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夏侯剑客
俞轻鸿不是愚笨之人，自然瞧出了周寂二人对大安国师毫无好感，于是便转移话题，向两人聊起湘江风情以及近期的江湖趣事。
张了了虽然还是有些阴郁，但已经不复感伤，坐在周寂身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两人聊天。
“说起来，前些天从北方来了一位绝顶剑客，最近就住在这永州城中。”俞轻鸿出身武林世家，谈及任侠剑客不由面露倾慕：“此人剑法凛冽，足以冠绝天下，便是我赣州第一高手施桓也败在了他的手中。”
周寂从刚才的聊天中得知这位施桓是赣州成名已久的剑侠，曾拜入天师道显宗学艺，出山以后一手雷云剑剑意凝雷，技近于道。
便是这样的高手也不敌俞轻鸿口中的北方剑客，这不禁让周寂起了一丝兴趣，“这位剑客是什么来历？”
“此人复姓夏侯...我们都叫他夏侯剑客”俞轻鸿有些尴尬道，“至于名字，他未曾提及，好像也没有人知道。”
夏侯剑客。
就是那个单凭剑法能和燕赤霞打成平手的那个‘天下第一剑客’？
现世的记忆随着时间开始慢慢模糊，周寂这时只能依稀记得在《倩女幽魂》电影中出现过这个角色，至于其他信息都已经蒙上了一层迷雾，随着修为越深，这层迷雾越重。
吃罢晚饭，俞轻鸿便将两人送至俞家在永州城的府宅。
三人前脚离开飞仙楼，后脚便有一头戴长冠的中年剑客缓步走来。
“夏侯老爷，您回来了？”小二送走俞轻鸿，赶忙迎了上来，赔笑道：“老爷今日又败了几位高手呀？”
夏侯解下披风丢给小二，满脸得意道：“湘西高手不过如此，今天老爷我剑挑湘江水贼庞霸天，这厮的实力比名气差远了，身居高位养尊处优，一身血气早就被消磨得只剩肥囊了。”
“哈哈哈哈哈~”
夏侯敢公开嘲讽庞霸天，小二可不敢，只能面色煞白的糯糯了一句，“老爷剑法天下无双，世间怕是已经没有敌手了吧。”
话音刚落，小二就感觉一缕清风从眼前抚过，有风就有雨，火辣滚烫的‘雨水’从眼睑流下，浸入眼眸，顿时眼前猩红一片，紧接着陷入了黑暗之中。
“啊！我的眼睛。”小二顿时捂住眼睛跌倒在地，往门口迎接的掌柜赶忙跑了过来，一脚踢开满地打滚的小二，满头冷汗的接引道：“夏侯老爷别生气，小的已经在四层为您准备好了套房，这就派人去春红楼找个懂事点的女子在旁服侍。”
“哼！”夏侯满脸嗔怒，狠狠的瞪了小二一眼，昂头走进了飞仙楼中。
掌柜这才差人扶起小二，待大夫赶到时，才发现小二的眼皮已经完全割掉，就这么贴在眼睛上，什么也看不到了。
“嚎什么嚎！你小子算是命大，夏侯老爷今天心情好，没要你的命，倘若你下次再口无遮拦，便是他不杀你，老子也要杀了你。”掌柜听完小二的哭诉，骂道，“这等大人物向来喜怒无常，你们以后都给我记住了，宁愿少说话也别乱说话，自己想死可以，别特么拉着老子垫背。”
见到小二只是表面凄惨，掌柜心里也松了口气，飞仙楼是国师的产业，这三年来可算是顺风顺水，鲜少有人敢来闹事。
没想到前些天这粗莽无理的夏侯突然到来，说是奉国师之命，不但住进了从未开启的四楼，还把整个湘江武林搅得一团乱。
掌柜似乎能预感到，一旦等夏侯办妥国师交代的事，拍屁股离开，飞仙楼的日子怕是要难熬了。
......
