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太子疼惜楚恬奔波辛苦, 自然也疼惜云栖这个弟妹。
想着云栖才大病初愈不久,身子羸弱单薄,却还要为他如此忧心奔劳,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太子诚心与云栖道了声辛苦, 又瞧了楚恬一眼,叫楚恬赶紧将人送回去歇着。
就算太子不特意嘱咐,楚恬也是要亲自将云栖送回住所的。
于是, 在又稍稍宽慰了太子几句之后,两人便一同告辞了。
楚恬一路将云栖送回了住处,叮嘱云栖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歇一歇。
云栖答应的好好的, 却忍不住在沐浴更衣, 又简单用了些膳食以后,趴在桌上盯着木匣和那盆紫薇花,试图从这两样东西上, 找出有用的线索来。
昭怀太子妃将这两件东西交给她, 绝对是有用意的。
昭怀太子妃一定是在借此暗示她什么。
大概是这阵子用脑过度,云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变迟钝了,没有以前好使了。
她盯着那两样东西, 生生琢磨了大半宿,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脑仁还突突的疼。
云栖只好暂时放弃, 在极度疲惫中去睡下了。
尽管疲惫, 但云栖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了昭怀太子妃, 梦见昭怀太子妃将自己命木槿姑姑代为传达的话,一遍又一遍的亲口讲给她听,反反复复,直到她第二天早晨醒来,耳根才清净。
云栖望着镜中眼底一片乌青,精神看起来十分萎靡的自己,觉得自己不能顶着这样一张脸出门。
于是,从不涂脂抹粉的人,破天荒的往脸上抹了些胭脂。
这是香宝斋的胭脂,是从前……
云栖使劲儿摇了摇头,不敢去想从前,也不敢去想那些已经不在的人。
她瞧了瞧镜中气色明显好了不少的自己,满意的吐了口气,便起身出了门。
云栖原本还觉得自己起的挺早,可去到正殿见了太子妃,才知他家殿下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过来了,眼下正在书房与太子说话。
如今,太子妃已然知晓太子之前为何会与皇帝发生那般激烈的争执,也知太子何故萎靡不振。
但太子妃却比完全不知情时还要忐忑不安。
一面为皇帝与太子几乎决裂,很难再修复的父子关系而担忧,一面为先皇后真正的死因而凄惶,而胆战心惊。
除了感到强烈的不安以外,太子妃也非常心疼她的丈夫。
她完全理解她的爱人为何会那样崩溃,那样消沉。
可令她沮丧的是,她却不知该如何去宽慰|安抚。
楚恬与太子一直都在书房里单独说话,临近中午,两人才从书房里出来。
见太子眉宇间的郁色,比之前稍稍淡了几分,太子妃很是欣慰。
之后,太子留楚恬在北宸宫用了午膳,云栖自然也列席在座。
用过午膳,稍歇了片刻,楚恬说想去外头活动活动筋骨,提议与太子比赛射箭。
楚恬突然提出要与太子比赛射箭,除了想让这阵子一直闷在屋里的太子,出去见见太阳,也是想让太子以射箭来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怕太子闷坏了。
太子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当即命人在庭院的宽敞处设好箭靶。
太子与楚恬兄弟二人在场上比试,云栖与太子妃则在一旁观战。
楚恬的箭术是太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兄弟俩无论是握弓还是拉弓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
英姿飒爽,器宇轩昂,简直俊的让人移不开眼。
太子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郁郁寡欢,但只要弓箭在手,太子眼中就只有弓、箭、还有箭靶,心无旁骛。
十箭射|出,箭箭都直中靶心。
而楚恬也箭无虚发,每一箭都扎在靶心上。
箭靶前,兄弟二人正争论这局究竟算谁赢,忽然听见宫人来报,说是陛下派人来了。
太子难得红润起来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用力握紧手中的弓,像是要将这弓生生握断。
太子冷眼望着那宫人,几乎咬牙切齿道:“轰走,立刻轰走!”
来报信的太监头埋得更低,“回殿下,陛下派人来接云姑娘过去问话。”
太子眉头猛地一皱,挥手道:“你告诉御前的人,说云姑娘不去!”
