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门外小厮匆匆忙地进来, 同屋内的两人行了个礼后,便慌张地同陆昭谨道了句:“殿下,方才偏殿的人来通报说,娘娘回去不久后,就昏倒了。”
话音刚落, 陆昭谨的神色蓦地就沉了下去,身上寒意乍现, 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也不管江裕琅才说了一半的话,同他颔首歉意道:“抱歉,江学士, 我们改日再谈。”
话毕, 也不等江裕琅有什么反应, 抬起脚来便大步朝屋外走了去,一刻不带停顿。
小厮跟着走到书房门口, 连忙拿起了刚才进来时搁在门口地上的灯笼, 一通小跑, 才勉强努力赶上了陆昭谨的步伐。
陆昭谨步子迈的极大, 脚步匆忙,表情绷得死紧,脸色黑沉沉的,在这夜色中显得有几分骇人。
也不管小厮还没来得及跟上他,就着今晚本就不大明亮的月光,一路便偏殿的方向走了去。
昏暗的光线,便是连地上的影子都不大显。
偏殿里安排的下人本就不算多, 此时几乎都围在了江琬槐屋门口,侯着听命,下人们见陆昭谨过来,忙不迭都跪下了身去,朝他行了个礼,喊道:“参见殿下。”
陆昭谨连叫他们免礼都顾不上,长腿大迈,从他们几人之间空出的道路中越了过去,直接踏入了江琬槐的屋子中。
床榻边上,老太医刚刚才为江琬槐把完了脉,神色瞧着有几分凝重。转身见陆昭谨进来了,躬身行了礼,苍老的声音唤道:“参见殿下。”
陆昭谨目光落到床上尚未醒来的人身上,眉头蹙得愈发的紧来,他开口问道:“太子妃情况如何?”
喉咙有点紧,话语说出口时,带了他不自觉的惶恐不安在其中。
“回禀殿下,太子妃是今日受了点风寒,加以身体本就弱了些,才导致了发热。”老太医答道,“老臣待会儿开个药方,只消按时喝下,再调养些日子就行了。”
听到老太医这话,陆昭谨紧绷着得神色才算是稍微松了些许,一路上高高悬着的心,也终是安了些下来。
难怪路上时便瞧她神色有几分不对劲,只不过他彼时心里烦躁,没去仔细注意,听她道了没事便相信了。
陆昭谨想着,心里头不免有几分自责。
他行至床榻边上,看向了床上尚且还未醒来的江琬槐,一路都沉着的骇人气场也缓和了不少,目光柔软而不自知。
她出了不少的汗,脸侧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几缕乱糟糟地贴在了耳侧,脸色粉扑扑的,透着不大正常的红晕,樱唇微微张着,瞧起来睡得并不十分安稳。
陆昭谨抬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打算探一下她的热度褪去了没。
江琬槐意识一片混沌,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极重,从头到脚都热的难受。
忽的,她便感觉到了额头上方似乎贴了一个冰冰凉的事物,让她的燥热缓解了不少,让她舒服了许多,不自觉地,她便小幅度地蹭了蹭,试图能让接触面更大一些。
陆昭谨的手心被措不及防地一蹭,少女毛绒绒的发丝,轻轻地拂过了他的手心,像是挠过了他的心间一般,让他的心跳都跟着骤停了一瞬。
一回过神来,他便像被针扎了一下般,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失去了冰凉来源的江琬槐,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长卷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粉唇轻启,小声呢喃般,不满地抱怨了一句:“热。”
声音细细软软的,如同是小奶猫的呓语一般,撒娇意味十足,让人听了心都要跟着化了一般。
陆昭谨瞧她这副样子,眸色不自觉得黯了许多,侧头吩咐不远处站着准备伺候的采春,沉声道:“去拿块毛巾。”
采春忙不迭应下,毛巾和凉水就一旁不远的地方放着,她很快便将拿着浸了凉水的毛巾走了过来,折了三叠,站在床边上,就打算为江琬槐敷上。
还未来得及有动作,陆昭谨就将毛巾接了过去,同她说道:“孤来吧,你先出去。”
采春愣了愣,很快便答应了一声,往屋外走去,退出去前还不忘贴心地帮他们将屋门关了上。
屋内一下子便恢复了安静。
陆昭谨试了一下毛巾的温度,确定不会太凉后,弯下了身子,将毛巾轻柔的覆上了江琬槐的额头,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
他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手也没有马上离开,顺着她的脸侧滑下,将她将一旁散乱得碎发撩到了耳后,让她光洁的脸庞尽数露了出来。
指下的肌肤柔嫩,触感舒适柔润,让他瞬间竟有几分不舍得离去。稍许,他方打算将手移开,就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牵了住。
