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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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嘧啶可以治疗疣。他非说我是给你妈看癌症。”

这话就像水珠子滴进了滚油锅,胡杨立刻火冒三丈,抓着砖头就要砸贺阳的脸:“你妈才得癌症呢,你们全家都是癌症。王八蛋,我还喊你一声贺叔叔呢,你这么咒我妈,我跟你没完!”

说话的时候,他手上的砖石就直接砸了进来,掉在了贺阳的腿上。

中年男人沉下脸:“小三儿,你闹什么闹?我告诉你,耍小孩子脾气也要看场合看什么事情。有反革命分子逃跑了,所有包庇的人都是现行反革命,不要当是小孩子过家家。”

胡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逃跑了!”

他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嘲讽的笑容,“那你可得好好找,不然看管不严,可是你的责任。”

说着,他又怀疑地看着贺阳,“你确定是逃跑而不是自杀?前头几个不都是自杀的吗?”

贺阳脸上挂不住:“小三儿,这种话能随便在外头乱说吗?你怎么一点儿意识都没有?”

胡杨也拉下了脸:“我要个屁意识!现在我有车,不需要你替我送女同学。小秋,下来,我带你去吃饭。哼!我跟你说,离这种人远点儿。孩子都跟我一样大了,还专门找小姑娘说话。谁晓得一个个都存的什么心思。是没赶上前头换老婆的风潮,准备这回再换一个吗?”

贺阳真是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说话没大没小。”

胡杨压根不搭理他,直接拉着余秋就走:“你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站住!”贺阳冷笑,“你们是在下放吧?谁允许你们随随便便回城的?主席特地发过指令,绝不允许干部子弟搞特殊化,假下放,人在城里头享福。”

胡杨老大不痛快:“我妈生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回来看她有什么不对。主席也不会让人不忠不孝的。”

贺阳冷笑,伸手指着余秋:“那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妈生病有她什么事?原来你不是去下放的,而是搞个人生活作风问题。”

胡杨怒火中烧,作势又要捡砖头:“你说什么呀?你再胡说八道我砸了你的牙!小秋是过来给我妈看病的。”

中年男人却半点不退缩:“部队有医院,不用你费尽心思带女同学回家。”

他伸手扬扬手中的药盒,“这个药是不是?简单,让我们部队医院的大夫给你妈打就行了。我看你妈也没得什么绝症,你跟你的女同学赶紧走吧。”

胡杨变了脸色。

余秋却伸手拉他胳膊,朝这贺阳气呼呼道:“走就走,我到哪儿都是给人民群众看病。”

说着,她辫子一甩,气呼呼地大步向前。

胡杨赶紧追过去,嘴里头一叠声的喊:“哎哎哎,咱们先吃饭,我带你下馆子。”

小胡会计急得不得了,药被拿走了,伯伯的化疗怎么办?

他们盯上了小秋,以后药肯定越来越难弄。

余秋轻轻地摸了下书包,示意胡杨稍安勿躁。那盒药里头只有一支,剩下的她全都拆开了,分头藏好了。

她脚步不停,扬高了声音:“那就走吧,咱们回杨树湾去,别以为谁稀罕待在这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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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侦察记

当天晚上, 胡杨发了好大的脾气, 坚持要带自己的女同学回去, 连再住一晚都不肯。

他母亲在旁边哄,他却梗着脖子, 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

胡将军火冒三丈,一直在拍桌子教训儿子,可惜他家的老三好像终于到了青春叛逆期, 完全不给老父亲面子。

最后胡将军恶狠狠地发话:“你走, 有种你就自己滚下去。”

