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陆怀玉失魂落魄地从宋府大门中出来, 人已经有些恍惚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宋河?
他不过弱冠便已经中了举人,哪个提起他陆怀玉的大名不夸赞一句?凭他的才学,将来在科考中拔得头筹中个状元也不难,他前途无量, 也从未因为阮家出事就嫌弃过阮瑜,反而对她更加爱护。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阮瑜却告诉他,她对他无意?
陆怀玉只要想起阮瑜看到自己时,那种疏离的眼神,再对比阮瑜看向宋河时的亲昵,心中就嫉妒的发狂,凭什么啊?
宋河一个猫憎狗厌的纨绔, 难道会比他优秀吗?
方映柔一直都守候在门外,尽管陆怀玉一言不发的就去了宋府看阮瑜, 这让她很愤怒,可是愤怒有什么用?她既然想要嫁给陆怀玉, 就要投其所好。
她很清楚陆怀玉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所以她也一直都在扮演那样的人。
此时她见陆怀玉出来了,便赶紧换了一副脸色,迎了上去道:“表哥, 阮姑娘她没事吧?”说罢她见陆怀玉的额角竟然青紫了一片,心头一跳,问道, “表哥怎的受伤了?”
陆怀玉看她一眼,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处,有些疼。可却比不过他心中的疼,他垂下眼眸,神情落寞,摇头道:“无碍,不小心撞了一下,咱们回去吧。”
方映柔看看陆怀玉,又看看宋府的大门,有些摸不准陆怀玉这是怎么了。但陆怀玉既是要走,她便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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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伤寒来得急去的也快,但阮瑜昨夜在石洞里过了一夜,到底是伤了身子的。喝过了药之后,她又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
见她睡着了,宋河才对阿襄说道:“好好守着你家小姐,别跟她说我受伤的事情,若是她问起,你便说我好得很。”
阿襄不解地看了一眼宋河,点了点头。
宋河走后回了房,立马叫来了赵东。方才在阮瑜房中时动作太大了,背上的伤口就被撕扯到,衣衫上又染上了血迹。
想起方才阮瑜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挑小白刺的情景,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他的小鱼儿是关心他的。
但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背上伤的严重,她那么爱哭鼻子,万一心里内疚又哭了怎么办?
好在阮瑜送的这瓶金疮药好使,上回他挨了他爹几鞭子,用了这个药之后过了三四日就好了。他背上的伤其实就是看起来可怕,范围比较大,严重倒也并不是很严重,估计过个四五天也能痊愈。
最近秦氏一直在忙着给宋河相看合适的姑娘家,挑来挑去也不知道该选谁好。她将这些画像交给穆氏,问道:“母亲,你看看哪家的姑娘比较合适……?”
穆氏将画册接过,一页页翻过,秦氏则在一旁解说道:“这是何姑娘,是何员外家的千金,这是苏姑娘,她……”
穆氏匆匆看过了之后,竟也选不出来。说到底她心中更加偏爱阮瑜,只可惜阮瑜跟宋河无缘,二人没能结成夫妻。想起阮瑜,她的心中又生出一丝惆怅,陆老夫人因为阮家的事情,与她差些起了争执,并且直言不可能让阮瑜这样的女子嫁给陆怀玉。
当时她也气的不行,放言她的瑜丫头嫁谁都不会嫁她家陆怀玉。
可直到现在她都都没能替阮瑜选出个中意的夫婿来,唉,阮瑜和宋河二人的婚事可真是愁煞她了。穆氏叹气,将画册合上说道:“我也选不出来,不如将河儿叫过来,让他自己挑选吧,咱们挑的他也不一定就会喜欢。”
“母亲说的是。”秦氏点点头,表示认可,“嬷嬷,你去将河儿叫过来。”
嬷嬷点点头便去了。
宋河今年已过弱冠,平常男子像他这个年纪时早已经做父亲了。
宋河今日休沐,闲散在家中。朱嬷嬷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帮阮瑜晒草药,阮瑜一边叫他识草药一边告诉他这些草药的功效,宋河那样不爱学习的人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朱嬷嬷看在眼中,却又只能叹息。
