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听说北宸宫来人了, 竹影立即亲自去迎。
见来者不是旁人,竟是那位特别了不起的云姑娘,竹影心中甚是惊喜。
打从在心里默默认定,这位就是他们未来的六皇子妃以后, 竹影就一直很想与云栖亲近,可惜一直都没机会。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送上门来, 竹影自然是不肯辜负的。
于是,一向待人淡淡的竹影,拿出了自己几乎全部的热情,努力的想给未来的女主子留个好印象。
云栖早就听说过竹影这个人, 知竹影是瑶光殿四个大宫女之一, 也知竹影是在前一任掌事大宫女忽然患病之后,临危受命,接任了瑶光殿掌事大宫女一职。
云栖很相信楚恬看人用人的眼光, 她无比坚定的认为, 能得她家殿下赏识的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云栖见竹影模样生得标致,言谈举止也不俗, 打心底里喜欢。
两人一路相谈甚欢,不疾不徐地往四皇子住的偏殿方向走。
说话间, 两人刚拐上一条游廊, 就见宫女菊沁匆匆打身后赶上来, 神情焦急。
竹影心知是出了什么事, 肯请云栖稍等,便上前一步问菊沁,“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说。”
菊沁倒是想慢慢说,却慌得没法慢慢说,好好说。
只见她低着头,垂着眼,压根不敢去看竹影,双肩因紧张而不住的微微发颤。
“回……回姐姐的话,姐姐之前吩咐我,将殿下回头要穿的那身吉服找出来熨好。却不想我喊来帮忙的青栀笨手笨脚,连往火斗里添炭火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竟叫炭火爆出的火星,将殿下的吉服……将殿下的吉服给……”
话说到这儿,菊沁偷偷抬眼,想瞧瞧竹影的神色。
目光甫一相触,菊沁就像被什么刺伤了双眼一般,又惊又痛的移开了眼。
也怨不得竹影姐姐这般生气,菊沁心道,那可不是寻常的衣裳,而是他们殿下的吉服,是她们拿命都不够赔的金贵之物。
可就是这样金贵的吉服,竟然在她们手里被火星燎出几个小洞。
菊沁慌极了,也怕极了,但错已经铸成,总要想法子弥补。
于是,菊沁便硬着头皮,将自己想了一路的补救法子说与竹影,“姐姐看,咱们要不要把吉服送去尚衣局,请尚衣局的人尽快修补起来,应……应该能赶得及殿下穿。”
竹影气得不轻,但因天生长了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就算真动了怒,看起来也不甚凶狠。
在云栖面前,竹影不好发作,在数落了菊沁几句之后,便挥手叫菊沁退下。
说等送完云栖姑娘,她再过去处理吉服的事。
待菊沁惊魂未定,恍恍惚惚的告退以后,竹影暗自叹了声气,与云栖陪笑道:“叫姑娘您笑话了。”
云栖摇头,有些好奇的问:“据我所知,再有一个月才是先皇后的生忌,为何这么早就把殿下的吉服拿出来熨烫?”
得此一问,竹影连忙为云栖答疑,“回姑娘,再过三日便是昭怀太子的忌日。忌日当天,殿下要与其他几位皇子殿下一道,随陛下祭拜昭怀太子,那日需得穿吉服。”
三日之后是昭怀太子的忌日?