胡杨鼻孔里头喷气,打电话要车。

车队却十分为难, 没办法,除了执行任务的车以外,其他的车都统一送去维修保养了。

任凭胡将军的三公子火气冲天,大吵大闹, 车队还是一口咬定没车。想要下山的话,就只能自己两条腿走。

就是这样也不能拦住胡将军家的三公子。胡杨人在气头上, 一怒之下, 居然直接骑着三轮车,硬是拉着余秋坐上去, 然后蹬着车子往山下走。

这回无论家里头的阿姨还是门口的警卫员如何相劝, 胡杨都跟着脖子, 坚决不理睬。

他上了三轮车, 两只脚一顿, 就这么晃晃悠悠地骑着车走了。

胡母在后头抹眼泪, 一个劲儿骂着孽障,却还是坚持追了出去,将一个大包裹丢在了三轮车厢上。

她本来还想跟自己的儿子说几句话,然而弘扬根本没停车。要不是余秋伸手捞了一下,那个包裹也直接滚在地上了。

胡母只能呆愣在原地,然后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失声痛哭。

小汽车停在了她面前,贺阳见到将军夫人哭成这样,立刻义愤填膺,决意好好教育一回自己的大侄儿。哪里能这样对待父母呢?必须得捉回来好好说一回道理。

他像是拿了尚方宝剑,一面招呼人护送将军夫人回去,一面自己亲自驾车前去截留不懂事的熊孩子。

四个轮子胜过三个轮,汽油当然要比人的两条腿来的强,红旗牌汽车一夫当关,直接追上三轮车,拦在了前头。

胡杨就是个点燃了的□□桶,一件小轿车拦在前头,居然毫不犹豫骑着三轮车就要撞上去。

他这种车灯底下公然碰瓷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贺阳叫他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野路子给震到了,赶紧伸出胳膊拽住车把手,一个劲儿的说和:“哎呀,小三儿,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又不值当个事情,大晚上的跟你爸爸妈妈闹成这样,你让他们的脸往哪儿挂?你自己也说你妈妈身体不好,你这不是存心怄她吗?”

说着,他走到三轮车厢边,直接伸手揭搭在后面的毯子,嘴里头喊着,“小姑娘你也是的,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在旁边多劝劝啊,怎么能跟着瞎胡闹?”

毯子掀开了,贺阳也愣住了。

毯子下面的余秋则是发飙了:“干什么你?你这人可真是流氓腔调,太过分了!”

贺阳索性直接将毯子掀开了,可是三轮车厢就那么小,连躺一个人都做不到,哪里还能藏得下第二个。

余秋嘴里头啊啊叫着,伸手拽包裹。包裹都要被掀到地上了。

贺阳立刻劈手夺过包裹,直接扯开来看。他的动作太没轻没重了,包裹里头的一只罐头滚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甜味。

这下子胡杨可谓是彻底爆发了,他嘴里头喊着:“你干什么呢你?你搜身啊,你搜啊,你现在就搜,你最好抄家,把我们都通通丢进大牢里头去。”

他跟一头愤怒的小豹子似的,直接就顶了上去,贺阳吃不住,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扑了个空的军管会副主任赶紧又讲和:“哎呀,小三儿,你发什么火?叔叔又不是故意的,叔叔就是手滑了下。你别生气,叔叔马上赔你,罐头是不是?叔叔车上正好就有罐头,有午餐肉罐头,有青鱼罐头,还有黄桃罐头。麦乳精也有。”

胡杨这才雨过天晴,戏谑地看着贺阳:“可以呀贺叔叔,你是把仓库搬到你们家了吧?”

“瞧你这孩子说话。我正给老领导们发端午节的过节礼呢。这一份是我的,全都给你成了吧。”

胡杨鼻孔里头出气,大喇喇地上了车,贺阳正要跟上的时候,却被他猛的关上了车门。

胡将军家的三公子似笑非笑:“贺叔叔,罐头我收了,这车我也收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您就自个慢慢溜达回去吧。”

说着,他又打算将司机赶下去,“不用您费神,我会开车。”

他还朝余秋挤眉弄眼,“今晚我就露一手给你瞧瞧。前头在市区,我施展不开来,其实我开车可快了。”

贺阳哪里能够由着他这么闹性子,赶紧又开前面的车门,一个劲儿的劝他:“哎呀,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你要是一不留神翻了车可怎么办?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要替你爸妈心疼你呢。”

说着他还朝余秋的方向一个劲儿努嘴,“再说了,你还带着个小姑娘呢。这么漂亮文气的女同学,哪里能受这个惊吓?”

胡杨鼻孔里头出气,压根就不给贺阳面子,伸出手去就要抢方向盘。

司机不敢真对他动手,只能一个劲儿往旁边避。

贺阳赶紧伸长了胳膊阻拦,白白挨了胡杨好几拳头。

两边闹得不可开交,足足折腾了有10来分钟,胡杨也不肯松口。

最后还是贺阳表示要将车上的猪肉罐头、牛肉汤罐头、豆豉鲮鱼罐头以及水果罐头全都给胡杨,将军家的公子哥才算是消了火,不再故意为难他们这些“可怜的手下人”。

车一路朝前开,下了山,又去江边,胡杨气呼呼地下了车,拎着一大兜子罐头。

余秋还嫌不够,直接将主意打到了后备箱中的手推车身上,撺掇着胡杨拿走:“拿着这个,不然咱们下了船,还要拎着东西走好久。咱们就拿车拖东西走。”

胡杨一听有道理,立刻伸出手跟土匪打劫似的,毫不犹豫拿下了手推车。

贺阳在旁边,眉头都皱成小山了,满脸心疼:“哎呀,你们这是呀,手推车是给食堂采购的,你们哪能这样子呢?”

