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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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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她道:“赶紧吃早饭,你们别一说话就没完没了,到时候豆腐冷了,吃着可不香。”

陆胜安笑容满面:“怎么不香?几十年了,我就没吃过比这更痛快的热豆腐。”

何东胜也跟着笑:“那你放心,以后我们大队豆腐房天天都有热气腾腾的嫩豆腐。只要你想,每天早上都能吃到。”

余秋在心中暗笑,感觉生产队长为了招揽工程师,可真是能够说大话。杨树湾哪儿来的豆腐房啊,每回办大事的时候都是现做。

何东胜冲她挑眉毛:“怎么就没有啊?今年豆子收的多,大爹说了,豆腐房就长期开起来。每人每月都能捞五块豆腐。”

余秋惊讶不已,这个数字可不小喽。现在每家每户起码都有五六口人,这么算下去,真是天天都能沾上豆腐味儿。

办公室门响起了敲击声,邮递员在外头招呼余秋拿信。

她那篇关于生理疾病导致精神异常的文章发表了,杂志社没稿酬,但给了她样刊。

余秋赶紧道谢,接过杂志就迫不及待地翻看。

她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够被更多的人看到,这样也许能够少一些被精神病的患者。

邮递员整理自己手上的信件,脸上笑嘻嘻:“小秋大夫,你可真能耐,我看期期都有你的文章登。我姐在陕西插队,他们大队的赤脚医生就用你说的那个球囊止血法救了个大肚子的命呢。”

余秋喜出望外:“真的啊,那太好了。”

邮递员点头:“那还有假。他们家里头听说你在咱们红星公社,还托我姐回乡过年的时候,给他们捎带送你的年货呢。”

余秋赶紧摇头:“那可不用了,多麻烦。有这片心意我就笑死了。”

她真是欢喜得恨不得跳起来。陕西那儿的赤脚医生已经开始用她的方法,那是不是意味着全国有很多地方都开始摸索的使用她提出来的方案?

假如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救很多大肚子的命?毕竟产后出血是产妇死亡的主要原因。

邮递员乐呵呵,一边夸奖余秋一边在护士站整理自己要送出去的邮件。

余秋眼睛撇过他手上的一封信,下意识的念出了寄信人的名字:“周国芳?”

周国芳怎么有信寄出去?这封信是她什么时候寄的呀?

等等,收信地址怎么是县公安局?这个公安不就是当时抓她过去调查的警察吗?她给他写信做什么?

邮递员愁眉苦脸:“唉,别说了,这信就卡在箱子底,我昨儿都没发现。今天早上,我再清信箱的时候,才看到这封信。你说周姐这人吧,明明想寄挂号信,也不贴足了邮票。”

余秋下意识地抓起了那封信,伸手捏了捏里头。这是个大信封,里头装着的纸张很硬,感觉像是……照片!

邮递员点点头:“我也觉得像相片,不知道周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有好奇心,但职业操守更严格,既然周国芳要寄信,不管是身前还是身后,他总归应该帮人家将信送出去。

余秋摇摇头:“这信你别忙了,她要找的公安就在公社。我直接打个电话过去,让人过来吧。”

说不定这封信就是重要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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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护工吧

公安的动作极快, 余秋挂了电话没多久, 他就亲自来到医院大楼门口接过那个信封。

也许他跟所有人一样急于知道信封中的秘密,也许他觉得没有藏着掖着。

他甚至来不及找一个僻静的地方, 避开所有人单独查看信封里头的内容, 就直接拆开了这封信。

就像余秋跟邮递员推测的那样,信封里头装的的确是相片。

因为站立位置缘故,即使公安没有跟他们分享的意思,余秋仍旧看清楚了照片的内容。

黑白相片有种诡异的深沉感, 占据了照片下2/3位置的老人,身上凝聚出一股近乎于悲怆的意味。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的手正抓着脖子。

那双占据了照片中间位置的手因为过于用力, 甚至显出了凸起的骨节,他的手代替他的嗓子发出呐喊, 他在拼命的挣扎, 他在求救。

然而手覆盖的麻绳,并不打算给他继续挣扎的机会,麻绳绕过了他的脖子缠绕在藤椅颈上,他整个人身体都在往下倾斜。

他的身后,站着他年富力强的儿子。黑白照片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只用沉默构成了一幅油画《弑父》。

余秋想到自己选修心理学时, 老师曾经提过弗洛伊德的观点当中, 男子都有弑父情结。

她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因为公安已经收起了照片。

人民警察将这些相片悉数重新放回信封中, 然后礼貌地朝邮递员跟余秋道谢, 转身离开了医院。

即使他什么都没说,余秋的脑海仍旧不由自主的显现出当天晚上所有的画面。

忍无可忍的儿子终于动手,直接勒死了总是在不断闯祸的老父亲,结果恰好被周国芳看到了,甚至被她拍了下来。

她为什么会拍这些照片呢?儿子有句话大概没有撒谎,周国芳想将家里头的海鸥照相机卖给他。

现在相机是绝对的奢侈品,两三百块钱对于很多即使有固定工作的人来说,也可能是一年多的收入。

虽然说现在照相机也需要凭票供应,有钱人也未必买得到。但是能够有经济实力拿下相机的人同样也不多。

大约两家真的有交情,所以落难之后,周国芳就想到了要把相机卖给自己的故交。

可谁知道,她竟无意间撞破了一桩命案。神差鬼使仙,她将凶手行凶的画面拍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周国芳也许会惊慌失措,生怕自己被杀人灭口,否则她不会留下后手。

但与此同时,素来不肯吃亏前粮管所所长夫人肯定也不愿意放弃任何可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机会,不然她也不会堂而皇之地去人家喝白事酒。

两边肯定是谈崩了。因为周国芳的胃口太大,或者是杀了父亲的儿子担心被这个难惹的女人缠上,索性一了百了。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他第二次出了手。

灌醉周国芳之后,他直接将这人闷死,然后直接丢进河中。

这是个相当稳妥的方案,正常情况下,周国芳的尸体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冬夜河面寂静,一夜的时间,可以让尸体被冲到河流的下游。

或许要过很久,才有人无意间捞起周国芳的尸体。到那个时候,说不定连辨认身份都艰难。

退一步,就算是被夜钓的人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家属把尸体拖回家,直接送去火葬场一把火烧了,谁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谁让秦家只剩下婆媳外加个小奶娃,而这对婆媳的关系又相当的不妙。

其实周国芳的尸体被家属决定捐给国家也没什么了不起,因为按照普遍流程,她的尸体应该在医学院经过福尔马林液的浸泡处理,然后成为学生们的大体老师。

这个过程并不能让处理尸体的人发现她真正的死因。

然而兜兜转转,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周国芳的尸体却意外被法医挑中作为临床示教的标本,然后暴露了她真正的死因,又牵出了这一串的案子。

从这张照片开始,公安翻出了案发现场的那张藤椅。

至此,整个案子终于串起来了。儿子杀了父亲,又杀了试图敲诈勒索的周国芳。

对一切都心知肚明的母亲或许是出于保护儿子的动机,又或者因为参与了处理尸体的过程感到害怕,她选择自立,想用自己的死来结束这件事。

可是她忘了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以她的体型难以单独放下两桩命案,公安无论如何都会怀疑她儿子的。

