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赵姑姑感念阿阮如此惦念关怀云栖的腿伤, 特意将自己私藏的好茶拿出来,给阿阮泡了一壶。
并十分和气的与阿阮说,若推拿推累了就歇上一歇,喝口茶。
阿阮谢过赵姑姑, 目送赵姑姑捧着针线筐出了门。
“赵姑姑心灵手巧,做了一手好菜,想必对刺绣也很在行, 回头得了机会, 我可得向赵姑姑讨教一二。”阿阮笑嘻嘻的对云栖说。
云栖心道:还是不要了吧。
“其实, 姑姑对刺绣并不是很在行, 手艺寻常, 很寻常。”
正是因为很“寻常”,所以才要偷偷跑到屋后没人的地方去绣。
一则光线好。
二则清净,不怕大伙儿围观, 也就不怕大伙儿看到她一言难尽的刺绣技艺会笑话她。
毕竟,赵姑姑是个很要面子的人。
“阿阮,你喜欢刺绣?”云栖接着之前的话茬问。
阿阮点头, “喜欢, 就是太笨,做的不好。”
云栖莞尔,“熟能生巧,只要多加练习, 一定能慢慢做好。”
阿阮轻轻叹了声气, 略带委屈的与云栖说:“我是想得闲多练习刺绣来着, 可董姑姑不喜欢我做这些。我稍一得闲,姑姑就会命我练习切菜揉面,说这才是正经。”
“董姑姑这是看重你,想让你继承她的衣钵。”云栖说,并不是有意说好听的安慰阿阮,是真就这么想。
“可我不喜欢在伙房里当差。”阿阮声音很轻,但脸上的苦闷之色却很重。
云栖想了想,也不是不能理解阿阮,“厨房里的活又脏又累,还很繁杂,也不怪你不喜欢。”
“不是不是。”阿阮连忙摆手,向云栖解释,“云栖,我不是怕脏怕苦,就是不喜欢成日闷在一间四四方方的小屋里。与其成日围着锅台砧板转,我倒宁可去浣衣局洗衣裳,至少能看见天。”
话说到这儿,阿阮稍稍顿了顿,才又接着说:“云栖,你不知,我小时候最爱做的事就是搬张小凳子,坐在屋前的空地上仰头看天。我觉得天特别好看,看着天上飘过的朵朵流云都能看入迷,娘喊我吃饭我都不愿回去。只想化作一只飞鸟,飞到天上,看看这天究竟有多高。”
阿阮说着,不禁扬起头来,却发现头顶并不是蓝天,而是屋顶。
阿阮回神,很不好意思的冲云栖笑了笑,“云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不傻的。”云栖也对阿阮笑,笑的温柔和煦,“我从小到大,也有个改不掉的习惯,就是喜欢爬到高处眺望。白日里看蓝天白云,夜里看星辰明月。”
听了云栖的话,阿阮的双眼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她连忙往云栖身边凑了凑,笑着跟云栖讲,“我小的时候,有一回突发奇想,就想着要离天更近一些,便爬到了屋顶上看天,却一不小心踩碎了好几片瓦,险些将屋顶给踩漏了。被我娘抓下来,一通好打。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爬高了。还有啊,我小时候还……”
阿阮讲得这些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小场景,唤起了云栖那些细碎的,很久远的记忆。
让云栖想起了她那无趣,寂寞,又惨淡的童年。
让她想起她原来是穿越而来的人。
想起了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那种种的不适与不安。
她究竟是从何时起,如此彻底的融入了这个世界呢?云栖也说不好。
她只记得,穿越之初,她是满腹的抱怨与绝望,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人了。
而如今她却觉得无比庆幸。
倘若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她大概会形单影只,孑孓一生。
可如今,她有师傅疼,有徒弟爱重,有想要守护的人,也有令她倾心爱慕,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能来到这里真好。
能活着真好。
“云栖,你想什么呢?”阿阮问。
云栖回神,冲阿阮一笑,“回头得闲,咱俩一起晒着太阳看天空看流云可好?”
“好呀好呀。”阿阮一口就应下,“可惜我不能陪着你一起爬高,皇宫里的屋顶是不许爬的,若被抓到可不是一顿打就能了事的。”
云栖微微侧身,将嘴巴凑到阿阮的耳边,神秘兮兮的对阿阮说:“其实,我在昌宁行宫的时候爬过屋顶。”
“真的!”阿阮惊得眼睛瞪得溜圆。
云栖觉着阿阮这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了捏阿阮的脸颊,“若明年陛下还带诸位主子去昌宁行宫避暑,我就偷偷带你爬一回。”
阿阮使劲儿点头,赶忙兴高采烈地张罗着要为云栖推拿,生怕云栖反悔似的。
一掀开裤腿,阿阮就十分惊讶的“呀”了一声。
“前日为你推拿时,你两边膝盖还都肿的厉害,这才隔了一日,怎么好了这么多?”
