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是得了什么病?”陆怀玉问道, 方才只听阮瑜一直交代着婢女莫要贪凉、忌生冷, 也没听说得了什么病。
实际上他也是没话找话, 想跟阮瑜说上几句罢了,一个婢女得了什么病,又关他什么事儿呢?
谁知他这话一问出来,阮瑜白净如瓷的脸便红了起来,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陆怀玉一眼,见他表情认真,似乎真想知道其中缘由,只能咬唇说道:“不过是女子才会有的病痛罢了,陆公子就别问了。”
这话一说,再结合之前阮瑜交代婢女的这几日多休息的话,陆怀玉突然之间就有些明白了, 俊朗的脸上也飞过云霞。为掩饰尴尬,他右手握成拳头, 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他想起曾经表妹来月事,跟他说肚子好痛, 要他帮忙揉揉。当时的他什么都不懂,连‘月事’是什么都不知道,竟傻愣愣地答应了帮她揉,后来表妹拉着他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才受到惊吓般将手缩了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碰女子那样私密的地方,自那天之后他翻来覆去的好一阵子睡不着,每次做奇怪的梦时, 想到的都是表妹的脸。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因为他知道他对表妹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将她当做妹妹而已。
片刻的沉默之后,陆怀玉再次说道:“原来你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阮瑜阮大夫,你可知道外人现在是如何说你的?”
“嗯?这我倒是不知道。”阮瑜挑挑眉毛,看着陆怀玉,等他的下文。
陆怀玉见她这样俏皮的模样,脸上也不由露出个笑容:“他们说是你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还有些人叫你‘神仙姐姐’。之前我听了这个名号,却没见过你真人,还想着什么样的姑娘竟会被人称作是‘神仙姐姐’,不瞒你说,当时我心中还挺不屑的……因为我从未想过有人会美成仙子一样出尘。”
阮瑜听了,脸上的笑意不减。她哪里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她顶多就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罢了,身负血海深仇,却不知该如何去报。
“什么活菩萨,神仙姐姐,不过都是他们胡说的罢了,我就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哪里敢当啊。”她低头浅笑,伸手将落在耳边的发丝轻轻别在耳后。不过十分寻常的动作,她做出来却格外的勾人,陆怀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跳竟快了一拍。
陆怀玉摇头道:“不,我也是在见了你真人之后,才觉得他们所言非虚。”
“陆公子真是说笑了。”阮瑜抿抿唇,笑的有些腼腆。
二人又说了几句之后,阿襄想起阮瑜的衣裳被打湿了,如今还没有干。找了个他们二人都没在说话的空档,小声道:“小姐,你的衣裳还湿着,要不然咱们跟老夫人说一声,先行回去吧。”
方才给又是给婢女把脉又是急救的,阮瑜竟然将这事给忘了。此时经阿襄一提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胸前湿了好大一片,有些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她的脸蓦的红了,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她正要向陆怀玉辞别,却见他将身上的竹青色外袍脱下,随后披在了她的身上,说道:“你这样出去恐怕不好,还是将我的衣裳披着。”他之前早想要提点,却没好意思开口,而后跟她说了几句别的,便有些心猿意马,竟把这事给忘了。
外袍带着男人陌生的气息,跟宋河的清冽不同,陆怀玉身上带着墨香味,令人安稳。但对阮瑜而来,却有些唐突了。
阮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有穿着陌生男子衣裳的道理,这未免失了规矩。她觉得不妥,但她和阿襄都没有能够遮掩的物件,她瞧见了池塘里的荷叶,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陆公子,府上的荷叶长得可真好,能否赠与我一枝?”阮瑜看向陆怀玉。
她的眸子是琥珀色的,眸光潋滟,十分勾人。陆怀玉被她看的呼吸一滞,稳了稳心神才笑道:“自然可以。”
阮瑜命阿襄去摘了一枝荷叶过来,然后自己拿在胸前把玩,发现果然将胸口湿的那一片遮住了之后,嘴角带上一抹笑意。
她将陆怀玉的外袍递过去,大大方方地说道:“多谢陆公子的衣裳了,只不过今日这日头太晒,若是穿的太多了恐怕会中暑。我觉着这荷叶便很好,陆公子以为呢?”
