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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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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赏剑宴在即,武林盟里张灯叠彩的,实在热闹得很。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侠士聚在一块,说着往年赏剑宴的美事。

战鼓敲得响亮,一声一声的,似与心跳同时。

红毯从盟里铺到了盟外,石砌的论剑台上空无一人,钟还未撞,盟主柳砌云还未现身。

大小帮派各自占据一角,千人千面,皆是英姿飒爽的,在场的小至垂髫小儿,老至白头老翁,谁都可参与其中。

大帮派自然能坐得靠前一些,而小门小派只能挑些边边角角的位置,若是来晚了,就只能挤进人群之中,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在最后边,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蹦跳了许久,可却仍是只能看见一个个黑漆漆的后脑勺,也不知论剑台上究竟有什么。

一旁的师姐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不急,盟主还没来呢。”

那小姑娘瘪着嘴,“怎还要盟主来,这赏剑宴不是看剑的么。”

师姐笑了,“谁同你说赏剑宴只是看剑的,若大伙只为看剑而来,何必还要围在论剑台周围。”

“不赏剑那赏什么?”小姑娘委屈着问道。

那师姐想了想,“起初赏剑宴只是赏剑,却又不单单局限于剑,江湖人在宴会上可将自己的兵刃拿出来供众人一睹究竟。”

“是吧,我就说肯定是会看剑的。”小姑娘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站在她面前的大汉忽然转过了身来,垂眸看着背后像个矮萝卜一样的小姑娘,笑说:“那是曾经。”

师姐颔首,“我听师父说,那时连着数十年,在宴会上抢了风头的都是铸剑谷,不免会有人对此不满。”

“那是他们没本事,不过铸剑谷确实不该,这天下的剑多半出自他们之手,未免太欺负人了。”小姑娘道。

大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你这小姑娘看得通透。”

师姐接着又道:“于是有人道,光看剑也看不出那剑究竟是好是坏,不如拔剑试试。”

“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小姑娘应道。

“是啊,不少人附和说比剑比看剑更好,不然谁知那剑是不是不堪一折呢。”师姐回忆着从师父那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于是好好的赏剑宴多了个比武的环节,这比武还愈演愈甚,被江湖人当做了出风头的好时机。”

她们的声音不小,自然被周遭的人听进了耳里,周围的侠士们点头道:“这赏剑宴一年一期,只有趁着这时候来,才能观摩到高人之姿。”

小姑娘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人人都需上论剑台呢,那样我岂不是刚上去就被打下来了。”

师姐笑了,“师父那么疼爱你,怎会舍得让你上论剑台,况且你如今剑法尚算不上精通,上去也是丢咱们门派的脸。”

小姑娘原本还乐着,听到后半句,小脸顿时苦了下来。

师姐垂眸看她,“同你说笑,别气。如今的赏剑宴重不在赏剑,而是为了让侠客们齐聚一堂,通过比武一决高下,胜者不但能扬名天下,还能在盟内占据一席之地,故而只有有胆识又有抱负的人才敢上论剑台。”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大大小小的帮派若是想要一战成名,是不是非得在论剑台上露一手才行?好引起大家的注意。”

“是啊,成名得讲究机遇,这赏剑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江湖人齐聚在此,你的剑如何,功夫如何,所有人都看得到,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机会。”师姐道。

小姑娘又踮起脚,“那赏剑宴是何人主持,是武林盟主么?”

“自然。”前边有人替师姐答了。

小姑娘身前的大汉稍稍避开了一些,好让她能看见台上的情景,“看见了么?”

“看见了!”小姑娘扬声道,她话音一转,忽然问:“既然赏剑宴是盟主主持,那他怎还不出来?”