报信太监得了吩咐,正预备退下,云栖却请他暂且留步。
“殿下,陛下传我过去,应该是听说了我去行宫探望吴才人的事,要问问我吴才人是否一切安好。殿下就许我过去回话吧。”云栖和声细气的与太子商议说。
太子听了云栖的话,有些犹豫的看向身旁的楚恬。
楚恬又十分犹豫的看向云栖。
见云栖冲他点头,楚恬想了想,冲太子点了点头。
太子这边才松了口,唤来自己身边最亲信的太监进玉,送云栖过去。
云栖谢过太子,又别了楚恬和太子妃,便匆匆赶去勤政殿面圣。
这是云栖头回到勤政殿,作为天子处理政务,以及下朝后与官员们的议事之所,勤政殿不够富丽堂皇,却足够庄严肃穆,令人生畏。
去北宸宫传旨的太监,云栖瞧着眼生,但在勤政殿外接她的却是个熟人。
王旻在云栖面前,总是一副笑嘻嘻,很没脾气的样子。
可在旁人面前,却与他师傅王醒一样,总是不苟言笑。
在冷脸挥退了回来复命的太监以后,王旻又望向了奉太子之命送云栖前来的进玉。
大约是与进玉相熟,王旻待进玉倒是十分和颜悦色。
说他已命人在偏殿备好了茶点,请进玉去偏殿稍歇。
进玉向王旻揖手一礼,请王旻多加关照云栖,便依着王旻的安排,去偏殿等候。
见眼前没了外人,王旻才卸下冷肃的伪装,冲云栖温浅一笑,安慰云栖,叫云栖别紧张,说他师傅眼下正在殿中,万事有他师傅。
老实说,此刻云栖心中并不如何紧张。
大概是她每回见到皇帝,皇帝都是一副温和慈爱,又很没架子的样子。
她从未亲眼见过皇帝杀伐决断,冷酷残暴的样子,单凭想的,真的很难对皇帝生出恐惧来。
王旻将云栖领到勤政殿门口,叫云栖在外稍等,自己进殿通报。
不多时,王旻从殿内出来,示意云栖进去。
云栖便垂着头快步走入殿中,在大殿中央的位置站定,冲着坐在御案后的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
云栖听得出,皇帝似乎有些……有些疲惫。
想来这些日子,太子心里有多不好受,皇帝应该就有多不好受,兴许还比太子更甚。
因此,云栖并不感到意外。
她依皇帝的吩咐站起身来,垂着头,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
皇帝望着站在殿中的云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乖巧温顺,讨人喜欢。
于是,温声与云栖说:“你不必拘谨,上前些。”
云栖立马往前走了几步,却依旧垂着头。
她并非不敢抬头去看皇帝,而是宫里的规矩不许她抬头直视天颜。
云栖倒是悄悄望了一眼王醒,王醒恰好也望过来,给云栖递了个尽管安心的眼色。
本就没在怕的云栖,便更加镇定了。
“听说你去行宫探望吴美人了?”皇帝开口问。
早在吴才人刚怀上身孕的时候,皇帝就封了吴才人为美人,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耽搁下来,一直都没行册封礼。
只要不行册封礼,吴才人就不算名正言顺的美人。
但之前在行宫的时候,还是有些见风使舵,上赶着讨好巴结吴才人的宫人,称吴才人为吴美人。
与在行宫时不同,在随圣驾回宫以后,便再没人唤过吴才人为吴美人。
皇宫之中等级森严,吴才人只要一日没行册封礼,她就还是吴才人,没人敢擅自称呼其为美人。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皇帝就敢。
云栖听皇帝口口声声称呼吴才人为吴美人,也不知皇帝究竟想没想起来,他还欠吴才人一个册封礼。
但面对皇帝的问话,云栖实在没工夫多想,便将她所了解的吴才人的近况,如实回禀给了皇帝。
听完云栖的回话,皇帝半晌都没再开口。
云栖忍不住偷偷看了皇帝一眼。
传说帝王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云栖还真有些瞧不出此刻皇帝的情绪。
云栖倒也无心揣摩,她收回目光,琢磨起了吴才人的位份问题。
话说,她究竟要不要向皇帝提一嘴,说吴才人还没行美人的册封礼,还不是吴美人呢。
她觉得皇帝日理万机,诸事缠身,肯定是忘了这茬。
云栖决定,等皇帝一会儿再说吴美人如何如何,她便斗胆跟皇帝提一下。
可谁知皇帝再开口,却不是说吴才人,而是改问她太子的近况。
云栖心中迟疑,飞快的望了王醒一眼,见王醒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她便如实将太子的情况说给了皇帝听。
在她说完之后,云栖很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叹息。
光叹气有什么用,总得想法子解决问题不是。
所以陛下,您的结发妻子,先皇后沈氏,究竟是不是您毒害的呢?
而这种话云栖只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敢问出口的,除非她不想活了。
“他与他母后一样,都喜食榛子酥,朕知你擅做糕点,你得闲便亲自做些给他吃吧。”皇帝与云栖说。
云栖十分恭顺的应下皇帝的话,但却并不打算照办。
眼下,太子正为先皇后的真正死因悲愤哀伤不已,她赶在这个当口上,做先皇后爱吃的东西端去给太子,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在处理政事上游刃有余的陛下,为何在处理有关太子的问题时就这般笨拙?
难道是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