胡杨怒气冲冲:“我都吃不上饭了,我管那许多。”

说着,他强行拉着车子走。

贺阳虽然在旁边嘟嘟囔囔个不停,到底没有伸手硬拦着。

渡口边的船过来时,他还给胡阳以及余秋买了船票,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到了地方之后,要打个电话回家,一派慈眉善目的长辈做派。

胡杨却没好脸色,相当过河拆桥地赶他走。

早点儿滚蛋,胡爷爷他罐头跟麦乳精都到手了,实在不稀罕再敷衍这个没皮没脸的人。

渡船响起汽笛声,缓缓驶离渡口。

这一班夜渡起码要开到明天早上才能抵江县码头。他们在从哪儿转乘另外一班船回杨树湾。

贺阳看着船开走了,才开口问打完电话回来的司机:“他们找的怎么样了?”

司机摇头:“还没找到。晚饭的时候,胡司令的确独自开着车子出去了一趟,但是他就在山里头转了转,采了束花又回去了,那花就摆在他们家晚饭桌上。”

贺阳冷笑:“我这个老领导可真有闲情逸致,这个时候都不忘浪漫,果然是资产阶级那一套,骨子里头出来的东西改不了。你们也别放松警惕,继续给我搜。

今天车子进出都有管制,他没那么容易出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放在半途山腰上,然后再搞个车把人拖走。你没瞧见刚才小三儿那发疯的劲,我要没猜错的话,人就在那附近,他要抢了你的车,把人带走呢。”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黑夜下的大江,天上月亮露出了半张脸,寥落的星子顿时黯然失色。

有意思,可真有意思,星星跟月亮打架,也不知道究竟谁会赢。

对,星星是恒星,月亮不过是卫星,前者要压后者两个头。可是在这一片地球上,只要月亮出来了,那就真没星星什么事了。

谁让月亮背后是太阳呢?太阳只能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恒星,它不需要其他的星星来跟它争光彩。

他轻蔑地笑了声,转过头抬脚重新上了红旗牌轿车。

月色朦胧星光暗淡,江面上像笼着一层薄雾。渡船就在这朦胧的水雾中向前穿梭,仿佛大鱼的脊背,在水中灵活的不得了。

船行了足足有个把钟头,才在下一个渡口停下。有人到地方下船了,也有人拎着行李上传来,还有人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上渡口摊子边,买几个今年刚收的嫩玉米棒子跟几把盐水花生,好带在路上吃。

客船上的喇叭响起催促声,船要开走了,没上船的乘客赶紧上来,船是不会等人的。

可惜喇叭喊了好几遍,还是有磨磨蹭蹭的旅客在摊子旁折腾,愣是误了时候。

那摆摊子的老太太都急了:“哎呀,船开走了。”

年轻的小伙子这才拍着脑袋,满脸懊恼的模样:“怎么也不等等啊,好歹点过了人头再开呗。”

老太太可听不得他这话:“人家同志哥就不忙啊,这么多人头呢,要怎么点得过来?我看你才是的,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还这么磨磨蹭蹭?”

小伙子旁边的姑娘赶紧伸手拉他:“算了,我们去那边的船问问看,要是跟我们一个方向,我们就再掏钱买船票呗。”

老太太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走了,忍不住摇头,现在的娃娃可真是大手大脚,白白又多花了一份钱。谁晓得那船走不走,走又是去哪个方向?搞不好他们还得住一晚旅馆呢,不晓得要多掏多少钱。

上了船的青年男女却谁也没掏腰包,胡杨捂着胸口,赶紧催促舵手:“师傅,你快点儿开吧。”

帘子后头传出老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怎么样,惊险不?当年我打游击的时候,哎哟,过去关卡来,可真是什么招都使得出来。”

胡杨重重地吁了口气,赶紧撬开罐头,兴冲冲地递过去:“伯伯你吃这个,这个特别香。”

帘子后头的老人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豆豉鲮鱼是不?哎呀,我头回吃到这个,还是从日本人手里头缴回来的呢。我们这帮家伙谁都不会开罐头,差点儿就要拔枪崩了,还是我们政委聪明,直接沿着边挖了开来。香,真是香,这个配着白米饭吃,我能干下去三大碗。”

他又招呼余秋,“医生同志,我能吃这个不?这是不是发物啊?”

