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鬼哭狼嚎
世上能在王启航老师笑容俨然, 但是威慑力十足的目光下,依然还坚持和他唱反调的人是很少的。
至少欺软怕硬,甚至不敢单独面对云飞镜的陈萍儿绝不在其列。
王启航老师甚至没用再多和陈萍儿说一句话,也没用伸手碰陈萍儿一下。
他就拿着陈萍儿的那张卷子, 站在门口无声地看着已经哭出声来的陈萍儿。
三秒之后, 陈萍儿不甘不愿地动了。她垂着头往门口走去, 去和王启航一起找巡考老师。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 这代表着陈萍儿作弊一事彻底发酵大了。
在带着人去找巡考老师之前,王启航老师先请了隔壁的监考老师过来监考。那个监考员是个老教师了,眉心有两道很重的刻痕。
她显然这些年什么阵仗都见过, 来了教室一句话也不问, 甚至都没再帮考场里的学生们提提神, 只是弥勒一样往讲台前面的凳子上一坐。
偶尔有同学抬起眼睛来看她一眼, 又很快地低下头去。
得, 这又是一尊能镇庙的大佛。
王启航带着陈萍儿找到了巡考教师, 另一边监考的刘姓女老师也正匆匆地往回走。
不过, 她身后跟着的不是巡考老师, 而是前来救场的教导主任。
两波人正好在半路上撞见,王启航先声夺人, 笑容可掬地说:“刘老师找巡考找了挺久啊。”
刘老师清了清嗓子, 有点不自在地低了下头。
“就是这个学生。”王启航伸手指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后三步远的陈萍儿, “咱们六校联考, 本来是个精中求精的事,怎么还能出这种岔子呢?”
被当面毫不客气地这么问了一句,盛华的教导主任脸上也露出一点尴尬的神情。
他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这份火气当然不是冲着王启航。
教导主任疾声厉色地训斥陈萍儿:“太过分了,一点规矩没有!不把考试当考试, 你把学校当自己家吗?你是哪个班的同学,你们班主任是谁?”
陈萍儿一直担惊受怕的心,终于在雷霆暴雨般的斥责中碎成了沫沫。
她捂住眼睛,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教导主任的嘴巴也不闲着。他前面扮黑脸训斥过陈萍儿,后面就笑着和王启航说好话:“王老师,咱们学生办的这个事糊涂啊,辛苦您给抓出来。六校联考是个严肃的大事情,一定得好好处理。王老师受累了,先去职工休息室歇一会儿吧。”
王启航一直笑眯眯的,直到听见教导主任这话,才悠悠地叹了口气。
“我这个脾气啊,看见了就忍不住要管。”
他的语气倒是和气,然而态度却是绵里藏针的坚决。
也不知道这么一个表面笑面虎,内里臭石头的性格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教导主任原本有心放陈萍儿一马,这样一来却是不行了。他憋气的牙根发痒,最终还只能摆出一副笑脸来,把人给请到政教处去,慢慢处理这个作弊的问题。
等到了政教处,陈萍儿就更紧张了。
五六个老师把她围着,老师们或者坐沙发或者靠凳子。反正都是坐着,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最中央,就和受审的犯人一样。
教导主任先训她这个装扮。问她怎么化妆化得跟鬼一样。
其实一般学校里女同学化妆,教导主任看到也不怎么管。但陈萍儿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太惊悚了,眼线已经完全被哭花,紫色的眼睛在眼皮上揉成深浅不一的一团,看起来简直像是被人胖揍了一顿。
陈萍儿听了,当即哭得更伤心了。
“哭,怎么这时候知道哭?”教导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又用眼梢不起眼地瞄了一下王启航。
胖乎乎的王老师显然很坐得住,在陈萍儿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背景音里,他还用饮水机和茶叶给自己搞了杯新鲜茶水,正慢悠悠地端着喝。
见教导主任看过来了,王启航放下杯子,脸上依旧笑吟吟的,主动把手里作为罪证的卷子和小抄递了一下。
教导主任拿过来一看,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语文你都抄,你还能干点什么?”
关键是,她抄都抄错了!
小条上面一共就三首诗,没一首是卷子上的。你说你做条就做条了,看到小抄和卷子内容不一样,你就不要拿出来了啊?
结果这傻学生不但拿出来了,还给王启航给抓了个正着!
要是手里也端着个茶杯,教导主任都想摔了。
陈萍儿哭了一会儿,自己停了下来。她抽噎着问教导主任:“老师,我这个要怎么办啊。”
教导主任立刻就噎住了。
这个女同学是不是傻?他在这里训斥发型,训斥妆容,绕来绕去就是想不提这个六校联考里有作弊的事儿。结果现在倒好,陈萍儿一句话直指中心,他先前耍的那些花枪都白费了。
教导主任没好气地说:“那当然是严肃处理,给你长长记性。”最好是能让你长长脑子!
