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皇后宫里来的人不是旁人, 正是雅芙。
其实, 昨日雅芙就曾奉皇后之命,来含冰居送过赏。
只是当时, 云栖正在小厨房忙着为贴窗纱的那些太监们准备绿豆汤, 才没与雅芙打照面。
事后,云栖还觉得有些庆幸。
老实说,她真的很不想与雅芙打照面。
她怕她会一不小心在雅芙面前露出破绽,让雅芙察觉到她已经认出雅芙就是当夜偷偷潜入含冰居, 与宋氏传递消息的人。
到时候,雅芙必定会想尽办法杀她灭口。
不止是她, 才人和赵姑姑恐怕也会被株连。
云栖是但凡能不见雅芙就不见。
但今日,她却非得与雅芙相见不可。
因为雅芙这一趟并不是来送礼的, 而是替皇后来送人的。
作为含冰居的老人, 云栖理所应当要出来与刚调来的新人见面,也就免不了要与雅芙碰面。
此番, 雅芙一共带来两个人,且都是宫女。
这两个宫女并不是皇后命人在无主的杂役宫人中挑选的,而是皇后从自己身边的人里挑出来的。
两个宫女一个唤作雅音,一个唤作墨心。
雅音年纪比墨心稍长, 二十出头的样子。
与雅芙一样,都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打眼一看,雅音的长相并不出众, 却生得一副很精明能干的样子。
墨心比雅芙稍小些, 看起来有十七八岁。
圆脸杏眼, 长得十分讨喜。
之前在皇后身边,墨心虽然不是像雅芙和雅音一样的大宫女,却也是做细活的。
皇后娘娘赏赐的人,吴才人自然不敢怠慢。
雅音在皇后身边时,是做大宫女的,调来含冰居以后,自然还要是大宫女。
墨心原本也该提拔做大宫女的,可按照宫里的规矩,才人身边只能配两个大宫女。
玉玢占了一个,雅音又占了一个,墨心就只能暂时做普通宫女。
待来日吴才人有幸晋升位份,能配的大宫女名额增多,再提拔上去。
或者,墨心可以想点儿法子把玉玢踩下去,自己顶上。
不过单从面相上来看,墨心并不像心机深重,阴险毒辣之人。
可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无论如何还是得小心提防着些。
毕竟,墨心和雅音都曾是皇后身边的人。
尽管赵姑姑说设计杀害宋氏,并将此罪嫁祸给贤妃的人,一定不是皇后。
但云栖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
万一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真的是皇后,那雅音与墨心必定来者不善。
即便如赵姑姑所言,皇后在这件事中的确无辜,雅芙是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安插在皇后身边的人。
想来,那幕后主使如此神通广大,能在皇后身边安插一个人手,那就能安插两个三个,甚至更多。
谁又能说得准,雅音和墨心是不是也与雅芙一样,听命于那个幕后主使?
总之,打今儿起,她与赵姑姑便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雅音和墨心两人都盯牢了。
……
在带雅音和墨心拜见过吴才人以后,雅芙又带着两人来正式见过云栖、赵姑姑、还有玉玢三人。
雅音有些不苟言笑,在与三人简单客套了几句以后,便送上了见面礼。
见面礼是一只荷包,荷包里装了一粒花朵形状的小银锞子,还有一条绣工精湛的丝帕。
出手可以说是相当阔绰了。
墨心话也不多,基本上是把雅音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一样送上了见面礼。
相比雅音,墨心的见面礼就要寻常许多。
一人送了一朵小绒花。
昨夜,玉玢险些被云栖演的那一出吓破胆,几乎一宿没合眼。
今儿又早早被赵姑姑抓来,伺候吴才人沐浴更衣。
身上是又困又乏,累到站着都能睡着。
但这会儿,玉玢却已睡意全无。
眼下含冰居里突然来了新人,又是颇有来头的新人,还一出手就直接送银子。
作为从前含冰居唯一的大宫女,玉玢难免生出些危机感。
明明对雅音和墨心两个人充满了敌意,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是从皇后身边调来的人,吴才人都要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待这二人客客气气。
她玉玢哪来的胆子和底气,冲这两个人耍威风甩脸子。
作为含冰居唯一的大宫女,含冰居名义上的宫人之首,玉玢还要张罗着为雅音和墨心安排住处,还要亲自带人四处逛逛,熟悉地方。
见玉玢带着人往后院走了,云栖和赵姑姑也急着回后院把小厨房守好。