整个案件中,最出人意料的,应该是周国芳了吧。

凶手杀人之后,肯定想方设法将秦家翻了个底朝天,还拿走了重要的证据相机。暗房也被他扫荡一空,说不定连邮局里头周国芳死活不肯腾出来的办公桌他也想办法去查找过。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周国芳居然自己将照片洗了出来,然后藏在同事的邮筒中。

每天早上,邮递员会将前一天积攒下来的信件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运往下一站。

周国芳只要在此之前,将这封信拿出来,等到邮件被处理完毕送走之后,再将这封信重新放回邮筒,它就能够继续安稳地待上一整天。

一旦这封信的主人周国芳有什么不测,信件就会按照正常流程被送到公安手里头。

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如何为自己报仇。

李伟民在旁边啧啧赞叹,他现在认同余秋的论断,周国芳果然是一代奇女子。

瞧瞧,周会计硬是凭借一己之力,彻底干翻了两个家庭。

就算自己死了,她也让人家母子俩陪葬,半点儿亏都不吃。估计下了阴曹地府,就她这强势的状态,做鬼也能将阴曹地府脚的鸡飞狗跳,阎王爷都恨不得直接把她丢进畜牲道。

郝红梅在边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该!这人要是下辈子还做人的话,不知道要祸害谁呢。”

陈敏却不由得感慨:“你们看啊,周国芳其实聪明的很。她又会冲洗照片,还能把照片藏得这么好。”

李伟民突然间笑出声,眨着眼睛看两个女知青:“你们知不知道,这相机原先是她儿子的。你们猜猜看,他儿子用着相机拍什么呀?都不能拿出去洗,还得在自己家里头弄个暗房。”

陈敏跟郝红梅对视一眼,两个小姑娘立刻意识到李伟民狗嘴里头吐不出象牙来。

她俩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直接揍李伟民,光天化日之下,这人居然敢耍流氓。

小李大夫被揍得嗷嗷叫,感觉这个世界真是没天理,他不过讲两句大实话,还要被女同志殴打。

现在的半边天们,实在太厉害了,压的老爷们都没地方躲。

余秋没有参与他们的热闹,她的目光越过窗户,飘在远方。那里有蓝天,那里有白云,那里有鸟飞过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走来走去的病人家属身上。

那里有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不停地柔声安慰生病的孩子。

母子俩的旁边站着一对年富力强的兄弟,两人正在激烈地争吵。

他们的老母亲生病了,需要人照应。但是兄弟俩都没空,他们是双职工,他们要上班。

老大说老二太自私,他们家已经照应了两天。

老二说老大不要脸,明明前头是他们照应的。

他们的老母亲,一位中风偏瘫的老太太,就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自己争吵不休的孩子,始终一句话都没说。

她只是中风而已,她能够听得清旁边的每一个声音,也听得懂儿子互相推诿的话。

她的儿子们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比起父母对待子女,子女对于父母的耐心,往往少的可怜。

父母没日没夜地照顾年幼无知的孩子,理所当然。一旦有哪儿做的不好的地方,就会遭来旁人的指责,觉得爹妈极为不称职。

可是反过来了,假如哪家的子女可以衣不解带地照应生病的父母,旁人一定会啧啧称奇,起码要将他(她)视为孝顺的典范。

因为实在太罕见了,所以必须得是楷模。

这大约是人类乃至整个生物界传递自己基因的本能,永远也没办法克服。

抱着孩子的母亲看到了余秋,鼓起勇气过来追问:“小秋大夫,我什么时候才能领到活计呀?”

她的孩子还在用药,虽然没有任何人追在她屁股后头催促她交费,可她清楚的知道,那绝对是一个她难以承担的数字。

余秋朝她点点头,又看了看被她抱在怀里头的小男孩,轻声安慰焦灼的母亲:“你不要着急,刘主任肯定会给你安排的。”

她抬高了声音,朝那双还在争吵不休的兄弟发话:“你们真的一点儿功夫都没有,谁也不能照顾你们的母亲吗?”

那兄弟俩吵得脸红脖子粗,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谁都觉得老母亲偏袒对方。

当着医生的面,他们依然气呼呼的,全斩钉截铁地强调,不能,他们太忙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

余秋点头:“那好吧,既然你们都有困难,那就互帮互助吧。”

余秋指着那抱小孩的妇女:“她儿子生病了,住院治疗,医药费大队报销不了。不过她天天待在医院里头,倒是有空闲的时间。你们家不愁医药费,但你们都要工作挣钱奉养老人,所以才会产生矛盾。既然如此,你们两家不如搭对子,一个出医药费,一个出力气,省得吵架了。”

那兄弟俩互看一眼,都没出声。

余秋看着他们:“老话说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床上躺着的可是你们的亲妈,你们总不能撒手不管,什么都不出吧。”

抱小孩的女人有些忐忑不安,压根就不敢看那对兄弟,只惴惴地瞧着余秋,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余秋却还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生产队里头出去干活的手艺人挣了钱,也得倒回头掏钱买生产队的工分。她来照应老人挣工分,你们就掏钱买这个工分吧。”

老大先痛快地掏了口袋:“行!今天的工分我买了,我不像有的人没良心,光会嘴上说的漂亮。”

老二也不甘示弱:“明天的工分,我要全工,你得给我老娘好好泡脚。”

说着两人俱都不服气地白了对方一眼,直接鼻孔里头出气,扬长而去。

抱着孩子的母亲脸上浮现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她赶紧放下自己的孩子,示意小家伙给余秋磕头,谢谢她救了他的命。

余秋赶紧摆手:“你不用客气,你付出了劳动,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报酬。”

孩子母亲再三再四谢过余秋走了,她要上工分呢,她得去照应人家老太太。

郝红梅跑过来,朝余秋竖起大拇指:“你可真厉害,这种招你都能想的到。”

余秋笑着摇头:“这没什么,有人有钱有人有时间而已。”

然而这种话摆在现在说,已经够大逆不道的了,这不是公然花钱雇佣人吗?完全可以算得上资本主义那一套。

可惜红星公社的红未兵们俱都遭受了重创,纷纷偃旗息鼓,其他人的革命热情显然不够高,居然谁都没跳出来挑余秋的不是。

生产队长抓着一对鸽子过来的时候,还笑着搭话:“我们小秋大夫又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啦?”

“没什么,就是觉得医院护士不够用,得培养更多的护工。”余秋指着他手上的鸽子,“你拿这个做什么?”

“一鸽胜九鸡,鸽肉大补。”何东胜笑道,“护工的确应该培养,不然以后病人们都过来了,医院要忙不过来的。”

他说着话,病房里头的家属出来接过两只鸽子,再三再次道谢走了。

余秋心念一动,压低声音询问:“你还打算养鸽子?”