陈萍儿不哭了。
她脸上被冲下的粉底下,皮肤的颜色是恐惧而致的惨白。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眼神已经在瑟瑟发抖。
她面前是教导主任,左边是监考老师,右边是自己班主任,身边还围着一圈管监控的老师,还有笑面虎王启航。
这让陈萍儿感觉天塌地陷,孤立无援。
在迟钝的大脑里,最终只有一个清晰而恶毒的念头被完整地转出来——我完了,那也不能让云飞镜好过!这次的事就是她搞起来的。
不远处管监控的老师还在低声说着什么:“那个摄像头坏了,监控内容调不出来……”这句话正好被陈萍儿听个正着。
陈萍儿猛地抬起头,双眼睁大,两颊的肌肉都绷紧得有些狰狞。
她大声叫道:“就是云飞镜要我协助作弊!小条是我故意写错给她的,我是要制止她这个事!”
王启航噗嗤一声笑了,茶水沫都差点喷出来:“你们学生的反间计用的不错,这是‘让子弹飞’啊。”
教导主任简直要尴尬进地皮里。
他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训斥她:“你又乱说什么呢?”
“我没乱说,就是云飞镜先给我打的手势,我才写的小条。”陈萍儿这回真的豁出去了,反正监控看不见,她一口咬死了云飞镜,现在谁还能把她怎么样呢?
甚至在拖云飞镜下水时,陈萍儿心里还有种隐隐的报复快感:盛华要处理自己作弊的事,那盛华的第一名也别想跑得脱。
就算她最后被处分,被记档案,被全校通报,可她说什么都要脱云飞镜的一层皮下来!
教导主任脸色时红时白,和陈萍儿拉锯了几个回合后,他终于咬牙切齿地说:“刘老师,你回教室吧。等语文考试结束,你把云飞镜叫来一趟。”
陈萍儿听到这话,紧紧地抿住了嘴唇,高高昂起了自己妆容花得五彩斑斓的脑袋。
十几分钟后,云飞镜提前交卷,来到了政教处。
她站在一边,听到陈萍儿重复了一遍那段拙劣可笑的指控。
“你是说,我威胁你非得协助我作弊不可?不止语文,别的科目也都要你给我递条儿?”云飞镜缓缓地把陈萍儿的话重复了一遍。
陈萍儿显然已经决定一条道走到黑。她咬牙说:“对!”
“我和你有半个月没见了吧。”云飞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上一面见你,还是你领着十几个女生尝试把我关进厕所隔间的时候……我怎么跟你合计这个作弊大计,给你托梦吗?”
陈萍儿眼也不眨地说:“就是你!”
世上有一种逻辑,显然已经完美闭合成环,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你和她讲逻辑,她和你拼下限;你和她动感情,她和你拼下限;你给她分析过程,她给你直接念结论;你给她推导全程,她把结论给你念了一万遍!
谎言念了一万遍还是谎言,但显然念出它的人已经理直气壮当了真。
云飞镜觉得,凭陈萍儿的智力,自己一次最多只能容忍两句和她进行的直接对话。
等说第三句话时,云飞镜就干脆把头转开,彬彬有礼的问教导处的老师:“我们那个考场有监控吗?”
管监控的老师抱歉地对着她笑了一下:“那个摄像头坏了几天了,还没换新的。”
“……”云飞镜想了想,提议说,“老师再帮我看一遍吧。”
那个老师一愣,和她解释:“你们考场的摄像头是坏了,不是没电,刚才已经调过了,不好使……”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可没有吃了幸运丸的云飞镜在这里。
云飞镜也不多解释,只是笑了一下,坚持说:“麻烦老师再调一遍好吗,我想亲自看看。”
“都和你说了不好使。”管监控的老师低声嘟囔着,但还是按照云飞镜的意思,把她带到监控室去查那段监控录像。
随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教导主任最后一次对陈萍儿提出了警告。
“你现在这个情况恶劣至极,不单纯是作弊的事了。如果你还不承认,一定要诬陷别人,学校只能加重处理,把你退学都有可能。”
陈萍儿咬着牙说:“就是云飞镜要抄。”
好吧,她尽管死鸭子嘴硬。
陈萍儿万万没有料到,在三分钟后,教导处的门再次打开,管监控的老师疾步走进来,两眼闪闪发亮。
“主任,那段监控摄像头修好了,整个考试过程都能看见!”
什么?陈萍儿心里猛地一跳:她不信,这肯定是在诈她!
“那就一起过去看一下吧。”教导主任站起来,被气得发青的脸色始终都没缓过来。
一行人拖着长长的队尾去了监控室,很快就把面积不大的房间站得水泄不通。
陈萍儿站在监控面板的最前面,云飞镜抱着双臂站在她的对面。然而此时此刻,陈萍儿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放大的监控面板上清晰地显示出几十分钟前的考场情况。
从她鬼鬼祟祟的左右打量,到她偷偷摸摸地拽出小条,再到教室里突然飞进的那只马蜂……整个情况都拍得清清楚楚。
由于她的小抄还没能脱手扔给云飞镜,所以那一系列动作看起来,就像是陈萍儿自己犹豫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抄合适似的。
而反观云飞镜,全程都在埋头做题,清白得不能再清白,无辜得不能再无辜。
教导主任严厉地在身后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陈萍儿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狼狈地大嚎出声。
这一次,她的心理底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不要把我退学……别通报我……都是宋娇娇,呜呜呜,是宋娇娇指示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