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来, 快起来。”赵姑姑搀着云栖,想让云栖听她的话,赶紧从冰凉的地上站起来。
而云栖这会儿正神思恍惚,浑身发颤, 仿佛根本就没听到赵姑姑的话。
索性云栖身量纤瘦,赵姑姑力气也大,才将云栖架到桌边坐下。
赵姑姑摸着云栖双手冰凉, 连忙将云栖的双手焐在手心里一阵揉搓,一边揉搓一边试着发问,问云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手被赵姑姑焐暖些的云栖, 才缓缓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将方才她在吴才人房里听到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赵姑姑听。
赵姑姑听后,脸上并未露出初闻此事应有的惊讶之色。
云栖知赵姑姑遇事一向冷静镇定, 可任赵姑姑再如何从容自若, 乍一听到这种事,也不该这般毫无波澜。
“姑姑,您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是不是?”云栖问。
赵姑姑眼眸微垂,言简意赅的答:“是。”
闻言, 云栖呼吸一滞, 半晌才痛苦道:“姑姑为何要瞒我?”
赵姑姑如实说:“是吴才人求我要瞒着你的, 我自己也觉得这事该瞒着你。”
“姑……”
心口处猛地暴起一阵剧痛, 痛得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云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桌沿,勉强稳住了身子。
见云栖突然面色惨白的捂住心口,赵姑姑大惊,连忙凑到云栖身边,扶住云栖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云栖狠喘了几口气,胡乱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轻描淡写道:“没事儿,姑姑我没事儿。”
云栖这样子实在不像没事,赵姑姑心里发慌,“你坐着别动,前厅有奉命留守在此,随时听候吴才人差遣的两位太医,我这就去请一位过来给你瞧瞧。”
云栖闻言,只来得及扯住赵姑姑的衣摆,“姑姑,我真没事儿,姑姑快回来坐下,把您知道的,有关那件事的一切都说给我听听吧。”
赵姑姑最知道云栖的性子,执拗的很。
见云栖原本惨白如纸的脸略微恢复了些血色,看样子是缓过来了,赵姑姑权衡了片刻,便依着云栖的话坐了回去。
“这事儿说来话长,一时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赵姑姑回想了半晌,依旧有些思绪纷繁。
云栖看起来比之前平静了许多,“不急,姑姑慢慢想,慢慢讲。”
赵姑姑看着云栖,“你这样坐着不行,我扶你到床|上靠着,那样能舒服些。”
确实感到有些体力不支的云栖应了声好,任由赵姑姑将她扶到床|上坐下。
赵姑姑去到靠墙的箱子里找出一床棉被,将被子卷好并垫在云栖身后,让云栖舒舒服服地倚在上头。
然后又将自己平日里盖的那张棉被铺开,把云栖裹了个严实。
在确定云栖靠坐在那里,又暖又舒服以后,赵姑姑才在床边坐下,张口缓缓与云栖讲道:“这事儿最早还要从景嫔和荣妃之间的恩怨讲起。
这些事我不曾亲历,都是吴才人讲给我听的。
据吴才人讲,景嫔和荣妃是同年选秀入宫的。
方才你亲眼见过荣妃,荣妃生得有多国色天香,风华绝代,你心里应该是有数了。”
云栖点头,示意赵姑姑继续说下去。
“荣妃不只拥有惊世美貌,出身也不俗,像这样的女子免不了有些自负自傲,认为自己中选入宫以后,必定会艳压群芳,头一个得到陛下的恩宠。
却不想同届秀女中,率先得到陛下恩宠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景嫔。
荣妃应该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嫉恨景嫔的。
在景嫔获宠以后,荣妃凭借其过人的美貌,也很快得到了陛下的宠爱。
两人平分秋色,也说不上谁更得宠些,如此相安无事。
再后来,景嫔和荣妃双双有了身孕,不过景嫔的身孕比荣妃的要早上近两个月。
而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令荣妃对景嫔起了戕害之心。”
话听到这儿,云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越发专注的听赵姑姑接着讲下去。
“荣妃恨景嫔事事都比她占得先机,怕景嫔率先比她诞下龙种,陛下便会不那么重视她诞下的龙种了。
于是在某一日,荣妃便暗中命人将景嫔每日都要服药的安胎药,换成了气味与口味都与之相近的堕胎药,害景嫔小产了。”
“姑姑。”云栖羽睫轻颤,眼中凝着深深的疑惑之色,“既然景嫔娘娘知道是谁用何种手段害得她小产,为何最终景嫔娘娘那场小产被定为意外,设计谋害景嫔娘娘的荣妃安然无恙。”