生意都做到卫生院来了。

何东胜笑容可掬:“是有这个想头,我打算试试,就在林子里头养,鸽子认窝,把巢给它们做好了,它们自己会回去。我估摸着,到时候就是吃吃林子里头的虫,它们也能饱肚子,要用的粮食少。”

郝红梅在边上叹气:“我的天哪,你们地上养鸭子,树上挂着木耳跟蘑菇,现在连树顶上都不放过,还要养鸽子。”

何东胜就是笑:“赶明儿鸽子养好了,天天给你们吃鸽子蛋,味儿跟鸡蛋鸭蛋都不一样。”

余秋只犯愁:“人家让你们养吗?树可是人家的。”

何东胜理所当然:“他们还能把林子里头的鸟都赶光不成?我们这可是免费替他们消灭虫子了。”

余秋实在没话说,只得摇摇头。

何东胜却追着护工的事情不放:“我看护工能弄起来。要培训的话,就找点儿培训,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来不及。”

余秋迟疑:“那我还得问刘主任,看他到底愿意让哪些人干。”

“干嘛问刘主任啊?”何东胜笑出了一口白牙,“我们杨树湾不就有现成的劳力。给他们培训好了,到时候就能上医院干活。”

余秋愣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可得24小时都有人陪着啊,就住在医院里头。”

何东胜脸上笑容更甚:“先在卫生院干着呗,两个人早晚倒班。等我们杨树湾的医院建好了,那就在家门口上下班,也方便的很。”

郝红梅在边上激动的不行:“那不是又有一处上工的地方吗?天呐,这下子杨树湾的人要不够用了。”

何东胜就是笑:“到时候田里头都靠机器,就能将广大妇女同胞都解放出来了。”

余秋在心里头盘算着这方案的可行性,又问郝红梅:“你今天过来,要跟我们说什么来着?”

前头话还没说,李伟民就说起了周国芳被杀的事情,结果话赶话的,郝红梅太过于激动,愣是没想起来自己的来意。

现在听余秋提醒,她立刻猛的一拍脑袋瓜子,懊恼不已:“瞧瞧我这记性,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

她满脸笑嘻嘻,“是韩晓生生跟陈媛姐,他们两个元旦要订婚了。”

陈敏听到了,激动的不得了:“真的啊,那可太好了。他俩是咱们江县下放知青头一个订婚的吧。”

郝红梅用力点头,美滋滋的:“是啊,我们都等着吃他们的喜糖呢。”

她还接受了一个重要任务,想办法利用工作的便利,给他们在供销社里头存下水果糖,到时候可以发给大家吃。

余秋则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什么玩笑啊,韩晓生跟陈媛才多点儿大,还不到20吧。

年纪轻轻的孩子,订什么婚?结什么婚啊?还不如好好投入到社会主义大生产中去。趁着年轻,多做点儿事,也是在提倡国家的晚婚晚育政策。

“不小了。”何东胜在边上笑,“开过年他俩就19了,是该考虑个人生活问题。”

余秋直接朝他翻白眼:“怎么就不小,撑死了19而已,比你可小多了,怎么没见你急着找?”

生产队长觉得自己无辜极了,他不就是随口一说嘛,怎么还成了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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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砖窑

回杨树湾的路上, 余秋还在讨伐韩晓生:“小小年纪订什么婚啊, 别的不说,他俩结婚有地方住吗?”

到现在韩晓生跟陈媛都各自住在单位安排的整体宿舍里头呢, 总不能结了婚, 还跟大家伙儿凑一块儿吧。

起码得起一间房,白水永远灌不饱肚子,再有情也不行。

就算是最简陋的屋子,没个四五百块钱都拿不下来, 况且现在砖头木头都紧张,拿着钱也未必买得到。

别看大青山树木郁郁葱葱, 大冬天的船开过去,放眼还是浓得化不开的碧绿深黄, 你要是去砍个木头试试看, 树木还没拖下山呢,先抓到你蹲大牢。

砖头那更是紧俏物资, 多少人排着队等砖头,宝珍家从年头等到年尾,还是公社有个计划停下来不盖了,这才拖了砖头回家起三间大瓦房。

没看到现在杨树湾都自己挖砖窑烧砖了吗?

何东胜脸上笑容实在是退不下去, 他看着小赤脚大夫要跳脚的样子就好笑。

他温言细语地宽解小秋大夫:“你不也说了嚒,咱们杨树湾有砖窑了,咱们烧了砖头给他们起房子。这总成了吧?”

成个屁!

余秋直接翻起了白眼。

她还以为韩晓生老实呢, 合着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 一早就打陈媛的主意了。

何东胜不得不清清嗓子, 憋住了笑劝钻牛角尖的小大夫:“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总是提倡自由恋爱的,他俩好了,不是件挺好的事情吗?”

一点儿也不好!

余秋只觉得要躁狂,她家的小陈媛啊,就这么个软软乎乎的好脾气小姑娘,现在要被狼崽子叼走啦。

何东胜看她这副随时都能撸起袖子出去跟人干一架的气势,憋笑几乎憋出了内伤。

他连连摇头:“我看你呀,就跟姐姐要被人偷走了一样。”

这有姐姐的弟弟妹妹,姐夫就是天然的敌人!

姐夫要接姐姐走的时候,弟弟妹妹恨不得能扛把枪,直接把人打出去。

何东胜觉得余秋现在就是那个生怕姐姐被人抢走的妹妹,眼睛都红了。

他安慰小赤脚医生道:“你别怕,这不是有人抢走了你的姐姐。这是你多了个哥哥。”

余秋白眼翻上天,什么哥哥呀,韩晓生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何东胜在边上宽她的心:“这就是订婚而已,你别想太多。往后头起屋子,打结婚申请,置办结婚的家伙什,怎么着也得年把功夫,才能把这婚给结了。”

余秋还在磨牙,一两年的功夫也太短了,起码得考验个三年五载。

不然小小年纪就当妈妈岂不是大孩子生小孩子。现在的女性发育又普遍迟,身体没长开,生孩子可真是活受罪。

何东胜只得跳过这个话题,接着说重点:“韩晓生要是订婚的话,我建议不要在公社大张旗鼓地搞,免得叫人看了眼睛热。”

还有那么多光棍讨不着媳妇呢,人家心里头难免不痛快。

韩晓生现在好歹也是副食品店的负责人,这个位子太叫人眼红了。他要是把喜事办大了,说不定会有人在这上头做文章,要查他的账。

喜酒怎么来的?喜糖怎么有的?到时候好好的喜事叫人三番两次的一搅和,反而搞得人不痛快。

“你跟他们讲,要办喜酒的话,就到咱们杨树湾来办吧,到时候把刘主任他们都请了,大家热热闹闹的办一场,那才真是痛快。”

他笑容可掬,“他们都是从杨树湾出去的,婆家娘家都沾着边。我们出面没的人说闲话。你跟他们说,上咱们杨树湾办喜事,席面咱们包了。”

余秋笑盈盈:“好大的口气呀,到时候,他们把全公社的人都请过来,吃穷了你们。”

何东胜看着她笑:“唉呀呀,你不是杨树湾人,吃穷了我们你也得跟着喝西北风。”

余秋傲娇的很:“那我就在公社卫生院搭伙,吃饱了再回来。我可是手艺人,上哪儿都受欢迎。”

何东胜笑得两个肩膀直抖。他的手扶在船舱壁上,眼睛看向余秋:“你放心,杨树湾养的活你。到时候没肉吃了也给你挖田鼠。”

