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小狗叫了四声!
沈月怎么会哭鼻子,自己走了他林京墨转头看兔舍半晌还是忍住没去:“嫂子,远志还没有出徒,若是就这样半途而废挺可惜的。你和二哥要是舍得,我和父亲就打算带他一起去城里。我教他的同时再给他找一所好的医药大学让他上。你们放心,一切费用我们出。”
刘晓丽激动的一下子说不出话,冯大财也很激动,忙说道:“之前你嫂子就担心铁蛋这学了几年别半途而废了,月月还说你肯定不会撂下铁蛋的,看来还是月月更了解你。铁蛋跟你们走我放心,我们放一百个心。但费用肯定不用你们出,肯定不用。你们能把铁蛋带去城里还给找学校,我们家已经是非常感激了。”
刘晓丽也忙跟着道:“是啊京墨,费用我们出。这些年家里条件好的,上学的钱一点也不用担心的。再说,你们收下铁蛋做徒弟我们已经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要给他找学校,更是感激的不知道怎么谢你们了,可不能再让你们给铁蛋出钱。”
红玲在锅屋烧菜,见林京墨来了就使着烧火的女儿:“去,丫丫将兔舍的姑姑叫出来,就说……就说区书记来了。”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丫丫应了就往外跑,跑去兔舍就用稚嫩的声音喊着:“姑姑,姑姑,区书记来了。”
正在兔舍看着一群兔子发呆的沈月闻声回神,区书记来了,王庆祝来了!
沈月也不顾的发呆了,起身就往外跑,一跑到院子里就见到林京墨穿着白衬衫站在烈日下,像被渡上一层光似的永远那么耀眼。如此优秀的王者居然对自己心生喜欢,虽然种种客观原因让她拒绝了摆在面前真挚又纯真的爱,但是心里的主观意识不知道有多窃喜,虚荣,甚至到飘飘然。
“京墨哥哥你来啦。”沈月和往常一样笑呵呵的上前,这不是虚伪,而是这些年这个称呼早已经刻在她骨子里成了一种本能。
“嗯。”林京墨克制的从月月明媚的脸上收回视线:“二哥二嫂,我去屋里。你们有时间就给远志收拾一下。”
“好,好,有时间就让你二嫂给铁蛋收拾去。”冯大财应着和林京墨一起进去屋里。
被冷落的沈月热乎乎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红玲过来摸摸沈月的头:“京墨这孩子不像是薄情的人啊,怎么一要走了就对你这般态度,好想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嫂,是我原因,我那天惹他了。”沈月自作自受的道。
“就算是你惹他了,他是男孩子总要大度一些。再说他就要走了,你们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至少还在这儿的时候要对你态度好一点啊。”红玲心里是无条件的向着沈月,即使林京墨是所有人心中最优秀的存在,她也只会觉得自己这小姑子才是最好的。
“大嫂,我心里有数,你快炒菜去了啊。”
“月月你……哎……”
红玲长长叹口气,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声叹气里,转身去锅屋了。
沈月矛盾了这两天,此时也还没有拿定主意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讪讪的在院子里踌躇一会儿,回头扯上在地上画兔子的丫丫:“走,跟姑姑进屋去。”
王庆祝做公社书记的时候沈月是常客。三年后王庆祝做了镇书记,沈月逢年过节也会去看王庆祝。又三年,王庆祝做了区书记,距离这边老远,沈月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王庆祝官越做越大,可是人还和六年前差不多。样貌没有变太大,穿的还是朴素,态度还是热络,丝毫没有别的那些干部的架子。
冯大有跟王庆祝汇报公社里的一些工作,也说了冯村作为试点的一些改革成果。王庆祝高度肯定冯大有的改革,说当干部千方百计想的就是怎么让农民的日子好过起来,而不是想的自己的仕途能走多远,在任上能捞到多少好处。
“书记说的好。”沈月笑呵呵的给王庆祝来添茶:“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王庆祝看见沈月就喜欢的不行,不是这丫头长的招人喜欢,是她总能说出一些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话。
“月月你这句打油诗说得好啊,我可得好好记下来,让人写成标语就放在我的办公室,时时刻刻的警醒自己身上的责任。做不好,就回家卖红薯去!”