云栖之前还真没听说。
大概是她这阵子不是忙着做糕点糖果,就是忙着缝补四殿下托她修复的手帕,要么就是盯着昭怀太子妃赠给她的那株紫薇花发呆,两耳根本闻不到窗外事,才没听说这件事。
不对不对,这也有些说不通啊。
云栖心中迟疑。
就算她这阵子再深居简出,孤陋寡闻,也知再过一个月,便是先皇后的生忌。
再往前数十日,甚是二十日,太子妃便开始为先皇后生忌的事忙碌打点。
要说昭怀太子的忌日,也该是与先皇后生忌同等要紧的大事,且又比先皇后的生忌早了一个多月,照理来说,宫里应该一早就大张旗鼓的筹备起来,她不应该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
这不太合乎情理呀。
云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云栖认为,应该是宫里人,准确的说应该是当今天子本人,对昭怀太子的忌日并不太重视,至少近年来总是草草应付,宫里才会有像她这样,压根就不知昭怀太子忌日将近的人。
想来也是,虽说昭怀太子是当今皇帝嫡亲的长兄,但昭怀太子过世已经快二十年了,或许已经超过二十年了。
正所谓人走茶凉,如今二十年过去,昭怀太子这杯茶早就凉透了,皇帝还能每一年都记得携诸皇子一同祭拜昭怀太子,已经算是情深义重。
说到昭怀太子,云栖难免会想起昭怀太子妃。
亡夫的忌日将近,昭怀太子妃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听闻昭怀太子还在世时,昭怀太子与昭怀太子妃恩爱非常,情深缱绻,堪为夫妻典范。
昭怀太子当年骤然离世,可以想见昭怀太子妃该有多痛苦哀绝,否则也不至于会怀胎五月,却不幸小产。
时光荏苒,如今昭怀太子与昭怀太子妃夫妻二人,已经阴阳相隔有二十载。
这二十年,昭怀太子妃究竟是如何独自一人熬过来的。
真是不容易,不容易啊。
在心里好一通感慨后,云栖又开始犯愁起来。
云栖觉得自己是真的笨,她已经从行宫回来多日,却依然没能参透昭怀太子妃究竟想借那盆紫薇花,向她传递什么讯息。
她真恨不能抱着那盆紫薇花,跑去行宫找到昭怀太子妃,请昭怀太子妃有话明说,别再叫她猜谜了。
可她却无法自作主张,自由来往于皇宫和行宫之间。
退一步说,就算她有机会再去一趟昌宁行宫,赶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昭怀太子妃恐怕也没心思见她。
云栖觉得好郁闷,真郁闷。
但这份凝滞于胸中的郁气,在见到楚恬后,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云栖到偏殿时,张北游正在为四皇子诊脉。
楚恬站在一旁,凝神静气,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人,神情专注中又带着一丝紧张。
云栖不想扰了张北游为四皇子诊脉,便与竹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必通报。
竹影会意,没有多言,便悄悄退下了。
云栖只管静静地站在殿门口等待,等到张北游将手从四皇子的腕上移开,这才迈进殿中。
方才听到四皇子的右耳,已经能听见些许声音这个好消息以后,云栖欣喜万分,一进门就冲四皇子道了声恭喜。
见是云栖来了,楚恬眼前一亮,本就挂着笑的脸,笑意更深,他立即迎上前,“云儿怎么来了?”
云栖不含糊,连忙讲明了自己的来意。
张北游毫不介意自己又被当成兽医,就只管麻利的写好了方子交给云栖,叫云栖收好。
云栖谢过张北游,不过光嘴上谢,到底不够诚恳。
并不是空着手来的云栖,将她带的那罐松子糖奉上,请她妙手仁心的兄长大人务必多吃几颗。
张北游平日里不怎么爱吃松子,也不怎么爱吃糖,但这松子糖可是他妹妹亲手做的,又亲自请他吃的。
别说只是糖,就算是土,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笑着吃下去。
而另一边,刚服了药的四皇子,虽然已经吃了好几块蜜饯,但嘴里还是有些苦。
吃几颗松子糖压一压正好。
很爱吃松子糖的四皇子,一连吃了好几颗,依然有些意犹未尽。
还是张北游从旁提醒,说吃多了糖会牙痛会咳嗽,四皇子才停口,表示那就过一会儿再吃吧。
云栖急着救仍浑浑噩噩,学着猫叫狗叫的白白,赶着就要回北宸宫去。
还没说上几句话,妹妹就要走,张北游特别舍不得。
四皇子也觉得他未来的六弟妹来去太过匆匆,他还没来得及为昨日,弟妹那碗糖蒸酥酪,还有晚间宴席上弟妹那份心意,好好向弟妹道谢呢。
可想着弟妹那边还有要紧事,他也不好留人家,只能与云栖说:“弟妹一定再来。”
等下回再见到弟妹,我一定要好好与弟妹道谢。
“我还能再来吗?”云栖冲楚恬努了努嘴,问道。
却还没等楚恬应声说什么,云栖便冲众人福身一礼,转身翩然离去。
楚恬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云栖走的不快,她是有意放缓脚步,等着楚恬跟出来。
因此,楚恬压根就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给追上了。
楚恬一把拉住云栖的手,将人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手揽住云栖的腰身,将人不紧不松的扣在自己怀里。
“云儿是不是生气了?”楚恬看着云栖,目光温柔,语气认真的问,“云栖是不是怪我,一直都没邀你来瑶光殿坐一坐?”
也不能说是生气。
云栖在楚恬面前一向坦率,她仰头迎上楚恬如冬日暖阳般和煦的目光,直言道:“我没生殿下的气,就是有些心急,急殿下怎么还不邀我来瑶光殿看看,我可想知道殿下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儿了。这不,我实在忍不住,就借机自己找来了。”
“云儿该气我的。”对上云栖光泽澄亮的目光,楚恬心瞬间就软的不像话,只听他自责说,“都怪我没早将瑶光殿中那些脏污东西清理干净,才一直不敢请你来。”
云栖闻言,神情一凛,“殿下身边果然有皇后安插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