陆怀玉见她如玉般的双手拿着荷叶的茎,荷叶很大一片,将她胸前那片全部遮住了,丝毫看不出来她的衣裳湿透。他没有因为阮瑜递还衣裳而生气,反而笑了。
这姑娘,好一颗七巧玲珑心啊。
也是自己唐突了,虽然知道自己心中对她的感觉十分不一样,但是于她而言,自己也不过是才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她不愿穿一个陌生男子的衣裳,合情合理,她是个重规矩、有才智的好女子。
房内,陆老夫人还在跟穆氏聊着陆怀玉的事情。
“小方氏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清楚?她想让她娘家哥哥的女儿嫁给我的怀玉,想都不要想。”提起这事,哪怕温和如陆老夫人,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了一张脸,朝穆氏诉说着,“当初怀玉的亲娘死后没到一年,小方氏就进了我陆家的门。为这事我跟我那糊涂儿子赌气了好几年,我们陆府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做出正妻死了不到一年,丈夫就续弦的事情来,真是令老祖宗蒙羞。”
“她当她使得什么手段我不知道?论起样貌、才情她哪里比得上怀玉的亲娘?连给阑珊提鞋都不配的下贱东西!除了会些床上的把戏引-诱男人,还会些什么?”陆老夫人气地捶胸,咬紧了牙关,“她那外甥女也不是个好的,跟她一个德行,看起来就是个狐媚子样。她们方家祸害了我的儿子还不够,如今还想祸害我的孙儿,简直做梦!”
“行了行了,你说归说,别动这么大的气,对你身子也不好。方才瑜丫头跟你说了什么你都给忘了?注意忌口的同时,心情也要保持舒畅才行。”穆氏见她气的脸色发红,赶紧劝道。
“怀玉是个聪明孩子,连你都看的出来那小方氏的外甥女不是个好的,想来他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你不必太担心了。”
陆老夫人听了却摇头道:“怀玉他在读书上有过人的天赋,但看人却不行。说到底还是我没教好他,当初阑珊去了之后,我也病的一发不可收拾,没精力照顾他。他那时年岁还小,就由小方氏带着,如今还将小方氏当做亲娘般看待,对那方家的小狐狸精也是一口一个表妹的。我也曾在他面前提点过,让他离小方氏和方映柔远些,他却说是我想多了,唉,到底是小方氏养大的,这么些年也有了母子情谊……”
听陆老夫人倒了这么多的苦水,穆氏的心里有些紧张起来,就怕陆怀玉跟这个方映柔不清不楚的,那阮瑜再掺和进去,像个什么事儿?
她有些担忧地问道:“沈妹妹,你跟我说句实话,怀玉对那方映柔……可有男女之情?若是有的话,那我家瑜丫头,就不掺和进来了。”
“穆姐姐,方映柔虽然卯着劲儿想要嫁进我陆家,但我看得出来怀玉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当做妹妹看待。若是和阮瑜这事真能成了,那便是皆大欢喜,也趁机让他们方家死了这条心。”陆老夫人说道。
穆氏听了这些话,虽然觉得其中的门道复杂了一些,但是左思右想,放眼整个清河县,又有谁能比得上陆怀玉呢?哪怕多了方家这事,陆怀玉也仍然是最佳夫婿的不二人选。
再有陆老夫人如此保证,穆氏决定试一试。主要也是因为她见过方家的方映柔,觉得她不论才情还是容貌,都差了阮瑜一大截,她不相信方映柔争的赢她的瑜丫头。
“行倒是行,只不过怀玉的继母既是方映柔的姨母,将来瑜丫头嫁进来,她不会苛待我的瑜丫头吧?”穆氏问道,想要陆老夫人一个准话。
陆老夫人冷笑一声,长满了褶子的眼中虽然有些浑浊了,却透着精干:“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死呢,我陆府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得了陆老夫人的准话,穆氏这才放心了许多。
