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十月的桐城弥漫着秋雨过后的青草香,一场秋雨一场凉,仅仅一个短暂的驻外,再回来时已经察觉到冬日要来的气息。
在考入大学之前,梁可从不知道有一座城,春秋日短暂地像朝露花水,而除此之外则是漫长炎热的夏日和室内寒彻骨的冬日。
她的日常是难以行走的山路和交付不起的学费。
航班落地前,梁可做完下降检查回到服务间,入座之前照例去洗手间内整理自己仪容,镜子内的女人光鲜亮丽,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她戴着梵克雅宝的手链,这是去年才买的生日礼物。
她冲动消费,买了配套的项链和手链,项链放家里积灰,手链给她在外边充脸面。
今年的生日就这么不知不觉在国外度过,航班上有心的小妹妹一早打听了她的生日,落地普吉岛就打算喊她出去,被她婉拒。
梁可笑言,她得倒时差。
眼袋这玩意,比心上人更难伺候。
正沉思之际,门外传来二号忐忑又小心翼翼地声音:“姐,你用好吗?我也想上厕所。”
说完,又适时的补充:“你没用好你先用,我不着急。”
不急?
梁可牵了下唇角,回她:“马上好。”
都是过来人,她自然知道外边小妹妹是怎么说服自己来催她的。
飞机落地,梁可提醒她:“别忘了把外套还给6c的客人。”
小妹妹感激地冲她笑:“谢谢姐,你不说我都忘了。”
“对了,后舱的想落地去吃火锅,你也一起来嘛。”程婉比她小很多,“副驾也说一起来的。”
梁可专注于查看飞机的状态,回复随意:“我想一下。”
上大学加飞行这么多年,她跟打怪一样,冰冷克制就像她的本能,只亏她长了一副还算甜美的外表,没跟她说话前,还是想让人亲近的。
道谢、下班,在机组车上的时候同事又故事重提,连前排机长都发了话。
“咱们第一美女是不是谈恋爱了?怎么去哪都不爱玩。”
梁可笑意不达眼底:“哪有的事。”
“不就是年纪大了,爱窝在家。”
后边三号陆扬接了话,“年纪大也美,一起去嘛姐姐,今儿去这餐厅超级棒棒。”
再不应,就显得假了。
“行,你们先去,我回去换身衣服。”
她知道地址,就在她家小区边上新起的那座商场顶层。
车到了基地,机长拎箱子下车前还不忘提醒:“动作快点哈,吃完了还得回去陪我家公主。”
除了梁可,其余几个一齐应好。
年轻真好。
晚上她过去聚餐,换了黑色的丝绒裙,又为着晚上天凉,多添了件黑色外套,一身黑裙行走在夜间,无端添了几分冷傲。
上楼拐角处,她没注意自己的耳环掉了一只,还亏有人追到电梯间还她,视线望过去时,一抹背影快步离开。
跟刚飞没多久的人一起聚餐,话题总是离不开吃喝玩乐以及调节气氛的八卦。
一整餐时间,梁可都是少食少言的那个人,第二天没班的人喊了酒来助兴,她也喝了点。
红唇一勾,小弟弟们背地谈论她,美人难接近。
吃到后来,机长跟副驾都走了,她也打算去完洗手间就先离开。
餐厅洗手间众多,都是光明几净的,正洗手着,身后传来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以及女人关切的温柔:
“沈总,您没事吧?您....这是女厕....”
再多的温柔都被一声严厉的‘滚’给劝退。
踉跄的脚步声很重,他呼吸声也重,一路东倒西歪的过来,似乎醉意不清。
梁可在机上见多了这种,正想离开的时候却和他四目相视,然后她整个人都僵硬地站在原地,挪不开步。
沈从言也看看她,然后嗤笑一声,“是你啊。”
亏她修炼许久,应付旧情人这种事也算容易,颔首轻应:“嗯。”
她问,“喝多了?”
“看不出来?”男人蹙着眉,没一点耐心的样子,凑上前,不顾形象就冲她长长的‘哈’了一口,满口酒气:“这下呢?”
梁可拿手扇风,果然醉了。
“我去喊她进来。”刚才门外的女人,不管是女友还是助理。
没等她挪半步,沈从言的呕吐声紧跟着而来:“不用她——”
梁可没回头都知道他吐得有多厉害。
她出门看了下,已经没人了。
可又不能任他在女厕里逗留。
她站在里边等着隔间的人吐完,才开门道:“我送你出去,然后给她打电话。”
沈从言闭着眼,从里边出来后就拿凉水拍脸清醒,终于眼里有了点明朗,“麻烦你了。”
“不客气。”
虽是帮忙,但梁可以为的只是看着他,跟着他,他倒不客气,一条胳膊横压上来,身上大半力气转移到她这,她抬着费劲,白瞎了她这一身精致打扮。
没办法,只能喊来服务生帮忙。
挪到空旷无人的地方,他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拿电话丢给她。
“密码照旧,第一个。”
梁可被手机砸了个满怀:“........”