江琬槐寐着眼,意识还未彻底清醒过来,只觉得脸侧冰冰凉的甚是舒服,就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脸颊上贴,好缓解一些脸上的燥意。
床榻侧的桌子上面,搁了一碗煎得黑乎乎的药,是方才下人煎了放在那儿晾着的,尚且冒着袅袅的热气,逸散得整个房间里面都是一股苦涩的药味。
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陆昭谨便想着过去将药拿来给她喂下,手刚稍微用了点力准备抽离开,就被江琬槐握得更紧了些。
陆昭谨愣了一下,又再次试图将手抽离,手上被握紧的力道便又更重了几分。
小姑娘将他的手抓得死紧,一副誓死也不会放开的架势,秀气的眉头随着他的动作皱了起来,暗自跟他较起了劲来。
陆昭谨见她这样,眸底忍不住漾出了些许好笑来,一直积郁的眉头也松了开来,心下有几分无奈。
这小姑娘便是睡着了,都是个不安分的主。
心里这般想着,手上的动作倒也是停下了,仍有她这般攥着,耐心极好的坐在了旁边,一动不动地等她醒来。
视线描摹着她的睡颜,看她万分餍足的模样,心里头软的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江琬槐才悠悠转醒。
挣扎着半睁开了眼,头痛欲裂的感觉让她甚至泛起些许恶心反胃感来。乍一睁眼,视线尚且模糊,她只瞧见朦朦胧的男人身影,挡住了灯火映影的方向。
她下意识的喊了声:“殿下?”
嗓音软软糯糯,尚还带着还未睡醒的迷糊劲。
满屋子弥漫着苦哈哈的药味,瞬间窜盖了她所有的嗅觉,让她脑子一下子清明了过来。江琬槐意识到了自己手中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她拿远了一瞧,才发现是一只指节修长分明的手。
顺着那手的方向看过去,江琬槐错不及防便地,便撞进了一双盛满了笑意的眼中。
陆昭谨也不反抗,任由她这般捉着自己的手。
江琬槐一窘,立刻将手松了开来,头偏了偏,躲过陆昭谨的视线,说出的话语也不大连贯了起来,她问道:“殿下,你怎得会在,这边?”
眼前熟悉的云纹床幔,还有盖在她身上的锦被,都彰示着是她的房间没有错。
陆昭谨没有回答她这话,转身去取了桌面上的药碗,打算给她喂下。手方一触到碗身,眉头就皱了皱。
药搁了太久,已经彻底凉了下来。
他朝门口走去开了门,欲唤外头的采春来将凉透的药拿下去,唤一份新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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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的江裕琅听到来正殿小厮通报的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就不见了陆昭谨的身影。
知晓是江琬槐出了事,他的心也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在门口寻了另一位小厮带路,才行到了这偏殿中来。
刚到门口,就撞上了刚从屋子里退出来的采春,还轻手轻脚的将门合了上。
采春一转身就看见了江裕琅,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压低声音问了声:“少爷,你还没回府吗?”
江裕琅神色焦急难掩,探头往里面的方向看了眼,开口便问:“槐儿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吗?”
话音未落,采春便用食指挡住了唇,轻声“嘘”了一下,示意他声音小点,方才接着说道:“小姐受了寒发热,现在还没醒来,殿下正在里面照顾她。”
江裕琅急匆匆赶来,一路走得匆忙,此时气息才好不容易平稳了下来。他原本是想要进去瞧瞧江琬槐的人,但是一听说陆昭谨在里面照顾她之后,便知晓,自己这时候不大适合进去。
但是不瞧上一眼江琬槐,他又没法安下心来,便干脆坐在了门口的石桌旁等着。
槐儿从小身体就不大好,小时候便是泡在就药罐子中长大的,这么些年才好不容易养好了些,这会儿怎得竟然又受了风寒。
尽管知晓不是什么大毛病,他还是想瞧上一眼确认一下。
正想着,屋门便开了起来,陆昭谨手中端着药碗走了出来,看见他时,也有几分讶异,但很快掩了过去,朝他点了点头,道:“江学士。”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琬槐已经醒了。”
江裕琅也不客气,直接道:“那我进去瞧瞧她。”
待陆昭谨点头同意后,他便毫不犹豫地从开着的门中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