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碧蕊好歹聪明了一回, 连忙接着云栖的话说:“是,就是玉玢姐姐打发我来看看窗有没有关好。当时天太黑,屋里又没点灯,我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经云栖一通胡编,再加上碧蕊的配合, 昨夜碧蕊私自进入雅音和墨心屋里的事, 就从可疑变成正当了。
不过这个解释还是很牵强。
倘若碧蕊昨夜真的只是来这间屋里检查门窗,之前雅音向她发问时,她实话实说就好, 何至于吓成那样?
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但同样的, 雅音和墨心对那支玉兰花样式的金簪, 为何没有丢, 而是安然躺在雅音枕下的匣子里这件事, 解释的也很牵强。
既然两方都有错, 也都心虚,与其咬住对方不放, 最后闹个两败俱伤, 倒不如先彼此放过。
往后日子还长,还怕没有再战的机会?
雅音是个通透人,尽管很不甘心, 却清楚今日之事闹到这种程度,还有可能和平收场, 着实不容易。
于是, 雅音冲玉玢微微福了福身, “全怪碧蕊之前话说的不清不楚,害我误会了玉玢妹妹。我知玉玢妹妹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一定不会怪我。”
不怪你个鬼!
玉玢黑着脸,怒视雅音。
说这种话的人,就该让他亲身尝尝被人诬陷的滋味。
怕玉玢会得理不饶人,揪住雅音不放,把才要平息下来的事再闹起来,墨心连忙站出来,把火引向了碧蕊。
“这碧蕊白生了一副伶俐模样,却连个话都不会好好答。若不是她尽说些含糊不清的话,何至于引起这么大的误会。”
碧蕊原本还在默默庆幸,她偷盗金簪的罪名可算是洗清了。
昨夜私自进到雅音和墨心屋里的事,也有了一个很正当的解释。
而她还是庆幸的太早了。
之前,雅音问她话时,她故意说了好些模棱两可,引人误会的话。
这是事实。
这个罪碧蕊无论如何都脱不掉。
“我……我从小到大,只要一害怕就会语无伦次,诸位姐姐明鉴,我是无心的。”碧蕊慌忙解释。
“你怕什么?”雅音问,“你当时在怕什么?”
碧蕊自然不能说她当时就是做贼心虚,也不能说当时雅音质问她的样子太过凶悍。
碧蕊掂量来掂量去,最终放弃了解释。
只道:“我年纪小,不懂事,请诸位姐姐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计较,饶我这回。”
“若花名册上没记错,你与云栖应该是同年生人,还是同年调来的行宫。你瞧她怎么就那么懂事。”雅音说着,往云栖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犀利。
事到如今,云栖已经无法在雅音和墨心面前装淳朴敦厚了。
那索性就不装了。
她冲雅音一笑,“我在宫里当差的日子尚浅,远不及雅音姐姐资历深,往后还要请雅音姐姐多提点赐教。”
“一定。”雅音应道,倘若眼神能伤人,此刻云栖身上只早就千疮百孔了。
云栖觉得她既然已经把雅音给得罪了,就不防再得罪的狠些。
让雅音误以为她是个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的人,还是个深藏不露,背后有靠山的人。
雅音心怀顾虑,在没彻底摸清她的底细之前,便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云栖故意挺直了背,高昂起头,一脸傲慢地望着雅音,用极富挑衅意味的口气与雅音说:“那我就拭目以待。”
认识云栖这么久,赵姑姑还是头一回见云栖露出这种神情,也是头一回见云栖用这种口气说话。
怎么说呢,这样子的确很欠揍。
她这把云栖当宝的,都忍不住这样觉得,雅音怎么可能没被云栖煽动。
赵姑姑清楚云栖在盘算什么,云栖做的没错,可就是太……太委屈自己了。
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总是把事儿一味的往自己身上揽,劝也不听。
不累不苦不觉得委屈吗?
这孩子傻乎乎的不知道心疼自己,她可心疼极了。
见雅音面色发白,墨心心里很是紧张。
旁人不了解,她却很了解雅音。
雅音只要一生气,脸色就会发白,越气越白。
这会儿,雅音的脸色简直白的吓人。
事情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可万万不能再生枝节。
为了稳住雅音,让雅音冷静下来,墨心再次将火引向碧蕊。
“碧蕊做错了事,应该予以相应的惩戒。”墨心问雅音,“姐姐说,要罚她什么?”
