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黎容瞬间，就觉得安心了。
“没事了，松手吧。”
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黎容听见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臂弯里安全炽热的温度，让黎容没有任何考虑，就松开已经抓到麻木的双臂，把所有体重交付到对方身上。
松开的瞬间，黎容感觉到揽在背后的双手又扣紧了。
在空中就这么一直这么死死抱着他，直到双脚落地。
着陆的瞬间，黎容总算是松了口气。
“谢谢……”还没说完，黎容就看见纪修瘫坐在地上，目光无神的看着地面，面色如土，双手似乎还在小幅度的痉挛。
班主任和同学们都围了过来，有几个男生把纪修从地上扶了起来，朝着一旁的休息区走去。
黎容赶紧跟上。
“你没事吧？”看着纪修坐在花坛边上，一眼不发，黎容也和他一起蹲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黎容看见纪修微微抬头，眉目依旧是紧蹙着。
“你知不知道上去之前检查安全扣？知不知道？”纪修的嗓音很哑，吼完之后，双目一时间都有些发红，“万一摔下来很好玩吗？”
黎容被这么一吼，懵了一下，随即赶忙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多危险，你他妈是傻——”纪修吼到一半，看见黎容神魂未定的表情，活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刚上来的脾气硬是戛然而止，咬了咬牙马上改口，“傻了吧唧的……”
说完之后，纪修继续用手继续揉着头，缓解从高空下来带来的不适。
黎容这才突然想起来，纪修是恐高的。
刚才甚至要逃训，结果被抓回来了，回来之后连抬头看高空都不太敢。
但他身上安全绳脱落的瞬间，却是二话不说穿好装置，爬的比教官还快。
黎容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除了感激之外的，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酸涩。但能说出口只有道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真的。”
纪修没说话。
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黎容。
黎容看着纪修的眼眶一点一点从浅红变得殷红。
直到末了，一滴泪水溢出眼眶。
但整个人还是纹丝不动的看着他，一声不吭。
“怎，怎么了？”黎容突然慌了。
“你别哭啊……”黎容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找纸。然而什么也没找到，最后还是从一旁女生的手里接了包纸巾。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黎容手颤抖着，胡乱拿着纸巾替纪修擦了擦眼角，“是我不对，真的对不起……”
纪修骂他还好。
这么一落泪，围观的人更多了，隔壁班训练的女生都跑过来偷看，讨论声也多的很。
黎容急的抓耳挠腮的，说了好多道歉的话。
但纪修却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目光也没从黎容身上移开过。
黎容这件事儿出来之后，这节拓展课被迫取消。教官也因为失职被调走了，预备教官很快就赶到，接手了他们班。
下午纪修请假了，说身体不舒服，在宿舍待着。
出于愧疚和补偿心理，黎容也跟他一起请假。
下午大家都有课。
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不下来吃点饭吗？”黎容看着纪修躺在上铺，小心翼翼的问道。
上午出事儿回来，纪修就一直这么躺着。
午饭也没吃。
黎容拿饭盒给他打了点吃的，但是现在，饭都快凉了，纪修也没有下来吃的意思。
“难受。不吃。”纪修的回答很简洁，说完之后，翻了个身，用被子蒙过头顶。
“……好歹吃一点吧。”黎容说完之后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起饭盒，舀了一勺菜，用手接着朝着上铺背对他的纪修伸去，“我喂你，你不用下来。”
说完之后，黎容才看见纪修缓缓的转过来。
看了看勺子里的饭。
张嘴吃了小半勺，紧蹙着眉。
黎容看他是真的不吃，只好把勺子收了回来。
“你到底是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刚才摔着了？”
“要不要扶你去医务室？”
“不是大问题，吃过药了。”纪修回答的很平淡。
“……到底怎么了？”
“恐高。”
“小时候有阴影，算是应激反应吧。”纪修没再说下去，“反正睡一觉就好了。”
黎容不敢再问。
话说，这个年纪不和父母住在一起，独居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就已经很奇怪了，又是这么严重的心理阴影，严重到应激反应的程度……
黎容现在才发现，和纪修认识这么久，好像对纪修整个人的了解真的不多。
家庭，经历，喜好，一概不知。
他突然有点想了解，关于纪修的事情，但又不太敢开口去问。
