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真相
汴京城，法度寺。
宅居在铜塔之内的慈航普度也迎来了继黑山老妖之后的第二位访客。
由于它提前撤去了外围行僧，所以来者进入法度寺的时候，并未吸引到众人注意。
嘉州浓云薄雾，汴京月明星稀。
来者一袭玄黄道袍，在皎洁的月光下如虚如实，模样与聂真君竟有八九分像。
一路走进偏院，跪伏在铜塔面前，施礼道：“蛊灵见过佛主。”
“本座当初交代过，决不可脱离聂真君的元神，你可还记得？！”慈航普度在铜塔内，眉目微皱，空洞的双眼中兀自生出两道幽暗红光，犹如火焰般弥漫开来，数息间就透过了层层铜壁，烧灼到了蛊灵面前。
蛊灵感觉到慈航普度言语间的怒意，不禁神色大变，整个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蛊灵记得。”
“既然记得，为何不遵法旨？！”
转眼火焰已经将蛊灵团团围住，舔舐的火舌在空气中翻转跳跃，每次刮到蛊灵都会将他身上的一块血肉整个刮走，这般痛苦好像灵魂被啃食般令他神魂颤栗，惶恐不安。
“是聂真君他说......他说巫咒之事有变，佛主所给的巫咒不仅没有杀死周寂，还连累了他义子神魂俱灭。激怒之下，所以才要我前来汴京讨说法。”蛊灵摆动着残缺不全的身体，身上流过转动，化作了一条蜷缩的蜈蚣，低头贴地，委屈道：“聂真君为了帮佛主谋划周寂肉身，不仅赔上了义子，就连木魁这枚暗棋也被舍弃，如此这般他又怎会不恼？”
说话间，四周的火焰更胜，不断跳跃的火光迅速聚拢，丝毫没因蛊灵所说的话而有所缓和。
“佛主放心！我临走之时特意将本体截留了一部分在聂真君的元神里，即便我远隔万里，依旧能掌控他行踪。”
蛊灵看着不断逼近的火苗，暗红色的火焰中不断散发着烧灼灵魂的炙热感，本就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再次缩小一圈，求饶道：“佛主饶命，佛主饶命，蛊灵知道错了。”
“哼~！”慈航普度一声冷哼从铜塔内传出，仿佛在蛊灵耳畔响起，本就激荡的元神在这声巨响中越发震荡，蛊灵当即瘫软在地，险些跌入火海。
“此事本座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聂真君，巫咒和巫器没有问题，之所以易心咒反噬是因为别的原因。”慈航普度冷冷道，“另外，以他这种为了晋升仙道，连自身都能舍弃的性格，区区一个义子，又怎会放在心上？”
“别的原因？”蛊灵有心想问究竟是什么原因，却又不敢开口，只能低头称喏，沿火海分离出的小道退出了偏院。
慈航普度看着蛊灵离开的身影，收回火焰，长叹道：“若非本座受国运牵连，那区区周寂又怎能如此嚣张？！！”
如今天下局势已被周寂挑动一角，如若再由他继续下去，整座棋盘恐怕都要被他掀翻了！
回想到当日他与黑山老妖的谈话，慈航普度面色更是阴沉如水。
......
十几天前。
“佛主将本座拖住，想必是寻了其他手段来对付周寂吧？”黑山老妖确认过慈航普度所给的仙道法诀并无问题，不禁笑道。
“城主所言极是。”慈航普度双手合十，道了句佛号，笑道：“天下大势不可因一人更改，仙道乃众望所归之事，本座手下虽无人手，但世间终究是有些顺应大势之人，替本座出手。”
黑山老妖叹息道：“佛道若对周寂出手，必受其他排斥，此间妖族为佛主所用之人又寥寥无几，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咒杀之术最为稳妥了。”
“佛主准备的什么咒法？”
黑山老妖披风微动，虽然整张脸藏于黑袍下，但慈航普度依然感觉到对方的好奇。
“易心咒。”慈航普度盯着兜帽下的无尽黑暗，沉声道。
说话间，它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警惕之色。
天地如棋局，想要搅局的人明面上是周寂，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其实是面前的这一位。
同为合道境，它当然明白黑山所追求的东西，和它所追求的东西截然不同。
不仅不同，反而在某些方面有着不可调和的分歧。
未入仙道，不得长生。
在仙道开启之前，世间修行的终点便是合道境。
可即便修得合道圆满，也无法避免寿元损耗，天人五衰。
没有仙道，黑山就能稳坐鬼域霸主，依靠鬼族寿元熬死所有敌人。
可一旦打开两界门。
上界的阴司与此间阴司相通，他在此间的优势将会瞬间崩塌。
变得与众人出现在同一起跑线上。
至少在黑山城并未占领阴司，一统幽冥之前，黑山绝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
“易心咒......”黑山的声音为之一顿，随即笑道，“多谢佛主今日赠下仙道法诀，此番也算本座欠下佛主的一次人情，本座这就还了吧？”
慈航普度心神一颤，一丝不妙的预感从元神深处闪过。
“城主何意？”
包裹着无尽黑暗的长袍一阵颤抖，近乎缥缈的长笑声从黑袍下传出。
即便慈航普度看不穿黑山此时的表情，但已然能从对方的举止中看出对方的愉悦。
“据说易心咒乃是失传已久的上古巫咒，也是世间仅存的几只巫咒之一，佛主为了区区一个化神境小辈，未免也太过谨慎了吧？”黑山言语中的笑意略带几分调侃，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庄重与严肃。
“只可惜......佛主选错了人。”黑山起身而立，看着头顶不可捉摸的明月，幽幽的说道，“如果是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位修士，中了易心咒，肉身必死！”
慈航普度也跟着黑山起身，看了眼月轮，又看了眼黑山，脸上阴晴不定，不断的思索哪里出了问题。
“他到底哪里特别？”想了许久，慈航普度仍未想出周寂如何能避开易心咒，不禁发问道。
黑山转过身子，深邃黑暗的兜帽下，亮出两只清澈晶亮的眼眸。
“他与你一样，并非此界之人。”
慈航普度身体一颤，惊骇的看向黑山，失声道：“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