余秋摇头:“我不懂什么是发物,西医的观念里头没有发物这个词。你想吃就吃吧,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加强营养。对了,今天的黄鳝骨头汤你有没有喝?这个一定要坚持喝。”

化疗病人普遍白细胞降的厉害,白细胞降到一定的数值,化疗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所以临床上常规会给他们使用升白药物。当然,这药也不便宜,所以在基层医院,也会应用一些食疗方子,其中蒸黄鳝骨头就是比较常见的一个办法。

按照余秋他们医院上来进修的基层卫生院大夫的说法,效果相当不错。

余秋也不晓得有没有用,可是眼下药品紧张,她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实在不行就把这方法当成是给老爷子增加营养吧。

老人笑了起来:“喝了喝了,我还想把骨头全都嚼碎了咽下去。当年过草地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干的。”

余秋点头:“那行,你吃罐头吧。”

这种豆豉鲮鱼罐头高盐高油高脂,实在谈不上多健康营养,也不符合术后病人的食谱。可在这个极度缺乏油水,嘴巴淡的能生鸟的时代,却是正儿八经的美味。

最有说服力的例子,余秋闻着罐头味儿,居然忍不住咽口水。

胡杨看了他一眼,当机立断,开了另一罐子罐头。他也馋,真是馋死了。

船上没有白米饭,倒是有几个玉米面馒头。两人也不嫌弃,直接抓着馒头开始吃罐头。最后剩下的那点儿汤汁,都被他们用馒头扫荡的干干净净。

胡杨摸着肚子,发出雄心壮志:“以后我要让我们杨树湾顿顿都能吃上这样的罐头。”

说着他还打了个饱嗝,前头那种总裁酷霸狂炫拽的军二代气场直接塌的一干二净,瞬间变成了农民企业家。

余秋在旁边看得真是辣眼睛,她不得不纠正年轻人的理想:“你应该说你要让杨树湾的老百姓,跑步是所有人顿顿都能吃上新鲜的鱼虾蛋奶肉,想买什么菜就买什么菜,餐桌自由。”

胡杨好奇:“什么是餐桌自由?”

“就是你不用担心吃不起饭吃不起菜,想吃什么就能痛痛快快掏腰包买。”

余秋也吃饱了,靠着船舱,苦口婆心地劝年轻人,“你不要以为这件事很简单,真正做起来可难了。”

她穿越之前正好遭遇水果跟猪肉价格大幅度上涨。

为了还房贷,她不得不将每天的水果改成了西红柿跟黄瓜,原本打算入秋之后再换成胡萝卜,谁知道眼睛一闭就直接穿了。

医院食堂更是过分,说好的土豆烧肉,只见土豆不见肉,比大学食堂还不要脸。

胡杨满脸疑惑:“我不觉得这个事情简单啊,我想起码还得花10年的功夫,才能真正做到。我们国家的粮食产量太低了,还有养殖业发展的不行,效率低下,没办法满足人民群众的需求。”

“工业化生产。”余秋叹了口气,“这是提高产能的最好方式。你看吧,今年我们杨树湾的产量肯定就要比去年高。现代化农业生产是农业发展唯一的出路。”

那吃罐头的老人好奇心不小:“你们要怎么工业化生产啊?像苏联那样搞集体大农庄吗?”

余秋言简意赅:“因地制宜,到时候您看到了就知道了。”

老人来了兴趣:“那我还真想看看。小三儿,我倒是想知道你去了个什么样的地方。”

胡杨手里头抓着望远镜,对着窗户外头张望。他表情严肃起来,都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而是直接问舵手:“咱们能不能速度快点儿?”

余秋紧张不已:“他们追上来了?”

胡杨表情凝重,语气却有些迟疑:“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有点儿奇怪。我总觉得他们会设卡子在中途拦截的。”

说话的时候,江上又多了几艘船。有人在冲着他们的方向喊话,不过因为隔得远,所以听不清。

余秋跟胡杨面面相觑,这时候船在想往前跑,恐怕就不容易了。人家的马力比他们足,他们未必拼得过人家。

“现在到哪儿了?”帘子后头的老人发了话。

胡杨报了个地名:“大青湾。”

老人笑了起来:“岸上全是山对不对?我以前在这儿打过游击。走吧,我们上岸去。水上一览无遗,上了山可未必就这么简单喽。”

胡杨立刻反对:“山路不好走,伯伯,你现在还在恢复中呢。”

那老人却从床上站了起来,直接在头上扣了顶大草帽:“走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船靠了岸,三人悄无声息地下了船。

老人看着罐头,倒是恋恋不舍:“不知道下回再吃到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胡杨想拎几罐罐头走,余秋却拦住了他:“算了,山路不好走,到时候我们拎不动丢下,反而是目标。”

有推车也不行,因为山路崎岖,推车根本就没办法前进。

胡杨只能悻悻地放弃,搀扶着老人朝前走。

渡船也不敢在岸边多停留,赶紧往江心方向驶去。这条船就是最大的幌子,必须得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船拖延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安全。

山路崎岖,夜色暗淡,他们却不敢开手电筒,生怕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只能勉强在夜色中辨认山路,小心翼翼地朝前走。

