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哲妃突然暴毙, 宫中一时留言纷纷。
她,四公主楚意,是煞星的传闻再次喧嚣尘上。
出生不到一年就克死生母,三岁之前一直是由乳母宫人照料, 两年间,近身的宫人不是病就是死,换了一波又一波。
年满三岁那年, 皇上好不容易给她选定了哲妃做养母, 谁知才一年多, 哲妃就毫无征兆的暴毙身亡。
这样不断给身边人带来灾难的人, 不是煞星又是什么?
四公主听说,当年他父皇之所以将她送到颐安宫,由哲妃抚养,并非他父皇挑来选去, 最属意于哲妃,而是哲妃为讨好她父皇费尽心机去求来的。
因此,哲妃殁了以后, 宫里人嘴上说着惋惜,心里却都在嘲笑哲妃, 说哲妃这是自作自受。
有哲妃这血淋淋的教训在前, 除非皇上指定, 否则谁敢主动提出, 要将灾煞之星讨到身边养育。
阖宫上下都这么认为, 就连四公主自己也这样认为。
偏叶昭仪不信邪, 主动请旨,将她接到了昭纯宫。
后来,四公主才知道,叶昭仪是不信邪,也是真的无比善良。
与哲妃一样,叶昭仪也不太爱笑。
但与哲妃不同的是,叶昭仪看人的目光,从来都是真诚的,是温柔和煦的,叫人如沐春风。
除了不爱笑以外,叶昭仪话也很少,但只要开口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
叶昭仪长得很美,尤其是那一双眼,仿佛装有整片浩然星空,明亮又璀璨。
叶昭仪的手也很美,由她手写出的字更美。
四公主听说,叶昭仪虽是正经的秀女出身,但当年选秀并未被选中成为皇上的嫔妃,而是成为尚宫局的一位司籍女官。
一日,皇上到先皇后处,正赶上司籍司送来刚修订并誊抄好的宫规内则。
皇上见那卷则上的字挺拔刚劲,神气畅然,不信这字是由女子书写,便召见了誊抄这卷宫规的叶昭仪。
叶昭仪生得貌美如花,又气质卓绝,皇上对叶昭仪一见倾心,便将人留在了身边。
四公主入昭纯宫的时候,才将将五岁,年纪虽小,却十分早慧。
她心里明白,如叶昭仪这般样貌与才情都是一等一,并且很得她父皇宠爱的嫔妃,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根本不必学哲妃,借收养她来向她父皇谄媚邀宠。
叶昭仪是真善良,也是打心底里怜惜她,才会将她接到身边来。
而事实证明,她真的没有看错人。
四公主刚住进昭纯宫不久,叶昭仪就怀了身孕。
在诞下六皇子,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以后,叶昭仪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甚至比待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要更加无微不至。
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
于是,四公主暗下决心,等将来她长大了,有本事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叶昭仪。
可惜老天爷太残忍,竟不给她报答叶昭仪养育庇护之恩的机会。
就在她六弟五岁那年,叶昭仪殁了。
她自出生起最幸福欢愉的一段日子,到此戛然而止。
叶昭仪没了,她看着出生长大的六弟,被送到了凤仪宫由先皇后沈氏抚养。
她曾在病榻前承诺过叶昭仪,她一定会好好保护疼惜她六弟。
可她却连进出凤仪宫的资格都没有。
她无法兑现对叶昭仪的承诺,只能每日等在她六弟去尚文馆读书的必经之路上,远远的看上她六弟一眼。
待她六弟稍大些,搬到东宫跟太子住以后,她才有机会再与她六弟亲近。
四公主望望六皇子,又望望六皇子手中捧的那副字,强忍着泪意,轻声说:“我的字,怎么比得上母妃。”
在听到那声“母妃”后,六皇子明显一怔。
记忆中,四姐一直称呼他母妃为叶娘娘。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四姐唤他母妃为母妃,是在母妃出殡那日。
尽管他四姐唤的很小声,但他还是听见了。
若母妃在天有灵也能听到,一定会很高兴。
