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秦皇后与楚惟说:“母后总是劝你多跟你三哥和六弟学学, 多把心思放在念些正经书上, 少看那些闲书,你可有听母后的?”
这个……
楚惟当真佩服他母后, 无论他们母子谈论什么话题, 最终他母后总能是扯到念书的问题上。
楚惟承认,自己是不爱念书。
但只要是太傅交代要背下,或一字不错默下的东西,他都会很用心的去记去写。
从他第一日到尚文馆随太傅念书至今, 他还从来没为未完成太傅留下的功课,被太傅责备过。
他并不是个不学无术, 胸无点墨的草包。
他只是不像他三哥那样沉迷于所谓的先贤经典, 也不似他六弟那样好学而已。
至于他母后口中的闲书, 指的就是《庄子》和一些他最爱读的游记。
《庄子》是闲书?游记也是闲书?他并不这样觉得。
他喜欢庄子, 不敢说立志成为,却是最想成为像庄子那样的人。
他爱读游记, 想要在有生之年, 走遍大夏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繁华还是凄荒……
在这之前,楚惟曾与秦皇后解释过, 说《庄子》和那些游记并不是闲书。
也曾与秦皇后提起过, 他想要外出游历的念头。
而秦皇后只当楚惟是年少无知, 叫他往后不要再讲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也不许他再胡思乱想。
楚惟算是一个很孝顺懂事的孩子, 他听了秦皇后的话, 再也没与秦皇后争辩过《庄子》和游记到底算不算闲书,也没再与秦皇后提想要外出游历的事。
但他却依然想要成为像庄子那样的人,也从未放弃要离开皇宫,走遍天下的念头。
“好,儿子听母后的,往后多读圣贤书,少读闲书。”楚惟信誓旦旦的向秦皇后保证。
“回回说你,你都满口答应,却依旧我行我素。”秦皇后盯着楚惟,眼中带着几分无奈,“母后可有冤枉你?”
“儿子这回是认真的。”
秦皇后显然不信,“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
楚惟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幸好宫人刚好端了酸梅汤来。
楚惟连忙接过酸梅汤,“咕咚咕咚”就灌了半碗下去。
秦皇后只有楚惟这一个宝贝儿子,把楚惟看的比自个的性命还要紧。
见楚惟如此牛饮,秦皇后生怕宝贝儿子呛到,连忙与楚惟说:“你慢些喝,仔细呛着。这酸梅汤可不好喝的太急太快,会伤脾胃。”
楚惟听了秦皇后的话,乖乖把手上的酸梅汤碗放下,笑嘻嘻的与秦皇后说:“儿子又不是小孩子,哪会那么容易就被呛到。”
“你也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秦皇后依旧是和颜悦色地看着楚惟,但说话的语气却比之前稍稍严肃了些,“去年母后与你提成亲的事,你说你年纪小,还不到能娶亲的年纪,不愿说这些。
眼下你十五岁的生辰已经过了,正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母后和你父皇商量过了,等过了中秋,回宫以后,就为你张罗选妃的事,赶在年前就把婚事定下。
最好是能赶在明年春天就把婚事办了,最迟秋天办。
你放心,母后一定会为你挑选一位无论才貌还是家世,都最为出色的妻子。”
楚惟是一听成亲的事就头疼,他还不想成亲,一点儿都不想。
可他母妃却觉得他应该成亲。
就算他再不情愿,应该就是应该。
楚惟心里清楚,就算他明明白白的跟他母后说,说自己还不想成亲,他母后也不会听。
那便不说了。
可他却还是难免心存一些侥幸。
“母后,三哥还尚未娶亲成家,我这做弟弟的若先三哥成亲,于情于理都不大好吧?”
秦皇后听了这话,少见的白了楚惟一眼,“你三哥为何还没成亲,你难道不清楚,还说这种话。”
楚惟心里自然很清楚,他三哥究竟为何还没成亲。
其实,早在去年,他三哥就已经定亲了,婚期就定在今年的春天。
却不想他那位准三嫂的母亲,竟在他三哥与准三嫂的大婚前夕,患了急病,撒手人寰。
他那位准三嫂要为母亲守孝,只能将原定的婚期延后。
至于要延后多久,民间的传统是爹娘过世,做儿女都要为爹娘守孝三年,期间不能嫁娶。
但因他那位准三嫂要嫁的是皇家,所以可以不必遵守民间的这些传统。
不用讲传统,却要讲情。
至少也要让人家女儿,为娘亲守满一年丧不是。
如此,他三哥最快明年春天,就能把他那位准三嫂迎娶过门。
他三哥虽然尚未正式成亲,但已经定了亲。
定了亲,就算是有媳妇的人。
他之前说的“做弟弟的不好先兄长成亲”的论调,显然站不住。
不过,除了三哥以外,他上头还有一个四哥呢。
楚惟依然心存侥幸,于是颇为义正言辞地与秦皇后说:“母后别忘了我四哥,我四哥他不是还没成亲吗?”