沈月抓着脖子:“我就是随口说说的,书记又取笑我。”
“随口说说都有大智慧在里面呢。别看月月小,就你这脑袋瓜里装的可都是好东西。过年就恢复高考了,月月有没有兴趣去考上一考?”王庆祝关心的问。
这一提起高考,沈月就有些郁闷。她高一高二就跟着表哥混日子招猫逗狗去了,到了高三在老师唐僧念经般的碎碎念中勉强打起精神刷五三。然后黑色的高考才结束,还没开始狂欢就被系统卷这边来了。
刷了好几遍五三不知道高考成绩,虽然明知道分数不会太高,但也是让人郁闷的。若是有机会能再考一次,心还挺痒痒的。
“当然有兴趣啊。”沈月笑着道。
“好,有兴趣就努力去实施。我琢磨着啊,月月肯定是清华北大的料。”王庆祝开怀的道。
清华北大沈月想都不敢想,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学渣。在村阅览室能侃侃而谈,那是因为下面坐的都是一帮毫无基础的小白渣。
刘晓丽将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香喷喷的红烧肉也端上桌。红玲又端上来炒鸡蛋,凉拌香椿芽,红烧鲤鱼。
王桂英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亲自打开倒了两杯:“这一瓶虽然没有埋在地下,却实实在在是大有爹还活着时候存起来的。有十几年了,今天起开一来给区书记尝尝,二来给老林头践行。”
王书记端起酒杯闻闻:“这一次不是水,是真的酒,好香啊。林先生,我们可有口福了。”
林茂之端着那杯酒心头五味杂成,看着王桂英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只客套了一句:“谢谢老嫂子。”
林茂之不胜酒力,这践行宴却喝了好几杯,最后是林京墨扶着回家的。王庆祝看天色不早,也告辞离开,一辆绿色的吉普停在村外,是为了不打扰村民。
沈月送王庆祝去车上的途中问:“王书记,活动结束,百废待兴。第一时间平反了那些知识分子,重启了高考是大好消息。我觉得接下来就该大兴工业,制造业了。所以,我想问书记,咱们区有要上马的厂子么?”
王庆祝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沈月:“月月,你总是能给我惊喜。小小的年纪眼光长远、犀利,并且料事如神啊。”
“我哪里是料事如神,不过是觉得活动结束了,农民吃饱了,国家要发展就势必要重工业了。”
“不错,上面已经有了文件,精神就是工业兴国。实话跟你说,我们区已经接到了通知,要把原来的机械厂重启,还要扩建引进新设备,联合外面的技术制造自行车呢。”
沈月听到这儿就露出了笑脸:“本来还想去市里跑一趟,现在看来不用去了。王书记,我四哥可是个能人,将我家里的两辆自从车,缝纫机都拆了装,装了拆的不知道鼓捣多少回了。他还自学了机械类知识,肯定是你们机械厂需要的人才。”
王庆祝再一次意外:“你说冯大库?他就是一地地道道农民啊。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王书记,你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啊。那我也就是一个小孩子,你还总说我本事大呢,我四哥有没有本事,你到时候让厂子里的技工考他就知道了啊。”
王庆祝连连点头:“对,我又犯了老眼光看人的毛病。月月批评的对,我得虚心接受。厂子一开,最缺的就是技术和人才啊。如果冯大库真有本事那就是太好了。我回去就着手机械厂的事,等机器要转动的时候,就找人来带冯大库去试试。”
沈月笑的点头:“好的,我让四哥在家等书记的人来。”
两天后,是林茂之父子离开的日子,也是铁蛋冯远志离开的日子。冯村已经有了一辆拖拉机,新村长是部队转业回来的冯建国。冯建国亲自开来拖拉机送他们去镇里坐汽车。
