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刚走几步薛鸣忽然顿住, 并伸手按住雄夫的肩膀,左越也适时停下,站在原地等待。
客厅的拐角站着金发褐眼的艾拉小陛下, 他光着小脚, 双手抱着小被子,在看到左越的身影时眼睛一亮,蹬蹬蹬跑了过来。
“是你救了我吗,上将大人?”艾拉直接略过身边另一只雌虫, 仰起脑袋脆生生问道。
十岁的幼崽还不到成年虫的腰部那么高,仰起脑袋看人时,清澈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 没有成虫能抵抗得了这种攻势。
可惜左越是个瞎子。
于是他摇头果断否认了, 并指了指薛鸣:“是他冒死救的你。”
艾拉这才将视线转向旁边的雌虫,只见他皱了皱鼻子, 似乎非常失落的样子。
尽管如此,皇室的良好教养依旧驱使他向薛鸣微微躬身,软糯道:“谢谢你, 英勇的雌虫先生。”
被幼崽道谢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 薛鸣紧绷的神色柔和了些,刚摆出自认为温和的表情,却见艾拉迅速扭过脑袋, 甚至伸出小手抓住了左越的制服衣摆。
“上将大人, 艾拉有点饿。”说完抽了抽鼻子,显然被客厅浓郁的香味吸引了。
薛鸣目光定定地落在幼崽抓着的那片衣角上,温和的神情绷了绷, 走回厨房拿碗筷。
再回来时艾拉已经坐在餐桌边,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缠着左越问问题, 被入侵的这半个月,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混乱和停滞,某些部分甚至与意识体产生了融合,能清晰地说出它们内部的一些构造与分工。
“它们是通过时空裂缝偷渡而来的流浪者,没有自己的领土、没有实体、没有家——很久以前是有的,但后来毁灭了,它们拥有永恒的生命,以意识存在的形式,直到某天从裂缝降落,第一个入侵者由此诞生……”
薛鸣脚步放缓了些,不欲打断艾拉的回忆。
“裂缝在哪里?”左越问。
“不清楚,我要吃涮肉。”
艾拉摇头,边指挥左越给他涮肉边回忆道:“只知道那里黑乎乎一片,有一条狭窄又弯曲的路,经常有士兵在里面守着,第一批‘种子’就是落在他们身上,再由他们带出去发散,现在那里应该已经成了首领的储存和实验基地——我不吃肥肉。”
艾拉将左越涮好的肥肉剔掉,满足地吃了一大口,麻辣鲜香的味道顿时充满口腔,好吃得眯了眼。
上将大人做的食物,实在太美味了。
“实验基地?它们在做什么实验?”容忍了小陛下的挑食,左越将最后一种调料倒入蘸碟里,均匀地拌了拌,端起蘸碟。
艾拉理所当然伸手。
谁知左越方向一转,稳稳将蘸碟搁在身边另一侧的位置上,并朝侧后方的位置点了点下颌:“怎么不过来。”
艾拉落了个空,低头瘪了瘪小嘴。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薛鸣神色如常走近,拉开椅子坐下并将新调好的蘸料与筷子放在左越面前。
左越那份已经优先让给了小陛下。
艾拉悬在椅子上的小腿晃了晃,小嘴撅了起来,指着薛鸣面前的蘸碟要求:“我也想吃上将调制的佐料。”
薛鸣眉头皱了皱,突然觉得外界传闻小陛下骄纵任性不无道理。
“不可以。”左越干脆利落拒绝。
艾拉十年的虫生中大概还从未被拒绝得这么不留情过,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为什么?”
“他是我雌夫,你不是。”左越回答,脸上的笑容淡了。
“我也可以做你雌夫!”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一静。
来自虫族小陛下并且很有可能成为未来虫皇的结偶邀请,对左越的现状而言无疑是一大助力。
薛鸣眼观鼻鼻观心,目光落在咕嘟咕嘟冒泡的火锅上。
一个泡,两个泡,三个……
“不可以。”左越再次重申,声线清冷,显然心情已不大愉快。
虽然但是,薛鸣唇角依旧几不可察地提了提,心情颇佳地开始涮肉。
左越那边就不太美妙了。
只见艾拉将蘸碟往内一推,褐色的大眼睛里逐渐盈满泪水,质问左越:“我比他好看,比他有钱,还是全帝国最尊贵的小陛下,你娶了我就是全帝国最尊贵的王夫,为什么不可以?”
左越脸色已经彻底冷了,渐渐现出严厉的线条:“就在前天晚上,虫皇和你的十三个兄弟死于意识体之手,而那些东西正占据了皇宫,试图将整个虫族变成它们播种的卵巢,而你,虫皇最喜爱的儿子,却还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幼崽任性妄为,艾拉——”
左越微微启唇,轻而残忍地说:“虫皇一定对你失望透顶。”
艾拉怔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喃喃念道:“我知道的,可是我要怎么办……我才十岁,我一无所有,你和你的军队很强,我只能,我只能……”
他说着说着垂下头,大颗眼泪滴在餐桌上,溅起小小的水珠。
语气仓皇无措,微微发着抖,似乎想要极力压抑细小的哽咽。
左越顿了顿,神色缓和了些,他抽了张纸巾准确放到艾拉面前,带着轻微的斥责:“小小年纪在想什么?”
