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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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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老爷子离世得很突然, 甚至来不及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等到喻卫国夫妇等人赶到医院时, 他的遗-体已经被送入了医院的太平间。除了一直忠心耿耿的木管家,所有人仿佛都刻意淡忘了悲伤。

有句话说得没错, 喻老爷子这一生控制欲太过, 他自以为可以掌握人心,可到头来,其实是把所有人越推越远。

“喻羡呢!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愿意出现吗?!”木管家把这位原先的‘大少爷’痛恨到了骨子里。要不是他不分轻重地下手推拒,老爷子也不可能摔倒出事!

还有、还有……贺铭这个女人!

木管家盯着人群开外的贺铭,冲了上去, “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到底和老爷子说了什么刺激了他!你也是罪魁祸首!”

——啪!

又一道响亮的巴掌扇到了木管家的脸上, 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贺铭还嫌不够似的, 丝毫不畏惧其他人的目光, 又是扇了一个巴掌,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仗势在喻宅做了几十年的管家, 就以为自己是上等人了吗?!木阳,别以为几十年过去了, 你就可以洗刷当年的错事!”

木管家刚准备反击,可眼色触及到她身后的时铮, 蓦然有些发怵。男人眼中的戾气, 就像是沾了毒的剑,轻易就能将人腐蚀、吞噬性命。

木管家捂住自己被打得发红发肿的脸颊,心气不平。

喻卫国走上前来,有些尴尬地喊道, “伯母,木叔这辈子跟在我爸身边,也算是鞠躬尽瘁。老爷子刚走了,他难免有些……”

“闭嘴!你懂什么?”贺铭打断道。她环视着在场一圈人,无一例外都是她的晚辈。

她不悦地哼笑一声,冷睨着木管家,拆穿他的真面目,“当年,仁生把你当成兄弟,资助家境贫寒的你上学。可你呢?偏偏不学好,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了你!仁生几次出钱替你还赌债,可你变本加厉,甚至把他当成了提款机!”

“仁生觉得你无可救药,只好狠心放任你自生自灭,结果你出了喻家就散播谣言,败坏他的形象!”

“这些账,我可都替死去的仁生记着!”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要真如贺铭说得这样,那木管家就是活脱脱的白眼狼啊!本来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当年的喻仁生愿意‘救’他如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木管家听见这些事情,脸色有些泛白,“你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

“怎么?这就怕了?”贺铭不依不饶,继续将他那些破烂事倒出,“听说你被人打断了手,一度活得落魄!原本还以为你会销声匿迹……”

“结果你摇身一变,成了喻仁德的贴身助理!”贺铭嗤笑,毫不留情地批判道,“你们还真是一丘之貉!”

“你懂什么!老爷子对我来说,是救命之恩!”木管家高声反驳。当年他欠下赌债,差一点就在黑-赌-馆里被让人砍死!是喻仁德突然出现救下了他!这份恩情他不得不报!

“笑话!所以,仁生对你的知遇之恩,你就可以恩将仇报吗?”贺铭靠近一步,理直气壮地逼问道,“这些年,你帮着喻仁德背地里做了多少缺德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你手上沾着的鲜血还少吗?”

“宋庆阳、张运德,这两个名字,你也同样耳熟吧!”

木管家还不知道喻老爷子生前和贺铭的交谈,他乍一听这两个名字,当即吓软了腿,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这两人都是他年轻时期的赌-友,后来他跟在喻仁德的身边做事,就渐渐远离了他们。后来,喻仁德对喻仁生父子涌现出了杀机,需要小喽啰们来处理。是木管家亲自带着巨款,找这两人办事。事后,也是他亲自处理了宋、张两人。

“鲜血?”喻菁捕捉住关键词,蹙了蹙细眉。南川对于木管家的印象一般,他听见这句提醒,不由和喻菁对视一眼——姐弟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爸,把木管家辞退了吧。他这个年纪,也该安安心心养老了。”喻菁的说辞还算比较委婉。

木管家闻言,从恍惚中猛然回神。他跌跌撞撞地扑在喻卫国的脚边,一张老脸豁出去了惨哭,“先生!我在喻宅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们要辞退我,我能去哪里啊?”

