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玉清心软
“妖圣？”
产生了一丝疑惑, 端坐在东皇宫中的白衣道人看向他。
“妖圣就是能够突破到更高境界, 可以自己走出一条道的妖族修士, 享受妖族的供奉, 并非臣属, 而是可以与妖族双皇论道的道友。”太一除了没有说出“准圣”境界外, 该说的都说得十分详细，顺便揶揄一下对方，“浮黎，你要当妖圣吗？福利很好的，修炼资源管够，各种先天灵宝也可以借给你参悟。”
白衣道人的视线落在太一的神情上, “你希望我加入妖族？”
太一微噎，感到一丝不对劲：“这要看浮黎的想法, 其实我不强求的……”
对。
他不强求任何人，只是女娲那边……
在伏羲、女娲二人离开太古天庭后, 太一就陷入了矛盾的状态中，以至于浮黎来到东皇宫中的时候, 他忍不住与对方谈及妖圣的事情, 想看看对方的态度。他可以拿哥哥的节操发誓, 妖圣的待遇绝对不差, 哥哥为了周天星斗大阵能够尽快出世, 对战十二祖巫, 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凑齐足够数量的大罗金仙。
“我不会加入的。”白衣道人是一道神识化身，本体还在昆仑宫修补大阵, 那双似琼玉又似山河的眸子中一片淡漠，“天道之下，三清超然于洪荒，不仅是因为身份，更是因为我们不沾因果，我不可能为了修炼资源让三清涉足红尘。”
仅我一人就够了。
元始在心底悄然说道，又注意到太一的双手无意识地扣在东皇钟上的姿态。
食指微张，中指与拇指屈起，持着混沌玄黄色的小钟，小钟上倒映着洪荒的日月星辰与山川河流。对方修长的手指根根晶莹，如那地窟中所结的洁白钟乳，历经无数年的等待和风霜独自成长，从天上来到地下。
虽然知道太一不曾受过磋磨，但不妨碍元始想到帝俊在处理妖族的事情，留下他的弟弟经常闭关修炼，就是为了能够震慑住其他人。
“太一，你在为什么事苦恼？”元始问他。
“浮黎拒绝了我。”太一苦笑道，“还有一个人拒绝了我。”
元始猜测道：“通天？”
太一说道：“不是，是一对在昆仑山山脉隐居的兄妹……”被“通天”这个名字触动，他摩挲着自己的东皇钟，“浮黎，通天在干什么？”
元始不以为然道：“他能干什么，闯祸了之后，自然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昆仑宫。”他对通天反常的行为有一定的了解和怀疑，不经意间问道：“我知道他的神识跑出去找过你，他有和你说过青萍剑的事情吗？”
太一轻轻颔首：“说过，他说青萍剑无剑灵。”
元始眼中闪过一丝烦恼：“估计是十二品净世青莲遗留下来的问题，让青莲叶所化的青萍剑继承了这部分因果，难怪盘古大神的真灵也不好说什么。”
如果青萍剑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应该出在当年陨落的十二品净世青莲上。
“浮黎问我有没有苦恼的事，自己反倒先烦恼起来了。”太一从上方看着他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格外养眼，就像是每个人对诗情画意的幻想，“与其身在局中而迷惑，我们不妨交换彼此的烦恼，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元始瞥过他：“你解决不了的。”通天那个家伙。
太一有意缓和三清的关系，“我好歹也是有一位兄长的，知道当弟弟的想法。”
元始忍俊不禁：“我难道就没有兄长了？”
他随即打算为太一解决问题。
“太一，你说昆仑山兄妹不愿加入妖族，可是有原因？”
“嗯，阴之道，分天阴和地阴两种根脚，天阴为我妖族执掌太阴星的两位女神，地阴就是那位昆仑山的女修，二者有着‘道’上面的冲突。”
“妖圣有几人？”
“不出意外的话，会在十人以内。”
“妖族除了妖帅、妖圣之外，没有其他给大能者的位置了？”
“……不能这么说。”
太一不免为帝俊打抱不平，说出妖族的管理难题：“妖族的太古天庭建立没多久，周天星辰也才刚刚掌握在手中，妖族内部有先天大族、小族数百万，还有越来越多的后天种族，这些种族内部都会选出一位族长，外人无法介入，我们只能在族长之上设立妖帅这样的位置，由他们牵头管理一部分，大部分还是放任自流的。”
说到这里，就算是不懂管理学的太一都脸上微红，洪荒人口过多过杂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妖族看似势不可挡，可以唬住外面的大能者，但实际上恐怕只有妖族高层和巫族的人看得清楚，妖族内部听令不听宣的家伙太多了。
远的不提，单是妖族之中有名的罗天上仙就不少于千名，再加上隐藏起来的大能者和刚突破罗天上仙没多久的修士，估计能有近万，然而上次紧急召集来的只有数百名。
太一叹气：“以后有星君的位置可以给……目前为止，星辰幡还没全部炼制完呢。”
后世神话里的天庭说复杂也不复杂，划分出的职位也就是四御五老和一大群星君，外加一些管理兵马的元帅或者将军，再加上天地气象、凡间香火凝聚出的神职。问题是处于草创期间的太古天庭给不出厉害的神职，要执掌紫薇星还是北斗星？不好意思，没有星辰幡，就算是大罗金仙想要成功夺取一颗星辰的权柄也要花费无数年。
这里是上古年间，一颗星辰的大小是小世界的数倍，蕴含着盘古还未消散的余威，它们压塌不了天河，但是绝对能压死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大罗金仙。
太一欣赏他的风采，元始同样不着痕迹地记住太一难得脸红的场景。
“什么都给不了，还能让这么多人加入？”
“浮黎，有妖圣的位置啊！”
“一个名头和一些修炼资源，你当那些能修炼到这种境界的大能者没有？”
在元始的印象中，外面的大能者一个个都像镇元子那样，有自己的道场和手段，所以一直以来对妖族都是爱理不理的，妖族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肯定有穷的。”太一笃定地说道：“比如洪荒西部的修士，他们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元始对洪荒西部的修士略无语。