船靠在渡口边上,宝珍的二哥上船去县城买东西,见到何东胜就喊:“你动作快点儿,大爹喊你呢,要起砖窑了。”

何东胜问他要买什么东西,又自己添了两样通托赵二哥带回来,然后甩开两条腿,大步朝前头走:“我这就过去。”

想起了小赤脚大夫,他又叮嘱了一句,“你早点回家吧,胡奶奶惦记着你呢。”

余秋也惦记着胡奶奶,郝红梅给她留了块方巾,说不清是什么料子的,但裹在头上能挡风,挺暖和的。

她背着挎包兴冲冲地回知青点,胡奶奶正在太阳底下打草绳。

看到余秋,她立刻起身要张罗着给人弄点儿吃的。

余秋赶紧压住她:“奶奶你别忙,你先试试这个方巾,郝红梅给你留的。”

胡奶奶看到深蓝色的头巾,立刻摆手:“哎哟,我这把年纪了,还要这么个鲜亮的颜色。不用了,我还有方巾能裹头呢。”

“那个不行。”余秋连连摇头,“都破了,不挡风的。回头我们给打听打听,看到底怎么用兔毛纺线,咱们也用兔毛织毛衣打手套。”

胡奶奶笑得瘪瘪的嘴巴都鼓了起来:“咱还穿兔毛袄子?”

“那当然了。”余秋肯定地点头,“兔毛暖和,穿兔毛就不用担心冬天受冻了。”

她穿越前的那个冬天,因为没有经得住导购员小姐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晕晕乎乎地掏了腰包买下了件6900的兔毛袄子。

暖和的确是绝对的暖和,比羽绒服的上身效果还好,但因为样式跟颜色都极其富有年代感,直接差了个辈分,那衣服最终沦为她的毛毯,直接压在被子上。

每次余秋盖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已经脱贫致富了,否则哪儿来的大手笔,花6900买条毯子呢。

“我得想办法问问,看怎么用兔毛加工。”余秋叹气,“陈媛要跟韩晓生订婚了,我怎么着都应该出份礼啊。”

胡奶奶高兴的很:“就是那个文文气气的女娃娃吧,哎哟,这姑娘我瞧着就好,谁讨了她当媳妇,那可真是福气。小韩那小伙子也不错,看着就是本本分分的人,嫁给他呀,不吃亏。”

余秋心里头又不得劲了,靠着胡奶奶挺委屈的:“他们还那么小呢,应该等几年再结婚的。”

胡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不小喽,都是大姑娘了,我们小秋也该相看婆家了。”

余秋顿时寒毛直竖,妈呀,穿越成十五岁的小姑娘都逃不出被催婚的命运,人类的生活该有多悲惨。

余秋赶紧跳起身,背着医药箱往外头跑:“奶奶,我听说砖窑起了,我过去看看啊。”

胡奶奶还想跟小姑娘说说悄悄话,看她相中了什么样的人家呢,结果赤脚大夫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老太太连连摇头,哎哟,这娃娃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瞧这害羞的。

余秋可不害羞,她只是觉得太奇怪了。她迈开两条腿,打算去看看宝珍大嫂,现在赵大嫂月份大了身子也沉了,要加强产检呢。

她人还没走到六队,就迎头撞上秀华怀里头抱着小根,一只手还牵着二丫,往山头的方向去。

二丫先瞧见余秋,立刻扯着小嗓子欢欢喜喜地喊:“小秋大夫,烧砖头盖新房子。”

秀华摸小姑娘的脑袋,冲余秋无奈地笑:“这两个小东西是凑一块儿了。二丫说要去看起砖窑,小根耳朵竖得比谁都高,两个腿蹬得跟风火轮似的。”

余秋笑着接过眼睛珠子咕噜噜转的小伙子,又揉了把二丫的小脸蛋,调侃道:“我们虽然不会讲话,我们心里头可有数了,我们要跟姐姐一块儿去好玩的地方,是不是?”

小根立刻挥舞着两条胳膊,嘴巴咧得老大。

二丫也美滋滋的:“烧砖头盖大房子,起大楼房。”

秀华跟余秋打听:“咱们杨树湾真要盖5层楼房啊?那岂不是比县医院还高了?”

余秋笑着点头,压低声音跟她讲小话:“要是比县医院矮的话,廖主任还不肯拍板呢。”

这家伙的心理微妙的很,坚持要让杨树湾的新医院压县医院一头。

秀华表情古怪,感觉廖主任的脑袋瓜子可能还没怎么大清爽。

余秋乐不可吱:“管他呢,反正咱们杨树湾得到实惠就行。”

两个大人带两小娃娃沿着土坡子往上,走了约莫百十步,就瞧见前头热火朝天。

明明是寒冬腊月,正在挥舞着铁锹榔头的壮小伙子们个个大汗淋漓。旁边由拖拉机改造而成的挖土机也一上一下,不停地将挖出来的土方倒到一旁。

这种热火朝天的大生产场景,直接震呆了两个小娃娃。二丫惊得合不上嘴巴,小根也跟着淌口水,两只眼睛不停地眨巴。

何东胜正在跟大队书记说话,旁边站着陆胜安给另一个戴帽子的中年男人。

瞧她几人过来看热闹,年轻的生产队长掩饰不住心中的骄傲:“看看,咱们杨树湾不爱拖三拖四吧?立了主意就干起来。”

大队书记立刻夸奖身旁的陆胜安:“亏得咱们杨树湾引来了金凤凰,这就招朋引伴,把其他凤凰也招进来了。没有陆工,哪儿来的孙师傅。没有孙师傅,咱们又怎么起得了这个砖窑?”

挖砖窑可是个重体力活,也是技术活。砖窑要是挖不好的话,别说烧砖头了,直接塌了就能压死人。

被他称为孙师傅的中年男人摆摆手:“你客气了,我不值当什么的,更加谈不上什么凤凰。咱们也不一口吃成个胖子,先烧一窑一万砖的。到时候搞得好,还可以再起个砖窑。”

他指着挖土机道,“窑底直径约五六米米,窑高六米左右,差不多就能烧一万砖了。”

他又比划旁边的位置,“这边挖条斜坡,不用多宽,差不多两三米的样子,到时候推煤进来推煤灰出去就都有路了。这儿弄个拱门,在地上修,跟这个呈九十度的方向,砖坯进来烧好的砖出去,就走这道门。”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最后索性掏出笔记本,画给大家看,“小砖窑搞好了,只要不熄火,那一年下来烧好的砖瓦也不是小数字。”

何东胜笑容满面:“等烧了砖,咱们再起更大的,到时候家家户户盖房子就不愁没得砖头用。”

大队书记点头:“还得把窑洞挖出来,不然烧砖头的人没地方呆着。”

孙师傅直接在旁边画出了示意图:“这儿,做工的人在这边。中间隔个空心的火墙,到时候烧出来的热烟就在里头走。寒冬腊月也暖和的很呢。”

大队书记高兴的不行:“这主意好,可能省不少柴火。”

乡下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有的地方因为穷柴火不够用,还把人冻出了毛病,甚至熬不过冬。

要是多修几个这样的,那可能解决不少难题。

余秋举起手来,表示自己有不同的意见:“我觉得这个可能不行。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烧砖头是有周期性的。刚开始点火烧窑,温度肯定刚刚好。到后面要把砖头烧起来,温度达不到肯定不行。砖头吃得消人可吃不消啊,旁边肯定热得跟蒸笼一样。除非是砖头烧好了停火,温度才能降下去。但砖头冷却也要时间啊。待到冷透了重新起火,这中间起码得几天功夫吧。指望就靠它取暖,人肯定冻得够呛。”

孙师傅略略皱起眉头,侧着脑袋思考一番,朝余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是有这么个麻烦。我这是从北方学来的办法,咱们这儿可能不适用。”

大队书记难掩失望之情:“那这热气恐怕得白白跑光了。”

他心痛的很,烧砖得要煤,煤可是顶顶紧俏的东西。如果不是廖主任发了话,杨树湾的大队砖场可弄不来煤。

这么好的煤,烧出来这团团的热,怎么能白白浪费掉呢?

