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客房里, 宋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阮瑜。
阮瑜听罢, 十分感慨, 作为一个跟白秋有着差不多遭遇的人,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害死自己凶手的人是谁,并且看着他们逍遥法外,会不会做出跟白秋一样冲动的事情来。
房中烛火摇曳, 因着房里头稍微有些闷,所以阿襄出去打水之前将窗户打开了一些通气,窗外的风吹进来,烛光跳跃着,照映在二人的面庞上。
宋河看着眼前低垂着眉眼,思绪万千的阮瑜,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伸手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手,放在他胸前暖着。宋河的手有些烫, 他这人像把火似的,尤其是在这凉凉秋日, 倒真将阮瑜的手给捂热了。
阮瑜抬头看向宋河,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宋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轻松地说道:“小鱼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一切都查个水落石出的。今日县太爷已经同我说了, 我破了这个案子,明日宫中会有人来接我进宫面见圣上,到时候我会像皇上呈明一切。”
阮瑜点点头, 眼中露出希冀:“嗯,宋河,我真的很感激你,若是没有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什么都不会,我……”
“说什么傻话呢,你会的事情比我会的多多了。”宋河见阮瑜又说这些话,嘴巴一撅,伸手揪住阮瑜脸上的肉肉,俯下身子看着她,“小鱼儿会做好吃的饭菜,会做糕点,会治病,说话时嗓音也好听,还能让我偶尔欺负一下,小鱼儿很能干的。”
“你……”宋河突然的附身,让二人的距离快速拉近,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逸的脸,阮瑜的脸突的红了,心头却跳的厉害,她咬唇低下头,想要往后退一步。
却在此时,听见宋河大呼一声:“小心!”,接着阮瑜便被宋河搂在了怀中,整个人往旁边躲开了。阮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莫不是是当初追杀她的人……又重新追过来了?
想到此处,阮瑜赶紧定睛看过去,果然发现原本只有宋河与她的客房里突然出现了好几个手中拿着剑的黑衣人。她看不见这些人的容貌,但这些人充满了杀戮的眼神,她可以确定,就是当初追杀她的那一批人……
那些人……果然追上来了么?
是因为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而派他们来的人,不想让他们查出真相么?
阮瑜咬唇,颤抖的手紧紧的拉住宋河的衣袖。她不会武艺,手无缚鸡之力更无法帮着宋河抵御这些人的进攻,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让自己不成为宋河的累赘。
“小鱼儿,别害怕,有我在。”宋河躲开黑衣人的剑,一脚将冲过来的其中一人踹翻在地,在那人爬起来之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脖颈处,再将掉落在地的剑捡起来,手起刀落,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鲜血如柱,阮瑜感觉自己眼前只剩下了红色,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可是她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害怕,她的头脑反而保持着高度的冷静,在宋河说完话之后,她抿了抿唇答道:“好。”
见同伴被杀死,另外几个黑衣人更是红了眼,握着剑直接冲上来对着宋河一顿刺。阮瑜大叫一声;“宋河小心!”
