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姨, 你……”怎么会?盛思夏愣愣地盯着小姨手上那枚戒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毫无察觉。
她们来到书房谈话,让司机暂时在一楼客厅等待。
一进去, 小姨便坐到电动麻将桌旁的椅子上,坦然对盛思夏说, “去年的事,算算差不多有一年了。”
盛思夏嗫嚅着, 满腹疑问, 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已经一年了,小姨瞒得真好,家里所有人都不知情, 难怪外婆之前要给她介绍合适的对象, 都被小姨拒绝。
她还当是小姨遭受前夫伤害, 一蹶不振, 所以才对感情那么抗拒。
原来, 是她了解太少,小姨根本有自己的打算。
盛思夏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门边,这样的距离, 让她看不清小姨的表情,反而能继续问下去,“那个人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什么这个人那个人,他有名字,叫张明礼, 既然你已经知道,不叫他姨夫就算了,至少要叫他张先生,”小姨语气有些重,“尊重一点。”
盛思夏也生气,“我的尊重,取决于他的人品。”
“怎么,因为和我这个有钱的中年女人在一起,就是贪慕虚荣人品不好?还是你也觉得,我就该抱着这些钱,一个人孤独终老,才算善终?”
她震惊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礼和我一样离过婚,有个五岁的女儿,存款比不上我的零头,婚戒都是我出钱买的,那又怎样,我乐意,谁也管不着!”盛宛如的语气,听来是真动怒了。
她对盛思夏向来平和亲切,从来没讲过这么重的话。
盛思夏不懂,小姨明明在林树谦身上栽过那么大一个跟头,怎么现在又要重蹈覆辙?
她并不是嫌弃张明礼没钱,也不想恶意揣测他最初接近小姨的动机,只是连婚戒都要女人来买,刚才手里拎着的那些购物袋中,也不乏男装奢侈品牌,实在让人没有好感。
“人不能被一根绳绊倒两次!”
“夏夏,小姨已经不年轻了,没时间和人风花雪月,只想有人能照顾自己,”盛宛如说得十分凄凉,“姐姐在国外,你去外地念书,父母老了,又能陪我几年?我没有孩子,没有依靠,只想尽量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有什么不对吗?”
盛思夏诚恳地说:“我会照顾你。”
“你?早晚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最多逢年过节来看望我。”
不知道小姨为何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但她说得笃定,令盛思夏无法反驳。
她后退一步,背脊抵在门把上,从心底生出无力感。
好像回到了小姨和林树谦离婚纠纷那段时间,也是同样无力,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想逃开,离开这种无能为力的现状。
小姨又说,“昨天我看见鞋柜里那双鞋了,还有门口的车,是你男朋友的吧?”
盛思夏沉默不语。
“小姨尊重你交朋友的自由,你可不可以也尊重一下我的呢?”
她背过身,扭开门把手,准备出去。
本来想说,她从来也没有不尊重小姨,只是怕她重蹈覆辙,又像上次那样失败。
但现在的状况,多说也没用,小姨有自己的想法,盛思夏也有她的,她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只腿已经踏出去,她听见盛宛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今天我会让明礼搬进来,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她忍无可忍,回头质问,“如果不能呢?”
小姨陌生的眼神,已经表明她的态度。
还有什么可说的?盛思夏回到一楼,从茶几拿上手机,看都没看坐在沙发上的张明礼一眼,开门出去。
今天下班后,她特意没有提前吃饭,只为了等小姨回来后,可以一起吃晚餐。
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她沿着熟悉的小路,朝小区门口走去,却不知不觉走到傅亦琛家门口,夜晚已经黑了,房间里没有亮灯,看样子,他还没回来,或者有其他的去处。
凭傅亦琛的资产,也能想象到,他不会只有这一处住所。
夜晚幽静,路上只听得到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更显得形单影只,饥寒交迫。
盛思夏拐进铁门里,在他家门口晃了一圈,决定还是不要不请自入,原本打算离开,却看见花园里那一丛红色小花。
不能填饱肚子,但这甜味,至少可以给她些许安慰,好让这个夜晚,不要太过苦闷。
她蹲在花园边上,小心翼翼地避开泥土,以免弄脏她三天前才买的新鞋,缀着一圈毛毛的穆勒鞋,时尚有余,保暖不足,让她的脚踝直面萧瑟的秋风。
一边吸着花朵,一边调出手机通讯录,看看有谁能骚扰一下。
盛思夏刚才出门着急,只带了手机,连身份证也没带,今晚就算想要住酒店,都办不了入住。
傅亦琛给她的那张门禁卡,自然也是没带的。
直到今晚她才发现,自己过得有多浑浑噩噩,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从来没认真为自己打算过,既无存款也没有任何规划,每月靠着收租维持生活,也算活得有滋有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小姨家。
还是以这种窘迫的情形。
无存款,无住所,无男友……她也算是正宗的三无人员了。
幸好,她还有姚佳婷。
今天在微信上聊天时,姚佳婷透露过她今天不加班,因此盛思夏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拨通她的电话。
谁知道——
“哎呀,夏夏,真不巧,我正准备出门约会呢。”姚佳婷的声音都带着甜,不用猜,一定是遇见了令她心动的新欢。
“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
姚佳婷笑着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昨天才认识的,等成了,一定请你吃饭。”
“昨天才认识,今天就约会?”这个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节奏变得这么快了?
