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蒋乐……桐?”傅亦琛用餐巾擦了擦嘴, 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听到这个名字,盛思夏怎么还会想不起来?
两年前那个冬天,她害怕天冷, 某日翘课,窝在被窝里追剧赖床。
微博推送来一条消息——乾宇集团继承人傅亦琛将与金融大亨之女蒋乐桐订婚。
尽管这种消息捕风捉影, 总是真真假假无法分辨,盛思夏手一抖, 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那条消息, 很短时间便登上热搜榜第一,配图是傅亦琛一身黑色正装,出席傅蒋两家集团合作创办的慈善基金会现场。
一身红色晚礼服的蒋乐桐站在他身边, 如同一对璧人。
还真是登对。
她那时想。
谁知后来, 订婚的消息在网络上不胫而走长达一个月之后, 又一夜间无端消失。
等傅亦琛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新闻上, 则是因为傅董事长离世。
之后再无人提起和傅蒋两家订婚一事。
据网上八卦号猜测, 为了遮掩傅董事长突发疾病离世,乾宇集团内部董事局动荡的事实,稳住股价,傅亦琛订婚的消息, 只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混淆视线罢了。
等到傅亦琛全面接管公司,局面得到稳定,虚假传言自然跟着消失。
不管事实真相为何,都让盛思夏郁闷了好一阵子。
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看网上新闻, 不想看见傅亦琛结婚的消息。
亲眼见到蒋乐桐,比她想象中要更漂亮一些,很有活力,妆容化得出挑,走在路上,绝对是回头率超高的美女。
奇怪的是,盛思夏竟然没对她生出嫉妒心,她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傅亦琛会喜欢的类型。
倒挺像结婚会选择的对象。
盛思夏望着她,眼里只有好奇,因此没注意到,傅亦琛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对,是我,你怎么回事,才多久不见,就把我忘了?”蒋乐桐轻笑一声,“还是说,有了女朋友,就六亲不认了?”
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朝盛思夏飘去。
女朋友?盛思夏想,傅亦琛送蓝钻的那个女孩,或许就是他女朋友,只是,这蒋乐桐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看样子像是误会了什么。
傅亦琛没搭理她,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反观clint,大大咧咧地插嘴,“他这个人向来是六亲不认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盛思夏嫌他个子太大,占地方,将他从座位上赶走,问,“你不是去找你的小女友了吗,找到了吗?”
这是clint的死穴,不能提,一提就变成了一滩烂泥。
他有气无力地说,“别提了,找到是找到,但是不肯见我。”
盛思夏心中好笑,还是劝他,“追女生要有恒心,让她看到你的诚意。”
“我从美国追到这里,还不算有诚心?”
“有没有诚心,不是你说了算。”盛思夏摇着头。
他没精打采地冲傅亦琛和盛思夏摆摆手,拉起蒋乐桐就走。
“咦,这就走?喂,我话还没说完,你别拽我……”蒋乐桐气呼呼地被拉出店门,clint这才松开。
他说,“没看见傅的眼神要杀人了?还站那儿,当电灯泡啊?”
蒋乐桐不以为意地撩撩头发,“这样才有意思,我还真没见过傅亦琛对谁这么上心,还有盛思夏!我都没跟她搭上话!”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叹。
“你要挂科,怪你自己学艺不精,找盛教授的女儿也没用。”clint十分不屑。
蒋乐桐拿出手机,得意地说,“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快,把夏夏联系方式给我,我社交女王要发功了。”
“你认识她吗就喊夏夏?脸皮真厚……”
“连女朋友都追不回来的loser,没资格说我。”
“……”
一顿午餐,无端被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两人打搅,盛思夏一时之间有些沉默,没办法顺其自然地接着刚才地话题往下说。
她很在意,傅亦琛原本打算送她的那枚蓝钻,到底送给了谁?
在这个网络消息爆炸的时代,她竟然很少看见关于傅亦琛的绯闻,想要猜测,也没有任何头绪。
午餐匆匆结束后,傅亦琛先送她回到御典传媒。
“下班后,我会让助理帮你搬家,一些基本生活用品已经帮你准备好,直接入住就行。”
说着,傅亦琛拿出一张崭新的门禁卡递给盛思夏。
他想得真周到,看出来她不肯回小姨家,才特意给她准备。
盛思夏只好把问题藏在心里,下车,站在公司门口,笑眯眯地和傅亦琛挥手告别。
还没来得及转身,身边一个黑影晃过来,是刘思明。
他望着那辆逐渐远去的劳斯莱斯幻影,口中啧啧有声,“是我看走眼了,小盛同学。”
“什么?”
“我还以为你在和傅亦琛秘书谈恋爱,原来背后另有其人啊,不简单,不简单,”他的眼神,称得上赞赏,“难怪老周要把专访交给你,有眼光。”
盛思夏白他一眼,边朝大楼里走,边说,“我和傅亦琛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哦,我懂,是那种送房子送车子的朋友吗?”