云栖觉得“人不可貌相”这一句,用在墨心身上再贴切不过。
墨心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好人脸,与人说话总是笑呵呵的,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
实则却是个很有心计,很难对付的人。
墨心提出请雅音来决定如何处罚碧蕊,其目的之一,自然是想借此为雅音出气。
其二,也是想提醒或者说告诫在场众人,谁是含冰居的账簿大宫女,他们这些人都应当老老实实地受谁管制。
作为含冰居的账簿大宫女,雅音本就有权处罚犯错的小宫女。
由雅音来决定如何惩罚碧蕊,是很理所应当的事。
云栖觉得碧蕊可恨该罚,却怕雅音下手太黑。
万一碧蕊是个不禁罚的,领罚之后再伤了病了,雅音一准儿会借此机会,将碧蕊踢出含冰居,然后安排个帮手进来。
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虽然很不情愿,但云栖已经决定,倘若雅音罚碧蕊罚的太重,她便站出来帮碧蕊说话。
“就在院子中间跪两个时辰吧。”雅音说。
雅音果然是个狠人。
罚跪两个时辰已经够狠了,还要顶着大太阳跪,这不是要人命吗?
云栖直言问道:“雅音姐姐这是想让碧蕊死吗?”
雅音没想到云栖会如此直言不讳的发问,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就连墨心也不知该如何帮雅音说话。
趁二人语塞,云栖忙冲有德打了个眼色。
有德与云栖之间,早已建立起了默契。
只要云栖一个眼神,有德就能明白他师傅想让他做什么。
于是,有德立刻站出来,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说在太阳底下晒久了,人是会中暑的。
而中暑是会死人的。
待有德把话讲完以后,赵姑姑适时地问了雅音一句,“中秋将至,雅音姑娘也不想给才人添晦气吧?”
赶在这个当口上闹出人命,真的是特别特别晦气。
经有德和赵姑姑这么一说,雅音更加无言以对。
而另一边,自诩聪明的墨心,心里头矛盾极了。
老实说,她也觉得雅音罚碧蕊在太阳底下跪两个时辰,罚的过重了。
她应该劝雅音罚轻点儿。
可她要是这会儿开口劝,不就成了跟那些人站在一边,一起对付雅音了吗?
雅音不说话,墨心也不说话,事情就僵在这儿了。
云栖看得出来,雅音也不想让事情僵在这儿。
雅音就是缺少一个台阶,一个不丢面子,却能顺理成章给碧蕊改罚的台阶。
她给雅音这个台阶。
“雅音姐姐只罚碧蕊跪,未免也太便宜她了。”云栖与雅音说,“与其让她跪在那儿躲懒不干活,倒不如罚她多干些活,再罚她一天不许吃饭。”
只罚去一天的饭,未免也太轻了吧。
但此刻的雅音却没得选,只能顺着云栖铺的台阶下。
“卖力干活,不许偷懒,否则我定不饶你。”雅音瞪着碧蕊恶狠狠地说。
说完,还没等碧蕊有所反应,雅音就指着门口大喝一声,“滚!”
雅音这声“滚”不只是冲着碧蕊,也是冲着云栖他们。
虽然雅音这样轰人很没风度,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屋子,让滚就滚呗。
墨心觉得雅音如此,有些失态,实在不妥。
于是,又连忙站出来装好人,“大伙儿都去忙吧。”
云栖点头,临走前冲雅音淡淡一笑,“请雅音姐姐务必把自己的东西都收好,千万别再‘丢了’。”
刚从雅音和墨心屋里走出来,云栖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响。
云栖脚步不停,一脸的淡定轻松。
左右砸坏的又不是她的东西,她可不心疼,谁心疼谁自己知道。
“那唤作云栖的丫头,究竟是何来头,竟敢在我面前那样张狂。”雅音恨恨道。
看起来特别乖巧老实,犹如小白兔一样的人,事实上却是一只牙爪锋利的小狐狸,墨心也挺惊讶的。
除了惊讶以外,墨心还觉得十分庆幸。
幸好早发现那是一只小狐狸,而不是小白兔。
否则,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吃了这只小狐狸的暗亏。
“雅音姐姐放心,我回头就找人去摸摸她的底细。”
雅音心火依旧烧得很旺,“就让她暂且得意几日,我迟早要亲手除了她。”
恐怕没那么容易呀。
墨心心里这样想,却怕雅音更恼,没敢说出来。
想来,她跟在雅音身边已有五六年了,还是头一回见雅音那样方寸大乱的样子。
那个云栖,很懂得拿捏人心。
聪明又懂得拿捏人心,若身后再有个靠山,那这个人就太难对付了。
“对了,你方才可有留意,那个云栖身上有没有佩戴了一枚艾青色的香囊?”雅音问墨心。
“艾青色的香囊?我还真没留神。”
“那待会儿你替我去看看。”雅音说,“是雅芙交代,让我盯着那个丫头,看那丫头有没有日|日佩戴一枚艾青色的香囊。”
“为何?”
“她没说。”
墨心觉得此事古怪,雅音也一样。
但俩人却心照不宣,没有再谈论此事。
雅芙办事,从来都不需要向她们解释。
她们只管依照吩咐把事办好,知道的越多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