他这些年借着喻老爷子的权势,狐假虎威惯了。即便是个‘管家’,依然受到了不少尊敬目光。就连喻卫国等人都把他当成长辈,向来礼让他三分。

久而久之,他就迷恋上了这种‘人上人’的感觉。

现在随着老爷子的去世,他终于从这个虚假的豪门美梦里清醒过来——他只是个佣人,甚至还只是个年迈无用的佣人!老婆和孩子早已经和他断了联系,他要是被赶出喻宅,这余生可怎么办啊!

木管家越想越后怕,眼泪和鼻涕纵横肆意,不知是在为了喻老爷子的离去,还是为自己惨淡的后半生。他没让人感到半分可怜,只觉得恶心。

“等你爷爷的葬礼举办后再说吧。”喻卫国不着痕迹地后撤,压制住自己的不喜。

贺铭盯着木管家从始至终的丑陋嘴脸,转身踩着高跟鞋走了。

喻怀宁看完了这出闹剧,才发觉身侧男人的戾气愈浓。他蹙了蹙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急切,“你怎么了?”

“在医院里待久了,不舒服。”时铮揉按着眉心,眼中是一片严寒冷霜。以往是怕喻老爷子对他太过戒备,才做出一副斯文平淡的样子。这会儿,他回国的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不用在人前伪装。

“那我们先走吧。”喻怀宁快速提议。说完,他又朝木管家投去一道视线,眼底嫌恶难消。同样做了害人的事情,只单单把他赶出喻宅,似乎不够报应吧?

时铮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耳语道,“不急,恶人自有恶报。”

“嗯。”喻怀宁听懂他的未尽之意,勾唇颔首。

……

七天后。

喻老爷子去世得突然,可作为喻氏的重要家主,他的葬礼已然举办得很隆重。前来吊唁的宾客几乎涵盖了整个柳城权势圈,可见喻氏的世家根基之深。

喻怀宁作为有亲血缘的小孙子,这种场合自然要做足了礼仪。这会儿,他正站在灵堂前,和喻菁一起目送着来往宾客。

“路老先生,您来了?”喻菁认出来人,立刻走上前去。

路老先生正坐在轮椅上,由路星赐推着前来。他看着灵堂中央的黑白遗像,眼色斑驳了一瞬,喃喃自语,“……你说你折腾了大半辈子,到底图什么呢?”

“也好,等到了地下,好好向你大哥赔罪去。”

喻菁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可喻怀宁瞬间就明白了。他弯下腰,低声发问,“路老先生,你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路老先生和青年对视,讲话很隐晦,“为了权势,不惜舍了孪生至亲,他大错特错了。”

当年的他和喻氏兄弟一直玩得很好。喻仁生出事后,路老爷子隐约有些猜想,也是因为这事,他和喻仁德、和喻氏才渐渐疏远了关系。

喻怀宁颔首,没有多加追问。逝者已逝,往事多说无益。

“路少,你推老先生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吧?大厅内冷气开得很低,小心着凉。”喻怀宁起身,对着许久不见的路星赐点头示意。后者听见他重归于陌生的称呼,眼底的黯淡一闪而过。

可路家人的一向有涵养,更看重礼数,现在的场合实在不适合拉着青年说私事。

路星赐收起那点纷乱思绪,冲青年点头微笑,“好。”

--

老爷子的出殡被安排在了半小时后,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律师就带来了喻老爷子生前就立好的遗嘱。

文件里的内容不久前才刚改过,原以为还要尘封一段时间,没想到世事无常,这么快就公之于众了——

喻老爷子将自己手底下的全部财产和股份,统统都交接给了‘陌生人’南川。而他的长子喻卫国、长媳孟珍、大孙女喻菁和小孙子喻怀宁,居然连一分钱的遗产都没有得到!简直闻所未闻!