一听这话,秦皇后微微变了脸色,“你这孩子,说话是越来越没分寸了,好好的提他做什么,也不知忌讳。”
楚惟实在不解,“四哥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让母后谈他色变吗?”
“你父皇不喜欢提他,也不喜欢旁人提他。”秦皇后盯着楚惟,脸上笑容全无,“往后,你不许再提他,无论跟谁都不能提。”
平日里,只要是他母后嘱咐的话,楚惟无论会不会照做,都是满口的答应。
今日,他却实在忍不住想为他四哥抱一声不平,“萧贵妃毒杀先皇后那一年,四哥才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会是同谋?父皇竟忍心将年幼的四哥关进慎思堂,到如今已经快七年了,仍不许四哥踏出慎思堂一步。四哥可是父皇的亲骨肉,父皇不该这样对待四哥,四哥太无辜也太可怜了。”
秦皇后的脸色苍白极了,却还是耐心听完了楚惟的话。
待楚惟停口以后才问:“你都说完了?”
楚惟望着他母后,微微叹了口气,“母后是想骂儿子大逆不道?”
秦皇后摇头,“其实母后也觉得你四哥很无辜,很可怜。”
母后竟然会赞同他的话?
楚惟十分惊讶,这真不像他母后。
而秦皇后那边又突然话锋一转,“但母后认为你父皇没有错。你四哥身上流着萧氏一族的血,他本不该活下去的,是你父皇仁慈,才留他一命。”
楚惟收起了之前的惊讶,这才像他母后。
这才是他母后会说的话。
“母后,四哥身上是流着萧氏一族的血,但四哥他姓楚,身上还流着父皇的血。虎毒尚不食子,难道父皇他连……”
楚惟虽然心直口快,却有分寸,及时把话收住,没将“难道父皇他连老虎那种野兽都不如”这种话说出来。
他无心,也不敢拿他父皇,拿当今的天子跟没人性的畜生比。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换来他母后一句斥责之意明显的,“放肆!”
“这种话你也敢说。”秦皇后被楚惟气的直发抖,却舍不得对她宝贝儿子发火。
在长叹一声之后,秦皇后幽幽道:“是母后没把你教好,总是对你太宽容放纵,才把你纵成如今这个样子。惟儿,祸从口出啊,可知你方才的话若叫有心之人听去,咱们母子便要大祸临头了。”
楚惟知道错了。
可他却并不觉得自己对那件事的看法有错,他错就错在,不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楚惟很自责,怪自己一时没忍住,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惹得他母后如此生气。
他连忙向秦皇后服软,“儿子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说那种话了。”
秦皇后这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楚惟一认错,她心中的火气就瞬间全消。
毕竟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哪里舍得与宝贝生气。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楚惟点头,“儿子听母后的。”
刚刚听秦皇后提到“母子大祸临头”,楚惟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来意。
于是,便将他三哥接连五日登门,请他到他们父皇面前,为贤妃求情的事,与秦皇后说了。
秦皇后为人是敦厚和善,却不傻。
这情求还是不求,其中的厉害她想的比她儿子楚惟透彻。
“母后说,儿子帮还是不帮?”楚惟问。
秦皇后答:“此事你不必插手,交由母后来料理就好。”
楚惟觉得此事棘手,可瞧他母后的样子,并不如何紧张。
楚惟好奇,不禁问:“母后打算怎么做?”
秦皇后淡淡一笑,与楚惟说:“与其为这种琐事费心,你倒不如把心思都用在念书上,多长进些。”
在楚惟看来,有关贤妃的事,就是他父皇后宫里的事。
此事若不牵涉到他母后,就算求他管,他也不会去管。
见他母后在听说这件事以后,丝毫不见慌乱,想必是心里有谱。
既然他母妃不愿就此事与他多说,那他也就不多问了。
“不瞒母后,贤妃之事,其实全靠六弟提醒。”楚惟与秦皇后说,“今日,若不是六弟跟儿子提了一嘴中秋宫宴,儿子还没想到事情有如此复杂,也不会跑来找母后商议此事。埋下了祸根,自己也未察觉。”
“阿恬那孩子很聪明。”秦皇后道,“只可惜……”
楚惟忍不住问:“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