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在做什么?”黑暗中肖博士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薛鸣“唰”地收回手, 呐呐回答:“盖被子。”
肖博士“嗯”了一声,他知道生命体有躲在被子里睡觉取暖的习惯, 但仿生人的体温可以自行调节,取暖这一行为对他来说非常多余。
见他没有继续说话, 薛鸣抬头看了一眼,试探地问:“你有变暖和吗?”
他的语气非常认真,仿佛在他的意识里肖博士是不是觉得暖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从不会有人关心一个仿生人是否觉得暖和。
肖博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重新闭上眼睛,淡淡说道:“暖和了, 睡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薛鸣早早起床忍着恶心喝完营养液, 将省下的牛奶做成奶冻送给了肖博士。
“你自己吃吧, 我不需要吃东西。”肖博士摆手,走进一件空旷的培育室,他得为母体即将生产的幼崽腾出地方。
薛鸣端着奶冻跟在他身后极力推荐:“很好吃。”
说完自己还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响得很, 肖博士终于停下脚步转身, 那双永远温和的眼睛里露出了些许烦躁。
“1号你乖一点可以吗?”语气近乎低声呵斥。
薛鸣双手捧着奶冻怔怔地望向他,眼底慢慢浮起一片慌乱与无措。
“我——”
他张了张嘴, 实在做不来泫然欲泣的表情, 只得转身默默往回走,背影透着十成十的萧索失落。
直到出门都没有听到肖博士叫他的声音。
薛鸣脸色一冷,最后看了眼手里的奶冻,将之倒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转身离去。
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正在组装仪器的肖博士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通道内已经不见了薛鸣的背影。
他皱了皱眉正欲回去,眼角余光却瞥到被倒在垃圾桶里的奶冻,脚步霎时一顿,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涌上,那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无法解析的情绪。
自被创造起,肖博士就为纳约族首领的命令而生,他秉承了首领的意志,执行赋予他的使命,他们像狗一样使唤他,因为他只是个比机器高级不了多少的仿生人。
他的感情是程序计算出的结果,并不能看做真正的情绪。
肖博士冷眼旁观着他们因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滋生出的种种愚蠢想法,他可以精准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合适的场合表现出合适的状态,他不认为生命体比他高级。
但刚刚那一瞬间升起的陌生情绪竟然产生于控制之外,这令肖博士有些迷惑。
于是他暂时放下培育室的布置工作,在餐厅找到了独自坐在角落的薛鸣。
他面前放着一个空碗,正出神地看着虚空中的某点。
肖博士走近,看见碗底还残留着一些奶白色的汤渍。
他在雌虫的对面坐下,循循善诱地问道:“为什么发脾气?”
薛鸣的眼珠转了转,就是不落在他身上:“我把奶冻倒了。”
语气四平八稳,偏偏还透着股别扭劲。
肖博士眼角抽了抽,感知系统得出的结论是母体在撒娇,但那股陌生的情绪不但没有落下,反而又掺杂了别的东西,有点像电流窜过的奇异感。
他可能需要检修了,肖博士心想。
好在母体不是胡搅蛮缠的性格,生了会气便将这事丢开了,甚至和肖博士一起搭起了给幼崽的培育室。
沙维尔刚出矿星就被潜伏在周围的虫兵逮了个正着,透明网罩住他,橙红色的能源剂瞬间喷了他一头一身。
他举起双手大喊:“别喷了别喷了,我没有被入侵,我是虫族!真的!”
很快就有全副武装的虫兵上前检查,确认他确实是纯粹的虫族后便将他押到了长官面前。
这里是临时搭建的处所,地处隐蔽,存活下来的将士全部聚集于此,巡逻岗哨一个不缺,俨然是个小型基地。
沙维尔一路顶着炮口被押到一名上校衔的军官面前,还未询问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我是被他们胁迫进去的,和我一起的同伴被杀死了,我们被逼着做那些丧尽天良的研究……对了,你们的元帅,还有一只雌虫都在那里,一定要救他们出来……”
沙维尔痛哭流涕地编着说辞,成功让虫兵们接受了他也是受害者这一结论。
那名军官脸色凝重,当即要派兵前往封锁区汇报及求援。
通讯仪炸毁后荒星陷入全面失联状态,左越最后一道命令就是让他们化整为零等待命令,眼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矿山内毫无动静,内心不焦灼是不可能的。
何况沙维尔带来的消息并不乐观。
但怎么出去又犯了难。
他们原有的军舰被悉数炸毁,只剩下薛鸣开来的那台。
主控系统肯定操作不了,军官尝试着输入了通讯仪密码,万幸是军部通用的初始密码,他率先拨往帝星总部,信号却被半途拦截了。
封锁线连信号通道都关闭了。
他不死心地继续尝试,不知过了多久,频道内终于响起连接成功的提示。
“这里是西卡星第四军团基地,请指示!”