他们两个年轻人山路走的实在太少了,反而是老人给他们做向导。

老人语气颇为感慨:“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山还是老样子啊。老百姓可真不容易,住在山上的人想下一趟山,买点儿东西,恐怕都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他喃喃自语,“老百姓苦啊,真苦真不容易。”

胡杨跟余秋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硬着头皮走夜路翻山。

那山黑黢黢的,没有路灯,也不见天光,简直就像头巨大的怪兽,能够将所有东西都吞噬掉的那种。

老人陷入了沉默,除了开口提醒他们注意脚下之外,就不再说别的话。

他们翻过了一座小山,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山洞。又七拐八扭的,走上了坡道。

余秋身上已经微微发汗,她赶紧开口喊住老人:“老先生,歇歇吧,不然你身体吃不消的。”

虽然刀已经开了两个月,但对于这种大型手术而言,这么短的时间完全不足以恢复。

余秋都觉得惊讶,这个老人是如何强撑着走这么久的山路。

老人笑了起来:“我不想死啊,你说的没错,大夫,人活着终究都要咬牙活下去。死了的话,更加不知道人家要怎么往你头上泼脏水呢。”

胡杨高兴的不得了:“对,伯伯,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那些手脏心也脏的家伙,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他们被人民审判。”

“我不等那一天,我就等法律审判他们的那一天。”

老人的语气又低沉下去,“什么是人民的呼声呢?这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余秋跟胡杨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老人先抬起脚步:“走吧,我们朝前头走,总归能找出路来的。”

刚才他根本没有坐下,因为肚子上有伤口,坐下来实在太痛,他只是靠着树稍微歇息了片刻。

胡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人,只能没话找话:“其实还是有变化的,这个山上有路,修的公路,可以开小汽车也能开大卡车。”

他话音刚落下,前头就是车灯一闪。

三人都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林子里头。

然而已经迟了,那车子就停在了路边,从上头跳下个人来。

余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下车的人手中抓着手电筒,左右晃了晃之后,直接解开裤子,开始掏鸟尿尿。

余秋真是尴尬癌都要犯了,因为她站的位置,就跟这人隔了棵大树。

那人好像因为手不方便,还将手电筒叼在了嘴巴里头。灯光直直的朝上打,照出了他大半张脸。

余秋本能的发了声:“楚师傅,你怎么在这里呀?”

这是红星公社粮管所的司机师傅。每次收粮食送粮食,都是他开着大卡车。

楚师傅也认出了余秋,比她还惊讶:“哎哟小秋大夫,你怎么在这儿?”

卡车上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李秀云扯着嗓子问:“楚师傅,有什么事吗?”

“嗐,我碰到小秋大夫。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晓得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余秋立刻编起了瞎话:“我跟胡杨坐船回去,中途下来准备买点儿吃的,结果碰上个老人家肚子痛的厉害,要跳江自杀。我们好不容易劝他同意跟我们回去看病了,结果船却开走了。

我们没办法,想到这儿有条路,说不定会有车子经过,所以就过来碰碰运气。”

胡杨赶紧搀扶着老人从树后面出来,跟着附和:“我的天啦,真没想到我们有这么好的运气,刚好碰到你们了。”

李秀云跟着楚师傅压车拖了一批货回粮管所,因为赶时间才走的夜路。

她听了两个知青的话,连连摇头:“你俩胆子可真大,我告诉你们,这山上可是有狼的。我们平常都不敢中途停下。”

她瞧了眼带草帽的老人,心中怪异,这种时候又不怕晒太阳戴什么草帽啊?

但一想人家肚子痛的要自杀了,说不定是什么严重的疾病,估计脸上也没办法见人。

李秀云立刻招呼三人:“走吧,坐车好歹快点儿,咱们尽快赶到卫生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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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的海洋

夜雾茫茫。

车子开了一夜, 天蒙蒙发灰的时候, 才行到石桥口大队附近。

余秋赶紧招呼楚师傅停车:“这老爷子疼的厉害, 我看扎针灸是止不住了,我先带他去医疗站看看。”

说起来, 虽然从石桥口跟杨树湾坐船走水路往公社去都不远,但是要翻起山的话,却很耗费时间, 因为得让步。而且山路崎岖, 颠簸的厉害,恐怕老人家未必能承受得住。

李秀云也没有再留他们。

好在石桥口跟杨树湾就隔着一道桥, 车子转个弯开过去就行。

大车一直把人送到医疗站附近的大道上,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走小路,他们会直接把人送进去。

余秋千恩万谢,跟着胡杨一道将老人扶了下去。

她也不跟李秀云客套:“秀云姐, 我这儿顾不上。等我回公社,再好好谢你。”

“谢什么谢呀, 也就是你们好心, 路上碰到人出事都要管一管。”

李秀云直摇头,“现在也没几个像你们这样实心眼子的了。”

她还留了几袋山货, 让余秋他们都尝尝, 要是觉得味道不错的话, 下回粮管所就多进点货。

老头儿颠了一路, 现在伤口在隐隐作痛, 结果听了这个粮管所所长的话, 却忍不住好奇:“粮管所还卖这个呀?”