阮瑜和阿襄已经在马车上等候了,穆氏也让李嬷嬷传了话,稍等片刻就来。
没多久来了个陆府的婢女,手里拿着托盘,盘子里是瓜果和茶盏。婢女朝阮瑜见了个礼道:“阮小姐,这是我们少爷命奴婢送过来的瓜果和茶盏,还请阮小姐笑纳。”
阿襄掀开了马车玄色的帘子,阮瑜温婉的容颜露出来,面色有些诧异。陆怀玉送来的?主人家的好意阮瑜自然不会拒绝,便让阿襄收下了。
“替我多谢陆公子。”阮瑜朝婢女说道,放下帘子的时候,余光扫到陆府门口的廊柱边上有个人影,定睛一看果然是陆怀玉。
他正朝这边看着,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阮瑜只当做没看见,钻进了马车里。阿襄正好渴了,给阮瑜倒了茶水之后,自己也倒了一杯喝起来,又吃了些甜瓜,罢了才满足地说道:“小姐快些尝尝,这甜瓜格外的甜。这陆公子还真是贴心,竟然还晓得派人来给咱们送吃的。”
阮瑜也吃了块甜瓜,倒是真的甜。她听了阿襄的话,应道:“嗯,陆公子是个好人。”
谁知阿襄却笑得暧昧,打趣儿道:“只怕这好也是分人的呢,小姐,你果真没看出来,陆公子看你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阿襄早就发现了,陆公子对小姐你不一般呢。”
“阿襄,莫要胡说。”阮瑜皱皱眉头,呵斥道。
阿襄却不以为意,扁着嘴道:“我有没有胡说,想来陆公子是最清楚的那一个了。不过小姐,这个陆公子可不一般呐。我曾在彩屏姐姐那儿听说过他,十二岁中童生,十六岁中秀才,如今不过弱冠,便已是举人老爷了,再过两年状元之才非他莫属。小姐见多识广的,兴许见识过这样厉害的人,但阿襄却是第一次见到。小姐,你说陆公子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啊?我见惯了那些考了数十次连个秀才都中不了的,也见过胡子花白还去考科举,就为中个举人的,陆公子倒好,轻轻松松便考上了。”
阿襄是个性子跳脱的,遇上合得来的便特别能聊,来蜀中月余,知晓得趣事可比阮瑜多得多。比如这陆怀玉,阮瑜还是第一次听说的。
她听了阿襄的话,心中倒是十分佩服,抿唇回了句:“陆公子确实厉害。”
阿襄见她夸赞,笑着凑过来道:“那小姐你可要多多把握,千万别让人给抢走了。阿襄瞧着,小姐跟陆公子相配的很,比宋少爷好多了!”
“阿襄!休要胡说!”阮瑜微微蹙眉呵斥了一声,脑海当中却闪过了宋河的身影。
他那日将她扑倒在床上亲了之后,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阮瑜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一边想要宋河醉的糊涂,把那事给忘了。可他真什么都记不得了,她心里又有些怄气。
这几天宋河整日在外浑玩不着家,他们很少见面,就算见了面宋河看她的眼神也很冷,跟啐了冰似的,又或者直接当做没她这个人。
阮瑜觉得委屈,当初还是宋河亲口说不想与她成亲的,她不过依了他的意,他反倒还闹脾气了。
穆氏没过多久便来了,她的脸上带着称心的笑意,因为她方才同陆老夫人告辞时,刚巧碰上陆怀玉进来,一问才得知他竟然已经见过阮瑜了。瞧他这模样,似乎对阮瑜很满意。
穆氏心想,这事肯定能成。
“祖母,您来了。”阮瑜扶着穆氏坐好,又拿了块甜瓜递过去。
穆氏吃了一口,说道真甜,问是谁送的,阮瑜还没答话,阿襄赶紧笑着道:“回老夫人,是陆公子谴人送来的呢。”
穆氏会心一笑,见阮瑜低垂着眉眼,双颊微红的模样,只当她也瞧上了陆怀玉,如今是害羞了:“陆老夫人的病你多费些心思。”
阮瑜点点头道:“应该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