刘晓丽抱着快有她高的铁蛋强忍难舍的眼泪,笑着嘱咐:“去了爷爷家要听话,多帮家里做事,好好学习,有空就写信回来。”
冯大财拉一把刘晓丽:“好了,再磨蹭去镇里赶不上车了。”
王桂英将一些晒干的山货往铁蛋的行李里塞,衣服包里塞,反正能给多拿一点就多拿一点:“你师爷和你师傅都爱吃北山的干蘑菇,吃完了你就写信来,奶奶让你大伯给你们邮寄去。”
“奶奶,回吧,爹娘大伯大伯母姑姑你们都回吧。”铁蛋给大家伙摆手,
知道林茂之要走的村民都自发的来送行,这些年他们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林茂之治好的,如今人家走了,回城了,送送也是应该。
热热闹闹的送别场面,沈月安静的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成了特别的存在。而林京墨坐在拖拉机上也安静的好像雕塑石像。两个人直到拖拉机轰隆隆的开走都没有说一句话。就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在彼此的眼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同样没有说一句话,又彼此看着渐行渐远的还有王桂英和林茂之。
有些离别不是非得说千言万语,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胜似千言万语。
孙兰子因为自己儿子一直跟沈月学好,所以早改变了对王桂英的态度。她热乎的过来王桂英跟前:“老王婶子好福气啊,铁蛋这就跟着去省城首都了。以后你想孙子就能去首都看看了。”
“是老林头父子俩仁义,走了还将铁蛋带着。铁蛋已经麻烦人家了,我们就是再想他也不好再去麻烦。”王桂英转身往回走,又道:“听说过年高考就恢复了,到时候你家树高去考一考,说不定就考上也能去省城了。”
孙兰子叹口气:“我做梦都想树高能有出息啊,他这些年多亏了月月管着才像点样子。若是还能考上大学啊,那月月可就是我家的大恩人,我给她供上都行啊。”
“可别,我家月月可当不起你的供。”王桂英说完就快步走了,她始终对孙兰子热乎不起来。没办法,谁叫两家有仇呢。
冯全喜意外杀人却隐瞒不报,判了重罚二十年。冯全喜的两个儿子自知理亏,一直消停着。反正两家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但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倒是没有波及沈月和冯树高,一直默许着这俩人做着好朋友。
陶谷子提着裤子欠欠的到孙兰子跟前,撇撇嘴:“我说你就是愿意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人家王寡妇现在可牛了,是公社书记娘,还和部队首长是亲家。你说你算老几?你跟她说话,那不是找着被难看白眼么。”
孙兰子横陶谷子一眼:“你少在这儿酸,你倒是想让你儿子跟月月学,但月月教你儿子才怪。按说你家和王桂英家住的最近,这些年你稍微讨喜一点,她家还不带带你?偏偏你这臭嘴臭满了村子招人烦。”
陶谷子气得很:“你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我是帮你说话抱不平,你反过来要我一口,你属狗的啊。”
“我属狗属猫不用你管,她对我冷脸也是我家欠人家的。只要月月愿意教我儿子,我就是天天被她家骂都愿意。”孙兰子拍拍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大步大步的走了。恼的陶谷子在后面一蹦多高的骂。
“我呸,这狗子还没考大学呢,你就牛的尾巴要上天了。忘了你老公公刚蹲笆篱子那时候的怂逼样儿了?你还说我嘴臭,那我就嘴臭了,你家狗子保准考不上大学。他要是能考上大学,我家春浩都能当皇帝!”