胡杨理直气壮:“只要吃进人肚子里头的,粮管所都能卖。”

车子闹出来的动静并不大,然而对于山村而言,车灯都是敏感信号。

胡奶奶已经被窗外的灯光惊醒了,披了衣服出来看动静。

瞧见余秋跟胡杨,老太太高兴的不得了:“哎呀,你们两个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了?走的夜路吧,在船上怎么能睡得好?”

她走近了,手上的电筒就照亮了戴草帽的老头儿,不由得惊讶:“这是?”

胡杨还没说话,后头窑洞就跑出人来。

何东胜一路奔到余秋面前,抓着她的胳膊,都说不出话来了。

余秋惊讶:“你怎么在这儿?你没回家睡觉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何东胜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言简意赅道:“我怕你有事打电话过来,没人接。”

余秋笑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冒出一句:“傻瓜。”

可不是个傻子嚒。她真想抱抱自己的小男友啊,可是现在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直接领着何东胜见那戴草帽的老头儿,还是那套说辞:“这老爷爷是我们在水边遇到的,肚子疼的厉害,我怀疑是肠绞痧。不过我不会扎针,正巧你在,你带他过去扎个针吧。”

何东胜满心疑惑,却什么都没说,只领着人往旁边的医疗站去。

胡奶奶不明所以,还想跟过来帮忙,叫余秋拦住了:“奶奶,你去睡觉吧,这儿有我们就行。”

胡奶奶点点头,看看天色:“那行,我给你们弄点儿吃的。”

等到医疗站的门关上了,余秋才端正颜色:“这人我就交给你了,你想办法把他藏起来。不管藏在哪儿,反正不能让人发现了。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她这话没头没脑,简直匪夷所思。

何东胜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点头:“行,我来安排这事儿。我不问。”

余秋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何东胜,喃喃道:“对不起,我可能惹麻烦了。可是这件事情我必须得做。不要告诉任何人,都不要讲。天亮胡奶奶问起来,你就说他肚子疼好了,自己走了。”

何东胜点点头。这种情况很常见,经常会有人到医疗站求诊,看完病也不停留,就直接走了。

老头儿累得够呛,然而这会儿并不能休息,何东胜连灯都没带,直接领着他上山去。

外头井边响起了动静,起天不亮便开始背英语的田雨过来打井水,准备好好洗把脸,让自己精神点儿。

她看到了胡杨,直接揉了揉眼睛,疑疑惑惑:“哎,你爸爸没在打你了吗?刚才你爸爸在打你耶。”

胡杨眼皮子直跳,猜到这姑娘是做梦了。可她梦点儿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梦自己挨打呢?

田雨委屈:“你惹你爸爸生气了呗,又不是我要打你的。”

说话的时候她没留神,脚直接撞到了木头,小指甲疼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下子,小田老师倒是清醒了。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胡杨!”

胡杨忍不住伸出手,揉了下她乱糟糟的头发:“你以为你见鬼了呀。我给你绑小辫子吧。”

小田老师回不过神,嘴里头讷讷应着。

胡杨接过她兜里头的梳子,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她才要跳脚。

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梳头发?

胡杨无奈地看着她,只叹了口气:“我就是想给你梳。”

后面的医疗站响起吱嘎一声,田雨下意识地要转过头去看,却被胡杨遮住了眼睛。

小田老师跳脚:“你干什么啊你?”

胡杨从善如流:“余秋要给你个惊喜呢。”

他松开手,田雨果然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朋友。

小田老师高兴极了,直接跑过去抱住了余秋,一个劲儿地埋怨:“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怎么相看个人还要看一个礼拜呀。”

余秋笑着摸田雨的脸:“什么相看人啊?他妈妈身体不舒服,不好意思去医院,让我给她去看看的。”

田雨这会儿倒是想起来要关心长辈了:“那他妈妈现在好吗?”

余秋点点头:“还好,也不是大问题,就是有点小麻烦,已经处理过了。”

田雨这才放心下来,赶紧催促余秋:“你去睡会儿吧,在船上哪里能睡得好呢。你怎么不回去睡觉啊?这个点儿还在医疗站,有什么病人啊?”

