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既然出言辩解不好, 索性就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让景嫔觉得欺负她这样一个憨傻软弱的人没什么意思,说不定就放她回去了。
于是, 云栖故意装傻, 装作看不出景嫔恼了,脸上毫无惧色。
景嫔目光凶狠地盯视着跪在屋子中央,一脸茫然的云栖。
觉得这丫头可能有点儿傻,竟然不知道害怕。
这就是吴玉琼苦心调教出来的人?
依她看, 随便抓来一个未经调教的,也比眼前这个精明。
吴玉琼啊吴玉琼, 你调教人的本事真是太拙劣了。
不过话说回来, 她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
她调教人的本事虽然厉害, 但看人的眼光却极差。
苦心调教出来一头白眼狼, 牙磨利了立马就反嘴咬她一口……
想到此处,景嫔心里那块老伤, 又开始隐隐作痛。
疼得她神情变得越发冷肃狰狞。
眼前这个叫什么云的丫头, 生了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心眼。
吴玉琼极善笼络人心,八成已将眼前这傻丫头收的服服帖帖, 令这丫头对她忠心耿耿, 唯命是从。
可这世上最易变的不就是人心吗?
原本对你再忠诚不二的人, 也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日背弃你。
被人背叛的滋味何其痛苦, 而被自己倾心相待, 无比信任亲近之人背叛, 那种痛根本无法言喻。
既然无法用语言让吴玉琼明白,被狠狠背叛的她曾经历过怎样的绝望与痛苦,那就让吴玉琼这个背叛者也亲身去尝一尝吧。
见原本神情冷酷的景嫔唇角忽然挑起一抹笑,本来不太紧张的云栖,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怒气冲冲的人忽然诡异一笑,这是要发狠,发大狠啊。
云栖屏息,等待着景嫔言语刁钻的质问,或直接对她降下责罚。
相比之下,云栖更希望是后者。
景嫔早拿她出完气,就能早些放她回去。
若太久不见她回去,姑姑和有德定会很担心。
若事情传到吴才人耳里,才人也会跟着一起不安心。
她舍得不这三个人为她焦心。
她只盼吴才人不要情急之下,到丽景轩来寻她。
否则,便是自投罗网,送上门让人家欺负。
“你过来,到本宫这里来。”景嫔忽然开口,声音意外的温柔亲切。
云栖愣了一下,这是先给个甜枣,待会儿再打一巴掌吗?
别说打一巴掌了,就算待会儿景嫔要打她一个拳头,她也得老老实实地受着。
于是,云栖便依言起身,缓步走到景嫔跟前。
她刚欲跪下听候景嫔发落,景嫔竟然倾身上前,伸出双手将她扶了起来。
云栖心下一颤,惊疑不已,忙语气谦卑的与景嫔说:,“奴婢从小厨房过来,沾了一身的油烟,恐脏了娘娘的手。”
景嫔却没有收回手,反而更加亲密的拉住云栖的手,满眼和气地看着她。
一旁,总端着掌事大宫女的架子,平日里不苟言笑,无甚表情的玉珀,此刻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她想不通,他家主子为何没羞辱责难吴才人的狗出气,反而对狗那么和气,那么亲近。
想她侍候景嫔娘娘多年,对娘娘一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娘娘都不曾像这样拉过她的手。
一个小厨房里烧火的粗使丫头,凭什么得到主子这般重视厚待。
这不过就是吴才人的一条狗啊!
因太过错愕与嫉恨,玉珀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心口憋闷的厉害。
“告诉本宫,你多大了?”景嫔柔声问云栖。
云栖不敢直视景嫔的脸,垂着眼规矩又老实的回道:“回娘娘,奴婢过了年就十五了。”
这个叫云什么的孩子有十四了?