喻氏夫妇听见这话,闷声不吭。南川既然是他们的孩子,能拿到老爷子的遗产也不算什么。孟珍怕女儿觉得不公平,赶忙拉住她的手低声安抚,“小菁,妈妈和孟家也有些根底,到时候一定不会让你委屈的。”

“妈,我不计较这些。”喻菁向来知足,更何况她能自己养活自己。

“那就好。”

喻菁看着神色淡然的喻怀宁,又想起连日未见的喻羡,眉梢轻蹙,“……可爷爷真是偏心到没边了!嫡亲血缘对他来说,真就这么重要?”

喻怀宁听见她这声嘀咕,感慨道,“对于老爷子来说,这点最重要。”

就是因为血缘亲疏,才让当年的他一意孤行地走上不归路。人越怕失去什么,就越看重什么。如今想来,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南川先生,请你核实后签字。”律师走近,将一堆文件递给了南川。

葬礼虽然结束,可还有不少宾客没有离开。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之前订婚宴上传出来的消息是真的?南川才是和喻氏有着血缘关系的大少爷?那喻羡呢?还真是个冒牌货?

“怪不得今天都没见到喻羡,不会是被赶出家门了吧?”

“谁知道呢?这真少爷都回来了,他那假少爷还不得乖乖扫地出门?”

“喻老爷子可真够冷血的,好歹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可怜喻羡,还不如可怜一下喻怀宁?毕竟是亲生的小孙子居然也拿不到一分钱,惨哦!”

众人的议论声一五一十地传了过来。

南川眉心紧蹙,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看着一脸公事公办的律师,迟疑推拒道,“喻家还没正式承认和我的关系。”

律师客套性地挂上笑脸,“喻少爷,这点不碍事的。有dna鉴定和喻老爷子生前的签名,喻家其他人又无异议……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你的。”

“当然,等你继承这些东西后,你想怎么折腾、怎么分配都可以。”律师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又补充上了一句。

话音刚落,人群外就响起了一阵骚动。

木管家惊恐不已的声音传来,“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犯法!”

围观的众人自发退出一条道路,站在最内侧的喻家众人终于看清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将木管家从休息室里强制带出,后者面色涨得通红,不依不饶地挣扎。

他看见人群里侧的喻卫国,高声喊道,“先生!救救我!我这么些年,可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喻家的事情,你们做人可要有良心啊!”

喻卫国听见这声辩驳,面色显出几分烦躁。

这个老糊涂东西,在说些什么胡话!

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还没散干净,这要是被外人听去,还以为是喻家嫌他没用,故意报警抓他呢!

喻老爷子已经去世,这个家的重担依然丢在了他的肩上。喻卫国无可奈何,只能压制住自己的心慌,上前交谈,“警、警察同志!请问这是犯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抓人?”

“我们接到时铮先生的报警,他丢失了两支手表,价值上千万。经过排查,我们在木阳的房间里找到了丢失物品……现有充分理由怀疑,他私下偷窃贵重物品!”

警察压制住木管家的挣扎,吼道,“请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喻怀宁听见这话,微眯的双眸中透出一抹犀利——

男人口中的“别急,恶人有恶报”原来是这个意思。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证据不足又无法立案。可让‘凶手’木管家逍遥法外,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男人就想了这么一出。虽是盗窃手表是‘栽赃嫁祸’,可总归让木管家有了牢狱之灾。

什么样的人,就该待在什么地方。

木管家脑子还算灵光,当即反应过来,“这是栽赃陷害!是贺铭和时铮联手对付我!我没有做过!”

喻怀宁冷笑,“是啊,比盗窃还恶劣的事情你也做过。”

木管家宛如被惊雷劈中了脑门,哐当一下就失去了挣扎。

既然贺铭他们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是不是就代表,他们手上有证据证明自己‘杀’了人?

