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离职这事, 是齐修远早就计划好的，《环形宇宙》的版权已售出, 影视方预计今年年底启动项目, 希望他能早点交稿, 好方便编剧改编, 而他的《移民星球》也在连载, 对于一个还要上班的作者来说，双更实在让人吃不消。
也是第一次，他产生了辞职的想法。
当初进这家公司, 纯粹是觉得公司人员结构简单, 老板雷欧虽然势利了些，总喜欢压榨他工资，却也是有优点的, 雷欧不搞大公司996那一套，而他实在是懒，以至于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便懒得动。
他和忘机合伙的公司如今正准备融资上市，公司业务繁忙，他在别人的公司工作怎么都说不过去, 拉着团队一起过去，是最好选择。
走到一半, 接到林苑的电话。
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她饿了, 坐等投喂。
一想到当初的厨艺高手, 竟然是这样一个锅铲都不会拿的人, 便总觉得哭笑不得。
步子却渐渐快了，怕她在家把自己饿坏了。
林苑举办演唱会那一天，齐修远起的很早，昨晚林苑因为演唱会做最后一次彩排，住在体育场附近的酒店没有回来，他一个人反反复复睡不踏实，早起常规性跑步后，便去车站接基友，除了老道，群里的几个人在他邀请下都来看愿心的演唱会了，中午吃饭时，大家聊起来，才知道他和忘机竟然合伙开公司了。
风月无边：“你们俩竟然背着我偷偷勾结。”
风月无边一副齐修远背叛他的样子。
齐修远失笑，推了推眼镜，“之前不确定能不能赚钱，便没告诉你们。”
忘机也笑：“我那时候刚从公司离职，想开自己的经纪发行公司，便拉了祁修来合伙。”
后来他又拉了个知名的艺人进来，如今公司越做越大，准备融资上市。
几个基友名气大，都有自己的工作室，但能把公司做这么大的，少之又少。
风月无边几人嚷嚷着叫他们请客吃饭，午餐时间便这么愉快地过去了。
林苑开演唱会，体育馆附近堵车了许久，齐修远提前出发，却还是堵在两条街外，到了那，黄牛们冲出来推销票，路上又有卖荧光棒和应援用品的，小吃摊也不少，好不容易检票进场，像是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
他们的票在前面几排，票价价格虽然不算特别昂贵，但据说黄牛票都炒到上万了，没买到第一排，却也很不错了。风月无边就要见到自家偶像了，且还坐在这么近的位置，当即兴奋，连发了好几条微博。
齐修远安排好他们，便去接林家河，老道没来，票剩下了，齐修远便试着问林家河有没有买到票，起初他还嘴硬，后来才缓和了情绪，说花了一万多从黄牛那买了第一排的票，结果拿到手才发现票是假的。
齐修远把他接来，林家河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当初追原君卓时，原君卓已经很红了，开演唱会时他便坐在最底下听他唱，那时候他满眼都是她，生活中的她、舞台上的她，那么多她填满了他内心的所有角落，他玫瑰一捧捧送，钻戒珠宝不在话下，送车送房，最浪漫的时候他为她包下整个场地，让她只唱给他一个人听，作为她最忠实的也是唯一的观众。
原君卓演唱会那天，他原本是要赶回来的，却因为航班延误，迟到了，当时他以为迟到的只是航班，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生。
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是他这生最遗憾的事。
十数年过去了，他如今站在台下听他们的女儿在唱歌。
周围熙熙攘攘，人山人海，但也组织有序，林苑的粉丝们都举着灯牌，年轻人都是兴奋异常，满怀期待，这些人真心爱着她，这一点谁都不会怀疑。
开场半小时，灯光亮起，演职人员不时上来调试乐器，粉丝们兴奋以待都坐在自己座位上，或是安静等待，或是拿手机拍照，或是交头接耳。
风月无边看到林家河，疑惑：“那是谁啊，看着眼熟，怎么像那天跟愿心传绯闻的富商。”
齐修远温声：“那是我岳父。”
“哦，可能是我认错了。”
风月无边又激动地拿出相机，“我家愿心第一场演唱会，我一定要把这一历史性的时刻记下来，我们粉丝等了三年了，终于等到了！”
齐修远笑笑，头顶的灯光照的他满眼都是璀璨，细看会发现，流光里仍有暗流，离开场只有15分钟时，齐修远果然接到了蔻肖的电话。
“齐修远，你能不能来一下，林苑不太好。”
她把齐修远带进了后台，齐修远进了休息室才发现林苑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情绪低迷，似乎有些不对劲，齐修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不由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用一贯的语调问：“林苑，是我。”
他的声音像是镇定剂让林苑渐渐睁开眼。
灯光照射下齐修远的面容有些不真实，她微微勾唇，苦笑：“我觉得我不行，我真不行。”