说罢她顺势拿起桌上的一个花瓶,朝那人身上砸过去。可惜没有砸中,此时宋河和阮瑜已经被迫分开了,宋河被三个黑衣人围攻,分身乏术,再加上担心阮瑜,想要冲过去救她却没办法突围,黑衣人趁他不备之际,一剑刺向他的胳膊。
阮瑜没了宋河的护佑,只能往外跑,可是还没跑出几步,黑衣人已经持剑刺了过来——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阿襄手中还端着打来的洗脸水。在门外的时候她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还以为是宋河又在玩闹了,没想到打开门之后见到的竟然是这般景象。
阿襄手中的木盆‘晃荡’一声掉落在地,水撒了一地。眼见着黑衣人的剑就要刺向阮瑜的胸口,阿襄想也不想,整个人直接扑上去,将阮瑜护在了身后:“小姐,小心——”
“噗”的一声,是利器划破布帛的声音。
“阿襄——”阮瑜大叫一声,赶紧抱住了身子有些摇晃的阿襄,眼看着那个刺伤了阿襄的黑衣人又要持剑过来,阮瑜赶紧捡起地上的木盆,闭上眼睛对着黑衣人就是一通乱打。
而此时宋河终于从那几个黑衣人当中脱身了,从背后一剑刺死了黑衣人,拉着阮瑜的手,沉声道:“小鱼儿,赶紧走。”
三人从客栈一路逃了出去,客栈里静悄悄的,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大,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看一眼,恐怕都被下了迷药。
还好此时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街上还有人,他们借住这些人的遮掩,到底躲过了黑衣人的追击。宋河指了指右手边的巷子,说道:“从这儿走。”
阮瑜扶着阿襄跟上,她的手紧紧捂住阿襄的伤口,妄图指住阿襄伤口一直不停往外流的鲜血,她小声宽慰着:“阿襄,没事的,没事的,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阿襄想要说话,却呕出来有些血,她虚弱的摇摇头:“小姐,你、你放心吧……阿襄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阿襄不是跟小姐说过……当、当初我阿爹嫌我是个丫头,我刚生下来就被丢到坟、坟地里了……是阿襄命大,才活了下来……这次……又、又怎么会死呢?阿襄……有、有福气着呢……”
“嗯,阿襄是个有福气的,一定不会出事,现在阿襄先别说话,好好靠在我身上休息着。”阮瑜咬着唇,眼眶有些红。
宋河过来一同扶住阿襄,几人走到一间屋子前,推门走了进去。
阿襄被放在了床上,宋河解释说这儿是白家的房子,这儿死过人,没人敢住,平常也不会有人过来。至于那么黑衣人,也绝不会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躲到这个地方来。
阮瑜要给阿襄止血上药,宋河身为男子不好在屋里,便退出去等候了。
屋中,阮瑜将阿襄的衣服解开,检查了伤口之后,松了口气,原本因为紧张而一直握紧的拳头,蓦然松开了一些:“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只要止了血就好了。阿襄,我先帮你清理伤口,你忍着点疼。”
阿襄有些虚弱的答应着:“好,阿襄不怕疼。”
还好阮瑜有随身带伤药的习惯,她掏出来几瓶止血的药,在理清了伤口之后,便上了药止血。伤口偏离了要害,也没有很深,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
等到上好了药,将伤口包扎好了,阮瑜说道:“这几日你都不要乱动,否则会牵扯到伤口,若是睡的不舒服,便告诉我,我帮着你翻身。”
“知道了,小姐。”相比较阮瑜红着眼眶,一脸自责的模样,阿襄这个病人倒是轻松多了,除了面色有些发白之外,倒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
她见阮瑜眼眶红红的,赶紧笑着说道:“小姐,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而且小姐医术这么高明,阿襄又怎么额会有事呢?”
“你还说呢,你这个傻丫头,做什么要替我挡剑?万一……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阮瑜哭着,鼻头一酸,眼睛越发的酸涩,一眨眼,一滴眼泪便落了下来。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了,不能再让身边的人离开她了。
“阿襄这条命都是小姐给的,老爷、夫人和少爷没了,小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找出真凶,背后的凶手不让我们查出真相,我们便偏要查个水落石出,还老爷和少爷一个清白!”阿襄看着阮瑜,伸手擦掉阮瑜脸上的眼泪,“再说了,我受伤了,小姐还能给我治伤,要是小姐受伤了,我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所以,小姐要好好的……”
见到了这个时候,阿襄还在开玩笑,阮瑜心中又心疼又气,给阿襄盖上被子,嗔道:“你这个丫头,都伤成这样了,还贫嘴。好了,你快些休息吧,我今晚跟你睡一个屋,你哪里不舒服便叫我。”
阿襄看了看屋子,房中只有一张床,若是从前有这样的情况,也都是阿襄打地铺睡的,如今她受伤了,反倒要让阮瑜打地铺睡了。她想要起身:“小姐……还是小姐睡床吧。”
阮瑜赶紧走过去,制止她想要起身的动作:“你快老实一些睡好,等会儿伤口裂开,疼的可是你自己。我哪有那么娇气,睡地铺不碍事的。”
好说歹说,阿襄这才不说什么了,没过多久渐渐睡了过去。
阮瑜见罢,这才将蜡烛吹灭了,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宋河仍在外面等候着,听见了开门声,赶紧转头看了过去:“小鱼儿,阿襄她……伤的严不严重?”