陶谷子骂骂咧咧的没有一个人理她,反而都看着笑话。她家春浩要是能当皇帝那猪都会笑了。都十岁了还天天流鼻涕尿炕,十个手指头伸出来不知道哪个长哪个短呢。
沈月回到家心里空落落的。躺下睡不着,坐起来就想东想西,敲敲脑袋离开家去阅览室。
铁球和树高在阅览室的桌上趴着做题。还有几个小孩子在写字。沈月找了本书看,看不下去,出去透透气,就看见隔壁空了的卫生所。
双脚像不听使唤似的不由自主的就走到那两间屋里,箱子还在,柜子还在,可是那厚厚的医书不在了,人也不在了。
沈月其实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和林京墨告别的。可是送他到拖拉机上直至他走远都一个字没说出口。原本以为自己能平淡处理林京墨离开的心情,毕竟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也给自己做了十年的心理暗示。但是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沈月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自己。这间屋子,这空气里,这周围无处不是他的气息。
“姑姑,过年我们一起考大学,考到省城去,你就又能见到京墨叔了。”冯树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沈月身后。
沈月努力收起情绪,回头的时候已经满面的微笑:“谁想他了,我是想这两间屋若是重新做教室能装多少孩子。”
“行了,别装了。你一天到晚笑呵呵的累不累啊。想哭就痛快的哭一场,哭完咱又是一条好汉。”冯树高义气的拍着胸膛。
“谁像你啊,小时候打不过我哭鼻子,被蛇咬了也哭鼻子。我才不……”
冯树高一把将沈月扯着按在肩膀上,沈月猛地愣住,所有的防线下一秒就崩塌了,将脸埋在冯树高的肩膀上肩膀抽动半天没抬头。
冯树高第一次看到沈月露出软弱的模样,心里是说不出的疼。十七岁的他情窦萌芽,又天天和沈月在一起,虽然姑姑姑姑的叫着,但是心里对她的感情可不仅仅是朋友的依赖,也有……
但他们是朋友,而且心知肚明沈月和林京墨互生情愫。所以他就将这份心思默默的藏在心底最深处,每天陪着她笑着闹着,也陪着难受着。
沈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后又是一条好汉。她不是将林京墨忘了,而是将他放在心里最珍重的位置,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拿出来。
半个月后,村里忽然进来一辆吉普车。机械厂厂长的司机赵二柱见打谷场有很多妇女三三两两的坐一起做活聊天,停车下来。如今自行车在村里不再是特别的稀罕物了,但这绿皮的吉普车可还是很稀奇的。那些女人都好奇的围过来看车,三老歪最快的问赵二柱:“你是干啥的?”
赵二柱说道:“我是市里机械厂的,我们厂长听闻冯大库是机械方面的高手,所以让我来接他去厂里,你们谁能带我去么?”
一帮女人面面相视,天天见着的冯大库是机械方面的高手?没听说啊,就知道他家有两辆自行车,一天到晚就踅摸拆了装装了拆了,被他娘拿着棍子追着打。这样就是能耐,就能让市里的人开车来请?
“啧啧,王寡妇生的这四个儿子可是了不得。大的是公社书记,二的到处收山货收皮子是生意经,老三不是首长看重的女婿。以为老四不行,如今市里又来车来接。”
“这十里八村多少家想把姑娘嫁给冯老四,高矮胖瘦简直是随便他挑,可是冯大库全都不看。还说他眼睛长天上去了,感情是人家有本事,奔着城里的商品粮好工作呢。”
这些女人一个个羡慕嫉妒的啊,王桂英是什么好命啊,捡个姑娘了不得,生四个儿子又是一个比一个了不得。
三奶奶自告奋勇的道:“我带你去,我和大库娘关系可是最好的!”
赵二柱将三奶奶扶着上车。三奶奶第一次坐吉普车,激动兴奋的摸摸屁股下面,又摸摸车窗户:“不孬不孬,这汽车坐起来比驴车快还得劲儿,不颠还软乎,好像坐在大馒头上一样。”
赵二柱呵呵笑:“老人家,你们村偏僻不好找,但可真是藏龙卧虎出能人啊。我们区长说你们村有个厉害的小姑娘教会他很多道理。听说我要接的这个冯大库就是那小姑娘的哥。妹妹厉害,哥哥也厉害,这家的的祖坟怕是要冒青烟了。”
“你们区长我知道,经常来我们村调研。区长说的那小姑娘我也知道,是王桂英家捡来的流浪孤儿。以前刚来的时候就是个小癞头,但后来癞头好了就了不得了。是童子转世呢,不仅长得好看还一身的本事。你见过八岁孩子管家的么?可那女孩八岁就管家了。”
三奶奶说这话虽然是羡慕嫉妒的成分多,但面对外人,也有满满自豪感的。吉普车停到王桂英家门口,赵二柱扶着三奶奶下车,三奶奶扯开嗓子就喊:“桂英啊,桂英啊,市里来车接你家老四了。你家老四可是大出息了!”