入夜，俞府小宅。
俞轻鸿把周寂和张了了安顿在南城的一处小宅后，便告辞离去，约好明日来访。
夜色渐深，周寂推窗见月，注意到一道道若有若无的黑气从附近飞来，如同白天见到的人道信念般汇入城隍庙中。
这些黑气气息性质各有不同，周寂用元神看去也只能看到外面笼罩的一层迷雾，其中究竟如何着实看不真切。
似乎觉察到了周寂的视线，光柱中突然分出一缕黑气，飘飘然落入周寂院中，在门前翻滚分裂，化作两名身着短袍的小鬼，瞅了眼院中的摆设后，把视线转向房内的周寂。
“拜见仙长。”小鬼阴气环绕却无丝毫戾气，本来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但看到周寂以后，不禁躬身行礼，再不敢抬头直视。
说也奇怪，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好几个月了，无论是宁州嘉州竟州他都不曾见过鬼物，直到今天周寂才第一次见到鬼卒。
周寂满眼好奇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鬼，这俩小鬼看起来年龄不过十几岁，也不知做了多少年的鬼卒，阴气凝实，少年老成，周身还有一层淡淡的黑雾环绕，与刚才空中飞过的黑雾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位神官如何称呼？”
“神官二字万万叫不得。”两位鬼卒闻言连连摆手，惧怕道，“小的王二，小的石头。特奉城隍老爷之命请仙长明日戌时往城隍庙一聚。”
“顾所愿也，不敢请耳。”周寂颔首应下。
两鬼卒闻言赶忙告辞，像是见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物般，不愿有丝毫逗留。
周寂瞧出两人的畏惧，不禁心生疑惑，还未等他发问，两人便向后一滚，重新汇聚成一股黑烟飞回了城隍庙中。
......
次日清晨，天色将明。
昨日还是秋高气爽，后半夜就已经天气骤变，小雨淅沥一夜，直到天明方才停歇。
张了了懒梳云鬓，瞅了眼在院中呼吸吐纳的周寂，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弯梨涡。
正待她起火生灶时，俞轻鸿姗姗来访，还带了大量特产美食，邀请周寂和张了了用餐。周寂心知他有事相求，所以也不推辞，便唤来张了了让她不必忙活。
三人在院中的桂树下，看着仆从从房中搬出桌椅碗筷。
“俞少侠倘若有事不妨直说。”周寂落座以后，替张了了倒了杯茶水，斜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俞轻鸿，笑道。
俞轻鸿抢过水壶，边为周寂斟茶边试探道：“仙长此行是为张姑娘寻求仙道的吧？”
周寂接过茶水，不置可否。
俞轻鸿见周寂不接话，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道：“那仙长看在下有没有仙缘呢？”
周寂叹息道：“俞少侠有话直说，不必如此试探。”
“我想请仙长为我寻一段仙缘。”俞轻鸿面露诚恳之色，双手抚膝正坐道：“今晚戌时飞仙楼将会开启四层，届时夏侯剑客将会主持大会，公布仙缘。”
“夏侯邀请之人涵盖湘江各地名门大族，我俞家在赣州虽有薄名，但与其他各族相比毫无优势。”
俞轻鸿沉声道：“我想请仙长随我一同出席大会，为我俞家争取到这一份机遇，无论事成与否，必有重谢。”
“戌时......”周寂摇头道，“我戌时有约，怕是不能陪你同行了。”
俞轻鸿面露失望，还没开口就见周寂继续说道。
“更何况...若是我到场，那飞仙大会恐怕就办不下去了。”
俞轻鸿不明白周寂此言何意，但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拒绝，只得苦笑道：“如此看来，怕是我俞家仙路渺茫了。”
周寂轻叹一声，道：“若我猜的没错，这次大会所谓的仙缘应该是应在了一个人身上。”
“谁？”俞轻鸿见事情有转机，眼前一亮，追问道。
“我。”
“！”俞轻鸿露出惊讶之色，反倒是张了了若有所思看了眼周寂。
“倘若今晚夏侯剑客公布的仙缘与我和了了姑娘无关，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周寂面带笑意，只是这笑意冷得有些让人心寒。
俞轻鸿久居湘江，对湘江以外的事不甚了解，也不知周寂和张了了的来历，自然听得一头雾水，但他能听懂的是，似乎眼前这位周仙长招惹到了大安国师，国师没想动用朝廷力量对付他，而是派来了夏侯举办‘飞仙大会’，试图聚拢湘江各方势力来针对周寂。
回去的路上，俞轻鸿脚步越走越快，脚步每快一分，思维就清晰一分，待他走到飞仙楼前的时候，已经推测出了大概关节，不由突然止步，抬头看向了天空愈发浓重的阴云。
当晚，俞轻鸿提剑出府，身旁未带随从。
周寂则带着张了了前往了城南庙会，沿着热闹的街市，一路闲逛，最后到达庙会正中的城隍庙前。
城隍庙不知始于何朝何代，仿佛自古有之，原本是乾元神洲各处州县都有的庙宇，然而三年前慈航普度入住朝野，汴京诸州的庙宇尽数拆除，只剩大江以南的部分州郡，香火依旧鼎盛。
易经有言“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贞吝”。
城隍乃是守护一城的阴神，却不同于谐教供奉的邪神。道教认为天地自然皆有神灵，有敕封之神，亦有天生天养的神灵。
周寂不知道北地和嘉州竟州的城隍在庙宇拆除后到了哪里，但看着眼前气势如虹的人道信念，不由心生感叹，面露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