“没事,我睡得挺好的。”余秋笑容满面,她没有回答田雨的问题,只伸手整理了下头发,“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去卫生院,我先走了啊。”

她搭乘粮管所的车子回来就应该直接跟着车子一路去卫生院,根本没有理由中途停留。

田雨拉住她,满脸疑惑:“我没有听到电话铃声响啊,你好歹吃过早饭再走吧。你别担心,你爸爸在卫生院呢,有事情他肯定会处理。”

胡杨也在边上劝她:“你回家好歹歇歇,干嘛非要这么赶?这会哪有船过去啊?”

余秋回过神来,也是,他们又没跟李秀云还有楚师傅串供,到时候他们带着个老头儿来杨树湾的事情肯定会暴露的。何东胜又被她叫去安排人了,的确没人可以撑船送她去卫生院。

算了,只要那位贺阳找不到人,他肯定会想办法大肆搜寻,总归都免不了找到杨树湾来的。

余秋又累又倦,感觉一根神经绷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就像松紧带,都快要失去弹性。

她可真想好好躺下来,痛痛快快睡到自然醒,不再忧愁任何问题。

田雨推着余秋回屋子睡觉去。

可是躺在床上,余秋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她脑海中的思绪停不下来,脑袋瓜子在飞快地运转,那艘船肯定会被发现的,只要看到船上的罐头,毫无疑问贺阳就知道了他们曾经上过船。

他们为什么上船?因为他们错过了客船。

他们上船后为什么离开?因为船的主人并不愿意送他们回杨树湾。

为什么罐头和推车会丢在船上?好吧,他们没钱,他们把这些东西卖给了船主。因为他们需要路费上县城赶考。

胡杨跟父母闹翻了,没办法从父母那边获得经济援助。

不,也可以是他们在水边碰上了一个肚子痛的老头儿,他们想带人回杨树湾治疗,只可惜船主担心老头会死在自己的船上不吉利,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更过分的,是他们已经将东西放上船了,船主却直接开着船跑掉了,他们想要追都没办法。

余秋也知道自己所谓的解释千疮百孔,压根没有任何说服力。不过这不是重点,在对方已经打定主意怀疑你的时候,你编织的理由就是再□□无缝,也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打算听你说话啊。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千万不能让这老头儿被发现。不然他们面临的就会是灭顶之灾。

余秋在床上翻了个身,感觉自己这身老骨头真是要撑不住了。妈呀,开刀多伤人,尤其是站在台上一站就是几个小时,静脉曲张肯定的,腰肌劳损也免不了。

对了,开刀!

余秋立刻来了精神,她赶紧跳下床推开门,窗外天光已亮,然而闹钟指向的时间还不到早上6:00。

余秋急得团团转,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胡杨倒在床上就没能爬起来,这会儿饭桌上只剩下四个女人。

胡奶奶试探着问余秋:“小秋,小胡的爸妈怎么样啊?”

余秋一阵头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科室逼婚现场。自从科主任发现科里头的姑娘们结婚越来越迟后,护士长承担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想办法给姑娘们介绍对象。

此事宜早不宜迟,因为单身的时间越久,就会发现单身无比爽,完全不肯跳婚姻这座火坑。

余秋叹气,赶紧喊停:“奶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想的那些都没有。我就是去帮胡杨妈妈看了点儿小毛病。我现在忙的要死了,我真的没有心思想这些问题。你放心啦,我跟胡杨绝对没可能。”

田雨懵懂地抬起头:“为什么呀?胡杨也没那么差吧,我觉得胡杨挺好的呀。”

她有点儿替胡杨委屈,胡杨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余秋又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认真道:“你不要忘了,我爸爸是右哌,我妈妈是畏罪自杀,我们家的历史不清白。胡杨家里头是这样的身份,他父母做事肯定要考虑的问题更多,不可能光小儿女情长。”

田雨要跳脚,她坚决反对这个看法,不是说好了吗?一个人是怎样最重要的是看他的表现,而不是出身。

余秋毫不客气地打破了小姑娘的幻想:“理论与现实永远有差距。假如不以出生论英雄,那么有海外关系为什么就是罪?好啦,我就是告诉你,我跟胡杨绝对没可能,你们不要随便乱点鸳鸯谱。”

她抬头看窗外的天色,天光大亮,她赶紧跑去打电话这个点儿,陶主任应当已经起床了。

余秋拨第一遍号码的时候,对面没有人接。

她心里头咯噔一下,十分担心陶主任也被那位贺阳捉走了。

胡杨在外头敲窗户,小声喊余秋的名字。他昨晚紧张过度,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

这会儿回过神来了,倒是想起要害怕:“咱们下面怎么办啊?”

现在他根本就不敢打电话回家询问父母,生怕电话被人监听了,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余秋皱着眉头,隐藏一滴水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它丢入大海当中。人民战争是最有效果的,它可以隐藏一切。但问题的关键是,入海口得开放啊,不然这滴水要怎么融入大海?

