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眼前的这条巷子一半被月光照亮,一半藏在黑暗中,晚风轻轻吹过,空气中带着一丝土腥味,一片乌云悄然而过,将明月挡在了自己的身后,这条巷子就完全被黑暗笼罩了。
风越来越大了,乌云遮蔽了天空上所有的眼睛,一场暴雨似乎就要来临。
庄晏知道自己既然被引到这个地方来,那么就完全没有逃跑的生路,但是他还是想向赵伟问一句为什么。
这么多年来,他对赵伟也算是掏心掏肺了,当年他因为赌博欠了三十多万的债,是他把自己的奖金拿给他还债,现在他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
赵伟看到庄晏走过来,有些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抿了抿唇,说了一句:“对不起啊庄哥,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庄晏在对方的眼睛中找不到任何的歉意。
他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还是自己从来都没有交透这个人?
凉凉的雨丝从天空中飘下,落在庄晏的脸上,不等他开口询问,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跑得倒是挺快的啊,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
庄晏转过头去,借着路口昏黄的路灯,他看到那里已经被十多人堵住,他的后路果然已经被人封上。
“赵伟这小子跟我说你能从我们手上跑走,我还不信”,领头的那人嘴角撇的难看,带着讥讽的笑,“到底是让你给跑了。”
庄晏回头再看向赵伟,赵伟却是早早地戴好了头盔,做好了防护的准备,一时间庄晏竟然有些想笑。
“都上,能抓活的就抓活,抓不到活的弄死了一样。”领头的那人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小弟们立刻大吼一声向着庄晏冲了过来。
他们本以为可以很快的就将庄晏给制服,但是结果却是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们在黑暗中即使有手电筒在一旁照明,却依旧好像个瞎子一样,连庄晏的衣角都碰不到。
庄晏从前打过拳击,他的反应速度,出拳速度,还有拳头的力道,都是普通人没有办法相比的,他身手敏捷,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沓,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依旧是游刃有余。
雨越下越大,轰隆的雷声在耳边接连响起,庄晏的每一拳都狠狠地打在那些鲜活的□□上,并伴随着痛苦的嚎叫声,他刚才跑了那么长的时间已经浪费了太多的体力,虽然说现在这些人拿他完全没有办法,但形势并不容乐观,他必须更快地将这些人全部解决掉。
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额头上,银色的闪电如同蛟龙一般从夜空上迅速划过,刺破黑暗,庄晏的身影在刺眼的亮光下显得坚不可摧。
重拳、刺拳、摆拳、组合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打过一场了,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了台上,只是他的对手实在不争气,不久后他的身边已经是倒下一片,哀嚎声、□□声、痛骂声,与雷声风声混合一起,在这场倾盆的雨中,混合成一支悲壮的交响乐。
雨水在脚下汇聚成一股股的小流沿着坡道向着巷口奔腾而去,在闪烁的灯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赵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到了路口,他对着倒在地上哭叫的人喊道:“他腰受过伤,坚持不了多久的,上啊!都上啊!”
庄晏抬头看向赵伟,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又全部归于沉寂。
这么多年的兄弟,卖起来是一点都不手软。
这些人的老大眼见着他们都不是庄晏的对手,拿出手机又叫了一拨人来,不久后,这些人就抵达了战场,他们的手中拿着铁棒铁锤,一拥而上。
庄晏双拳难敌四手,棍棒从四面八方向他打来,他的后背被铁锤重重砸了一下,一阵剧痛袭来,直冲向天灵盖,脊柱仿佛在一瞬间断裂,庄晏闷哼了一声,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那抹鲜红顺着水流很快就消失不见。
越来越多的棍棒击打在庄晏的身上,所有的生路都已经被堵死,他已然是釜底游鱼。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庄晏依旧想方设法地想要从此处逃脱,只是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他们手中没有那些武器,只铸成一座人墙,他也不可能轻易逃走。
庄晏连遭重创,胸膛里的器官好像都移位,他是折了翅膀的鸟儿,再也飞不出死亡的囚笼。
终于,庄晏倒下了,他的四肢被人踩在脚下,鲜血从衣服中渗了出来,将白色的衬衫染得鲜红一片,雨水早已将他浇透,灰色的眸子望向天空,眨巴了两下,渐渐失去光彩。
他被人从地上架了起来,他的嘴角破裂,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累累的伤痕和淤青,狼狈极了。
领头的大哥对着庄晏的下巴揍了一拳,听到庄晏微弱的闷哼声,犹觉得不够解气,但是想想等会儿这个人就要沉海喂鱼了,还是收回了手,对一众小弟说:“给他绑上,看他这回还能跑到哪儿去!”