从前戴面具是可以支撑的，可今天演唱会头顶的灯光尤其耀眼，那些舞台灯让她十分恐慌，从后台走道里看向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妈妈的复出演唱会现场，那一天她穿着公主裙在后台走来走去，满心都是即将上台表演的雀跃，后来原君卓喝了酒，吃了药，情绪低迷，看着有些不对，她很担心，便一次次问妈妈怎么了，原君卓不答，抱着她安慰她，怕吓到她。
再然后合唱时原君卓掉落下来，她四下望去，只觉得现场所有人都陌生的可怕，明明有这么多人在，却没有让她依靠的人，场馆四周一下子变得漆黑，她眼里再也没有任何人，有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从此后她上台时，四周便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了。
林苑屈膝环抱着自己，声音低落的不像平时的她，“我真的不行，太像了，我办不到的。”
这个体育馆跟当年的格局简直一模一样，她真的做不到，真的没法站在这个舞台上连续唱十多首歌，更没办法放松地跟大家互动。
齐修远第一次见到发病的她，虽然从蔻肖口中大概了解过林苑的情况，可第一次见了才明白原君卓的去世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林苑。”
“嗯？”
“你还记得我说的那只小羊吗？就把这次演唱会当成是你送给妈妈的礼物。”
“你觉得我能行吗？”
“当然，都说声音没有故事的歌手是失败的，你声音里的故事，流淌的情绪，表达的爱意，那些听你歌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你妈妈也能感觉得到，我知道这是你多年的梦想，即将登顶时，对于即将看到的风景总是雀跃和茫然的，然而看到最美风景的那一瞬间，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林苑渐渐平静下来，齐修远替她擦干汗，额头贴着她，温柔缱绻：
“林苑，我会在台下看着你，唱给我听而已，不用害怕。”
想到要唱给他听，林苑莫名忐忑起来，原先的焦虑渐渐淡了。
她从未问过齐修远喜不喜欢她的歌，更没问过她唱的好不好。
她挑眉，有了几分平常的样子。“老公，娱乐圈谁最漂亮？”
齐修远面色如常：“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世界上我老婆最漂亮。”
唇角渐渐勾起，林苑笑得温柔似水却又勾魂妩媚，“那你说娱乐圈谁唱歌最好听？”
“自然是我老婆。”
“谁跳舞最好？”
“我老婆。”
“谁身材最好？”
“我老婆。”
林苑莫名就满足了，这种幼稚的对话真是说多少次听多少次都不嫌烦。
“那你以你老婆为骄傲吗？”
“那是自然的，当年相亲时你从隔壁过来问我愿不愿意娶你，林苑，我从未如此庆幸过我的回答。”
林苑有片刻失神，当初她问的话半真半假，一见钟情是真的，但是成年人已经学会了害怕，真心话总爱用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当时她开玩笑问齐修远，愿不愿意娶她，他只是顿了片刻，随即一口答应了。
傻眼的变成了她。
其实她已经不记得当初跟她相亲的人是谁了，但庆幸那一天的相亲，让她和齐修远走到现在。
昨天她去城郊墓地告诉妈妈她要开演唱会了，又告诉妈妈她过得很幸福。
她觉得一定是妈妈在保佑她，给她在这个世界上留了个家人。
“你再想想你的粉丝们，这些人从全国各地甚至国外赶回来，只为了听你的演唱会，他们不是为了给你压力，愿意花钱花时间来看你，唯一的理由就是爱你，那么多人爱着你，你能感受得到的。”
场馆内时不时传来口号声，林苑渐渐勾起唇角，是啊，那么多人爱她，她有什么不敢的？
不就是唱歌吗？大不了闭着眼唱。
齐修远眼中闪过温柔，“其实我今天也送了你一份礼物，是老公送你的第一次开演唱会的贺礼。”
林苑成功被转移了视线，然而不管她问几次，齐修远就是不说礼物是什么，只说她上台就知道了，或许是好奇礼物到底是什么，也或许听进了齐修远的话，把这场演唱会当成送给妈妈的礼物，林苑调整补妆后，终于有了出场的勇气。
齐修远回去时，风月无边疑惑：“去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
“去看我老婆。”
“啊？嫂子今天来了？在哪？怎么不带过来一起坐？”
“下次吧，最起码这次是实现不了的，不过你待会就能见到她了。”
风月无边听的云里雾里，但随着舞台上音乐流淌，灯光陡然关闭，全场由欢呼到寂静，风月无边一颗心也高高提起，再也没有心思追问林苑的事。
灯光骤亮，粉丝尖叫欢呼，现场一片欢腾。
齐修远和所有粉丝一样，仰望着舞台上的发光体。
她一出场便跳了节奏欢快的劲舞，舞台气氛立刻被带动起来，偌大的体育场内所有人都被点燃，跟着她的步调欢呼尖叫，跟着她一起唱，扭动着身体。
风月无边这个粉丝早就嗨上了，拿着荧光棒左右挥舞，其他粉丝也是如此，舞台上那个带着面具的人，舞蹈**，身姿性感，歌声撩人，每个动作都撩到了点子上，她代表了娱乐圈最佳的跳舞水平和唱歌水平，是他们的光，是他们仰望追逐的焦点。
粉丝们尖叫哭泣。
“愿心，愿心！”