何东胜笑着安慰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当家人:“大爹,小秋都说话了,你还怕她心里头没主意?她当家可比你抠,一块泥巴都能捏成个泥娃娃。”

当着众人的面,余秋不好冲他翻白眼,只能暗地里磨牙。

她努力保持微笑:“其实只要将温度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就行。比方说用余热跟热烟烧水,然后建个大澡堂子。这样就是天冷了,大家也有个地方洗澡。”

杨树湾没有澡堂子,现在村民们洗澡要么在厨房里头不停地烧水,借着灶膛散发出来的余温好叫屋子暖和点儿,然后就着热水洗个澡。

家里头柴火不够用的,恐怕整个冬天都不洗澡。

余秋给村里头老人做体检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是几乎不洗澡的。

大队书记连声叫好:“这个主意呱呱叫。你是不晓得哦,李红兵那个鬼滑头,一个劲儿跟我念叨杨树湾没这没那的,洗个澡都不痛快。后头,我就叫他们瞧瞧,咱们杨树湾哪哪儿都不比别人差。”

何东胜看着余秋的神色,笑着催促小赤脚医生:“一口气说完呗,我看你还藏着话。”

余秋真想冲他翻白眼了,她直接扭过脑袋,不看满脸都是笑的生产队长,只盯着大队书记瞧:“冬天比夏天缺了什么?就是温度。大爹你要是怕浪费,还可以在上头搞个简单的蔬菜大棚,专门种冬天没有的紧俏货。到时候不说拿出去挣钱,给大家伙儿吃点儿新鲜的,打打牙祭也好。”

何东胜似乎一点儿也没发现赤脚医生对她的嫌弃,立刻竖起大拇指,大声夸奖:“那还怎么说我们小秋才是凤凰种子呢,瞧瞧这脑袋瓜子灵的。”

余秋立刻抱起了在地上转来转去的二丫,看也不看生产队长。

像她这么有原则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几顶高帽子一戴,就晕乎乎了呢。

她在二丫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美滋滋道:“等澡堂子盖起来了,小秋大夫给我们二丫好好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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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鳌头

杨树湾人果然雷厉风行, 余秋前脚提起盖澡堂跟蔬菜大棚的事情, 后脚大队书记就组织人去砍芦苇。

入了冬水位退的厉害,河岸两边的芦苇全都暴露了出来。秋风吹黄了苇叶。几场霜打下来, 芦苇显出沧桑的色泽, 如同饱经风霜的老兵,沉默地守护着这一大片土地。纵然憔悴,也不由得人不生出敬畏。

胡杨制造的的手动收割机对付稻子麦子还行,碰上芦苇就够呛, 动力不足,镰刀卡在芦苇杆子上, 迟迟没办法将芦苇放倒。

李红兵推着收割机过来折腾了半天,急得满头大汗, 却半天都没有进展。

旁边的人瞧着这孩子好玩, 纷纷打趣他毛都没长齐:“六分工哦,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十分工?”

李红兵直跳脚, 放下大话来:“你们等着,明天我就推了机器来,一个人赶你们10个人的工!”

他母亲直接一个毛栗子要砸在他脑袋上:“美不死你哦,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李红兵这小子沾上猴毛就能成精, 哪里能够轻易就挨了揍。他手下可是有一帮小弟的,叫人看到他挨打的样子,他还怎么当老大。

他一蹦三尺高, 跳的老远, 还在强调母亲不能用老思维看待新问题, 农业现代化一定不会让他们撅起屁股割芦苇棒子。

于是毫不意外的,他的屁股蛋子上挨了一脚。

可怜小李司令差点儿跌个狗啃泥,很是在手下的虾兵蟹将面前丢了回面子。

余秋看他滑稽的模样,乐得不行,倒还是帮他说了句公道话:“芦苇收割机肯定能造起来的。”

李红兵立刻得意洋洋,挺起胸膛跟众人强调:“听到没有,小秋大夫说了,能用机子割芦苇!”

余秋憋着笑,一本正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既然是小胡会计的首席大弟子,那肯定能够改造好芦苇机。”

李红兵大惊失色,他只是强调农业现代化而已,万万没想到这个重任要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可怕的是小秋大夫居然还对着他微笑:“想必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你的芦苇收割机。”

李红兵脚板心发痒,立刻就要逃之夭夭。

他家老娘哪里给他逃跑的机会,毫不犹豫地一把揪住人,直接将他推过去:“嗯,造不出芦苇收割机,我看你这一天三餐饭也可以省了。人家不是讲,做事认真,就那个三月不知肉味。”

李红兵顿时哭丧着脸:“妈,我是捡来的吧?”

不想他老娘居然认真地点头:“没错,来长了副聪明相,早知道这个模样,打死我当年也不捡。”

这下子李红兵可真是要哭了。

旁边的社员们却哈哈大笑,就连李红兵的头号拥趸李家小弟也跟着傻乐呵。

何东胜忍俊不禁,朝余秋直摇头:“也就是你能治得住这帮猴儿。”

余秋矢口否认:“我可治不了,你就是他们的头号靠山啊。”

何东胜哪里肯承认:“没有的事儿,他们要不老实,我头一个不放过。”

陆胜安看了半天他们的收割机,点点头道:“其实这个设计没问题,很合理,就是动力装置不行,改一改还是能用的。另外就是这个刀片,得换上更厚实的,这样子产生的压强才能大。”

李红兵这下子又精神了,立刻摇头晃脑:“没错,我们的芦苇收割机肯定很快能做好。”

余秋在边上保持微笑:“那跟大家伙儿说说,什么叫压强?”