赵姑姑立刻解释说:“据吴才人讲,景嫔得知她小产并非意外,而是被荣妃所害,已经是半年多以后的事了。
是景嫔身边的人,无意中撞见荣妃宫里的一个大宫女,与景嫔有孕时,奉旨照料景嫔身孕的裴太医过从亲密,关系匪浅,景嫔才对她小产一事,是否只是个意外起了疑心。
景嫔便命人暗中盯着裴太医和那个大宫女的一举一动,终于有一日,将躲在太医院一处少有人去的杂物间内,正行不轨之事的裴太医和那个大宫女抓了个正着,并秘密的带回了毓秀宫审问。
太医与宫女私通,是杀头的大罪。
景嫔以将两人拿去皇后跟前问罪相要挟,逼两人交代她当初小产是否另有隐情。
那个被抓的大宫女是荣妃的陪嫁,一家子人的性命都攥在荣妃手里,即便已经穷途末路,她也宁死不肯将自己知道的事交待出来。
而裴太医却是个明白人,知自己左右都是个死,与其以与宫女私通这种罪名被杀,污了家族声誉,倒不如以被荣妃胁迫,不得已才配了一副堕胎药与荣妃的罪名被论罪。
到时候陛下追查起来,他届时喊个冤枉,咬定自己并不清楚荣妃要堕胎药,是为了戕害景嫔。
保不准还能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
于是,裴太医便将荣妃命他将安胎药换成堕胎药的事,一五一十向景嫔招供了。
在听完裴太医的供述以后,景嫔惊怒交加,恨不能立刻到陛下面前揭发荣妃的罪行。
让陛下严惩荣妃这个杀人凶手,叫荣妃血债血偿,以告慰她那未出世的孩子的在天之灵。
但当时,荣妃因为陛下诞下了一对龙凤呈祥,刚被晋封为妃,圣眷正浓,就连淑妃和贤妃都要让荣妃三分。
景嫔虽然急着想要揭发荣妃的罪行,但景嫔心里明白,单凭裴太医一人的指证,恐怕很难令陛下信服。
保不准还会被荣妃反咬一口,说她与裴太医勾结,诬陷自己。
于是,景嫔并没有立刻去陛下前面揭发荣妃,而是拿私通一事威胁裴太医和那个大宫女,让两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许将被抓来毓秀宫问话的事声张出去。
景嫔是想着再收集一些有力的证据,再去陛下跟前鸣冤,一举扳倒荣妃。
裴太医和那个大宫女诅咒发誓,绝不会将此事声张出去,可在那之后不久,那个大宫女就得急病暴毙身亡。
裴太医则溺毙在府上的荷花池中,听说是酒后失足落水。
但据太医院内,裴太医的跟班太监说,裴太医平日里很注意养生,一直都是滴酒不沾的。
显然,裴太医和那个大宫女都是死于非命,是被人害死的。
而这个幕后主使毫无疑问就是荣妃。
或许是那个大宫女忍不住向荣妃告的密,也或许是荣妃神通广大,从哪里探听到了什么。
总之,荣妃是察觉到,景嫔已经弄清楚自己小产的真正原因了。
于是,便急着杀人灭口,消除与之相关的一切罪证。
景嫔明知是荣妃害她小产,可手中却一丁点儿能指证荣妃的证据都没有了。
景嫔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既然无法用正当的手段为自己,为自己腹中枉死的孩子报仇,那她就只能用下三滥的手段。
景嫔便想到了利用吴才人。”
一提到吴才人,云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被角。
“景嫔的计划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赵姑姑说。
云栖咂摸着这句话,大约能明白景嫔究竟是想怎样还施彼身。
“要顺利实施这个计划,景嫔必须要找到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绝不敢出卖于她,并且还要能够得到陛下垂青的女子。
吴才人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可惜的是,当时吴才人身在行宫,景嫔想要利用吴才人却不得。
在卧薪尝胆近三年以后,景嫔终于等到随圣驾前往昌宁行宫的机会,得到了她酝酿已久的报复荣妃的机会。
于是,景嫔便迫不及待的展开了她的计划。”
“还记得吴才人之前收到的那封家书吗?”赵姑姑问云栖。
云栖点头,“自然记得。”
赵姑姑说:“就是在那个时候,景嫔将自己的计划向吴才人和盘托出,让吴才人听她驱使。
她要吴才人重获圣宠,并怀上龙种,然后再找个机会杀掉腹中的孩子,将此事赖在荣妃身上。
这个计划何等的疯狂残忍,但吴才人却答应了景嫔。
不只是因为景嫔以吴才人一家老小的性命相要挟,也是因为景嫔打心底里想帮景嫔,想除掉荣妃。
对荣妃的怨恨,吴才人绝对不比景嫔少。
她恨荣妃害死了景嫔腹中的孩子,害景嫔成日以泪洗面。
害陛下为此痛心疾首,害这位一向庄重自持的天子,在一次借酒浇愁后,前来探望景嫔时,醉中将她误认成景嫔,强行要了她,生生断了她与景嫔十数年的情分。
吴才人亲口对我说,说她不是被景嫔逼迫的,她是心甘情愿这样做的。
荣妃必须得到报应,为此,她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