浑身无力躺倒炕上歇息的王桂英勉强爬起来,一头雾水的出门:“三奶奶,怎么回事啊。”
三奶奶迈着小脚进门就跟王桂英说,说了几句说不明白就扯着赵二柱来说,赵二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王桂英的精神一下子就好不少,赶紧使唤着孙女:“丫丫,你四叔去自留地锄地了,快去找他回来。再去阅览室将你姑姑找回来。”
丫丫听话,迈着小短腿就走了,王桂英则请着赵二柱进去屋里喝茶。不大一会儿刘晓丽和红玲从山上回来,王桂英又让她们赶紧做饭招待赵二柱。
冯大库是从自留地一口气跑回家的。他自从听小妹说在家等消息就白天盼晚上盼,就盼着这一天赶紧到来。然后丫丫告诉他家里来了汽车来接他,他高兴的直接在自留地翻了好几个跟头。
虽然这一次冯大库就是去机械厂试试,可沈月知道,冯大库去了就会惊艳全场,满分通过。机械厂的工程师估计也做不到闭着眼睛将自行车缝纫机拆了再装上,但是冯大库就能做到。
第二天,绿色吉普车将冯大库接走了,全村老少爷们又站在村口看热闹。
陶谷子都嫉妒的眼蓝了,提着裤子撇着嘴:“王寡妇家请神了吧,半月前刚送大孙子去省城,这缝裤头就又被汽车接去市里。”
荷花娘纳着鞋底说一句:“人家都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你怎么还叫人家外号。一帮孩子不懂事乱叫的,你也不懂事啊。”
陶谷子一听又火了:“我说荷花娘你行啊,以前可是老实巴交的三脚踹不出个屁,不过和王寡妇家走的近,人家牛逼上天了,你也以为自己上天都敢说我了!缝裤头缝裤头缝裤头我就说你能咋地?你能咋地?你打我啊,你来打我啊。”
荷花娘说了一句,陶谷子就撅着个大腚往荷花娘的身上拱。吓得荷花娘赶紧躲开一边,和陶谷子又追上来拱,王桂英气的一把将陶谷子拉开:“要点脸吧,你家春芽春花都十七八了,看有一个上门提亲的不?你再作妖下去,她们都得剩家里。”
陶谷子现在不敢和王桂英明着来,人家可是公社书记娘,但心里气不过,就坐地上骂自己男人没有本事,别人谁都能欺负。春芽过来拽陶谷子:“娘,快回家吧。你不嫌丢人,我还想嫁人呢。”
“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生你这个死丫头现在居然嫌弃我丢人。我还有你丢人?之前上赶着林京墨,这林京墨走了,你又去上赶着缝裤头。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行,谁能看上你!”陶谷子撒起泼来六亲不认,就连亲闺女都损的难听。
春芽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一把推开陶谷子:“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想我在家给你干一辈子活,永远不嫁人才好。你想得美,我明天就自己找婆家去!”
春芽撒腿就跑,陶谷子一手提着裤子就在后面追,娘俩都不是省油的灯,给周围人笑的肚子都要岔气了。众人的哄笑中,沈月却接到了任务通知。
“叮,恭喜宿主获得心想事成心愿卡一张,请到空间领取。”
沈月盼了这个心愿卡盼了六年。当初以为自己完成初级最后一个任务后,会第一时间就使用心愿卡回去现代家中。可是现在,她居然是全无心情,全无兴趣。沈月失神落魄的回到家,见王桂英已经先回家了。
王桂英自从林茂之走后的半个月吃得少,喝的也少,常常半夜做起来发呆,人整个瘦了一大圈。冯大库被人开车来接,她是强打精神的送走了冯大库,如今回到家就倒在炕上了。
沈月赶紧冲了一碗红糖水给王桂英端过去,又去打了几个荷包蛋。可是等端着荷包蛋过去,那碗红糖水一口也没喝。
“娘,吃点东西吧,你又不是年轻人,一顿不吃都会没劲儿。可你都十几天吃得少了。”沈月小声又道:“林伯伯若是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王桂英脸色微红:“月月,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想铁蛋,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家。”
沈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王桂英。要是这种事好安慰,自己也不会这般烦躁了。尤其在这个落后的年代,从一而终的贞节牌坊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可是很沉的。
沈月明知道,如果自己提出来王桂英和林茂之的事,别说儿子媳妇是不是会同意,就是王桂英自己都绝对不会同意。一辈子最爱面子的她是绝对不会在晚年丢了面子的。可是相比后半辈子的幸福,面子真的那么重要么?