雅芙却喊住云栖,说有话想与云栖单独说。
云栖心里清楚,雅芙对她有疑心。
疑心她已经认出当夜偷偷潜入含冰居的人是自己。
否则,那日在永宁轩偶遇,雅芙不会像那样刻意试探她。
很显然,雅芙这个人疑心颇重,似乎还未打消对她的怀疑。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云栖懂得,疑心是这世上最难消解的东西之一。
但凡对某人或某事起了疑心,就算没有什么根据,疑心也只会越来越重。
云栖觉得,雅芙对她的疑心,恐怕是永远都消解不了了。
雅芙应该是很想杀她灭口吧。
毕竟,她若不死,雅芙就永远都是提心吊胆,无法安心。
想到这儿,云栖心里并不觉得忐忑惊慌,反而十分的平静。
她不是不怕死,而是认为雅芙根本就没有本事轻易杀死她。
倒是雅芙自己得千万小心,小心被她真正的主子以办事不力的罪名,先杀了灭口。
云栖敢肯定,支使雅芙潜入含冰居的那个幕后主使,一定不知道雅芙当夜有可能被人看到脸的事。
否则,她这个目击者早就是个死人了。
眼下,她之所以还能好好活着,必定是雅芙向自己的主子隐瞒了自己那夜潜入含冰居离开时,被人发现了这件事。
雅芙是怕她主子得知此事以后,会重责她,甚至会为保险起见而要了她的命。
于是,雅芙打算自己悄悄解决这件事,解决唯一的目击者。
但云栖觉得,她并不是那么好解决。
雅芙要杀她,一定是背着那位主子偷偷进行的。
这就代表雅芙不能利用,甚至不能惊动那位主子的其他势力。
雅芙应该只能亲自动手。
而除了只能亲自动手以外,能供雅芙选择的杀人手段也不多。
总之,不能让人觉得这是他杀。
云栖想,倘若她是个毫无戒心,单纯天真的蠢货,雅芙杀她成功的几率应该会高很多。
可惜她并不蠢。
她绝对不会死在雅芙手里。
不止如此,她还要让这个有份害死宜香的帮凶,付出应有的代价。
赵姑姑不放心留云栖独自应对,明摆着对云栖不怀好意的雅芙。
云栖却冲赵姑姑打了个放心的眼色,让赵姑姑先回后院等她。
赵姑姑怕自己执意要留下,会引得雅芙起疑,只能先行回小厨房。
赵姑姑心里有数,知青天白日之下,雅芙不敢公然对云栖出手。
可她就是想陪着云栖,她不想让云栖独自面对那些险恶的人和事。
她怕云栖害怕。
但面对雅芙,云栖竟那般出人意料的镇定自若。
云栖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赵姑姑觉得欣慰,同时又很心疼。
她本该好好护着那孩子,让那孩子慢慢成长起来,而不是让那孩子在绝望、痛苦和恐惧中一夜之间长大。
她这个师傅,当真是失责。
赵姑姑想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抱臂站在小厨房门口,等待云栖回来。
不多时,云栖就从前院回来了。
赵姑姑连忙迎上前,小声问云栖:“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云栖指了指小厨房,“姑姑,咱们进去再说。”
赵姑姑点头,与云栖一道进了小厨房。
云栖是个谨慎人,在确定周围无人偷听墙角以后,才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这是雅芙给我的。”
赵姑姑接过去一瞧,“香囊?”
“她说觉得跟我投缘,与我一见如故什么的,非得让我收下,还嘱咐我要日|日佩戴在身上。”
赵姑姑捏着那只香囊,压根就没细瞧就得出结论,“我虽然不懂香,却也猜得到,这个香囊里装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栖点头,“里面的香料必定有问题,戴久了一定会伤身。就算不至死,大概也会让人得疯病什么的。”
赵姑姑冷哼一声,“黔驴技穷。”
云栖淡淡一笑,问赵姑姑,“若换做是姑姑,会用什么手段杀我?”
赵姑姑白了云栖一眼,“亏你还笑得出来,眼下可是有人要杀你,不是杀别人。”
“雅芙费尽心力,设计要杀我的毒计,却被我一下子就识破了,我当然高兴。”
赵姑姑爱看云栖笑,却知云栖眼下并不是真的高兴,强颜欢笑而已。
“这害人的东西留不得,我替你把它烧了。”
“别!”云栖拦道,“这东西不但不能烧,我还得天天戴在身上,让雅芙以为她的奸计得逞。如此,在等待香囊发挥效用的这段期间,雅芙应该不会再想其他的计谋来害我。姑姑和我就能专心地盯着新来的雅音和墨心,护才人周全。”
赵姑姑一声叹,“你眼下的处境比才人更危险,你还是多为你自己想想吧。”
云栖唇角微扬,从容应道:“才人是我的主子,我与才人是荣辱与共,生死与共的。保护才人就是在保护我自己,就是在为我自己着想。姑姑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