刘思明眼神讥诮。
虽说他向来嘴贱,在办公室早已出名,比女人还八卦,就连老周都中过他的毒舌,未必有坏心眼,但盛思夏听不得别人这样说她,还是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毫不在意,用力拍了拍盛思夏的肩膀,“一日为同事,终身是兄弟,哪天结婚,记得请我。”
她冷哼一声,将他的手掌甩下去。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到达办公室楼层,他们并肩踏入走廊。
“友情提醒你一句,老周把这活儿派给你,有人挺不满的,”刘思明手插着裤袋,斜眼看她,“要是听到什么难听的,就无视,犯不上。”
说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盛思夏一下没反应过来,她先到老周办公室汇报工作,接着出来整理采访稿,直到今天的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才分心去想刘思明的话。
谁会对她不满?
讲话不讲完,是最吊人胃口,盛思夏站起来打水,顺便环视四周,大多数脸上都只能看见麻木和疲惫,她实在猜不出来是谁。
事情做完了,捱到下班,傅亦琛的助理艾莎发来消息,说在楼下等她。
盛思夏没有耽搁,快速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就打卡走人。
事实证明,太快了容易丢三落四,她从电梯下到一楼,出门上车,艾莎开到一半,盛思夏才想起来,门禁卡刚才没拿,还扔在桌上,只好原路返回。
下班时间,路上已经开始堵车,这一来一回,就耽误了半个小时。
匆匆忙忙回到办公室,她到工位上找到门禁卡。
正要离开,却看见老周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徐子冉走出来。
她低着头,眼眶都是红的,看见盛思夏还在这里,徐子冉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忿忿不平。
盛思夏有些迷茫。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不一定要靠语言沟通,喜欢还是讨厌,凭气场就能感觉到。
进来工作第一天,徐子冉对她态度还算友好,主动带她熟悉工作,和她分享附近便宜美味的餐厅。
之后一次,她看见盛思夏腕上那块表,阴阳怪气地评价说:“这么有钱,还来当苦逼实习生啊,给别人留点机会啊。”
从那以后,她们关系就冷淡许多。
盛思夏不明白原因,也不在乎。
她从老周办公室出来,明显是哭过了。
老周向来温和,偶尔听见同事们背后笑他是地中海预备役成员,都不发脾气,徐子冉工作上没掉过链子,怎么哭成这样?
下电梯的时候,她想着,或许和刘思明说的话有关。
盛思夏和小姨已有几天不曾联系,尽管不想回家,但搬家这么大的事,出于礼貌还是想当面跟她打声招呼。
艾莎开车送盛思夏回到别墅,小姨却不在家,白费了她一番忐忑的心情。
客厅茶几上摆着烟灰缸,沙发上搭着一条皮带。
看来该住进来的,已经住进来了。
她到房间收拾了两箱衣物,带上床底下的储物箱,留下一张字条,放在茶几上。
当初住进来时,是半推半就,现在要离开,盛思夏没想过会有这么不舍。
只能在心里,祝小姨过得幸福,希望这一次,她真的能得偿所愿。
有艾莎帮忙,搬家进行得相当顺利。
不到八点就搞定全部,正如傅亦琛所说,屋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不需要她单独采购,果真是拎包入住。
盛思夏提议请艾莎吃晚饭。
艾莎倒是不介意和她吃饭,除开工作关系,她和盛思夏年纪相当,兴趣相投,话题也多,可她深谙职场之道,从不和同事做朋友,更不要跟上司的女友做朋友。
“盛小姐别客气,我家人还在等我回去吃饭,”艾莎婉拒,又问,“需要我帮你点一份外卖吗?”
盛思夏摇头,客气地送她出门。
有家人,真好。
她和盛宛文并不经常联系,但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念妈妈,想打个电话过去,撒撒娇。
刚拿出手机,却想起美国那边还没天亮,只好沮丧地打消这个念头。
盛思夏点了一份外卖,吃完饭,她本想挽起袖子做清洁,然而发现屋子里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客厅那盏吊灯都光洁如新。
这个傅亦琛,简直不给她留任何发挥空间。
这个时候,盛思夏接到秦锐的电话。
她有些犹豫。
那天不欢而散后,他们就没联系过对方。
秦锐朋友圈忽然更新得很频繁,一天可以发好几条,不是自拍,就是一些云里雾里,暗示性很强的文字。
看得出来,是发给她看的。
她只是懒得理。
只要不爱一个人,果然能很残忍。
接起电话,那边有点吵,似乎是在酒吧。
秦锐半天不说话,要不是听到他的呼吸声,盛思夏还以为他是拨错了。
她抱着目的,主动出击,“秦锐?”
他“嗯”一声,语气含糊,“夏夏,我醉了,你能不能来送我回家?”
盛思夏不说话,想要拒绝。
电话里沉默数秒,秦锐忽然轻笑一声,“照片在我身上,顺便还给你。”
她被他看穿心思,心里反而坦荡,“在哪里?地址发给我。”
秦锐又笑一声,有点自嘲的意思。
半小时后,盛思夏打车来到目的地,还是上回秦锐带她来过的酒吧,他朋友开的。
她在门口发现秦锐的车。
进去后,她转了一圈没找到秦锐,只好到吧台询问。
调酒师让她稍等,走进身后的工作间,没过多久,秦锐从里面出来,带她到角落里的卡座。
他喝了些酒,模样不似平时理智清醒。
“走吧,我帮你叫个代驾。”盛思夏看着他,没有坐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秦锐拿手捂着脸,“先让我缓一缓,你很着急走?”