阮瑜摇摇头,抿唇道:“还好,没有伤到要害,我已经给她上了药,血也止住了。”
“那便好。”宋河听罢,心中的大石落了下去。他明白,若是阿襄有个什么意外,恐怕阮瑜更是痛苦,“方才那伙人……”
宋河沉吟,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瑜给打断了:“那伙人……我之前遇到过……在我跟阿襄去蜀中的途中,曾经被这伙人追杀过,当时我们侥幸逃脱了,后来也没有再遇见过他们,我以为……以为背后的人已经收手了,没想到竟然又出现了……”
“你们遭到过追杀?”宋河的眉头紧蹙。
方才那伙人的身手他已经见识到了,那么多人,哪怕他习过武,可真打起来,他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而小鱼儿在去蜀中的路上竟然被这样的一伙人追杀,恐怕在路上吃了不少的苦,才安全抵达的蜀中吧?
可那时候的自己却因为不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而对她那样的态度。
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宋河悔不当初。那时候她一个小姑娘刚到陌生的地方,家中又遭了那样的事情,她的心中一定害怕极了,祖母明明告诫过他,让他好好待她的……
宋河想到此处,心中抽痛。他上前几步,走到阮瑜跟前,伸手揉了揉她的的发顶,声音有些沙哑:“小鱼儿……”
“怎么了吗?”阮瑜不解他突然的动作,怔愣问道。
宋河摇摇头:“没事,你继续说罢。”
阮瑜便将当时的惊险全部都说了出来,最后略带狡黠地笑着说道:“后来我与阿襄躲在马车底下,才躲过一劫,别看那些黑衣人凶神恶煞的,其实脑子不够灵光。”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见宋河的神情冷峻,眉间透着担心,知道他是心疼自己,故而才故意玩笑。
果然,宋河听了这番话之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可却因此牵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之前与黑衣人打斗时,他见那剑险些就要刺到阮瑜时,便想要护住她,谁知竟被黑衣人趁虚而入,在他胳膊上刺了一剑。方才因为情势紧张,他竟忘了自己受了伤。
“嘶——”宋河倒抽气。
“怎么了?”阮瑜听罢,紧张的问道,不等宋河回答,便自顾检查起他哪儿受了伤,见宋河的胳膊上早已经被血渍染上,一些血迹已经风干了。
她蹙起眉头,心疼不已,嘴上却喋喋不休的抱怨着:“怎的受了伤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快让我看看伤的重重?疼吗?”
说着,阮瑜伸手,将宋河的袖子撸了上去,见伤口不是很深,松了口气。
宋河见她这样担心,非但不觉得痛,反而心生欢喜,他抿唇笑了笑:“不疼,你不说,我都忘了。”
“这也能忘?怎的不把自己也给忘了?”阮瑜气不打一处来,抿抿唇没好气地说道。可是说完之后觉得自己的话又说的太重了,毕竟若不是因为自己,宋河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来到京城,就为了替他们家翻案。
她咬咬唇,将语气放软了一些:“我会担心的。”
“什么?”宋河眨了眨眼睛,分明已经听清了阮瑜的话,可明知故问。
阮瑜的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却还是小声重复了一句:“我会担心你的,宋河,我不想你受伤。”
“好,那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担心。”宋河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阮瑜,见她低垂着眉眼,正在给自己情理伤口,她的睫毛又长又翘,在月光下蒲扇着,伤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可不知怎么一回事,他如今感受到的,连空气都是甜的。
他的小鱼儿,真是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