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昆州才进贡了一批松蕈,吴才人今日亲自前来, 是为给咱们娘娘送松蕈熬制的酱。”玉珀与云栖说, “云栖, 你知道松蕈吧?”
云栖点头,“从前曾听赵姑姑提过,说松蕈是一种极为金贵的山珍,通常在秋日里生成。因常常寄生在松树下, 故而得名松蕈。
赵姑姑还说, 咱们大夏虽然地大物博,却也只有昆州出产这种蕈子,且产量极少。
而这蕈子还天生娇贵,不易运输。
就算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快马加鞭将这蕈子从昆州运到京都城,其中一多半也会坏在路上。
因此,新鲜的松蕈, 即便是在宫里, 也算是相当稀罕的一种食材了。”
“对了对了,我说着就是这个松蕈。”玉珀连忙应道, “昨日, 今秋第一批松蕈刚送抵宫中。除了皇后那边一定要送去一份, 陛下就只赏了贤妃, 余下的陛下自己都没留, 全都命王醒公公给吴才人送来了。
陛下说, 吴才人孕中胃口不佳, 这松蕈味道极为鲜美,吴才人应该会喜欢。
吴才人究竟爱不爱吃松蕈我不大清楚,却知咱们主子是极爱吃松蕈的。
尤其爱吃松蕈与新鲜牛腿肉熬制的酱。
吴才人知咱们主子好这口,便命人依着咱们主子的喜好和口味熬制了两大罐松蕈酱,亲自给送来了。”
“原来如此。”云栖微微点了点头,“吴才人真是有心了。”
玉珀听了这话却叹,“可惜咱们主子并不稀罕吴才人这一片好心,吴才人前脚刚走,主子就命我将吴才人送来的两罐松蕈酱拿出去倒了。”
“倒了?这么好的东西倒了多可惜。”云栖急道。
“所以我没听主子的,那两罐松蕈酱还好好的在那儿。”玉珀说,“那松蕈是御赐的贡品,用松蕈熬制的酱又是吴才人对咱们的主子的一片心意,我可是万万不敢私吞,更不敢随便处置了。
那两罐酱放在我那儿,真是两块烫手的山芋,既然云栖妹妹知道这件事了,那妹妹能不能帮帮我。
我知咱们主子最听妹妹的话,妹妹可否劝劝咱们主子,收下那两罐松蕈酱?”
云栖也不敢拍着胸脯向玉珀保证,她一定能说服景嫔留下那两罐松蕈酱。
只道:“姐姐容我试试吧。”
听云栖答应了,玉珀松了口气,“那我待会儿就将那两罐酱给妹妹送来。”
“怎好劳烦姐姐来回跑腿,左右我这阵儿闲来无事,这就随姐姐去把东西取来。”
玉珀听了这话,拉着云栖的手谢了又谢,方才领着云栖去取那两罐松蕈酱。
……
云栖前脚刚从玉珀那边回来,阿阮后脚就背着铺盖卷进了屋。
如阿阮自己所言,她的东西的确不多,除了铺盖就只有一个不大的包袱。
因为东西很少,阿阮又手脚麻利,没过多久,阿阮就把自己的东西都安置的差不多了。
“那些零碎的东西等回来再收拾,云栖,咱们先干活去吧,干活要紧。”阿阮对云栖说。
“干活?干什么活?”云栖纳闷。
见云栖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阿阮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咱们不去园子里侍弄花草吗?”
云栖恍然,忙与阿阮解释说:“给花草施肥,捉虫,修剪枝叶的事都由花匠,也就是弘祥和弘喜他们料理,咱俩就只管浇水。”
阿阮吃惊,“只管浇水?”