六皇子温然一笑,对四公主说:“四姐忘了,母妃曾亲口说过,你是她最得意的徒弟。同为母妃的徒弟,我和四姐一样熟悉母妃的字,我就是觉得四姐的字与母妃的字像极了,都是一样的好。”
四公主低头,飞快地抹去眼角快要滴落的泪水,嗔了六皇子一句,“说的跟真的似的。”
“我说的就是真的。”四皇子说,又细细端详起这副字来,“‘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是王维的《少年游》。”
四公主点头,“正是。”
“真好。”六皇子赞叹。
“哪里好?”四公主问。
“鲜衣怒马,仗剑天涯,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能这样活着真好。”六皇子举着那副字,看了又看,简直爱不释手,“四姐把这副字送我吧。”
四公主看着眼前的六皇子,秀眉微蹙,忽然觉得特别心疼。
她六弟也是少年,并且还是当今世上最尊贵的少年之一。
在世人眼中,她六弟的日子一定是逍遥快活,甚至是能为所欲为的。
谁曾了解,这风光得意背后,有多少辛酸和委屈。
谁又知道,这样千尊万贵的天之骄子,竟那般羡慕那些平凡的少年。
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六弟若不嫌弃,尽管拿去,不过……”
“六姐说。”
“我送你一副字,你是不是也该送我一副字作为回礼。”
“这有何难。”六皇子立马起身,来到窗下的书案前。
四公主挥退常寿,亲自为四皇子铺纸研墨。
六皇子提笔,问四公主,“四姐想让弟弟写什么?”
四公主答:“你做主就好,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吧。”
六皇子点头,毫不犹豫地沾墨落笔,笔走游龙,飞快的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栖于云端。
……
有德双手捧着一本精巧的小册子,一脸惊喜的问云栖,“师父,这是什么呀?”
云栖莞尔,“这是我送你的拜师礼物。”
“这怎么好意思。”有德嘴上说着不好意,却把那本小册子攥的死紧,倘若有人要跟他抢,他绝对会跟那个人拼命。
一旁,赵姑姑说:“这是你师傅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她为做这份礼物,今儿起了个大早,整整忙活了一天才做得。”
“把手都做坏了?”有德望着云栖缠满纱布的手,焦急又自责。
云栖赶紧解释,“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跟做这份礼物没关系。”
但有德还是一脸焦急加担忧,“瞧师父这手,应该是伤得不轻。”
“不打紧。”云栖语气轻松地说,“擦伤而已,我是怕握笔时,磨得伤口疼,也怕磨破伤口沾脏了纸,才故意把纱布包的厚些。”
“这样不好。”有德盯着云栖那裹得跟包子似的双手,“天气热,可不敢包的这么严实,仔细捂出炎症。”
“我早就跟她这么说过,可她不听我的。”赵姑姑板着脸,没好气地瞪着云栖说,“只一心忙着赶制礼物,不肯饶了自己这双可怜的手。”
云栖自知,她今日做了好几样任性的事,惹赵姑姑生气了。
其实,赵姑姑也不是生她的气,是担心她。
云栖心中惭愧,连忙讨好似的与赵姑姑说:“我听姑姑的,这就把手上的纱布都拆了。”
赵姑姑依旧冷着脸,“早肯听我的,也不至于受这些罪。”
见赵姑姑是真有些动气,云栖不敢再油嘴,连忙埋头拆起了手上的纱布。
奈何她两只手都包的跟包子似的,不太好拆,折腾了半天也没把纱布拆下来。
有德在一边看着,急得直叫,“师父轻点儿!快轻点儿!就不怕弄疼自己。”
绷着脸的赵姑姑用余光往云栖这边瞟了一眼,脸就绷不住了。
她立马坐到云栖身边,没好气地问:“都不知道疼吗?”
接着,便不由分说的埋头替云栖拆起了纱布。
云栖浅浅一笑,“姑姑不生我的气了?”
赵姑姑抬头,白了云栖一眼,“迟早叫你气死。”
云栖知道,赵姑姑这是不气了。
纱布刚刚拆下,云栖就急着催促有德,“快好好看看我送你的这样礼物。”
要知道,她在这样礼物上,可是花了大心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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