使唤起人倒是挺得心应手的。
她给对方拨了号说了原因,对方言辞诚恳地表达她那边有事走不开,还希望梁可能帮忙看着点,最多十几分钟就好。
挂了电话,梁可去找服务生要了杯温水,顺便把这事甩给餐厅服务生,她正弯着腰把手机塞回他兜里时,阖着眼休息的人忽然睁眼。
梁可把水塞他手里,“喝水。”
他倒是听话,痛快接过,喝完后又说:“我头疼,给我买药。”
“让服务生帮你买。”梁可把人拉过来,嘱咐:“麻烦你帮他买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餐厅服务不错,见状道:“好的小姐,麻烦您了。”
梁可微微点头,他的事,再也不是自己能过问的。
才走两步,身后醉酒的男人戾气十足。
“过河拆了桥,就不管桥好不好了是吧。”沈从言眼底雾气氤氲:“我说了,给我买药,我头疼。”
梁可无言。
这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脸总是知道她的七寸软肋在哪。
过河拆桥。
忘恩负义。
他说的还真没错。
她返回,“还是以前那种对吧。”
低着头翻手机喊跑腿服务。
“以前那种?”男人嗓音哑淡,“以前哪种?”
这个问答题的已知答案,她现在却不那么想知道了。
“我忘了。”梁可平静道:“你说哪种,我买。”
沈从言挑剔,又挑牌子,只吃那一种药。
她居然忘了?
她怎么敢忘了?
头疼更加肆虐地袭来,很快他报了个名字过来,梁可垂眸操作,跑腿服务效率很快,可能离的近,二十分钟就买来了。
那个说好十几分钟的女友现在还没来。
不知为何,梁可本能地把她归成了女友行列。
毕竟他们已经分开375天。
正看着醉鬼等女友的时候,后舱的同事找了过来,招手跟她说话顺带着把包跟外套给她。
俩人站在不远处,灯光笼罩在他们身上,沈从言冷眼看着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呵。
说什么至于笑的那么鲜艳?
是啊,就是鲜艳。
曾经那份笑容是属于他的,可现在却另有人欣赏。
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跟她说话气势弱很多。
她不会喜欢那样的。
男生说了会话很快走了,梁可独自望过来时,肩膀的肩带掉落在胳膊上,她很快扶正。
走过来的时候,他听见她的嗓音漠然,“她什么时候来?”
“我怎么知道。”他抬抬眼,“不然你送我....”
这话还没脱口,一道声音抢了先:“沈总,您还好吧?”
多了道鲜丽身影在旁,梁可看了眼,人长得不错。
“我走了。”
说完,她快步朝电梯间走去,背影潇洒,这背影沁入沈从言眼底,变成了慌不择乱的逃之夭夭。
他追随着那抹明亮,自言自语地说:“你见过这么漂亮的背影么。”
助理心里‘咯噔’一声,还在想对策时,沈总清醒地站了起来,给她一抹冷眼,“谁让你来这么早,这月奖金减半。”
药踹兜,他阔步离去。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苏醒。
不得不承认,她刚刚肩带掉落的那一瞬,他又无可救药的心动了。
助理紧随其后,她不过是趁总助不在来代个班,为什么也要扣钱!
她来早了?
迟了快半个小时叫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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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运的繁忙一直延续到十月都还没停止,梁可的感冒症状也从轻微向重度缓缓发展,到了值勤最后一天,她得硬抗着才能坚持到落地。
落地已然十二点半,她是昨天最晚回来的。
后舱小姑娘说,闻着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味道,这是这座城的特色,她什么也闻不到。
鼻子彻底堵了。
从基地开车回家的时候她路过24小时药店,进去买了感冒药,付款的时候看到了前一段起飞前发来的信息。
是万誉,问她后天有没有空陪他参加饭局。
当时她忙忘了,后来是犹豫,到现在她都没想好。
梁可付了款,停车上楼洗澡喝药,躺在被子里时已是一小时以后。
窗外雨声不断,她抱着热水小口撮饮。
万誉跟她的交情不一般。
他们曾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从大山里走来,可他一路披荆斩棘,现在早就成了人上人,跟她这种赚死工资的可不一样。
她不是在意悬殊巨大的社会地位差距会让自己丢脸。
而是他在的场合,那个人说不定也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