李红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连着眨巴两下就催促余秋:“哎呀,小秋大夫,你赶紧动身吧,不然你上班要迟了。”

余秋皮笑肉不笑:“嗯,回头我跟胡杨说说,得给你们出物理考卷了。”

其实初中才学物理,这要求对于小学生来说,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只是因为机械制造,要应用很多物理知识。这群孩子从县城回来之后,既然跟着胡杨混,小胡会计就顺带着将相关知识点跟他们说了。

聪明懂事又上进的,比方说好学生秀秀姑娘,就是当时没听懂,回家以后别跟小田老师请教。

逼得初中没有好好上课的小田老师现在都发愤图强,摆张中考卷子在她面前也不带怕的。

屁股上长牙齿,平生最害怕上课的,诸如李红兵之流,让他动手做东西可以,叫他说出里头的门门道道,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

李红兵想溜之大吉,这回却被陆胜安给拦住了:“别跑,想学着怎么做芦苇收割机吗?今儿就跟着我学习。”

他在劳改农场当惯了老师,看到这群学生就心痒痒,总觉得得压着他们多学点儿东西。

这儿的人尊重先生,肯让孩子好好学习,那他就愿意教。搞科研需要助手,没有助手,他就自己带出来。

余秋大喜过望,直接推着李红兵:“跪下磕头。”

陆胜安这样的资历,解放前的老大学生,高级工程师,要是搁在2019年,那是妥妥的教授级别!

现在肯收学生,余秋都嫉妒李红兵的好运。臭小子,知不知道姐姐当年高考多艰难?晓不晓得姐姐当年定导师有多不容易,真是叫你小子走了狗屎运。

小李司令才委屈呢,他感觉今天十分时运不济,不仅差点儿跌了个头啃泥,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这会儿居然还要磕头。

小秋大夫真是的,到底是个姑娘家,一点儿不理解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嗷嗷叫着,一个劲儿地强调:“我有师傅啦,我拜了小胡会计当师傅。”

不想胡杨一点儿也不稀奇他这徒弟,直接将他扫地出门:“我还要拜师傅呢。”

说着,他扑通一声跪下,毫不犹豫地磕了三个响头。

何东胜眼明手快,赶紧按着李红兵跪下来。祖坟冒青烟了,他居然还敢傻愣愣地发呆。

李红兵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大响头,搞得陆胜安都侧过身子,一个劲儿地摆手:“不兴这些,现在是新社会,不搞这一套的。”

二丫趴在外婆怀里头,认真地强调:“要磕头,拜师傅要磕头的,二丫磕了头。”

旁边大人们都笑得厉害。

大队书记喜滋滋的:“咱们杨树湾的娃娃们都拜了好师傅哦。”

余秋眼皮子直跳,心中大大地替这位陆胜安陆工不妙。论起打蛇随棍上,谁都比不上大爹。

等着吧,李红兵才是个头,以后他身后肯定要跟上一堆小萝卜头。

嘿!推荐上大学估计是轮不到杨树湾的娃娃了。可没关系呀,他们可以老师请回家,在杨树湾办起自己的学校来。

余秋看着大队书记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感觉真是没眼睛看了。

她摇摇头,瞧着客船往渡口去了,赶紧把腿去赶船。

李红兵头都磕了,这会儿自然也就精神了,还敢冲着余秋放大话:“小秋大夫你等着,下回你回来了,保准这么多芦苇全都被割光了。”

余秋冲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等着看你割下的芦苇荡子啊。”

这小子还真没白吹牛,主要是身边有大神打辅助,给他开了外挂。

余秋在公社卫生院接生了三个娃娃,开了两台剖腹产又上台给个电锯割断半个手掌的伐木工人做了再植手术,等到第二天下午回杨树湾时,她放眼望去,大沟周围绵延成片的芦苇荡子已经寥落的只剩下几块。

周围白水茫茫,衬托的那片芦苇地尤其金光闪闪。

这些芦苇已经深入到水里头,社员们都坐着船围着芦苇地。

余秋估摸着,估计到今天太阳下山的时候,芦苇地就要被割光了。

老成根夫妻俩撑着乌篷船从县城的方向过来,听了她的话就是笑:“哎哟,我的小秋大夫哎,这些芦苇现在可不能割,它们可有大用处呢。”

余秋再追问,大娘就挤着眼睛笑,死活不肯揭露谜底。这是农民的骄傲,他们也有叫城里头人大吃一惊的时候呢。

还是老成根催促老妻:“好多稀奇哦,你撑着船过去,人家一眼就能看清楚了。”

成根大娘龇牙咧嘴,跟余秋告起状来:“你瞧瞧这老货,真是三句话都说不出个滋味来。”

余秋乐的不行,赶紧也催促:“那你撑船过去,叫我看看稀奇呗。”

老成根长竹竿一点,乌篷船就晃荡荡荡地摇过去,荡起一圈圈涟漪。

然而这涟漪一进入大沟就叫激荡的水花冲散了,大沟水面上可热闹的紧,人们坐着小船撑着长脚盆,手里头专门用来专门割长在水下芦苇的长镰刀拼命往前滑。

小船们从四面八方而来,齐齐冲向水中没有被收割掉的芦苇地,像是在打什么比赛一样。

余秋疑惑:“这是在赛船吗?”

现在农民文娱生活单调,他们能够想出各种各样的比赛方法来找热闹。

入秋的时候队里头两个小伙子一同看上了位姑娘,还用比赛踩水车的方法来较劲,好赢得姑娘的芳心。

可惜的是,姑娘早有意中人,任他们比拼的再热火朝天,人家还是上个月嫁去了白子乡公社,怄得两个小伙子好一晌没有笑眼。

成根大娘哈哈大笑,一个劲儿朝余秋挤眼睛:“比赛,当然要比赛了,看谁捞的鱼多。”

她话音落下,余秋就看出来其中的玄机了。原来这些小船都在赶鱼,受了惊的鱼拼命的往水中可以遮掩自己芦苇荡子游去,于是就被瓮中捉鳖了。

后头有人拿着网在水里头兜,还有人拿着长长的罱子往芦苇丛中伸。

所谓罱子是江县人用的一种水中农具,是罱鱼、捞水草、罱河泥的重要工具。

它由罱篙、罱箍、罱舌、罱衣等几个部分组成,罱篙根部成弧形,弧形上端由转动的罱箍固定,这相当于一个囚笼,无论河泥水草还是鱼,都难以逃脱,罱舌、罱衣加在一起就是罱夹子,罱舌大约一米长,罱衣由细网联结而成。

余秋前头看过何东胜用罱子夹鱼。

他跟赵二哥两人合作,赵二哥撑船,他站在船头边,叉开罱篙,叫罱舌张开大大的嘴巴,然后将罱子下到水底后,再勒紧罱篙,这么一来罱舌嘴巴合上了,进去的鱼虾自然就没了逃跑的出口。

出水之前,纵使何东胜再拎着罱夹子在水里抖几下,河泥荡干净了,罱衣中的鱼虾也一个都跑不掉,叫人看得清清爽爽。

这一回还是赵二哥跟何东胜搭伙,两人配合默契,一夹就是一条足有10斤重的大鱼,引得众人齐齐喝彩。

小船晃荡,众人呐喊,水波荡漾,芦苇丛处处作响,那热闹劲儿丝毫不亚于端午节的龙舟赛。

更何况,他们还有实打实的收获,一条条大鱼呢。

冬天是捕鱼最好的季节,做好入冬准备的鱼儿们条条膘肥体壮,肉质肥嫩,而且身体里头的脏东西最少,吃起来最营养。

况且这个时节的鱼群也怕冷,不愿意动弹,叫人一夹一个准。

何东胜瞅准了一条大鱼,直接朝着大鱼青黑色的脊背下手。他手准,眼睛又明亮的很,一杆子下去,大鱼就逃不脱。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何东胜往回收罱子。大家伙儿不由自主地静声屏气,全都盯着他手下的家伙什。

结果那条大鱼在水下不扑腾,脱离水面的瞬间就跟惊醒了一样,拼命地一跃。

大家伙儿还没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大鱼就撕破了鱼网,直接来了出鲤鱼跃龙门,在空中划出到优美的弧线,然后于落日余晖中,直接掉进了余秋怀里。

众人先是一惊,旋即大笑。

宝珍母亲更是扯着嗓子大喊:“报紧了啊,抱紧了!”