不行!绝对不可以!

木管家冷汗直流,下一秒就不顾尊严地求饶道,“小少爷!你救救我!我知道你和时铮关系好!你替我求情!救救我吧!”

他要是被带进了局子里,时铮肯定会想办法加重他的刑罚,他可就一辈子出不来了!

“……小少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以往被猪油蒙了心,没有好好关切你!你让时总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木管家想起以往自己对青年的种种冷漠态度,悔恨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在以前还有‘权势’的时候,好好对待小少爷!

在外人听来,他们只当木管家真偷了东西,想要请青年替他求情。

喻怀宁完全没被他的哭喊所打动,冷笑道,“你不是怕离了喻家没地方去吗?现在有地方给你去了,余生在铁窗里好好忏悔吧。”

“小少爷!我错了!饶命啊!”任凭木管家哭天喊地,最终还是被警方给带走了。

……

一道惊雷劈下,天就快要落雨了。

陵园外侧,浑浑噩噩的喻羡终于被这声给惊醒,他动了动已经站得僵硬的双腿,刚欲上前,退缩的念头就再度生了出来。

他赤红着眼眶,死死盯着近处一道道熟悉的身影。终于,有人发现了他。

“小羡!”孟珍看见他消瘦憔悴的面色,心疼大喊。她刚准备上前,就被喻卫国给喝住了,“不准上去!理他做什么!我们喻家二十多年养出一只白眼狼!还嫌不够丢人吗?”

“要不是他,爸会去世吗!”喻卫国始终不知道贺铭和喻老爷子的过往。

在他看来,要是没有喻羡的推拒,喻老爷子这会儿肯定还是好端端的!一边是故去的亲生父亲,一边是外人的孩子。喻卫国看似软弱木讷,实际上也继承了喻老爷子的冷血。

“你胡说什么!”孟珍被这个离了心的丈夫气到了,当场争执起来。

喻羡瞧见这一幕,原本松动的情绪再次紧绷,他双手紧握,转身拔腿就跑。任凭身后的孟珍怎么呼喊,他都没有停下步伐。

大雨倾盆而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精疲力尽的喻羡才狠狠摔在了路上。他的膝盖跪在尖锐的石子上,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脸上早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举着拐杖打我!我也很痛啊!”

“不是我,我没有想让他死……我不知道他会站不住啊!他平时身体不是很硬朗吗?我以为爷爷他会没事的……”

喻羡喃喃自语,脑子里混乱成一团。

自从揭秘了身世后,他的心理压力从不比别人少。他从肆无忌惮到战战兢兢,从刁钻蛮横到收敛克制。

他原本想拿下商场的案子证明自己,结果还是出了差错,毁于一旦。

那日出事后,他就逃离了喻家。他怀着愧疚,在医院门口守了三天,打听到喻老爷子平安后,才选择离开。后来,他躲进酒馆包厢,用酒精麻痹自己,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结果一觉醒来,就得知了喻老爷子的死讯。

喻老爷子对他严厉惯了,喻羡怕他,更同样也敬重他。

即便身世调转,他也没想过要和喻老爷子为敌。可他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推拒竟然要了对方的命!

刚刚喻卫国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喻老爷子的死讯,彻底断绝了他和喻家的最后一点关系。

天地之大,他该怎么办?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喻羡嘶声吼叫。

忽然间,一双沾染着泥泞的高跟皮靴出现在他的跟前,原本打落在身上的冰凉雨水消散了。

喻羡恍然抬头,发觉是一张陌生却精致的面容。女人撑着雨伞,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是谁?”

女人蹲下身子,轻柔抚开他被大雨淋湿的碎刘海,语气平静发问,“喻羡,你要不要跟我走?”

“走?走去哪儿?”喻羡一脸迷茫。

“乌城,安家。”女人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道,“做回真正属于你的安氏大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原书主线副本cut~新副本加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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