景嫔又细细端详了云栖几遍。
这孩子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小些,不只是天生脸嫩,大概也是因为生得太过瘦弱的缘故。
刚刚这孩子跪的远,又被长且厚的刘海遮住了几乎半张脸,乍一看去,这孩子的容貌并未让她感到惊艳,至多算是姿容出众罢了。
这会儿再看,玉珀之前说的,这孩子生得有多好看的那些话,也不算是夸张。
这张脸是够标致的,标致到无可挑剔,却不妖艳妩媚让人生厌。
这一脸憨实的模样,当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玉珀,搬张凳子过来。”景嫔吩咐说。
玉珀回神,忙按照景嫔的吩咐,将凳子搬了过来。
“快来,坐到本宫身边来。”景嫔示意云栖坐到玉珀刚搬来的凳子上。
见状,一旁的玉琅也惊着了。
她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对哪个奴婢这般亲近过。
其实,也不能说从未见过。
从前,主子待她两个陪嫁侍女,就很好很亲近。
尤其是待玉琼,也就是如今的吴才人。
两人时常坐在一处下棋,同抚一张琴,她甚至还见过主子故意支开众人,偷偷拉着吴才人同桌吃饭。
还有一回,吴才人要写封家书托人捎回去,主子就站在一旁,亲自为吴才人研墨。
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只可惜……
玉琅心中唏嘘不已。
另一边,原本有些惶然无措的玉珀,却突然冷静下来。
主子待吴才人的狗这般亲切,必定有其目的。
至于是什么目的……如今吴才人已经被她家主子牢牢攥在手心中,对她家主子唯命是从,且主子又刚调了阿琼和鲁忠去缀霞居,缀霞居上下的一举一动,都在主子的监视之下。
主子实在没有必要特意拉拢这个叫云栖的小东西。
云栖心里也很纳闷,她看得出景嫔这是在有意拉拢她,却一时想不出景嫔拉拢她到底图什么。
心里着实有些紧张。
景嫔就这么拉着云栖的手,一说就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
景嫔与云栖聊的都是很家常的闲话,气氛意外的融洽。
但云栖始终都没放松警惕,生怕景嫔笑里藏刀,话中有什么陷阱。
但直至这场闲聊结束,云栖也没落入什么陷阱,反而收获了一只品相极佳的翡翠镯子。
拿人家的手短,云栖怎么敢收景嫔的东西,况且还是如此贵重的东西。
万一回头景嫔翻脸,说自己的翡翠手镯不见了,东西从她身上找出来,她便是百口莫辩。
偷盗在宫里算是大罪,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她“偷”了景嫔那么贵重的东西,差不多可以押去暴室打死了。
对云栖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冤死。
为了规避这种风险,云栖把心一横,冒着不识抬举,会被景嫔当场责难的风险,对景嫔说,说自己成日在小厨房做粗活,一不小心就会把这镯子碰断。
如此,既可惜也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景嫔闻言,二话没说,立马命玉珀取来一只足有两指宽的金镯子,把那只翡翠镯子换下来。
她与云栖说,金镯子不怕磕碰,叫云栖一定要时时刻刻将镯子戴在腕子上,不许摘下来。
于是乎,云栖便戴着一只足有两指粗,金光灿灿的手镯被玉琅送回了缀霞居。
临走前,玉琅特别羡慕地看着云栖,轻轻捏了捏云栖的脸颊,“你可真有福气呀。”
云栖望着玉琅渐渐走远的背影,真想追上去拉住她,跟她说:“这份福气我不想要,给你好不好?”
“师傅。”
云栖被忽然从暗处蹿出来的有德吓了一跳。
“师傅,景嫔为难你了是不是?她有没有对你动用私刑?”有德一边问,一边满脸焦虑的上下打量云栖。
见云栖脸上和手上都没有明显的伤,有德却没有放心下来,“师傅,你哪里疼一定说出来,千万别忍着。”
云栖莞尔,“放心,我没有吃亏。”
“景嫔没欺负师傅?”有德无比惊讶。
云栖怕隔墙有耳,冲有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回去再说。
有德会意,也没再多言,便与云栖一道向后院走去。
一进屋,见赵姑姑不在屋里,云栖连忙问有德,“姑姑是不是去找才人,把我被景嫔叫去的事跟才人说了?”
有德点头,“这么大的事,姑姑自然要上报给才人。才人和姑姑都约定好了,若到了戌时还不见景嫔放师傅回来,才人便会去丽景轩要人。”
云栖听了有德的话,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这眼见就要到戌时了,幸好她回来。
若才人真去了丽景轩,这事便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云栖忙与有德说:“有德,劳你去前院替我跑趟腿,就说我已经平安回来了,没受伤也没受委屈,让才人和姑姑都放心。”
有德点头,先扶着云栖到桌边坐下,才依着云栖的话,匆匆赶去报喜。
不多时,赵姑姑便跟有德一道回来了。
尽管已经提前从有德那里知道,云栖安然无恙,但唯有像这样亲眼看到人好好的,她心里才能真正松快几分。
但也着实后怕。
从云栖被景嫔叫去直到回来,前前后后足有一个多时辰。
这无疑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一个时辰之一。
她原以为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心已经百炼成钢,无论遇上什么事都能处变不惊。
但当她眼睁睁的看着云栖身陷险境,她根本就无法冷静。
当她想到云栖有可能遭遇什么,她简直快要疯了。
好在人已经平安回来了,否则……
“叫姑姑为我担心了。”云栖走上前,握住赵姑姑的手。
在被云栖握住双手的瞬间,赵姑姑眼泪险些掉下来,“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