云栖点头,“晨昏各浇一次,不过像天竺葵那样耐旱的,不必一日浇两次,隔几日浇一次就行。还有几株花,也不必一日两次的浇。等今儿傍晚去园子里浇花的时候,我会一一告诉你什么花一日浇几次,每次浇多少水。”
“云栖呀,你这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阿阮满眼崇拜的望着云栖,赞叹道,“眼下,我也跟着你过上了神仙一样的日子。”
阿阮说着,张开双臂往后一仰,躺倒在身后她刚刚铺好的床铺上。
她盯着床顶,缓缓与云栖说:“从前在小厨房当差的时候,这个时辰,我应该正忙着与董姑姑她们一道为景嫔主子准备早膳呢。
景嫔主子的早膳虽不及午膳和晚膳的菜色多,可是光粥这一样,就要准备三种。
我不单要同时盯着熬煮三锅粥,还要帮着董姑姑照看两口大锅的灶火,每日早上忙完以后,都累得像被扒掉了一层皮。”
话说到这儿,阿阮微微挪动了下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接着与云栖说。
“在小厨房当差的时候,我每日都要起很早,而自打我从小厨房调到杂役房以后,每日就起的更早了。
早上起来草草梳洗一番之后,我就要与其他杂役宫人一道忙着做洒扫,擦洗的活。
这活干快了不行,做慢了也不行。
你活干的太快,太麻利,就要比那些偷懒耍滑的多干不少活。
可要是你活干的太慢,连分内的活都干不完,就不准去吃饭。”
阿阮说着,冲云栖一笑,“云栖,你不知,我刚调到杂役房的时候可傻了,就只管埋头干活,每日都累到连饭碗都端不住,筷子拿在手里直打颤,根本就夹不住菜。
在饭桌上,我压根也抢不到菜。
就只能等大伙儿都吃完了以后,若有菜汤剩下,便拿来拌进饭里吃,若连菜汤都不剩,就只能倒些水来泡饭吃。
有一回,敏荟来收盛饭的木桶和用过的碗碟,见我正在用菜汤拌饭吃,晚些时候便悄悄送了两个包子过来给我。
那是我调到杂役房以后,头一次吃到饱饭。
之后,敏荟便会隔三差五送些好存放的糕点给我,叫我饿了就吃几块垫垫肚子。
云栖,你是知道的,敏荟与我一样,在小厨房里都是做洗菜、烧火那些杂活的。
敏荟哪里捞得着那么多精细的糕点送来给我。
我知道,那日的包子还有隔三差五的糕点,都是董姑姑叫敏荟送来给我的。”
一说到董姑姑,阿阮的眸色明显黯淡了几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云栖,声音闷闷地说:“其实,小厨房要裁人的时候,董姑姑原本是要把敏荟裁掉的。
是我自己跑去跟董姑姑说,我不想继续在小厨房当差了,请董姑姑把我裁了。
当时,董姑姑气得大骂了我一通,但最终姑姑还是成全了我。
做杂役宫女虽然很辛苦,还常常吃不饱饭,但云栖,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云栖,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不想每日都闷在狭小的厨房里,围着锅台转,我想抬头就能看到天。
如今我是如愿了,但我却总是高兴不起来。
我觉得很对不起董姑姑。
姑姑一心想要栽培我继承她的衣钵,我却让姑姑失望了……”
话说到这儿,阿阮的声音有些哽咽,像是哭了。
云栖连忙伸手,轻轻拍了拍阿阮的后背,“董姑姑肯叫敏荟送糕点给你吃,就说明董姑姑心里已经不怪你了。等过阵子,你寻个机会去小厨房瞧瞧董姑姑,把该说的话都说开了,你与董姑姑便还能像从前一样。”
阿阮抹了把泪,“我不敢去。云栖你不知道,姑姑骂起人来的样子可凶了。”
“被骂几句又少不了块肉。”云栖道,“大不了我陪你去。”
阿阮翻过身来,红着一双眼看着云栖问:“真的?”
云栖点头,“真的。”
阿阮立刻一个骨碌坐起身来,拉住云栖的手,“云栖,你真好。”
云栖温浅一笑,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手帕递到阿阮手上,“快将泪好好擦擦,仔细叫风一吹皴了脸。”
“我使袖子抹两把就成,这么好的手帕,沾脏了不好。”阿阮赶着说,赶着将手帕塞回了云栖手里。
“任它再好也只是一条手帕。手帕,就该物尽其用,”云栖说着,捏起手帕轻轻的为阿阮擦去了脸上的泪,“我记得之前你曾跟我说过,说想学刺绣,却一直都没工夫好好学。如今有工夫了,要不要我教你?”
“要,当然要。”阿阮连忙应道,“只是我手笨,怕学不会。”
云栖心道:任你阿阮手再笨,能笨过我家赵姑姑?
那可是手把着手,一针一线的教,都教不会呀。
话说,她有多久没见到赵姑姑了?
自打她从缀霞居调到丽景轩以后,就再没见过赵姑姑了。
她真的好想好想赵姑姑啊。
也不知她何时才能与赵姑姑见上一面。
想到这儿,云栖心里不免有些淡淡的伤感。
“云栖,你怎么了?”见云栖忽然失神,阿阮忍不住关切道。
“没怎么,就是在想针线筐被我放哪儿了。”云栖说,“自调来丽景轩以后,我还没得工夫碰碰针线呢。”
阿阮不解,“你每日只需一早一晚去园子里浇浇花而已,白日里应当很是清闲,怎么会没工夫做针线呢?”
云栖如实答:“浇花并不是我的主要差事,陪景嫔娘娘解闷才是。”
阿阮微微瞪大眼睛,“那传言里说的,你每日都与景嫔娘娘形影不离是真的?”
云栖点头,“这话不假。”
“那你今日为何不用去陪景嫔娘娘?”
云栖答:“景嫔娘娘以为我身子不适,放我休息一日。”
阿阮听了云栖的话,又忍不住赞叹道:“云栖,景嫔娘娘待你是真好,这哪里像是待奴婢,分明是把你当姐妹了。”
云栖闻言,当即就变了脸色。
她立马冲阿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种话可不敢乱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