余秋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伸开两条胳膊,想要抱住那条大鱼。

可这鱼多机灵啊,哪里肯束手就擒,立刻扑腾着想要跳下船去。

余秋情急之下只能动脚,直接踩住了大鱼。可惜那鱼挣扎得厉害,她人在船上找不准准头,叫这鱼带得摇摇晃晃。

何东胜赶紧撑着船过来,直接从自己的船跳到乌篷船上,一脚踩住大鱼,扶住摇摇欲坠的赤脚医生。

他冲着余秋笑:“哎哟,我们小秋大夫果然是菩萨心肠,观音脚下踩鳌鱼。以后咱们杨树湾要出状元的哦!”

余秋先是反应不过来,再一想独占鳌头,皇帝殿前陛阶上都刻着巨鳌。

哎,这人可真是能生掰硬扯。

啊呸呸,她才不要独占鳌头呢,她一脸一身的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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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鱼似鱼非鱼,似龟非龟,头生得和龙头相似,但没有须,身披一重厚甲,也有四只脚。平时藏身水底,觅食时浮出水面,大如船只,行动极快。它既能在水中游泳,也能上岸爬行,凭着锋利的牙齿和坚厚的甲壳,敢于肆无忌惮地横行于世。它不仅要吃牛羊猪狗,而且特别喜欢吃人。沿海居民要打打不死它,要避避不开它,实在拿它没办法。观音菩萨得知此事,便找了十万八千根蚕丝结成一个羂索,又取宝瓶中的杨柳削成九个倒剌钩儿,贯在羂索的一端,再取海滨的沙土捏成一个人形,九个倒剌钩儿藏在泥人腹内。看到此鳌出现,便将泥人迎头摔去。那鳌鱼一见有人吃,便张开血盆大口,囫囵吞下。那泥人一入鳌腹,立刻融化开来,羂索上的九个倒剌钩儿扎在它心脏四周,痛得它在沙滩上直打滚。观音菩萨道:“孽畜在人间已久,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理当诛灭。我本慈悲之旨度你到南海去修行,忏除夙孽,你愿也不愿?”说着放松了手中羂索。那鳌鱼毕竟有点灵通,连连点头。于是观音菩萨便踏上鳌背,航海而去。

观音菩萨脚下的鳌鱼,也是诗人常见的题材。唐代大诗人李白在《猛虎行》中吟道:“巨鳌未斩海水动,鱼龙奔走安得宁!”唐代著名诗人间禹锡,也喜引鳌入诗,他在《白舍人自杭州寄新诗因而戏酬》一诗中有这样两句:“鳌惊震海风雷起,蜃门嘘天楼阁成。”

鳌鱼竟然能踩在观音脚下,当然是不同凡响了,它被看作是力量的象征。唐、宋时,皇帝殿前陛阶上镌有巨鳌,翰林学士、承旨等官朝见皇帝时立于陛阶的正中,所以称人翰林院为“上鳌头”。科举时代,进士第一名――状元受到皇帝的召见,所以称状元及第为“独占鳌头”。

隐匿性横位

何东胜送余秋回知青点, 手里头还拎着那条前头被她被踩在脚底下的大鱼。

这一回在芦苇荡子里头夹到的大鱼, 按照惯例统一交公,再由大队进行二次分配。

一般情况下, 就是妇女队长们组织能干的妇女一块儿腌好了然后晒干等到过大节会餐的时候, 再拿出来给大家伙儿一块儿吃。

但广大社员同志们一致认定,这条大鱼是奔着小秋大夫才上的船,所以他们得遵循大鱼的本意,将鱼分配给小秋大夫。

禾真婶婶还笑:“咱们杨树湾的鱼也认杨树湾人嘞。上回田里头的大鱼, 直接奔小胡会计怀里去。这回芦苇荡子里头的鱼,也冲着小秋大夫来呢。”

“那可不一样。”宝珍母亲在旁边煞有介事, “小胡会计那个是金牡丹自带了嫁妆,小秋大夫这可是人家送上门的聘礼。”

芦苇荡子里头的社员们笑得更加厉害了。

李红兵更是扯着嗓子喊:“哎呀, 小秋大夫, 你果然是我们杨树湾的媳妇儿。”

余秋囧囧有神,果然这点儿事情是广大人民群众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热点。

何东胜看她吃瘪的样子, 乐不可支,到底又顾忌着小姑娘家的颜面。

他立刻回过头呵斥李红兵:“老师上的课听懂了没有?今儿晚上我就考你。”

李红兵吓得不轻,立刻慌慌张张地撑着船就要逃跑。他还指着芦苇荡子,煞有介事的大喊:“哎呀, 好一条大鱼!”,试图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何东胜点着他的方向:“回头再收拾你。”

转过脑袋来,他又招呼余秋, “走吧, 赶紧回去洗脸换衣裳, 不然腥味又得熏到你了。”

余秋正嫌弃的不行了,闻声立刻抬脚往知青点走。

何东胜在后面拎着大鲤鱼,看她这副样子,拼命憋笑。

愤怒的小秋大夫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幸灾乐祸的家伙,明明是他没有夹紧鱼,她这个受害者还没找他算账呢。

何东胜赶紧收敛笑容,煞有介事地强调:“我这是为你高兴呢,你前头不是一直愁不晓得应该送韩晓生什么礼物嚒。”

“是陈媛。”余秋义正辞严地强调,她娘家人的身份坚决不能改。

何东胜赶紧顺着她的意思:“对对对,是陈媛他们订婚,你就送这条大鲤鱼好了。你瞧瞧这可是红鲤鱼,又吉祥又喜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余秋有点儿犯愁:“这鱼能养到元旦吗?”

她到时候总不能送人家条死鱼,兆头实在太不好了。

吴奶奶端着盆出来,听他们说话只觉得奇怪:“你把鱼养到元旦做什么?到时候肯定养瘦了。”

余秋理所当然:“送给陈媛当订婚礼物啊。”

胡奶奶放下手上的盆:“那可得赶紧收拾好了,腌了趁着太阳好晒成鱼干,不然到时候他们可来不及吃。”

余秋大惊失色:“他们订婚啦,难不成我拿咸鱼干当贺礼?”