小弟们七手八脚地将庄晏捆成一团,抬上了灰色的面包车中,赵伟也跟着这些人一起坐上这辆面包车。
在这个已经被拆迁的小村西边有一座山,山后是一片汪洋大海,为了防止再生出其他事端,他们打算直接在这片海上就把庄晏给处理了。
暴雨如注,千万条丝线一般跳入海中,浑浊的海水翻涌着巨大的海浪,泛着白沫,在昏暗的天地间,海洋深处发出震耳的咆哮声,与阵阵雷声相照应。
这只小船摇摇晃晃地在海面上行驶着,有人从船舱底下拿出麻袋和石头,准备将庄晏装进去沉进海里。
“等一等,还得拍个小视频,等会儿给雇主发过去。”领头的大哥拿出手机,对准了庄晏,聚好焦之后,笑呵呵地说,“好了,可以装进麻袋里了。”
小弟们很快将这个大活人给套了进去,庄晏现在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即使他今天没有死在海里,多半也要落下重度残疾。
麻袋要封口的时候,庄晏嘴上的胶布被人给撕了下来,大哥举着手机问他:“死前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
庄晏掀开眼皮,看了那大哥一眼,没有说话,他犯得最大的错误是识人不清,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
“既然没话说,那就封上吧。”
一个巨浪打来,船身摇荡,众人发出惊呼,庄晏的视线里就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他似乎听见赵伟带着一丝谄媚的声音:“建哥,我的钱什么时候能到了”
“吴哥会给你的,等着吧,”建哥笑了一声,“这一下赚了两份钱,值啊!等下了船我带兄弟们去吃顿好的。”
庄晏意识到这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原来有两伙人想让他死,一伙是闻家的仇家,另外一伙又是什么人呢?
早知道刚才那个建哥问自己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应该问一问的,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机会。
“好了,现在离岸边已经很远了,这个鬼天气的,风越来越大,咱们在海上也不安全,扔下去吧。”
他今天大概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好在他在之前也想过这种可能,把后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纵然他不在了,爷爷他也能有人照顾。
“对不起了兄弟,”建哥隔着麻袋在庄晏的后背上踢了一脚,“有人就是要你死,我们也没有办法。”
“老大,接下来怎么处理?”
建哥在小弟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还用我教你吗?废物,直接给绑了石头,扔进海里。”
两个小弟迅速地按照建哥的指示,绑好石头以后将麻袋抬了起来,数了个一二三,然后一起发力,将麻袋丢了出去。
扑通一声,麻袋掉入水中,很快就被海浪吞噬,消失不见。
明亮的闪电划破长夜,轰隆的雷鸣恍若海神的咆哮,一切的罪恶都将长眠于海底。
建哥收起了手机,将视频发给两位雇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
随着耳边的一声巨响,冰冷的,带着咸味的海水,一下全部涌了进来,从他的耳朵、鼻子、嘴巴流入到他喉管、进入到他五脏。
他就要死了,庄晏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过去的一切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闻夫人跪在他的面前,哭着求他做她那个儿子的替死鬼;
闻先生坐在办工作的后面,冷漠地告诉他说已经找到合适的药源,只要答应做这个饵,他们马上可以给庄老爷子把药送过去;
躺在医院里,垂垂老矣的庄爷爷拉着他的手,嘱咐他早点回来,要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那天晚上,在那座富丽堂皇的庄园中,携着的一身未尽的风雪,来到宴会上的秦先生;
还有,还有……
那是很久以前了,他站在拳台上,紫色与蓝色的灯光交错着在他的脸上扫过,台下是震耳的欢呼声,那些闪光灯汇聚成一片星海,无数的鲜花被抛向台上,无数人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金腰带。
这些都渐渐离他远去了。
……
庄晏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任凭那咸腥的海水将他完全完全吞噬,在这片巨大的海域里,他的尸骨直到多年过去都不会被人发现。
又或许,他即将成为那些海中生物的加餐,什么也不会留下。
他的身体在不断地下沉,似是没有尽头一般,他的眼前一片漆黑,鼻腔里、喉管里、胃里、肺里,全部都是。
他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活动,任凭水流将他携到某一个位置,那里就将是他的坟墓。
死亡的过程是痛苦而漫长的,那些展开的关于过去的画卷上蒙上了一层灰暗,再也看不真切。
慢慢的,他开始失去他仅剩下的意识。
隐约中,他感觉套在自己身上的麻袋似乎被什么利器划开。
他还来不及舒展四肢,身体就被人抓住,接着他的嘴唇上,覆盖了一样冰凉的、而又柔软的物体。
庄晏下意识地张开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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