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您认为除了楚小六以外, 还有谁能支使动您儿子?”张北游应道。
张老院判闻言, 狠狠白了张北游一眼,“不许对六殿下不敬。”
张北游甚是敷衍的“哦”了一声, 而后问道:“爹能否告诉我, 您那位友人是谁?”
张老院判斩钉截铁地说:“不能。”
“那爹能否告诉我,这散血膏里究竟掺了什么?”
张北游原以为他家老爷子张口就能给出他答案,谁知他家老爷子却低头盯着那两份一模一样的药膏,一盯就是半晌, 最终很不甘心地摇了摇头。
老爷子一定是在跟他开玩笑呢,张北游如是想。
这世上还有他家老爷子不识得的毒物?
可瞧老爷子那万分落寞加极度郁闷的神情, 并不像装出来的。
“爹, 您当真分辩不出?”张北游小心翼翼地追问一句。
张老院判不言语, 只管将张北游手上那份药膏拿来, 与他手上那份一同放在了身旁的案台上,而后冲张北游比了个请的手势。
你能你来。
张北游苦笑, “爹都不认得, 我怎么可能……看!爹你快看!”
张老院判被他家傻儿子几乎破音的一声大吼吓了一跳, 不禁恼道:“你这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就不能稳重些。”
张北游不理张老院判的教训,十分激动地扯着张老院判的衣袖, 指着桌上那两份药膏, “爹您看, 您快看呀!”
张老院判不情不愿地低头看去, 心下一惊。
两张用来包裹药膏的桑皮纸, 撕开的边缘竟然能对上。
这会不会只是巧合?
张老院判连忙俯身, 仔细比对起来。
张北游也赶忙凑上前,与张老院判一同查看。
经过一番细致的比对以后,父子俩认定,这两张桑皮纸曾经就是一张,是被人一撕为二,分别拿来使用了。
在确定这件事以后,张北游立马直起身来,双手抱臂,用略带嫌弃的目光盯着张老院判,撇嘴道:“原来这些年,爹一直都在默默地为宫里的红颜知己做事。”
没错,这些年他是一直都在暗地里为宫中的一位知己好友做事,却不是什么红眼知己。
张老院判一脸错愕地望着他家傻儿子,怔忪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而后抄起案上的戥子,就朝他家傻儿子扔去,边扔边怒骂,“你这满口胡言的不孝子!”
张北游反应极快,一个侧身就躲过了迎面飞来的戥子。
他用既委屈又愤恨的目光盯着他家老爷子,数落道:“娘对爹那么好,爹怎么能背着娘为别的女人卖命,简直就是个负心汉!”
张老院判快被他家傻儿子给气疯了,“什么负心汉,你给我滚过来把话说清楚!”
张北游依旧保持着气鼓鼓的抱臂姿势,往后跳了一大步,接着又别过脸去,特别有骨气的回了两个字,“不要!”
张老院判气得直发抖,想上前把人强行抓过来,却实在没这个力气。
年纪大了,真心有些闹不动了。
于是在喘了几口粗气,让自己稍稍冷静些以后,张老院判就回到案后的椅子上坐下。
从案上随手抓起一本书,就朝张北游扔过去,“滚!你赶紧滚!”
见他家老爷子竟然拿书扔他,张北游心中惊诧不已。
要知道,他家老爷子不仅仅是个医痴,还是个书痴。
平日里除了爱收集各种药材,还爱收集各类医书典籍,并珍惜异常。
从小到大,老爷子从来没拿书扔过他。
不是怕把他打坏,而是怕把书摔坏。
而今日,老爷子竟然用书扔他。
看来,老爷子是真动了气。
难道是他错怪老爷子了?
张北游怕书砸在地上会摔坏,怕他家老爷子事后会心疼后悔。
在电光火石之间,张北游做了个决定。
他没有闪身躲开那本事,而是打算伸手接住。
可惜的是,他的手却不幸慢了一拍,手接成了脸接,一本书迎面就砸在了脸上。
疼的张北游“哎呦”一声,向后趔趄了两步,险些没摔倒。
好在书没坏。
张老院判饶是生气,也没真想伤着他的心肝骨肉,扔书的时候故意扔偏了几分。
没想到自家傻儿子是真傻,竟然自己往上撞。
是不是最近他揍这傻小子揍的不够频繁,令这傻小子的躲闪技能退步了?
但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那本书不偏不倚正砸中了他家傻儿子的脸,也不知砸没砸破相。
这傻小子本就一把年纪不好娶媳妇,若再变得不俊了,岂不是更娶不到媳妇了?