这二人在一处的时候还是很般配的,自小又定了娃娃亲,原本是神仙眷侣,只可惜二人却都对彼此无意,没能修成正果。
得知秦氏叫自己过去一趟,宋河便跟着朱嬷嬷去了穆氏的房中。
宋河刚坐下,秦氏便开门见山道:“河儿,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婚事也该早些成了,否则为娘真该着急了。你快些瞧瞧,这些姑娘们都是清河待嫁的女子,你瞧着哪个喜欢,娘便跟你爹商量去哪家下聘。”
因为近日与阮瑜关系有所缓和的缘故,宋河每日心情都好了许多,待人接物也变得谦逊有礼了一些,不似从前那般荒唐了。若是衙门中无事,便会帮着阮瑜一起去后山采药,跟她一起晒晒药材什么的,总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也正是如此,秦氏才起了给宋河说亲的心事。从前宋河正是浪荡,清河哪家好姑娘乐意嫁给他这个混不吝?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宋河在衙门里找了个差事,又连破了好几件案子,大家对他也有了改观。
这不,秦氏才能从媒婆那里拿来画册,若是换做以前,秦氏想拿画册?得了吧,媒婆只会让她别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宋河刚坐定,便听到了此番话,脸色就有些变了。他将茶端起喝了一口,眼神都没落在画册上,便道:“一个都不喜欢。”
秦氏听了宋河的话,不免有些无奈,不知所措地看向穆氏。穆氏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你都还未看,怎就知道不喜欢?”
宋河听罢倒也不恼,竟乖巧的接过了画册,一张张地翻看起来。不就是让他看吗?那他就看咯。
于是,宋河每翻一张便点评一句:“这姑娘的牙齿有点鲍,说话的时候会喷口水吧?这个眼睛怎么长的,只有绿豆那么大,看得清人吗?还有这个,脸上这个大的一颗痣,不如去当媒婆得了。”
穆氏:“……”
秦氏:“……”
原以为宋河转了性子,没想到还是个浑小子,嘴下从来不留情,还好媒婆不在这儿,若是在的话,估计都得被气的七窍生烟,以后见到宋河都要绕道走了!这画册上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清河县待嫁的闺阁女子当中最优秀的那一茬,哪里像宋河说的那样不堪?
可偏偏宋河还说的真真儿的,若是秦氏和穆氏还未看过画册,只怕都要相信了。
但她们之前是看过画册的,知道宋河嘴里说的那个有点龅牙的姑娘,不过是笑的时候露了齿罢了,龅牙是不存在的;至于那个眼睛像绿豆一样小的,那就更加过分了,人姑娘家不过生了一双丹凤眼,瞧着挺好看的,哪里像绿豆了?还有那个脸上长大痣的,简直胡说八道,人家那是美人痣!大家见了都说这痣生的好呢!
秦氏和穆氏互看一眼,明显是拿宋河没法子了。
此时宋河也将整个画册给翻完了,就没有一个看上的,末了还要说道:“祖母,母亲,下回还请多物色一些上等姿色的姑娘们过来,我宋河的妻子怎会是这等庸脂俗粉?”
得,这浑小子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别人不嫌弃他就算不错了,竟然还挑三拣四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秦氏觉得这三伏天的,若不是房里放了冰镇着,只怕她都要气的一个仰倒,晕厥过去了。
穆氏问道:“那你自己说,你喜欢哪家的姑娘?”
这一问,宋河倒是从夸夸其谈变得安静了下来。他敛眉,似乎是在思索着些什么,实则穆氏刚问完这句话,他的脑中便浮现出了阮瑜的身影,她笑起来眉眼儿弯弯的样子,她难过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样子,她给人看病时认真的样子……
他喜欢的……是阮家阿瑜啊。
他想要说,却又不敢说。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心生害怕,曾经胆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河,原来也会露怯。
他怕自己说出来之后,阮瑜又会像之前那样直接拒绝。若果真如此,他今后该如何与她相处?可若是不说,被别人先下手为强了怎么办?