艾拉被他一安慰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我怎么办啊,父皇什么都没留给我,上将大人也不愿意帮我呜呜呜……”
幼虫的哭声震得空气波在颤动,左越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语气无奈:“我什么时候说不帮你了。”
然而沉浸在悲伤中的艾拉已将他屏蔽,抱着大白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鹅张开雪白的翅膀抱住艾拉的小身子,朝夫夫俩不满地嘎嘎两声。
左越:“……”
历经无数次战役都面不改色的上将大人,被熊孩子的一汪眼泪打败了。
他从桌子底下伸手,勾了勾薛鸣的手背,后者侧头,正好看到他微微蹙眉,像在求助。
薛鸣也很头疼。
他印象里幼崽一直都是软软乖乖的,没想到长大后哭起来这么惊天动地。
他想了几秒,朝站在墙边的小o招手:“小o,你会哄幼虫吗?”
小o红灯亮了亮:“为您搜索到‘哄幼虫’相关10807条信息,请问需要尝试吗?”
薛鸣:“……算了。”
他将目光转回不停掉金豆子的艾拉身上,深呼吸口气后突然提高音量:“别哭了!”
艾拉被他吓得打了个嗝,像只哭红了眼的小兔子,面带惶然。
有用。
薛鸣心中窃喜,还未整理好语言,下一刻艾拉抽泣一声,两颗豆大的泪珠就这么滚落下来。
他连忙就要憋住,谁知口水倒流回气管,顿时呛咳起来,小脸迅速红成一片。
薛鸣连忙抽了纸巾替他擦鼻涕眼泪,小陛下一边咳嗽一边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委屈巴巴。
薛鸣又好气又心疼,胡乱替他抹了抹脸:“想哭就哭吧。”
小陛下放开声哭了一场,郁积在心里的惶然害怕也尽数发泄出来,抽噎着睡了过去。
薛鸣替他盖上被子,幼虫睡梦中也极其不安稳,泪水又顺着眼角淌出来,不多时便湿了枕头。
薛鸣微微叹气,一夜之间亲人横死,自己又被意识体入侵压制了半个月险些被吞噬,害怕之余想找个靠山也情有可原。
他虽感觉有被冒犯,但不是不能理解。
熟悉的轮椅声响起,左越停在房间门口,心有余悸地问:“睡了吗?”
薛鸣朝他走近,并轻轻在身后关上房门:“睡了。”
上将大人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神色都轻松不少。
“怎么又坐上轮椅了?”薛鸣自然地推着他离开房间,准备补一顿宵夜。
火锅是没心情再吃了,薛鸣从厨房找出一袋生鲜面下了,切点鸡丝放进去,转眼两碗鸡丝汤面就做好了。
餐桌已被清理干净,薛鸣端了一碗给左越,自己则大口吃了起来。
氤氲的热气下,左越没有立刻动筷,反而单手撑着下颌面向薛鸣,神情像见到情人一般温柔。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
吃到一半薛鸣才注意到他纹丝未动的面碗,顿时面露疑惑:“不好吃?”
左越摇头,唇角扬起一抹轻微的笑意。
“如果我们的幼崽也像小陛下这么爱哭,你会不会揍他屁股?”
薛鸣看着他的眼眯了眯,单刀直入问道:“你喜欢小陛下?”
左越一怔,突然低低笑了起来,他靠近了些,连声线里都是压抑不住的笑意:“亲爱的雌夫,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薛鸣坦然点头:“你说得对,我在吃醋。”
左越唇角抖了抖,终于忍不住伸出食指刮了一下雌虫的侧脸:“你真可爱。”
薛鸣唇角也跟着抖了抖。
他是第一次被人用“可爱”两个字形容,心底有那么一丢丢的违和感,但他绝对不想承认雄虫一定是饿昏了头才会说这种话哄他。
说不定还是为了迷惑他,让他忘记吃小陛下的醋。
想到这里,薛鸣下颌线绷了绷,突然觉得碗里的面条不香了。
听到雌夫放下筷子,左越的笑声收了收,拉住他要离开的身体:“怎么,生气了?”
薛鸣端过他面前的碗,一板一眼说:“面坨了。”
他去换一碗。
左越连忙将他手里的面碗抢下来,挑起筷子吃了一口:“不坨,很好吃。”
薛鸣眼角抽了抽,最终还是坐下等着他将那碗坨掉的面条吃完。
正在这时,餐桌底下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软绒绒的毛擦着薛鸣的脚尖而过,后者低头去看,顿时愣住了。
“大白,你什么时候长个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左越:吃醋的雌夫好可爱!
薛鸣:莫挨老子(冷漠脸jpg.)
ps:村里老龄化真的好严重,今天吃酒席一眼看过去都是老人和留守儿童,年轻人屈指可数,心里还蛮感慨的,赚钱和尽孝真的难两全,希望小天使们的家人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呀~感谢在2019-11-15 17:32:45~2019-11-16 21:0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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