张老院判担心得很,想起身过去看看傻儿子的伤情。
可他这会儿不正与傻儿子置气吗?若就这么跑过去嘘寒问暖,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张老院判强忍着冲动,没有起身过去。
张北游见他家老爷子不住的抬眼瞅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知老爷子是在担心他。
爹一直都是很疼他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张北游捧着基本上完好无损的书走到案前,将书轻轻地放在案上,而后看着他爹问:“爹,您当真不认得吴才人身边的赵姑姑?”
张老院判没好气地说:“什么吴才人,赵姑姑,听都没听过。”
爹那包药膏不是从赵姑姑那儿得来的?
爹不是在帮赵姑姑办事?
张北游脑中忽然没了头绪。
他手里这份药膏,是托有德悄悄从云栖姑娘那盒里取了一点儿带出来的。
爹那包药膏,既然与他这包药膏所用的包纸本是一张,那就说明他爹的那包药膏,也是出自缀霞居。
掐指一算,他爹已经辞去太医院院判一职有六年多了。
六年前,吴才人,云栖姑娘,还有有德都还没入宫呢。
缀霞居中唯一有可能与他爹相识的人,就只有赵姑姑。
而他爹却说,自己并不认得赵姑姑。
那么他爹手中的这份药膏,是什么交托的呢?
“爹,您就告诉我吧,您这包药膏究竟是什么人交给您的?”
张老院判抬眼望着傻儿子,并没有应声。
张北游是铁了心要弄清楚此事,他只管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家老爷子,他要答案。
父子俩就这样对峙了半晌,最终张老院判认输了。
他叹了口气,对张北游说:“是王醒,是他请我帮他看看,这散血膏里究竟掺了什么。”
张北游心中震惊不已,他没想到此事竟事涉像王醒这样的大人物。
“爹,您说的王醒,是陛下身边的那个王醒?”
“除了他以外,宫里还有第二个叫王醒的人?”
张北游知道自己刚才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他不是真蠢,就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勉强定住心神,又问张老院判,“爹,王醒公公有没有跟您说,这药膏他是从哪儿得来的?”
张老院判摇头,“没有。”
“真没有?”
张老院判气得又想用书扔这个傻儿子。
可见傻儿子的额头和鼻头都被他之前扔的那本书砸红了,便忍着没再动手。
“我要么不说,既决定说了,就绝不会说谎骗你。”
听了这话,张北游心中好生惭愧。
“爹,是儿子错怪您了,儿子向您赔不是。”
见傻儿子颇有诚意的向他认错,张老院判心中的火气便消了大半。
张老院判望着张北游,疑惑又担忧地问:“你不是说,你是在帮六殿下办事吗?怎么又会牵扯到什么吴才人、赵姑姑?当年,你入太医院任职之初,我就叮嘱过你,让你绝对不要参与后|宫里的事,看来你是忘了。”
张北游特别无辜地看着他爹,“爹,我的确是在帮六殿下办事。”
张老院判不信,“那吴才人和赵姑姑又是怎么回事?”
张北游长叹一声,“这就说来话长了。”
张老院判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的看着傻儿子,“我有的是工夫听你慢慢说。”
张北游摇头,认真道:“不可说。”
张老院判知儿子有苦衷,也不逼着儿子为他答疑解惑,却实在担心儿子如今的处境。
他心里后悔的要命,当初就不该让这傻小子进太医院。
“小宝啊。”
张北游神情一滞,若他没记错,小宝应该是他的小名。
老爷子竟突然唤他的小名,这也太……太羞耻啦!
张北游满脸通红,含糊地“唔”了一声。
爹,您有什么话就快讲,能答应的儿子统统都答应您,只求您别再喊我的小名了。
张老院判用严肃又不失慈爱的口气对张北游说:“你把太医院的差事辞了吧。”
张北游愣住了,爹竟然让他辞去太医院的差事?
难道……难道爹已经看出来,他有弃医从文的打算?
不只看出来了,爹应该还认为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只有做太医院院使之相,还有状元之相。
此刻,张北游心中是百感交集,“爹,您终于肯承认儿子比您强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张老院判被气得胸闷,凶巴巴地横了他傻儿子一眼,“想赢过老子,还早呢。”
张北游唇角一歪,露出一个贱兮兮的坏笑,“爹,您诚实点儿不好吗?”
张老院判愤怒拍桌,指着桌上那两包药膏道:“你那么有能耐,那你告诉我,这药膏里究竟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