“你和秦锐不也很快吗?对了,我都忘了问你,最近发展到哪一步了?”她问得很八卦。
盛思夏轻笑一声,反问道,“秦锐是谁?”
不愧是好友,姚佳婷一点就透,她忙说,“什么也不用说了,都懂!看来,最终胜利的还是你的傅亦琛啊。”
“关傅亦琛什么事?”盛思夏压低声音,明知道四周没人,还是自觉心虚。
姚佳婷大笑起来,“对,不关他的事,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盛思夏一句话也说不出。
“算了,我还有几分钟,再来点拨点拨你,”姚佳婷叹口气,“我问你,伤心难过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谁?买到好看的衣服,化了美美的妆,最想给谁看?吃到美食,最想跟谁分享?和谁待一起的时候最自在?”
盛思夏心下一沉,有了答案,却还是嘴硬,“当然是你啊,我的好姐妹。”
姚佳婷懒得说她,“你这个骗子,我才不相信。”
盛思夏禁不住笑出声来,挂上电话,放姚佳婷去约会。
她在地上蹲着,腿都要麻掉,想要离开,却不知道能去哪里。
手机响起,竟然是傅亦琛打来的。
她更加心虚,这是什么神奇的心灵感应?
这一次她没挂,接起来,想听他要说什么,或许他的声音,能帮她驱散夜间的寒冷。
“你大晚上不回家,穿着拖鞋,在我家门口晃悠什么?”
第一反应,竟然是要为自己的鞋子辩护,“这不是拖鞋,是穆勒鞋,”说完,她才发觉问题,警惕地东张西望,“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家门口?还穿着拖……穆勒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丝轻笑,带着清冷,似乎还有酒杯相碰的清脆声音。
他说,“你抬头,看左边墙上那个黑色的是什么?”
盛思夏按照指示抬头看,咦,这玩意儿怎么那么像摄像头?
想想也是,先不说他家里是否有值钱的保险柜,就单论客厅里那一幅画,就价值不菲,怎么可能不设置任何安保措施?
稍微推理一下就知道,这个摄像头,肯定连着傅亦琛,或者他秘书的手机,发现可疑情况,就能通过摄像头,看见即时画面。
只是,这个角度正对着铁门内侧,刚好可以看见花园,那岂不是,刚才她吃花的画面又被他看见了?
盛思夏主动承认错误,“我饿了,不是故意吃你家花。”
他笑起来,“本来就是给你吃的,吃完了,是不是得回去了?”
她摇头,“我今晚可能要露宿街头。”
他似乎被她的话惊到,沉默几秒,才问,“出什么事了?”
盛思夏抬起脸,正对着摄像头,表情郁闷地摇了摇,又想起他正在打电话,不能看见,只好补上一句,“一言难尽。”
“那先进我家里,没吃饭的话,自己点个外卖,困了就去我房间睡觉,我今晚去其他地方休息。”他说。
“我不想吃外卖。”
盛思夏只是,很想见他一面,哪怕就说几句话,她也会好受许多。
“我在君豪饭店,给你打包几样点心回去?”他想起来,又问,“现在可以不用吃流食吧?”
她立刻回答,“当然可以!我要吃君豪的盐焗花螺、脆皮乳鸽、豉油皇焗罗氏虾,还有清蒸老虎斑!”
喝了一礼拜粥,再喝,她就要遁入空门了。
傅亦琛听得直笑,吩咐她赶紧进去,不要在外面吹风。
“你好像在饭局,现在可以走吗?”盛思夏谨慎地问,如果他回来太晚,或许她还是点外卖合适一点。
他说,“随时都可以。”
“那我要在门外等你,这样的话,你想着我正在挨饿受冻,就会回来得快一些。”
傅亦琛笑她的天真,只好答应尽快回来。
其实今晚风很柔和,她穿一件廓形男友风外套,和一条厚实的牛仔裤,除了脚踝露风,基本还能忍耐。
坐在傅亦琛家门口,手撑着下巴,从口袋里摸出无线耳机听歌,等待着傅亦琛,还有美食。
这样安静的氛围,她很快来了瞌睡,眼皮沉重,困到不行,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直到眼睛被车灯晃到,她眯着眼,看见一辆深蓝色跑车驶入车库,一定是傅亦琛。
他关上车门,朝盛思夏走来。
她大喜过望,仿佛已经从微凉的空气中闻到食物香气,猛然从地上站起来,没想到坐了太久,腿已经僵硬,那一瞬间,膝盖一软,猝不及防地朝前扑去。
还好被傅亦琛接住,她才没有摔到地上。
“小心一点。”他的语气没有责怪,却让盛思夏忍不住鼻子一酸,埋进他带着清冽香气的衬衫里。
没见到傅亦琛之前,明明好好的,可怎么他一出现,和小姨之间的分歧,有家不能回的凄凉,还有之前独自拔牙的恐惧……万般委屈通通涌上心头。
“坐久了,脚麻。”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用手揪住傅亦琛的衣服。
他惊讶于盛思夏此刻的表现,接触到她微凉的指尖,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朝门口走去。
即便困到睁不开眼,盛思夏也清楚地记得,这是傅亦琛第一次抱她。
耳边躁动的心跳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对哦,之前还有一次,可惜夏夏睡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