不过，元始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分析道：“能够被你选为妖圣的修士，修为肯定不低于大罗金仙，这些修士对道有着足够的追求，若是太古天庭能拿出令对方提升修为和境界的方法，我想不会有人拒绝的……”
面子是很重要没错，但是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力量比面子更重要！
“太阴女神与妖皇帝俊为至阴至阳之人……”元始话语未尽，太一承认道：“是的，羲和会是我哥哥的道侣，未来的妖族妖后，她能够力压女娲一筹。”
元始心中一稳，“不管是另一位太阴女神，还是那位地阴……”
正要说下去的话忽然卡住了。
太一笑得意味深长：“浮黎，你可以继续说啊。”
元始完全不想说了，孤阳不生，孤阴不长，阴阳并济之道可以提升修为和境界，这才是妖族能够让天阴和地阴放下矛盾的方法！
然而代价是——太一要与他人双修啊！
“你可以放弃了。”元始冷漠道，“东皇难道想要以自己来吸引大能者？”
太一煞有其事道：“似乎可以啊。”
元始冷眼看去：我还坐在这里呢！当我对付不了其他人吗？
“噗——”太一认输，笑语连连，“别这样看着我了，我随口一说罢了，普通的大能者又怎么比得上三清，我对三清也没有用过这一招啊。”
元始矜持道：“我不介意你用这一招。”
太一的双眸微微睁大，稀奇地看着他，浮黎终于打算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了？
元始说道：“然后，你就可以跟我回昆仑山了。”
太一：“……”
元始自顾自道：“妖圣有什么用，我帮你塞十个妖圣，你会跟我回去吗？”
他的微笑似乎能够惊艳一段上古时光，在东皇宫中的本该是踏入红尘的浮黎，而非远离是非的元始，但是对方说出的话令太一哑然。
“东皇啊，玉清道侣的身份如何？”
“……”
“你又不说话了，妖族对你而言，意义是如此之大，甚至胜过了‘道’吗？”
“……是啊，胜过了道。”
浮黎。
你可知，天上的星辰照亮了大地，他东皇不求亘古，只求太阳星永不黯淡。
失去了妖族的东皇太一就等于没有了家。
没有了……亲人……
三足金乌是一种贪恋温暖，自身也散发着光芒和热量，不喜孤独的生灵。
这一次明面上的拒绝，让白衣道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太一，容颜倾尽风华，瞳孔里似乎有什么模糊而美好的东西散去，化作了一片清冷的孤傲。
他离去了。
没有伤感，没有踌躇，如同泛起涟漪的深潭又恢复了宁静。
太一忽而沉默，直直地看着殿门口，可以铭刻入洪荒历史中的东皇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短暂的无措和伤感。他想把这一段岁月牢牢记住，哪怕未来形同陌路，至少他认识过一个叫“浮黎”的道人，而有一个名为“玉清”的人也会记住他。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陨落，活到最后的那些人又有多少记得他。
他如何能不知足。
东皇宫外。
元始没有表面那么淡然，一簇簇恼怒的小火苗在心头升起。自己好不容易说出了这样的承诺，而那个人却一点都不珍惜，宁可待在妖族也不肯与他去昆仑宫！
妖族能帮到东皇太一多少？
没有！
抵达这样的境界之后，除非东皇太一想要成为洪荒之主，否则留在妖族有何意义？可明摆着要成为洪荒之主的是妖皇帝俊，东皇太一就是在帮对方护道！
自己选择最艰难的道，居然还要弟弟来护道，妖皇帝俊简直不要脸！
元始不停的对自己说，生气也好，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到时候冷静几个元会，什么胡思乱想都可以随着时间消散，没有什么是他看不破的。他往南天门的方向越走越近，脚步反倒慢了下来，背后像是有什么事物在吸引着他回过头。
不用去看，元始都能感应到东皇太一无法忽略的存在感。
就像是……对方肌肤的温度。
若是能够拥对方而眠，在清静的玉清殿摩挲对方的眼角，看着那双灿烂的金瞳深处，名为情愫的金色细沙慢慢流动，时光也能够暂停下来吧。
若是这个孩子是他的，而不是什么青萍剑的，自己哪里会善罢甘休。
若是……没有妖族……
该多好啊。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远远地看着大殿上璀璨高傲，脸色平静得如同一尊神像的太一，对方坐在那里一点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
莫名的，他就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不肯露出真实的想法。
他们其实很配的。
元始，太一，皆是万物之初始，象征着大道之一。
盘古大神在开天辟地的时候，一定是赋予了左眼所化的太阳星更多的温情与爱，所以才会诞生出凌驾于其他大能者之上的东皇太一，吸引着自视甚高的三清。
元始终究没能一次性斩断红尘，低声说道。
“我在昆仑宫等你，想来就来吧。”
“……啊。”
太一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再看向元始迅速离开的模样，顿时一扫低落。
他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天地间也随之变得晴朗。
“真是的……浮黎心软了，你让我下次怎么面对你啊。”
“比起这种事情，好像女娲不愿加入妖族，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是迷障了吗？圣人也是有感情的，以诚待之，何愁妖族无人。”
没有女娲。
妖族还可以对洪荒西部进行扶贫，捞住穷巴巴的西方二人组。
反对妖族称霸洪荒者——东皇钟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