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楚恬被张北游问的有些哭笑不得, 应道:“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迟了?你都已经言而无信了, 再问言而无信的后果还有什么用?既然说一句是遭雷劈,说两句也是遭雷劈, 你不如把话都给我说全了。”
张北游听了这话, 郁闷的都快哭了,“殿下就不能说微臣不会遭天打雷劈。”
楚恬正色道:“别矫情,快说吧。”
张北游知眼下不是与六殿下玩笑,说俏皮话的时候, 便如实回了楚恬的话。
“回殿下,其实今日第一个发现容悦尸体的, 就是云栖姑娘、赵姑姑还有永宁轩一位姓李的姑姑。”
楚恬呼吸一滞, 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说清楚些。”
张北游继续道:“我都是听云栖姑娘身边的有德公公说的, 说今日午后云栖姑娘与赵姑姑一道去永宁轩送糕点。
听闻容悦突染风寒,卧病在床, 二人便在那位李姑姑的接引下去容悦房里探望。
谁知进屋一瞧, 人已经断气了。
云栖姑娘悲伤过度, 当场就晕了过去。”
“她晕过去了?”楚恬紧张的音调都变了,“她有没有磕着哪儿, 她没受伤吧?”
张北游搓着手, 一副为难样, “微臣答应云栖姑娘, 不告诉殿下这事儿的。”
楚恬往前逼近几步, 急道:“说!你快说!”
张北游只好如实讲, “万幸只是磕伤了膝盖,没伤着别处。”
“她膝盖受伤了?严重吗?”
张北游认识楚恬快十五年了,还从未见楚恬为谁这般牵肠挂肚,更没见过楚恬为什么人,什么事如此惊慌失措过。
于是,便鬼使神差地问了楚恬一句,“殿下,若太子殿下和云栖姑娘同时掉进水里,您会先去救谁?”
楚恬根本就没把张北游这话当成玩笑,特别认真的想过以后才回答:“我二哥会水,且水性还不错,我的水就是二哥教的。二哥既会水,当然不用我去救。所以,我会先去救云栖。”
“哦”张北游应了一声,原本还想再接着问一句,倘若太子殿下和云栖姑娘都不会水,殿下您会选择先救水。
这话都到了嘴边,张北游却没问出口。
这个问题太诛心,且问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太子殿下和云栖姑娘并不会同时落水。
六殿下永远都不需要在这两个人之间做出那么艰难的选择。
“还有其他想问的吗?”楚恬耐着性子问张北游。
张北游赶紧摇头,“没了没了。”
“那你能告诉我,云栖的膝盖究竟伤得严不严重吗?”
“没伤着骨头,就不算严重,只是会有些疼。”张北游说,“微臣在给云栖姑娘开的汤药里,加了几味有镇痛之效的药材。云栖姑娘喝下药以后,疼痛之感会缓解一二,只是那药的药效不长,过半个时辰左右,就又会疼起来。这几日,云栖姑娘怕是要遭些罪了。”
楚恬一边听着张北游说话,一边觉得好似有人拿着一把钝刀,一下一下的往他心上戳。
疼得他厉害。
“有没有法子能让她不那么疼?”
张北游垂着眼,幽幽道:“若有法子,微臣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云栖姑娘遭罪。殿下知道,云栖姑娘有病在身,在用药上需得格外谨慎一些,微臣不敢在云栖姑娘身上下太重的药,更不敢乱用药。”
楚恬听完这话,微微闭了闭眼,努力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要这样疼上多久?”
“这得看恢复的好坏,好的话养上个十天半月就能痊愈。”张北游说,有意隐去恢复的不好会怎样。
“再过两天,圣驾就要回銮了。先是车马劳顿,回宫以后又免不了忙碌操劳一阵,让她怎么能好生的卧床养伤。我真是……”
听书房内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响,守在外头的常寿跟和顺都吓了一跳。
常寿连忙冲屋里问:“怎么了?殿下怎么了?”
“没事没事。”说话的是张北游。
听张太医说没事,二人才松了口气,重新站好。
“云栖姑娘就是怕殿下会如此,才不叫微臣把这些事告诉您的。您这样,让微臣回头怎么跟云栖姑娘交代。”张北游边说,边凑上前托起楚恬的手查看,见没伤着骨头才舒了口气,把楚恬的手放下。
“殿下,您从前可不是这般急躁的人。”
“我倒宁可我一直都是这般急躁。”楚恬攥紧了拳头,神情郁郁,“都怪我太优柔寡断,太瞻前顾后,没一早把她接出来。如今,二哥诸事缠身,我实在不便再拿这种事去给二哥添乱。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伤心难过,却不能守着她陪着她。我真是没用。”
“殿下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张北游劝慰说,“若您都算优柔寡断的,那怎样才算当机立断?您就是太宝贝云栖姑娘,才会对云栖姑娘的事,格外小心翼翼。殿下,您能听微臣多说几句吗?”
许是因为太疲惫,楚恬双眼轻阖,“你说。”
“微臣虽然只与云栖姑娘打过三回交道,但微臣看得出来,云栖姑娘并不是一个柔弱骄矜的女子。云栖姑娘性情坚毅顽强,殿下不必对云栖姑娘忧心过甚。”
“我对她忧心过甚?”