据沈月所知,林茂之可是活了九十多岁的。林茂之精通身体调理,王桂英若是和他在一起,寿命肯定也会很长。她们现在才五十来岁,那就是说未来他们可能还有四十年能在一起走。
四十年,那几乎是一对正常夫妻的一辈子。
沈月从系统空间里拿出那张粉红色的梦想成真心愿卡。原来心愿卡是这么浪漫的颜色,原来心愿卡还是心形的。
是用这张心愿卡回去现代,还是用这张心愿卡将王桂英和林茂之撮合到一起?
现在不回去现代,以后做高级任务还有机会。但若是不搓和王桂英和林茂之,这两个人将会各自孤独终老。沈月摘一朵小花揪花瓣:“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回去。”
拿出一枚硬币,正面回去,反面不回去。正面。
抓一把瓜子吃,若是吃到有虫眼的就回去,结果五个虫眼。
晚上小狗叫汪汪,叫三声回去,叫四声不回去。
四声!四声!小狗叫了四声!
沈月终于找到了不回去的启示,忙一翻身起来,双手合十的对着许愿卡说道:“我希望王桂英和林茂能在一起,子女都同意,幸福快乐无病无痛的度过晚年。”
“叮,系统收到宿主的愿望,七天内完成。”
沈月睁开眼睛,面前的许愿卡已经被系统收回了。纷乱多日的心情不知怎么忽的就踏实了,就安定了,紧绷的唇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扬,上扬。
原来,让自己解脱的就只是几声狗叫,就是一个念头,就是一个成全。
沈月,没关系,你还有回去现代的机会。你只要做到高级任务,你就有要奖励的权利,而且还能要两次。没关系,六年你都过来了,不过是再晚几年,没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
沈月愉快的睡了。她清醒的时候没想自己选择不回去还有林京墨的原因。但是睡梦中,她梦见和林京墨又相逢的画面,那唇角的的笑容不知道有多甜蜜。
几天后,铁球兴奋的大喊着:“奶奶,奶奶,你看谁来了。”
坐在炕上给丫丫做鞋的王桂英闻声转头,就看见铁球满头是汗的跑进屋来,而他后面跟着进来的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林茂之。
王桂英伸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又揉揉眼睛。
“老嫂子,你眼睛没花。”林茂之像是知道王桂英心里想的,放下手里拎着的军绿色提包,笑的好像个顽皮的孩子。
“老林头你怎么来了!”王桂英终于缓过神,惊呼一声。
“我……饿了,吃饱了才能说来的原因。”林茂之卖着关子。
太久没有精神的王桂英一听说老林头饿了,立刻精神十足的下炕穿鞋:“我去给你做面,肉丝蘑菇打卤面行不?”
“行,行,回去就惦记你的面啊。”
“你等着,很快就好。”
王桂英缠绵多日的神情不振居然就这样不药而愈了,爱情的力量有多伟大,这就可见一斑。
林茂之吃了面还不说突然来的原因,又说等晚上孩子们都回来的再说。沈月心知肚明林茂之的来意,所以不问林茂之为什么来,而是闲聊的别的。聊了城市的变化,铁蛋的情况,就是不问林京墨的。她不是不想问,是太想问了,却又不知道怎么问。
晚上,公社工作的冯大有回来了,去镇里送山货的冯大财也回来了。本来晚饭红玲和刘晓丽就准备的丰富,冯大财回来又买了一只烧鸡和一块猪头肉。饭桌摆的满满的,大家都热乎乎的问回去之后的情况,当然更关心的还是铁蛋的情况。
林茂之笑着道:“这一次政策对平反的知识分子有倾斜,我回去就有专人安排了一切。房子归还我了,我的工作也都恢复了。城里的学校全面恢复,我见远志才十二岁,去上医学院实在太小,就先给他报了一个文化课,秋季九月一开学插班进中学。”
红玲见沈月就一直吃东西,替她着急的问:“林伯伯,那京墨回去做什么了?”