“能，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话一出口，黎容就后悔了，“不想回想的话就算了，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纪修顿了好久，才问道，“真的好奇？”
“不了不了，别去回想了，刚才是我说话不过脑子，不是有意揭你伤疤。”黎容赶紧摇头。
“过来。”
黎容把头凑过去。
“我让你躺上来。”“快点。”
口吻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黎容在原地顿了一会儿，还是从梯子爬上去。
刚爬上去。
黎容就感觉到纪修从背后抱了上来，直接把他带倒。
没说话，就这么抱着他。
头抵在他颈窝里，呼吸声很重。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真的，特别吓人？”哪怕屋里并没有其他人，纪修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我知道。”黎容自己想想也后怕。
那个时候要是再晚几秒，说不定他就撑不住松手了。
后果不堪设想。
“对不起。”
“我一直在想那个时候要是……”纪修没再说下去。
“真的对不起。”
可回想起来，除了后怕，更多的是那个时候，纪修顶着恐高的应激反应，奋不顾身爬上来救他的身影。
和抱着他说的那句“没事了”。
黎容想问问对方，当时是怎么想的。
怎么瞬间做出反应，并且冲上来。
是只有对他这样，还是换成别的同学，也会做出反应。
黎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背后传来细微的鼾声。
应该是纪修睡着了。
上午的事儿，惊吓着实不轻。
现在吃过饭，加上中午原本就容易犯困，黎容渐渐的也也有点迷糊。
就这么躺在臂弯里，开始打盹。
睡了不知道多久，黎容睁开眼睛。
脑袋有点昏沉，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事物。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透过对面的窗户，正好能看见渐渐西沉的斜阳混合着晚霞，起伏的山峦作为点缀。
黎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纪修怀里睡着了。
瞬间就清醒并且紧张了起来。
“放松一点，绷那么紧干嘛？”
背后传来的声音惺忪的很，有点不满，但环在他身上的手一点放松都没有。
“……你别抱着我。我说过我怕痒。”黎容被颈窝里气流弄的浑身不适应，头一直往反方向躲闪。
“怕痒怎么了？我不动不就行了？”
“抱着我我很热。”的确，因为下午没人在宿舍，宿舍的暖风是不开的。原本室温有点冷，被纪修这么一抱着，体温几乎是一路飙升，额前已经冒出细微的薄汗。
说完之后，黎容听见纪修似乎笑了一声。
不怀好意。
黎容刚想问纪修笑什么。
但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很热”这个词，用在这个环境下太暧/. 昧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黎容慌忙准备解释什么。
还没说完，黎容又听见抵着颈窝里，传来一声轻笑。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然就炸开了。
麻木的感觉顺着头，延展到四肢。
“我有说什么吗？”纪修的声音还是很低，“这么忙着解释，是不是心里有鬼？你刚才以为我在想什么？”
不过声音倒是多了几分笑意。
“……”
自投罗网。
黎容后悔的想给自己一巴掌。
“热的话校服外套脱了吧。”纪修说着，手先一步挪到黎容领子上。
“我，我自己来。”
黎容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不，不对，校服外套不用脱。”
感觉到一直在笑，像羽毛一样，一直扫过颈窝里触感最灵敏的神经。
“你别笑了！”
“好好好。不笑了。”
黎容刚想开口。
突然感觉到，校服外套的拉链，连同里面连帽卫衣的拉链一同被拽下来了。
虽然整个动作都是在被窝里进行的，但黎容还是不禁一惊。
随即艰难的在臂弯里转过身，还没开口问，只听见外面传来人群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有同学进宿舍了。
“纪修，你没事儿吧？”
“上午看你挺严重的，没事儿的话晚上去食堂露个面，咱班那群姑娘快吵吵死了，非得让我们跑上来看看你有事儿没。”
“你还在睡吗？”
同学们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宿舍门口了。
黎容还是不太希望自己衣冠不整的坐起来。
只能他小心翼翼的在被子里，把拉链重新拉上。
然而整理衣服的时候，他拉上拉链，纪修就拉开。扣上扣子，纪修就解开，反正就是有意不让黎容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黎容见着外面的同学已经进来了，只敢压低声音小声吼道。
面对面躺着，黎容看见对方灼灼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用眼神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