胡奶奶理所当然:“那可是,这咸鱼干蒸饭吃可香了。他们起码好几天不用愁没菜下饭吃。”

老人伸手接过大鲤鱼,美滋滋地给余秋报菜名,“正好,这清出来鱼肠、鱼子跟鱼泡晚上能烧一大碗菜。今儿你们可是有口福咯。”

她空着的那只手拉住何东胜,“你别走,一块儿吃饭。省得小胡吃个饭都不安生,又想着去找你说事。”

何东胜哭笑不得:“奶奶,我看小胡会计可真成了你亲孙子了。”

瞧瞧这偏心的,分明他才是胡奶奶看着长大的人。

胡奶奶就是笑:“那今晚奶奶也偏心一回你。”

可惜,生产队长显然没有被偏心的命。

胡奶奶的话刚落下,大路方向就响起焦急的脚步声,伴随着陈福顺气喘吁吁的喊叫:“小秋大夫!”

余秋转过头去回应:“怎么了?谁不舒服吗?”

陈福顺跑得满头是汗,一张脸涨得通红,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白子乡,白子乡有大肚子不好,求到咱们公社卫生院。他们说你回来了,又把电话打到大队部。”

胡杨接了电话就赶紧招呼人过来找余秋。

陈福顺结结巴巴说不出大肚子究竟怎么个不好法来。

余秋也不敢耽搁,赶紧抬脚起身。

大肚子有危险,稳妥的方法当然是将大肚子直接转运到条件更好的医院中去。

但是因为交通极度不便利以及缺乏救护车与相应监护条件的缘故,现在让大肚子转院,风险系数反而更高。

大肚子动不了,就只能动医生了。

何东胜看她往大路上走,也赶紧跟上:“我送你过去吧。”

县里头安排的渡船已经开走了,这会儿要去白子乡,只能他们自己撑船。

何东胜问老成根夫妻借了船,立刻竹蒿一点,小船顺风顺水的,在河里头走得飞快。

余秋却只觉得焦急,感觉时间被拉成了夕阳下的影子,长的叫人害怕。

干惯了产科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做瞬息万变,躺在妈妈肚子里头的孩子,情况实在太难讲了,上一秒钟可能胎心还是好的,下一秒钟宝宝就可能不行了。

白子乡电话居然都已经打到红星公社了,可想那大肚子的情况有多危急。

何东胜拼命地点竹蒿。小船仿佛跟太阳比赛似的,最后一道天光消失在地平线时,他撑着船抵达了白子乡渡口。

江县的卫生院基本上都临水而建,一来是交通便利,二来生活也方便。

余秋还是头回上白子乡,自不曾上过卫生院,不过何东胜倒是熟门熟路。

他停了船就直接带路,也不怕船被人顺手牵羊了。

两人赶到卫生院,还没有来得及抓个穿白大褂的人问清楚情况,就听见前头传来哭泣的声音:“两个都要行不行?大的小的我们都想要。”

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满脸焦急:“我也希望母子平安,可是现在娃娃生不下来。你看,就跟这条门似的,我站着能够走出来,可是我如果躺在地上,怎么滚也滚不下来。你们家的小二子就是这样,横在里头,我想办法给他转了,转不过来,现在大人孩子都不好。”

余秋赶紧冲上前询问女医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余秋看对方表情疑惑,赶紧自报家门:“我就是余秋,你们卫生院打电话给我了。”

女医生还没说话,产房里头跑出个熟面孔,跟余秋一块儿在县卫生院进修的赤脚医生小吴直接朝余秋喊:“你赶紧看看吧,不好了。”

余秋也顾不上其他,立刻冲进去看情况。

接生台上躺着个大肚子,面色惨白,显然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她旁边的婴儿车上躺着个小子,正在哇哇大哭。

接生台前还站着个上了年纪的助产士,愁眉紧锁,显然焦急万分。

余秋上前看大肚子的时候,小吴趁机介绍情况:“这个妈妈怀的是双胞胎,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

不过双胎多半如此,能正儿八经熬到40周的几乎没有,基本上都是提前发动宮缩。

这个大肚子也35周了,生了就生了,没必要做任何保胎治疗。

可没想到,她第一个孩子下来的顺顺当当,第二个孩子却出现问题了,居然是个横位。

横着摆的扁担出不了城门,助产士就想给她做内倒转,将第二个宝宝转成足位生下来。

这是一种风险系数极高的操作,容易导致产妇子宮破裂,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在余秋穿越前,除非是条件极为艰苦的偏远地区卫生院,完全不具备开剖腹产的条件,否则没有接生人员会进行这个操作。

白子乡卫生院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

于是助产士跟大肚子以及家属说了之后,就开始尝试着进行足位内倒转。

小吴在县医院进修的时候,就听余秋说过,她不鼓励行足为内道转术,因为风险系数太高。况且越是条件艰苦的地区,接生人员处理难产的机会越少,根本就没办法做到经验丰富,在这种情况下,强行进行徒手操作,危险更高。

小吴现在在白子乡卫生院进修帮忙,他见情况不妙,跟自己的代价老师说了声,就拨电话上红星公社卫生院。不曾想,陈敏告诉她,余秋已经回杨树湾了。

小吴立刻又将电话追到了杨树湾。

她这通电话打的很有必要,因为助产士的内倒转术失败了。

产妇的骨盆条件只能说一般,双胞胎虽然普遍较正常,胎儿更小,但是助产士帮她做内倒转术的时候,她还是疼得差点晕过去。这毕竟是一个需要术者将手伸进宮腔里头进行的操作啊。

小吴看着余秋:“你能不能帮忙试试?你的手小。”

刚才带教她的助产士就抱怨,要是她们能够有双小手就好了。

余秋直接放下听筒,拒绝尝试内倒转术:“立即剖腹产,不要再做任何操作。”

她大概已经猜到了那内倒转术失败的原因,一个是产妇骨盆条件一般,另一个就是这儿根本没有良好的麻醉条件。

为了让产妇尽可能的配合,并且让子宮松弛下来,接受内倒转术的产妇应该打麻醉,直接吸入式麻醉就好。

可这正是荒谬的地方,不具备剖腹产条件的医院,谁会打麻醉?这种情况下即使给大肚子杜.冷.丁镇痛,效果也很糟糕。

“立即消毒。”余秋吩咐小吴,“不要转手术室了,她的子宮可能破了,宝宝也不好。”

小吴在县医院的时候看过厂房里头开剖腹产,倒是能够反应过来。

她赶紧拿卵圆钳夹起消毒纱布,给大肚子上到胸部下到大腿的区域进行消毒。

余秋已经在助产士的帮助下穿上了两层手术衣,她可没耐心等小吴,她直接抬高了嗓门:“倒,把碘伏直接倒上去。”

等她慢吞吞的消毒完,肚子里头的孩子就彻底没救了。

“静脉通路全部开放。”余秋说话又急又快。

她甚至来不及将手术刀片接到手术刀上,更加不可能等麻醉师到位。

她直接用血管钳夹起刀片,在来不及把任何麻醉的情况下,生剖了产妇的肚子。

这听上去极为不可思议,但是在产科,来不及打麻醉或者来不及等麻醉起效,就生剖的情况并不罕见。

余秋所在的省人医产科护士长,当年就是生剖。孩子下来情况不好,抢救的时候护士长,还急得直接在接生床上坐起了身,后来看到孩子能哭出来了,她才自己也哭了,疼的。

那会儿大家都忙着顾孩子,麻醉师也没人从手术间跑过来,压根就没人给她打麻醉。

抢救完孩子麻醉师才想起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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