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见景嫔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锐利,云栖心中郁闷。
她简直快被行为怪异, 喜怒无常的景嫔给逼疯了。
景嫔让她随自己学弹琴, 她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学。
云栖觉得她刚刚的表现不错,应该没有弹错, 可瞧景嫔的样子, 似乎并不高兴。
她实在看不透景嫔心里在想什么, 又究竟要做什么。
云栖是真心希望景嫔要发怒,就怒个彻底,最好能冲她大喝一声“你给本宫滚”,若后头再追加一句“往后再也不许你踏进丽景轩”那就完美了。
可谁知景嫔在怒视了云栖片刻之后, 目光又变得和软下来。
云栖被景嫔这突如其来, 又十分莫名其妙, 让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 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柔情给惊着了。
原本只是有一点儿不自在的人,突然变得特别不自在。
她还是比较习惯景嫔用冷眼看她。
被如此热切的目光注视着, 真的很令人不知所措。
“跟本宫讲讲你与你主子的事吧。”景嫔忽然开口说。
云栖微微睁大眼睛,表里如一的意外。
景嫔竟然想听她与吴才人之间的事?
怎么说呢,这有点儿太……罢了,既然景嫔想听,那她就说呗。
今夜她的策略不就是对景嫔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尽量不激怒景嫔, 从而保全自己吗?
只是她与吴才人朝夕相伴三年多, 她们二人之间可说的事太多, 也不知景嫔想听她说哪方面的事。
云栖原是打算问一问景嫔,却不知这话该怎么问。
索性就从当年她刚调到含冰居开始讲起。
云栖讲得都是她与吴才人之间很日常,很琐碎的小事。
事实上,在今年圣驾前往昌宁行宫避暑之前,他们的日子的确就是这样无波无澜,过的安逸又宁静。
想要挑出几桩特别有趣的事来讲,也挑不出来。
云栖原以为在听她说几桩平淡无奇的日常小事以后,景嫔便会是失去再听下去的耐心和兴趣。
不想,景嫔却听得津津有味,很是专注。
见景嫔爱听她讲,云栖就只管讲下去。
想到什么就讲什么,渐渐的人就不似之前那么拘谨了。
云栖这一讲,就连着讲了快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不停的讲话,云栖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痛得像要冒火。
瞧云栖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景嫔立刻唤玉珀进来,命玉珀立刻去准备些茶和糕点送来。
见云栖竟与景嫔并排着坐在乐室的琴案后,之后又见景嫔亲自给云栖递茶,催着云栖多吃几口糕点。
玉珀简直怀疑这唤作云栖的丫头是不是懂得巫术,给她家主子下了什么降头。
否则,主子为何会如此喜欢这丫头。
“你退下吧,有事本宫会叫你。”景嫔对玉珀说,说完便继续看着云栖吃糕点。
她觉得云栖吃东西的样子很香,很有福相。
于是,吃糕点从来都是用小碟和筷子的人,也学着云栖直接用手抓着吃。
别说,这糕点吃起来似乎真比平日里更香甜几分。
玉珀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依景嫔的吩咐,从屋里退出去。
怔愣愣地站在门口,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在吃了两块糕点,又喝了半壶茶以后,云栖又接着给景嫔讲她和吴才人之间的那些事。
这一讲就是整整一夜。
当景嫔终于熬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叫云栖回去,云栖如获大赦。
她生怕景嫔会反悔,连忙冲景嫔一礼,就匆忙起身告退。
……
还隔着老远,云栖就望见有德正抱着胳膊,倚在缀霞居门外的墙上,盯着她走来的方向,神情凝重。
有德不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碧蕊也在。
见他师傅终于回来了,有德赶忙迎上前,人明明笑着,眼睛却通红,要落泪似的,“师傅可回来了,景嫔可有为难你?”
有德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云栖,不知有多怕见到他师傅身上有伤。
云栖温浅一笑,与有德说:“放心,我好好的,没吃亏。”
云栖这一张口,有德就立刻变了脸色。
膏药般黏在有德身边的碧蕊,也讶异地望着云栖,颤声问:“你这是被景嫔娘娘灌了哑药?”
哑……哑药?
有德上前一把抓住云栖的手,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师傅你别怕,我去找张太医,张太医医术高明,他一定有法子医好师傅。”
云栖简直要恨死那口无遮拦,惯爱胡说八道的碧蕊了。
她狠狠白了碧蕊一眼,而后立即跟有德解释说:“你别听她胡说,我是因为陪景嫔说了一宿的话,所以声音听起来才会有些哑。缓一缓就好了。”
听完云栖的话,有德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心该疼还是疼。
景嫔未免也太能折腾人了!
