盖住微眯的眼眸，眼尾上挑。
更像霍谌了。
章向唯嘀咕，兄弟俩都像爸爸。
耳边猝然传来笑声，章向唯有不好的预感。
霍骁笑道：“章同学，你父亲是三甲医院心外科主任，母亲是a大中文系教授，被粉丝骚扰了，会影响到他们的工作。”
章向唯的眼皮猛地痉挛了两下，被威胁了。
想骂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章向唯的后心渐渐被细汗浸湿，手脚都有些发冷。
真有了晕车的感觉。
霍骁漫不经心的擦拭镜片，良久后开口道：“他父亲活不到明年冬天。”
章向唯的脑子里“嗡”一声响，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打给了霍谌。
“不晕了？”霍谌笑。
“晕，”章向唯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晚上你来接我吧，我想你送我去机场。”
霍谌在看相框里的小美少年，闻言愉悦的勾勾唇：“不是不让我送？”
“改变主意了，”章向唯轻声说，“来送我好不好？”
霍谌宠溺道：“好。”
章向唯打完电话就说：“霍先生再见。”
霍骁道：“你家在哪，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
章向唯压下棒球帽，把下巴底下的口罩往上一拉，弯腰出去。
但他刚打开车门就又坐了回去，表情认真郑重。
“霍先生，我想了想还是不能那么做，因为我不知道你们家里发生过什么，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劝他，那对他不好。”
“除非我发现他有想回去的心思，我才会劝。”
章向唯顿了顿：“所以……我只能跟他说见过您。”
霍骁将金丝边眼镜架回鼻梁上面，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眼眸半阖半睁，手指轻点。
“你仗着什么这样跟我谈条件？”
章向唯愣了愣，无辜单纯的弯起眼睛：“霍谌男朋友，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