正是他思量之际,阮瑜却端着碗药膳走了进来,她不知穆氏房中会有这么多人,平日里穆氏宠她,她来的时候也不必要特地通报,便直接这样进来了:“祖母,我把药膳给拿来了,今日这药膳我又换了几味药,你尝尝……”
话还未说完,阮瑜这才发觉房中竟然不止穆氏,还有秦氏和宋河。她的面色一红,赶紧朝穆氏和秦氏福了个身子,羞红了脸道:“祖母,伯母。”
穆氏瞧见了她,笑着让她不必多礼,秦氏则是说道:“是阮丫头来了,真是赶巧,我跟你祖母正准备给宋河这小子挑个合适的姑娘家,不若你也帮着看一看?”
本是不经意一言,阮瑜的脸色却是僵了一僵,也不知是怎的一回事,她的心中蓦的一痛,立马低下了头。而宋河见了阮瑜过来,便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赶紧将手中的花名册藏到身后。
等到阮瑜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便恢复如常了,她笑着说道:“阿瑜才来蜀中不久,对各家闺秀也不大了解,恐怕是出不了什么主意了。”
说笑了几句,她便要告辞了:“阿瑜还要去收拾药材,就先退下了,祖母,你可千万记得趁热将药膳吃了呀。”
“好,我会的,你放心吧。”穆氏看着阮瑜笑了笑,这丫头可比亲孙女还要贴心呢,“你平时也多注意休息些,别累着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我省得呢。”阮瑜笑了笑,面上有淡淡绯红,便要退下了。
阮瑜自从进来就没跟宋河说过话,甚至连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次数都极少,但是宋河的目光却至始至终都在阮瑜身上,就连她走了之后,都久久舍不得收回来。
秦氏拿着花名册,还在嘟囔着:“我瞧这姑娘就很不错,模样儿周正不说,家世也说得过去,听说还是个爱做学问的,也正好……”
而穆氏却瞧见了宋河的不对劲,她活了这么把年纪了,若是连宋河的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那这么多年可就算是白活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俩孩子可真真是爱兜圈子,一个分明心里喜欢她喜欢的要紧,可偏要嘴硬说不喜欢,另一个因着家中的事,愣是不愿意跟任何人谈婚论嫁,怕连累他人。
不过瞧她孙子这样子,恐怕也是个不怕连累的,又何不撮合这俩孩子呢?
穆氏说道:“河儿,祖母问你。”
宋河听见穆氏的话,这才收回了目光,坐正了身子,问道:“祖母请问。”
接下来穆氏的话却是让他久久说不上话来,穆氏道:“你喜欢的可是瑜丫头?”
宋河心头一跳,明明心中的答案十分明确,可是话头真到了嘴边的时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嗓子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氏听了这话,心觉老夫人莫不是糊涂了?赶紧说道:“母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河儿怎么可能会喜欢阮丫头?”
或许是秦氏的否定打通了宋河的任督二脉,他道:“母亲,祖母没有说错,我喜欢的人就是阮瑜。”
秦氏:“……”?????
穆氏听罢满意地笑了笑,说道:“瑜丫头是个好姑娘,上回退婚的缘由祖母也问过了,她是因为家中的事,不愿意连累他人,才会选择拒婚,河儿,你还不知道阮家是如何成这般的吧?”
宋河看着穆氏,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穆氏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末了叹口气道:“瑜丫头是个可怜孩子,这样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种事情,河儿,你可要好好待她!”
宋河以前只知道阮瑜的父母双亲和兄长都没了,至于如何没的他并不清楚,直到如今才全部都明了了。他很难想象阮瑜那样一个小姑娘,却承受了这么大的痛楚。一夕之间,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被迫害,家破人亡只剩下她一介孤女。
他也很理解她为什么要退婚了,若是他经历了这些,心里想的恐怕也不会是儿女情长,而是誓要洗刷掉家中的冤屈!
宋河站起来走到中间,朝着穆氏重重一拜,语气坚定:“祖母,我既认定了阮瑜,便自会好好爱护她!”
再也不让她独自一人,再也不让她漂泊无依,阮家的冤屈他亦会亲自洗刷干净!
“好!”穆氏此时才觉得自己这儿混不吝孙儿是真的长大了,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只有秦氏一个人还在状况之外,看着这祖孙二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河儿什么时候又喜欢上阮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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