“我们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干那玩意儿!”那头又响起一个人声,颇为激动地说道。
“干什么干,副官大人的药换了吗?晚训了吗?教你的技巧记住了吗?滚滚滚!”
那头传来几句嘻嘻哈哈的笑声,频道内终于清净了。
“我们是潜伏在荒星的第一军团士兵,接到重要情报要向帝星总部汇报,时间紧迫请立即帮忙转接。”军官说。
那头静默了一会,说:“总部已经很久没有回复我们的消息了。”
军官呼吸一滞,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他们在荒星出生入死,帝国却拉起封锁线,连信号都不回复,是打算彻底放弃他们吗?
如果坚守换不来信任,他们此时此刻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接线员应当与他抱有同样的想法,频道内一阵沉默。
突然,那头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接线员换了个人:“我是萨姆,大校离开前指示了转接对象,是皇宫卫队的少校诺厄·纳尔森,我可以为你越狱连接。”
听到副官的声音,军官心底升起一股狂喜,连连说道:“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元帅为此伤心了很久,您的铭牌都被他细心保存着。”
萨姆咳嗽一声,仅存的一只眼睛露出些许笑意:“相信元帅,相信帝国。”
时间紧迫他们并未多聊,经过几分钟的调试后终于连接上了诺厄的私人频道。
在荒星沦陷后的两个多月后,三方终于再次建立信号连接,走的还是非正常通道。
“该死,军部高层有他们的人,信号早就被悄悄屏蔽了,封锁区的驻军还被蒙在鼓里!”
甫一连接诺厄就向他们解释了信号为何会被阻拦的原因,各自交流了情报。
帝星的情况也不乐观,天知道他和万伦最近私下消灭了多少意识体,各行各业,高层的底层的,从军的从政的,数不胜数。
那些金字塔顶尖的几位他们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暂时按捺着没动,但意识体们已经等不及了,隐隐有逼宫的意思,艾拉成天和他们打太极,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平静湖面下暗流如潮,端看谁先揭开最后一层面纱。
听完矿山内部的最新情况,诺厄神色一肃,语气坚决地向对方保证:“放心,五日之内援军必定到达。”
军官一声哽咽:“多谢。”
通讯完毕。
旁听的万伦坐在沙发上撸鹅,闻言说道:“你拿什么保证,皇宫那些只会花架子的卫队兵?现在有兵的只有第三和第四基地,都在封锁区,帝星连虫皇都自身难保了。”
诺厄一把抢过大白鹅,从他身边擦了过去:“那又怎样,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万伦愣了愣,拉过抱着大白鹅往外走的诺厄:“我在跟你分析军情怎么就生气了,去哪里?”
诺厄脚步不停:“去皇宫,还鹅。”
“我也去。”万伦跟上,却在门开的一瞬间顿住了脚步。
门外的身影如一幢雕像般立着,与左越相似的眉眼五官刻出锋利的弧度,下垂的法令纹平添了八分严肃。
万伦眼疾手快将雌虫拽到自己身后,摆出战斗姿势,手臂变成虫爪,尖锐的指甲弯曲如钩,冲着来人。
“左……老元帅。”诺厄从万伦身后探出手,舌头打结地喊。
左父做下的事他知道得很少,但薛鸣给他的名单里有左毅的名字,也叮嘱过让他小心。
左父一动不动,凌凌灯光照下,隐约可见僵硬的脸上泛着青白。
距离他最近的万伦神色大变,拽着诺厄接连退了好几米:“不好,他死——”
话音未落只见左父的身体直直朝前倒下,露出身后另一个人影,竟然是克伯尔中将。
只见他微笑着走近,用近乎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们,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晚上好呀小东西们,杀了我那么多同族,是不是该偿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鸣:我是一只木得感情的演戏机器(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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