盛思夏觉得不自在,但还是坐下来,找服务生要了一杯温水,让他喝一点。
“谢谢。”秦锐看她一眼,从口袋里取出照片。
这次他没玩任何把戏,直接放在盛思夏面前。
这次换她说,“谢谢。”
秦锐突然意味深长地问,“这才几天不见,我们已经变得这么生疏了吗?”
盛思夏迟疑着,柔和地说:“我们是朋友,说谢谢是应该的。”
“你明知道我没拿你当朋友,”秦锐摇摇头,“算了,是我太瞻前顾后,不够果断。”
“什么?”
他换了副语气,认真起来,“虽然假设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知道,如果我之前向你正式表白,会有机会吗?”
秦锐的脸,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十分英俊,他当然是个有魅力的男人,盛思夏不得不承认。
她目光向下,凝视着桌上的照片。
戴着金丝眼镜,在夕阳余晖中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不清全貌,却是她心中最隽永深刻的画面。
盛思夏对他摇摇头。
“猜到了,走吧。”秦锐站起来,满脸漠然。
他们朝酒吧外面走,还未到门口,秦锐停住,让她稍微等等,他要去跟朋友打声招呼再走。
盛思夏百无聊赖,站在原地玩手机。
微信里,收到一条陌生人发来的添加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她点了同意。
先去看对方的朋友圈,这是习惯。
点进去,就看见戴着挡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穿着粉色比基尼,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蒋乐桐。
怎么是她?
盛思夏一张张朝后翻,看得太专注,一时间没留意身边情形。
突然一声玻璃碎地,十分清脆,她这才抬起头,是身旁那一桌客人喝醉闹事。
酒杯砸一地,桌子也跟着被掀了。
酒吧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尖叫声。
她不爱看热闹,只想躲开这场闹剧,握着手机朝外走。
身边有人挤过来,她不小心被地上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扑在地上,许多碎玻璃扎进手心里,火辣辣的疼,满手血污。
秦锐这时才赶到,立刻将盛思夏从地上拉起来,让朋友开车,全速送往医院。
急诊室。
碎片有好几处,两手都有,医生看过之后,要帮她把碎玻璃挑出来,会很疼,要先往手上打麻药才能操作。
十指连心,盛思夏有些害怕。
经过上次拔牙事件后,她对麻醉针有些恐惧。
“对不起,这都怪我,”秦锐很歉疚,“但这些玻璃一定要取,疼也要忍一忍,好吗?”
盛思夏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她将手机和包交给秦锐,让他在手术室外等待。
突然发生这种事,秦锐一身酒意散去大半,烦躁地在急诊室外走来走去。
朋友发来消息,说那些闹事的已经被警察抓走,一定会让他们赔偿盛思夏的医药费。
秦锐更烦躁了,这是医药费的问题吗?
这次见面,他已经料到是最后一次,虽然他和盛思夏不是情侣,却也投入感情,遗憾程度不亚于一次分手。
没想到搞成这样,不是他的错,他也内疚。
盛思夏的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傅:睡了吗?我在你楼下,给你带了点宵夜。
秦锐没多想,只以为是哪个和他一样倒霉的追求者。
过了五分钟,有电话进来,依然是一个“傅”字。
他接起来,对面果然是一个男人声音。
秦锐一开口,那边有些意外,“你是哪位?”
“我是秦锐,夏夏的朋友,”他简单的把事情原委告诉对方,然后说,“她正在取玻璃,你如果认识她的家人,能否帮我联系?”
那边简短地说,“地址报给我。”
有点颐指气使,命令式的语气,让秦锐有些不爽。
但眼下紧急情况,他忍了气,把具体地址报给他。
傅亦琛拿着给盛思夏带的宵夜,原路返回车里。
他刚从一个饭局出来,喝了酒,不能开车,只能不断催促司机开得快一点。
气压很低,搞得跟了傅亦琛多年的司机也很紧张,在不违反交通的情况下,能开多快开多快。
到医院,傅亦琛下车,快步进入大楼,朝急诊室走去。
秦锐仍在门口,看见来人,恍然发觉,原来是他。
难怪刚才电话里那声音那么耳熟。
傅亦琛也认出他来。
他目不斜视地朝秦锐走过去,冷淡疏离地说:“把她的东西给我,秦先生可以先走了。”
呵,有趣。
秦锐依然捏着盛思夏的手机,坚持说,“我要看夏夏平安出来才能放心。”
傅亦琛皱起眉,“你们什么关系?”
“我在追求她,”秦锐讥诮地笑着,“我倒是很好奇,傅先生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你在她身边,却连保护她都做不到,”傅亦琛摇头,语气轻蔑,“你根本没资格追求她。”
“我没资格,难道你有?”
傅亦琛没将秦锐的挑衅放在眼里,他语气淡然,却笃定,“没人比我更有资格。”
并且,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