“女神，我爱你！”
“愿心，愿心，愿得一人心！”
齐修远莫名感动，这些看似陌生的人，爱着她，追逐她，仰视她。
她有那么多爱她的人，她不负大家的喜爱。
愿心一曲结束，现场欢呼，粉丝们嗨的不行。
林苑站在台上，隔着面具，她的声音媚而不俗：
“才第一首而已，嗓子喊哑了，后面谁给我加油？”
粉丝们尖叫到哭，“我们给你加油！”
“你们能来听我的歌，我真的很感动，所以今晚我会唱的尽兴，你们也要听得尽兴。”
粉碎们又尖叫个不停。
虽然是女歌手，却有流量一般众多的支持者，比起庄淮这种爱豆虽然还差了些，却也有不少支持者，毕竟愿心出道时可是所有人一票一票投出来选出来的。
如今那个出入娱乐圈的选手已经举办了自己的演唱会。
粉丝们总有种养成的感觉，不免感慨。
下面林苑唱了一首慢歌，她唱慢歌时声音干净却有故事唱快歌却又可以媚而不俗，处处透着一种撩，看底下的粉丝们被撩成这样，齐修远心里一阵阵失笑。
自家老婆在外面天天撩人，这可怎么好。
林苑今天的面具都是定制的，黑色的、白色的、银色的，各种面具搭配衣服，很有感觉。
这怕是史上第一个戴面具开演唱会的歌手了，前几天齐修远还开玩笑说要给她申请吉尼斯纪录。
不知不觉就到压轴的节目了，林苑需要换衣服为压轴演出做准备，介绍完助演嘉宾后她便下了台。
与此同时，穿着工作服的雷佳左右张望。
远远地她看到愿心进了化妆间。
“愿心这女人真恶心，顶着面具的丑女，真以为我们哥哥会爱上这种人？”
雷佳：“说不定她长得很漂亮。”
同伴一愣，“什么意思？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见过她了？难怪你前几天跟我说要曝光愿心，怎么了，是不是你有什么线索？”
其他同伴也催促：“是啊，你要是有线索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要誓死守卫哥哥，不能让哥哥被这种人染指，你可是愿心头号黑粉，可不能这时候心慈手软。”
雷佳有些许动摇，可一想到林苑送她的口红她便于心不忍。
“我们还是不要搞事了，万一闹大了收不了场，再说她长得确实挺好的。”
“我不信，长得漂亮怎么可能戴面具？”
“就是啊，漂亮的歌手在娱乐圈很好混，她要是真有那样貌，早就登天了，怎么可能天天戴面具，吃力不讨好。”
“我也不信，雷佳你不会忽悠我们吧？我们好不容易混进这家公司，你可别在这时候掉链子。”
几人拉着雷佳。
“走，有难同当只是摘下她面具而已，我们又不打她不骂她，就算告我们也搞不赢。”
雷佳往后缩，“别了，我还是回去吧，我真的……”
然而，她人已经被几人强行拉了进去。
戴着白色羽毛面具的林苑站在升降台上，手紧紧握住话筒，额头冷汗直流，好不容易坚持到这里，以为走完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会很好走，可实际上，她的压轴节目是唱母亲的成名曲，如果有安可，就唱齐修远写给她的那首《我们的歌》，这是她第一次唱母亲的歌，也是齐修远这首新歌第一次面世，不管哪一个都让她紧张。
不由想起那一年，似乎也是这样的升降台，她站在前面，眼睁睁看着妈妈从升降台坠落。
失声痛哭，使劲叫喊，然而不管怎么做，心里的恐惧没有减少只会放大。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愿意牺牲一生的好运气去换母亲的平安。
她只想像普通女孩一样躺在妈妈怀里撒娇做梦。
忽而，脚步声传来，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人走过来，林苑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熟悉的声音让林苑忽而回头。
“雷佳？”
林苑问出口才发现自己掉马了，然而雷佳并不惊讶。
“嫂子……”
雷佳尴尬地要命，她不肯这么做的，可身边的伙伴一直推她，眼看着升降台往上，其中一个伙伴忽而抓住愿心的手，林苑一愣，想呼救，可保安都不知去哪了，而这群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人开始撕扯她的面具。
林苑赶紧捂住脸。“雷佳！”
雷佳要哭了，她有贼心但没贼胆，虽然一直想这么做，可真到了这一步，她真的怕了。
雷佳伸手去推林苑，想把林苑推上去，这样几个黑粉就不会一直拉着她。
然而黑粉人多，很快把她拉开。
林苑被人拉住面具，气的踢对方。
她学了多年舞蹈，又经常练格斗，身体素质好的不行，这人不是她对手。
可那人很难缠，不管怎么样都不肯松手。
升降台还在一直往上，就在挣扎之际，林苑脸上一松，下一秒，她头发微微散开，衬得本就白皙的肤色有种冷调的美，羽毛接着散落在她身侧。
那个白色的羽毛面具，坏掉了。
扯她面具的黑粉对着她的脸傻眼了。
原本以为愿心是因为丑才不肯露脸，想着摘下愿心的面具，世人便知道愿心的真面目，如此一来，粉丝脱粉，庄淮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可谁知道，面具下竟然是这样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