张北游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是,您这样太累了。云栖姑娘就是怕您总为她忧心,才总是对您报喜不报忧,也怪累的。”
听了张北游的话以后,楚恬看起来有些茫然。
半晌,他才看着张北游问:“你说,我该怎么对她好?”
张北游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才回道:“微臣心中还没有思慕的姑娘,不太懂这些,等回头微臣心里有了这么一个人,兴许才能为殿下解答。”
楚恬闻言,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若张老院判得知你还有寻觅姻缘的打算,日后应该不会三天两头就揍你一顿了。”
“左右微臣是不会成亲的。”
“那是你没遇着让你真正动心的人。”
“能遇上这样的人,且两人刚好两情相悦,是运气,微臣可没您这样的运气。”
“是运气,也是福气。”楚恬补充道,忽而想起初遇云栖那天的事。
那日他卧在软榻上小憩,听见窗户似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他一时犯懒,原本不想去查看的。
“幸好那天我去打开了窗户,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楚恬没头没脑的这一句,听的张北游是一头雾水。
“殿下,什么窗户?”
楚恬没跟张北游解释,只道:“圣驾回銮之前,我无论如何也要去见她一面。”
“殿下不是已经与云栖姑娘约好,明日酉时不染池老地方见吗?”
“她伤了膝盖,得卧床休养,哪能出门赴约。”
“微臣也是这么跟云栖姑娘说的。”张北游连忙说,“可云栖姑娘执意让微臣给您带话,说她明日一定会按时赴约。”
楚恬才刚刚舒展些的眉头,又不由得蹙紧,“你该劝她别去。”
“云栖姑娘都求微臣了,微臣……”张北游也是怪无奈的,“云栖姑娘是真的很在意殿下。”
“我知道。”楚恬应道,心里是又暖又痛。
“殿下。”张北游好心建议说,“您若想让云栖姑娘安心,就装作不知道云栖姑娘磕伤了膝盖的事吧。”
楚恬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红肿的右手,思量了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
赵姑姑来给云栖送晚饭的时候,云栖正捏着什么东西坐在床上发呆。
待走进些,赵姑姑才看出来,云栖手里捏着的是一副手套。
赵姑姑知道,昨天夜里,云栖连夜为容悦赶制了三幅手套。
云栖说,容悦每日都要侍弄花草,每日都用得上手套。
她之前送给容悦的那副手套,已经被容悦用旧了。
她再做三副送给容悦,应该够容悦用到来年,用到她们下回再相见的时候。
谁知手套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容悦人就没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
在稍稍感怀了一下之后,赵姑姑便朗声招呼了云栖一句,“来,吃饭了。”
云栖醒过神,见是赵姑姑端着饭来了,连忙将手套放到枕边,“姑姑何必把饭送过来,我自己去吃就好。”
赵姑姑端着托盘走上前来,“你没听张太医嘱咐,叫你尽量卧床休养,能不能就别动。你放心,你摔伤膝盖的事,我已经去跟吴才人说了。才人说,让你尽管安心休养。你就算不肯听我的话,也该听才人的话。”
“圣驾回銮在即,正是最忙的时候,我却给才人添乱了。”云栖惭愧,“姑姑,我这伤真的不要紧,您不必拿我当病人看。”
“好,我不拿你当病人,你自己也别太逞强。”赵姑姑很好脾气地说,“来,这是我特意为你熬的骨头汤,你快趁热把它吃了吧。”
“我去桌上吃。”
云栖赶着说,赶着就要起身下地,却被赵姑姑拦住了。
“今儿你就别挪动了,搁这儿吃吧。”
云栖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接过赵姑姑递来的饭和汤,一口饭一口汤,大口大口地吃着。
赵姑姑看得出来,云栖根本就没什么胃口,是怕她担心,才勉强自己把饭咽下。
见云栖这样,赵姑姑反而更心疼,“要是吃不下,就别硬吃。”
云栖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勺子,冲赵姑姑浅浅一笑,“姑姑,我吃饱了。”
云栖这一笑,笑的很乖,也很努力。
努力的向赵姑姑证明她没事,也努力的告诉自己她没事,真的没事。
“傍晚的时候,陛下差人赏了些葡萄给才人。是一种绿色的葡萄,名叫翠珠儿。这葡萄不仅皮薄无核,个头还大,还很甘甜多汁。可就是因为太甘甜了,才人不爱吃,便都赏给了咱们。你想不想吃些尝尝?”
赵姑姑费了如此一番口舌,她若说不想,那就太不懂事了。
云栖立马点头,“想吃。”
赵姑姑笑笑,“那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端去。”
赵姑姑走后,云栖缓缓地吐了口气,瘫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轻轻揉着自己发胀的肚子。
刚刚吃饭吃的太急,没嚼细就咽下去了。
这会儿肠胃略微有些不适。
云栖揉了一会儿还觉得难受,便想着去倒杯水喝。
这厢,她刚把腿放下,要起身下地,就见碧蕊从屋外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