不让人睡觉,一直逼着人说话,还一说就是一整宿。
有德又往云栖跟前凑了凑,扶住云栖的胳膊,“我送师傅回去,回去后师傅多喝几杯温水,再好好睡上一觉,醒来以后应该会觉得好些。”
碧蕊见状,也连忙凑上前,要学着有德的样子去搀扶云栖。
云栖无比嫌弃的甩开碧蕊,多看这人一眼都觉得受不了。
不胡说八道会死吗?在宫里,爱胡说八道的人,命都不长。
若不赶紧改掉这毛病,就等着吃亏送命吧。
碧蕊脸皮厚,云栖刚甩开她的手,她就又缠上来,再甩再缠。
如此一路纠缠着,直到回了缀霞居的后院。
这个时辰,皇上已经移驾去上朝了。
雅音和墨心正在前头伺候吴才人梳洗。
而玉玢和阿琼两个正无所事事地站在饭厅门口闲聊,时不时的瞅一眼正在院里浇花的赵姑姑。
鲁忠手握笤帚,看似在专心扫院,实则也在偷瞄赵姑姑。
宝贝徒弟在昨夜那种当口上被景嫔娘娘传召过去,并彻夜未归,亏这做师傅的还能没事儿人似的,悠闲的在那儿浇花。
所谓的师徒情分,也不过如此。
那些个正冷眼旁观,腹诽赵姑姑的人,哪里知道赵姑姑只是在佯装镇定而已。
此刻,赵姑姑心中无比煎熬,恨不能立刻冲到丽景轩找云栖去。
若非王醒随驾离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她莫要冲动行事,她早就这么做了。
天刚亮的时候,王醒就派人去丽景轩打探过情况。
昨夜的丽景轩相当平静,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由此可以推断,云栖应该是安然无恙,没受什么刑。
王醒临走前说,他会派人在丽景轩外守着,若早膳前云栖还没从丽景轩回来,他的人就会行动。
赵姑姑赞同王醒的判断,相信景嫔是个聪明且有分寸的人,不会太为难云栖。
可只要一刻见不到云栖全须全尾的回来,她这颗心终究难安。
天知道昨夜云栖在丽景轩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煎熬,真是想想就让人心碎。
一壶水浇完,云栖还没回来。
赵姑姑才决定不再等了,要亲自去丽景轩打探打探情况,就见云栖回来了。
见人是被有德和碧蕊一左一右地扶着回来的,赵姑姑心头一紧,这哪是安然无恙,分明就是吃亏了。
赵姑姑慌忙放下手中的水壶,小跑着迎上前去,“伤在哪儿了?快进屋让姑姑看看。”
“姑姑,我没伤着。”云栖赶紧解释。
“嗓子怎么了?说话怎么是这个声儿?”赵姑姑望着云栖,脸色明显白了几分。
“赵姑姑放心,她这不是被景嫔娘娘灌了哑药,就是说话说多了,嗓子坏了。”碧蕊抢话说。
有德听了这话,忍不住瞪了碧蕊一眼,责怪道:“师傅不是刚教训过,叫你不要乱说话吗?”
有德天生长了一副良善的模样,就算生气,样子看起来也不凶。
碧蕊自然不怕有德,只当有德这是在与她打情骂俏,红着脸羞答答地说:“我知道,我不说了。”
“你真的别再乱说了。”
“嗯,我听你的。”
云栖实在懒得再理碧蕊,她拉住赵姑姑的手,“姑姑,咱们回屋说话。”
赵姑姑点头,紧紧挽着云栖的手,与云栖一道回了屋。
见云栖平安无事的回来了,玉玢心里不忿至极,好险没咬碎自己那一口银牙。
原以为昨夜,景嫔主子赶在那个当口将那怪胎找去,是要拿那怪胎出出气。
她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想着那怪胎得意了那么久,总算是要倒霉了。
却没想到那个怪胎竟然安然无事的回来了。
难道景嫔主子不是为出气,才传云栖那个怪胎过去的?
不为出气,那能是为什么?
……
云栖刚进屋坐下,就急着要与赵姑姑讲她昨夜在丽景轩的经历。
赵姑姑却拦着不许云栖开口讲话,在逼着云栖连喝了两大碗温水以后,赵姑姑才松口,“你长话短说。”
云栖便以最精简的语言,把昨夜发生的事跟赵姑姑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云栖忍不住问赵姑姑,“姑姑,您说景嫔为何要让我给她讲这些事,景嫔那么憎恨才人,照理来说她应该最不爱听有关才人的事。”
赵姑姑冲云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嗓子都哑成这样了,你就不要再说话了,仔细落下病根,日后成了个破锣嗓子。有什么话,等你嗓子好些了咱们再说。”
嗓子火辣辣疼的云栖对赵姑姑的建议深以为然,赶忙点点头,表示不说了。
她起身麻利的去找来笔墨纸砚,决定用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