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夜熟过了头
歌词循环了两遍,当旋律的最后一个音符休止,陈安宁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抬手抹了抹眼眶,从高脚凳上起身离座,怀抱吉他站在那朝台下鞠了一躬。
这时,掌声早已四起,不断响起口哨声与叫好声。
“接着再来!”
“再来一首!”
……
陈安宁朝台下顾客叫喊还要再来一首的方向,笑着分别挥了挥手,然后将话筒支架拨了拨,略微往前倾着身,对着话筒说了起来。
“非常感谢大家的掌声与鼓励,多谢多谢,如果刚才对大家的就餐饮酒有所打扰,还请多多体谅我一时兴之所至的冲动,多多包涵啊。”
“如果觉得我刚才的自弹自唱凑合着能听,甚至还能够促进食欲酒量大增,那大家今天不妨就多消费消费,这样老板最开心了,我也就不用过于担心而自责了,哈哈。”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感谢老板的大度与忍耐,感谢乐队的礼让与等待,谢谢。”
看着陈安宁从容不迫地说着这样的场面话,没有神色拘谨的窘迫,却有妙趣横生的幽默,言谈之中还时不时拱手致谢一番,冯文娟脑海中有千思万绪,又不知该从何捋起,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安宁发表完“演出感言”,在最后一次道谢后,又出人意料的模仿香江粤语腔,再次挥手致谢了一番:“抖嗨,抖嗨啦。”
此刻,在卡座里的冯文娟看到这里,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轻声笑骂道:“活宝,真个活宝。”
不仅仅是冯文娟,就是餐厅里的好多顾客和服务员,冷不防备间都被突然抖出来的包袱或者说作怪给笑出了泪花。
1994年这时候,人民群众的笑点还是比较低,远不是二十年后观众听众们有那么高的口味与要求,以致如果不添加点低级趣味和颜色荤段在其中,某社的相声小剧场好像就火起来似的。
从陈安宁发表感言的那一刻起,餐厅里就不时的笑声连连,此刻更是一阵大乐。
站在舞台一侧的那个正装打扮的中年男子,在之前陈安宁发表感言的过程中,曾经扭头跟旁边人说道:“朱老三,你觉得这小家伙多大年龄?”
身旁一位高大壮实的大胡子被问得一愣,道:“伍老板你这还用问?看面相,他也就十八、九岁吧?”
“肯定是学生呗,是中学生要么就高三,是大学生要么就大一,反正就大差不差这样子。”一个鞋拔子脸型的中年人干脆得说了两句。
“老贾,你堂弟不是暑假过后就要升大二?也能像这么会来事?”旁边的驻唱女歌手紧接着就问了鞋拔子脸一句。
“小夭你这话说得,人跟人能比不?”很显然,这位鞋拔子脸型的中年人不认为他堂弟也能这样会来事。
这时候,陈安宁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笑笑闹闹的气氛居然真的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就不继续喧宾夺主了,舞台还是要重新交还给驻场的乐手们,还有歌喉美妙又漂亮性感的歌手姐姐,他们才是真正的音乐人。”
那位被唤作伍老板的中年男子,听到驻场这样的专业字眼立刻心有一动,再听到音乐人这个说法后,就更若有所思了。
十八、九岁左右的相貌看起来肯定是学生,言谈举止表现出来的成熟度又不像是个学生。
我这是眼睛快瞎了?还是看不清了呢?这位伍老板心里不由得一阵困惑与自嘲。
陈安宁说完就挥手再见,转身还琴去了。
这时餐厅内又更热闹了起来,不少客人嬉嬉笑笑的时候都是起身探头对着舞台那边的女歌手一番张望,毕竟漂亮又性感这样的字眼总是会吸引男性甚至异性的眼球。
一头长发身着长裙脚踩高跟鞋的女歌手,觉得特别好玩又可乐,心里连连美滋滋的暗暗道,老娘岂不是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被这小屁孩顺嘴吃了一串豆腐了?!
在陈安宁之前弹唱的时候,舞台一侧多了三个男的,从这边摆放的音乐器材来看,他清楚这些人肯定是餐厅驻场乐队的贝斯手、鼓手和键盘手。
走到吉他手跟前,陈安宁卸下吉他,双手端着礼貌的递了过去,还不住客气道:“谢谢你啊,大哥!”
“小意思,小事一桩,小伙子弹得不错啊,比我弹得好多了。”留着长发梳着马尾的吉他手接过乐器,随口夸了一句,表情倒是不像作伪。
“大哥你真谦虚了,你们是真正专业搞这个的,我顶多也就是业余弹弹旋律简单的,真让我来一段华丽销魂的solo,我是一点不会绝对抓瞎的。”
“小家伙你不实事求是啊,就你刚才弹唱的这首歌,绝对可以放到《校园民谣1》里,不比《同桌的你》还有《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差多少,哎,你们说对不对?”
高大壮实的大胡子乐手立刻接了一句,还跟乐队队友左右咨询了一下意见。
“哈哈,大哥过奖,过奖。”说话间,陈安宁就从裤兜里又摸出香烟来,不论男女一人散发了一支。
一个瘦高个乐手接过烟,打趣道:“哎呦喂,中华呗,小大款啊。”
“误会误会,我是标准贫下中农出身。”
陈安宁连忙又补充道:“下午专门买了烟去报名学驾驶的,孝敬领导和教练的,呵呵。”
鞋拔子脸型的中年乐手掏出火机,点了一圈火之后,问道:“小伙子你自己怎么不抽?”
“啊,我还是学生哪,昨天才结束高考哩。”
陈安宁讪讪的解释了一句,其实他也想吞云吐雾来一支,问题是能不能扛得住女警姐姐暴烈的揍。
那位驻唱女歌手在旁边打趣道:“呦,真是高中生呗,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这位女歌手不知道是独立驻唱的,还是本身就是乐队的成员之一,说她漂亮性感真是一点都不瞎讲,只是脸上画的妆略有点浓,以致看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陈安宁觉得她卸妆之后没准还能再年轻几岁,他很想应一句下联“似水红颜惹人怜”哦,但是这样会崩掉他现在的人设啊,只能尬笑两下作出一番谦虚状。
冯文娟远远地看着陈安宁在舞台那,与一群陌生男女又是热情发烟又是谈笑风生的,一副跟谁都能自来熟的本事,完全颠覆了在她印象中的样子。
这一年半来,直到几天前,她对陈安宁的了解和印象本是那么的清晰。
今天再见面,人还是这个人,可这才大半天的工夫,以往的印象与记忆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模糊甚至支离破碎了起来。
回想起在宿舍里陈安宁跟她描述的梦境,现在她是快彻彻底底的相信了。
睡一觉,做个梦,或许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内在,尽管是那么的荒诞离奇和不可思议。
以前看书里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
陈安宁这臭小子,岂不是睡个觉做个梦,一夜就熟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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