众人齐齐噤声,谁也答不出来,有人压低了声音道:“听闻这一回的赏剑宴全是盟主借他人之手操办的,他从头到尾都不曾现身。”

“当真?”另一人惊愕道。

“我不过是道听途说,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还得你自己揣度。”那泄密之人意味深长道。

“你还听说了什么,趁现在宴会还未开始,说出来让大伙听听。”

那人还神秘兮兮地朝四周看了一眼,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过了一会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三个大派没有到场。”

闻言,周围的人都朝坐在前排的大门大派看去,仔细一看,似乎的确是有好几张熟面孔没来。

一人细细数着,“……奔雷、赤楼、销妆坊……”

他话音忽然一顿,“我知道了,风晓门、萧山和亢龙派的人没有来!”

那人惊呆了,声音不免大了些,勾得前边不明原因的人齐齐回头。

他连忙闭嘴噤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待那些人又转回头去,才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这三个帮派?”

“正是,有人同我说,他们在路上遭杀手了,只是不知出手的人是谁。”

“赏剑宴都快要开始了,怎会忽然遭杀手?莫非有人不想让他们在赏剑宴上出头?”

“非也,他们是在去北寒的路上遭杀手的,北寒你知道么,天殊楼在那边一家独大,前段时间不是闹出了许多事么,听闻方倦晴病重,后来又有人说她病故了,那魏二小姐也不知还活着没。”

“武林盟不是派了人去寻魏二小姐么。”

“是啊,派了人,可到头来什么也没找到,后来还提议要将天殊楼收入盟内,现在又发生了三派中人遭杀手的惨案,你说这事是不是有些奇怪?”

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这武林水之深,不是谁都能淌过去的。

小姑娘张开了嘴,似想说点什么,话音还没出来,就被师姐捂住了嘴,只能呜呜叫唤着。

按理来说申时便要鸣钟,可钟声却迟迟没有传来,人群中各种各样的声音齐响,一些性子急的早已等不住了,脸上怒意满满的,一副要砸场的模样。

这时崇鸣派的游长老游倥偬忽然站起身道:“大家稍安勿躁,想必盟主是有事耽误了。”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一片哗然,众人数口齐张,或是为那还未露面的柳盟主说话,亦或是猜测盟主究竟因何事耽搁。

敲鼓的人未停下动作,尽管如今寒风刮得正狠,可他已然汗流浃背,仍在一侧的高台上地握着棒槌敲击大鼓,手臂上青筋虬起,连半分气力也没懈下。

鼓声轰隆如雷,扰得人心乱作了一团。

有人扬声道:“为何非得等盟主来,武林盟内是无人了么?”

“都到这时候了,盟主若是一直不来,我们就一直干等着么,武林盟未免太儿戏了些!”

“既然盟主未到,不如哪位前辈上论剑台代盟主主持这赏剑宴?”

……

游倥偬一心向着武林盟,原本是想让他们冷静些,可没想到他话刚出口,在场的人闹得更是厉害了。

他额角一跳,仍是没有等到武林盟的人出来,莫名有些不安,又运起了内力扬声喊道:“你们也敢对武林盟评头论足?”

不少人嗤笑道:“游长老,你还未入武林盟呢,就这么为武林盟说话,难不成这次赏剑宴你也要出手夺头筹了?”

“休得胡言!”游长老气得老脸通红。

鼓声骤然停下,那敲鼓的大汉倒地不起,口中吐出了白沫。

场中一静,几乎所有人都吃惊的朝那鼓台上看去。

前边的大派首席踩着轻功飞身而出,用两指探了那人的脉搏,抬头朝众人道:“死了。”

众人目瞪口呆,一些德高望重的高人也走上前去,只见那人口吐白沫,唇色发紫,分明是中了毒。

在把他的头发撩起后,忽然看见后颈上有一个血孔,分明是毒虫留下的。

“夙日教!”一围观之人惊道。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干柴,顿时将众人烧得坐立不安,纷纷道:“夙日教怎敢在赏剑宴上出手?”