云栖温浅一笑,道:“这都多亏了你呀,是你推拿推的好,我腿才好的这样快。”
“推拿竟如此管用?”阿阮欢喜不已,连忙挽起衣袖,“照这样,推了这次,再推一次,你的腿应该就能好全了。”
“再推这一次就够了。”云栖说。
“不行。”阿阮摇头,“你听我的,再推一次。”
云栖从善如流,“阿阮,真是谢谢你。”
阿阮被云栖谢的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声不谢以后,便更加卖力的为云栖推拿起来。
云栖望着眼前的阿阮,忽然觉得阿阮跟宜香有些像。
两人的眉眼没有一点儿相像,但性情却有些相似。
都是一样的善良,淳朴。
但又不完全一样。
宜香的性子极为温婉柔顺,而阿阮应该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
两个都是好姑娘。
云栖一边享受着阿阮的推拿治疗,一边听阿阮讲着她童年的趣事。
她真心希望像阿阮,还有像阿阮一样的好姑娘,都能过上平安顺遂,事事如意的日子。
这厢,云栖和阿阮正相谈甚欢,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师傅,是我。”
话音刚落,有德就一副兴冲冲的样子进了屋。
显然是来报喜,而不是报忧的。
有阿阮在,有德有所克制。
他努力压下自己疯狂上扬的唇角,故作冷静的与云栖说:“师傅,四公主宫里刚刚来人,说是四公主想向吴才人借用师傅半日。来人说,昭怀太子妃赠给四公主的一盆花名叫百日红的花,这几日有些打蔫。四公主听说师傅曾跟昭怀太子妃学过几手侍弄花草的本领,便想请师傅过去帮着看看那盆花。吴才人那边已经答应了,说午后就让师傅过去。”
有德说完,忍不住冲云栖挤了挤眼。
太好了,师傅能与六殿下相见了!
确定今日午后真能见到六殿下,云栖松了一口大气。
心里明明欢喜到直想跳起来转圈圈,可当着阿阮的面,却只能故作镇定。
“嗯,我知道了。”
有德怕耽误阿阮为她师傅疗伤,便没久留,在与阿阮道了声辛苦以后,便出去了。
“云栖,你随昭怀太子妃学过侍弄花草?”阿阮望着云栖,一脸的崇拜。
那眼神不像是看人,而像是在看哪路神仙。
云栖并没有正经随昭怀太子妃学过种花养草,不过昭怀太子妃拉着她闲聊的时候,倒是跟她讲过不少种花养草的技巧。
什么花草,用什么花土,施哪种肥,浇多少水……
她是真从昭怀太子妃那儿学到了些东西。
如此说来,她勉强算是昭怀太子妃的半个学生。
于是,云栖冲阿阮点了点头,“昭怀太子妃殿下是教过我一点儿。”
阿阮听了这话,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激动,“那你去过芳园吗?去过吧?”
云栖点头,“嗯,去过。”
阿阮深吸一口气,迅速挪到了云栖身边坐,“芳园是不是真如仙境一样美?”
云栖浅笑,“我没去过仙境,不知仙境该是什么样子。可要是真有仙境,我觉得就该是芳园那个样子。”
“真好啊。”阿阮一脸的羡慕,她连忙双手握住云栖的手,“倘若明年陛下还带诸位主子去昌宁行宫避暑,你不只要带我爬屋顶,也带我去芳园看看好不好?”
云栖这边刚要应声好,阿阮那边却兀自摇头,“我这样真是太厚脸皮,太不知分寸了。芳园那种地方哪是说去就能去的。”
阿阮抬眼,十分羞愧的对云栖说:“云栖,让你为难了,真是对不住。你能不能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不能。”云栖轻轻握了握阿阮的手,“若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芳园看看。”
“真……真的?”阿阮眼睛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栖点头,“我不骗你。”
阿阮欢喜的都快哭了,恨不能秋天立刻结束,赶紧来到冬天,冬去春来,再飞快的进入夏日,陛下决定还带着诸位主子去昌宁行宫避暑。
到时候她就死皮赖脸的求董姑姑,无论如何都要带她一起去行宫。
去到行宫以后,她就有机会去“仙境”一饱眼福。
这够她吹一辈子了。
“云栖,昭怀太子妃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呀?真像传闻中说的那样?”阿阮问。
“传闻都怎么说?”云栖反问,是真不清楚。
阿阮便跟云栖讲了一大堆有关昭怀太子妃的传闻。
总结下来就是,昭怀太子妃是观音菩萨和花仙子的化身。
云栖觉得这个形容还算贴切,却不够贴切。
她所了解的昭怀太子妃,除了有如神明般传奇的一面,也还有人的一面。
昭怀太子妃是个很怕寂寞的人,也是个记仇并睚眦必报的人。
有时,还有些孩子气。
但总的来说,昭怀太子妃是个好人。
她无比敬重并喜爱昭怀太子妃。
可知她心里有多怕那毒|药膏的事,与昭怀太子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