林茂之也看一眼沈月,道:“京墨回去已经申请了省城首都医科大学中医中药系,若是申请通过,他会在那儿读完大学和研究生。目前还在等申请,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家教远志,或是带着远志四处走走。”
“这样啊,挺好的,挺好的。”红玲应声后给沈月夹一个鸡翅膀:“月月,你大哥说上面有文件下来了,明年开始的高考不限制岁数。虽然主要是不限制大龄的,但也没特别说年龄小的不行。到时候你也考到省城去,那样你和京墨就又能见面了。”
沈月知道红玲关心自己,对自己的事比她自己两个孩子还上心呢。以前遇到这样问题她不敢说准话,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愿望卡已经用了,短时间回不去现代了。那这些时间干嘛?自然是去高考啊。
“嗯,我明年会去报名,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能考上。”
“能考上能考上,月月肯定能考上。就算一年考不上你也可以再考。你岁数小,这可是优势。”红玲紧着说道。
林茂之听沈月亲口说要考大学,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月月,你考大学可一定要考去省城啊。你京墨哥哥走的时候都没有跟你道别是因为他最害怕离别。回去的这段时间他每到晚上就喜欢看着月亮,我知道他是在想你。”
沈月心里暖暖的也酸酸的。
冯大有给林茂之满上一杯后,终于问出家伙都想问的问题:“林伯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啊,是这边有什么手续没有弄完,需要回来的么?”
林茂之摇摇头,将面前的一杯酒一口喝了壮壮胆儿,然后才小声一句:“大有,今天你们老三和老四没在,人没全。但是你们两个大的在,媳妇和月月也在,所以我想跟你们说个事。”
冯大财笑着道:“林伯伯,我们两家这些年的关系就好像一家人一样,你有什么事就说啊,干什么还这么吞吞吐吐的。”
林茂之抿抿嘴唇,看一眼王桂英,又赶紧低头:“那个……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们真正变成一家人的。”
沈月唇角扬起来,终于等到林茂之说这句话。
而其他人就是:“……”
王桂英更是:“!!??……”
林茂之面色窘迫,却还是继续道:“虽然这话很是难以启齿,我这辈子就厚脸皮这么一次。曾经以为我离开了,千里遥远的就会将这事放下。但是等回去一天一天过下去才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我回去的每一天都放不下你娘,吃的每顿饭都想着你娘做的打卤面红烧肉。深思熟虑之后,我跟京墨说了我的想法,想不到他却是非常尊重我的决定,还鼓励我来。所以,我就来了。”
这些年,王桂英关心林茂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林茂之往王桂英家跑的勤大家伙也都能猜出一两分。风言风语有,可他们却心思坦荡荡。因为就算他们彼此关心,却从没有说破这个,更没想两个人会有什么结果。若不是突然活活动结束,突然分开千里遥远,突然的孤单也不会逼得林茂之厚着脸皮不顾一切的来寻找余生的幸福了。
沈月见饭桌上的几个大人面面相视,王桂英羞愧的低下头,她就主动说道:“林伯伯,我觉得你非常勇敢,也为你的行为点赞。每个人都有选择幸福和追求爱人的权利。逝者已斯,生者还要继续。这不是说活着的人薄情寡义,若是他们守着的人在天有灵,也会希望在乎的人下半辈子可以过得幸福,而不是整个余生都在孤单和寂寞中度过。”
红玲从来都觉得沈月说的对,说什么都对,她第一个道:“我觉得月月说的有道理啊,娘已经为爹守了这么多年,将四个儿子都拉扯大了,辛苦了一辈子也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刘晓丽也说道:“其实我觉得娘能跟林伯伯去城里是好事。一来两个人晚年有个说话的伴儿挺好,二来,铁蛋一定会希望他奶奶去的。”
两个儿媳妇都发表意见了,冯大财看看冯大有犹豫的道:“大哥,若是换成别人我可能会不同意。但林伯伯……我反正没啥意见,你觉得呢?”
冯大沉默了一下,端起面漆的酒一口喝光,放下杯子才说道:“其实十年的活动也不是没有任何可取的地方,破四旧,立四新就是一个好的方面。女人从一而终,亡夫就得守寡一辈子是四旧,真的很不好。既然现在是新社会,那就不整原先的那一套。谁都有权去选择自己的幸福。娘,这个事你自己做主,我们做儿女的都不管,都遵从你的意思。”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都落在王桂英的身上,五十几岁的王桂英面色腾的一下红了,拿起筷子又搁下碗的支吾一声:“我……其实……那个……先吃饭,饭都凉了。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