“难不成是夙日教的人将盟主劫走了!”有人猜测道。

“怎会有夙日教的人混了进来,不是只有手持请柬的门派才能参宴么。”

众人慌得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交头接耳着,朝四周的人看了过去,落在彼此身上的目光皆是怀疑。

谁也不知夙日教的人藏在了哪里,但是定然就在这赏剑宴上。

有人战战兢兢道:“夙日教的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谁知道呢,那邪教之人无恶不作,有的是法子混进武林盟。”

而众人话里的武林盟主柳砌云,如今却被两人堵在了后山之上,他稳坐如钟,周围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正手握着长剑护着他。

那些黑衣人是武林盟的暗卫,不轻易现身。

那悠哉悠哉站在远处的人,俨然就是青锋岛岛主,还有那为求岛主出手而默背了好几日经书的罔尘和尚。

岛主手里抱琴,脸上依旧蒙着轻纱,叫人看不清面目,她双眸弯着,眼中带着一丝厉色,说道:“柳砌云,你作恶多端,还不伏诛?”

罔尘并未说话,如同离世的高人一般,手里正捻着佛珠,眼眸也低垂着,似是与此事无关一样。

围在柳砌云身边的黑衣人皆是一副防备的姿势,在听见那青锋岛岛主的话后,将手中的兵刃握得更紧了些。

柳砌云盘腿坐在后山的山巅上,他双眸一睁,眼里波澜不动,“我何罪之有。”

岛主嗤笑道:“你身为武林盟主,却与夙日教苟合,又同秋水十三楼勾结,毒害百姓,扰乱武林。”

“这莫须有的罪名与我何干,我又何须认罪。”柳砌云说得云淡风轻的,他接着又道:“你们费尽心思污蔑我,可惜武林中无人会信。”

罔尘站得笔直,唯有捻着佛珠的手在动着,比这山上的乱石更镇定,他的眼眸终于转上了一转,朝那盘腿打坐的人看了过去,“是无人会信,还是无人敢信。”

柳砌云笑了,“你这和尚,倒是挺会咬文嚼字。”

“谬赞了。”罔尘淡言。

柳砌云朝山下望去,隐隐能看见论剑台前挤满了蚂蚁般大小的人,“赏剑宴在即,你们将我困在此处,必会遭所有江湖人的憎恶。”

“那盟主的手段想必精彩得很,做了这么多的恶事,还能瞒着武林,让江湖人都信你是清清白白的。”岛主缓缓把琴抵在了地上,琴身一侧,后边竟藏着一把长剑。

柳砌云却不动于衷,仍道:“我自然是清清白白的,你们将我推入浑水之中,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苦衷不曾有,只是一时兴起,想做些善事罢了。”岛主笑了起来,眉目间的神采张扬又明媚。

她将琴中剑拔了出来,回头却见那和尚仍站着一动不动的,不由恼道:“你这和尚,求着我来助你,自己却一动不动。”

和尚看了她一眼,“莫急,稍等片刻。”

柳砌云身边的黑衣护卫向来有八人,而如今却只有七位,有一人若不是临阵脱逃,便是去通风报信了。

岛主厉声道:“难不成要等着他的人将那些参宴的江湖人都引来才动手?”

和尚颔首:“正是如此。”

“你这和尚莫不是疯了!”岛主怔愣道。

和尚却缓缓说:“若他们不在场,又怎知柳盟主为人究竟如何。”

岛主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和尚竟也能有这么深的心计,她起初还以为这只是个会背经书的秃驴。

柳砌云果真派了人,早在他察觉到一丝风吹草动时,便令身边的暗卫往山下的论剑台去。那暗卫跟了他数年,是他颇为信任之人。

只见高山之下,一黑衣人忽然落在了论剑台上,他身形瘦削高挑,黑布蒙面,手中的黑金长剑上刻着武林盟的标志。

一众江湖人士本因夙日教混入的事惊恐不已,在看见台上这莫名出现的黑衣人后更是惊诧。

有人留意到那黑衣人手中所持长剑,扬声道:“是盟主身边的暗卫!”

黑衣人颔首:“盟主正在恶人困在山巅之上,望诸位侠士出手相助。”他声音冷淡,不似是求助一般。

但在场的人听见盟主被困一事后,先是怔愣,尔后才恍然大悟,没想到果真有人混入了其中,将盟主困住了!

于是有人道:“盟主之事便是武林之事,恳请阁下带路!”

闻言,周遭的人纷纷应和,“恳请阁下带路!”

黑衣人微微颔首,“诸位且随我来。”他眼眸一动,不着痕迹地扫视了那躺在鼓台上的敲鼓人一眼,忽腾身而起,踩着轻功便朝山上而去。

众人纷纷跟上,一些轻功不甚好的,只能老老实实走着石阶上去。

等到黑衣人回到山巅之上时,战意已经烧起,两边之人皆是剑拔弩张。

山顶上的风声喧嚣得更甚,似是野兽哭嚎一般,似是要将峰顶的人也全数吹倒。那轰隆风声似乎是战鼓被敲击着,与先前底下那鼓声不相上下,皆是敲到听者心里去了。

参宴的江湖人抵达峰顶时,只见一女子抱琴与柳盟主相向而立,而她身旁的,分明就是空海寺的罔尘大师。

有人说罔尘比之寺内住持更厉害些,也有人说罔尘根本不是空海寺的弟子,只是一个不知从哪来,借住在寺内的和尚。

“妖女,你也敢对盟主出手?!”一人厉声道。

岛主笑了,“妖女?对不住,我暂且担不起这个名头。”

就连她身旁的罔尘也没能幸免于难,被一群人质问着:“空海寺莫非要与武林为敌?”

柳砌云依旧盘腿坐着,像是没有察觉到一丝危险,又似是将远处的岛主和罔尘大师视若无物一般,缓缓道:“这赏剑宴看来得推迟些了。”

岛主怒目直视,回头朝和尚看去,冷声道:“和尚,这就是你想看见的?”

和尚又道:“莫急。”

岛主只想将这和尚斩了,再去斩杀那柳砌云,“你不急,我急!”

眼看着周围的江湖人士为了救柳砌云于水火之中,纷纷朝她和罔尘拔剑,她一手伏琴,一手持剑道:“你们都被这柳砌云蒙蔽了双眼!”

“妖女岂敢胡言!”游倥偬冷声道,朝岛主挥剑而去。

岛主侧身避开,身姿如燕一般,手中长剑直指柳砌云。

忽然一枚暗镖似凭空而出般,打在了岛主的剑上,将那剑尖撞得微微侧向了另一处。

众人看得分明,那暗镖分明就是夙日教之物,而投镖之人分明就是柳砌云身边的黑衣人,看身形俨然是方才在论剑台上求救的那一位。

那黑衣人单膝着地,还诚声道:“盟主,恕手下来迟。”

柳砌云愣了一瞬,脸色骤然煞白,伸手便捏住了他的脖颈,翻脸不认人道:“你一夙日教的走狗,竟敢装作是我的手下?”

“盟主……”那黑衣人被捏着脖颈,脸上红得似充血一般,双眼近乎翻白。

岛主笑了,“柳砌云,你怎连自己手下的人都不认了。”

“我怎会认得邪教之人?”柳砌云分明是要将手里之人捏死。

在喧嚣的风声中,一人轻笑着道:“那你认得我么,柳盟主。”

只见远处两人逆风而来,衣袂翻飞着,她们似踏风一般,从半空中缓缓落在了这山巅之上。

那说话之人身着黑衣,唇边噙着不屑一顾的笑,眉目艳丽得张扬。她腰上的配饰是用天殊楼的无极晶雕的,手里一把惊浪剑流光四闪。

另一人面色清清冷冷的,肤色脂白,一身衣裳也是白的,可发上却插着个朱红的簪子,平白添了一分艳色。

魏星阑提着惊浪剑而至,嗤笑着道:“柳盟主,久闻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你了,这一路上可真是不容易,你可没料到我会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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