她又拨了一遍号码,这一回,那头倒是有人接了,是个年轻的声音:“喂——”

余秋听到他的声音就大喜过望,立刻轻快地打起招呼:“祝同志,早上好,我有点事情回红星公社了,不过那个手术我可以继续开,但是要麻烦你们把病人送到公社卫生院来了。”

胡杨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你,这是?”

“他们不是要找得了癌症的老头儿吗?那我让他们找个够。”

余秋不假思索,“也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正大光明源源不断地得到药品。”

老人化疗持续的时间可不短,有些药他只能从省城才能获得。

余秋端正神色:“这里你也要准备好。他们肯定会搜到这里的,我会把一些手术过后的病人转移到这里,进行术后修养。到时候这儿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们了。”

现在杨树湾的访客越来越多,除了备考的高考生们之外,还有各种各样来求医的病人。

陌生的面孔多了,加入一个新人,引起注意的概率就会大幅度降低。

余秋伸出两只手握成拳头,然后又松开。她转身拎起自己的包,毫不犹豫地朝渡口走去。

不管了,能走一步是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她不愿意后悔,她希望有一天,如果她遭了难,那些曾经得到过她帮助的人,也能伸出手帮一帮她。

这样无论结局如何,她心中起码能够有温暖的慰藉。

一大早的渡船照样吵吵嚷嚷,大家伙儿伴随着升起的太阳,奔去公社开始一天的忙碌。

秀秀在旁边小心翼翼觑着余秋的神色,过了半天,她才偷偷给余秋塞了把羊□□。

这是种长得有点儿像枣子的野果,不过是橙黄色的,酸酸甜甜,口感相当不错。

小姑娘鼓起勇气:“小秋姐,你比任何人都不差,胡杨哥哥的爸爸妈妈肯定不会那么想的。”

余秋笑了起来,她现在真是疲惫极了,她只能揉揉秀秀的脑袋:“好了,我们不说这个。现在咱们说说,这个野果子是谁采给你吃的呀?”

秀秀每天跟着高师傅忙得要命,哪有心思上山采野果子,那只能是其他小子的孝敬了。

哎呀,一家有女百家求,他们家小秀秀也是个挺漂亮的小闺女呢。让姐姐好好猜猜看,是李红兵那小子起了歪心思,还是陈福顺偷偷有表示?

秀秀满脸茫然:“东胜哥啊,东胜哥采了好多,说你肯定爱吃。”

余秋默默的闭上了嘴巴,八卦乃居家旅行必备佳品,不过八卦到自己头上,那就有点儿尴尬了。

她清清嗓子,哦了一声,然后又往嘴里头塞了把羊□□。

啊,她得夸奖一声杨树湾果然人杰地灵,就连长出来的野果都比旁处分外好吃些。

船靠了岸,众人三三两两下了船,笑嘻嘻地奔赴各自的目的地。有人拎着菜下去准备摆摊卖,也有人提着一串竹编的簸箕、笸箩之类,准备沿着街面四处转转,好早点儿出手。

余秋随着人群走进了卫生院,余教授只来得及跟她点点头,就又开始忙着上门诊。

余秋寻了几次机会想同他说说话,最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知者无罪。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也投入忙碌中。

一上午的时间,忙碌而平静,病人接踵而至,有来生孩子的大肚子,也有生完孩子以后不下来的产妇。

余秋从产房里忙到产房外,又从楼上跑到楼下,来来回回的不歇火。

一直到中午吃过饭,她寻着机会回值班室打了会儿盹,刚迷迷糊糊的有睡意,外头就又有病人找。

余秋赶紧揉揉眼睛爬起身,认命地出去继续当救火队员。

这回来的还是生完孩子喝不上奶。

那小娃被产妇抱在怀里,哭得无比凄凉,做妈妈的一个劲儿想让他喝奶,可惜小东西却喝不上。

余秋过去看了看,便明白问题之所在,女乃頭凹陷,这么一来就滑不溜秋,小家伙压根就咬不到妈妈的女乃頭,还怎么吸奶?

新手妈妈愁眉苦脸:“我伸手拽了呀,可是没用,就是喝不到。”

余秋笑了起来:“他才多大点儿的嘴巴,能喝到才怪呢。这个拽是没用的,得我给你吸出来。”

她起身外头张罗自己的工具。陈敏从产房里头出来,看她拿了两个注射器,又要了一小节输液皮条,不由得奇怪:“这有什么用啊?”

余秋笑着冲她眨眼睛:“好好学着点儿,这是教科书上不会教的办法。”

主要是教不了许多,很多时候,临床上的工作千变万化,书上没办法写的太详细,只能靠医务人员自己的灵机一动,利用手头的工具,做点儿小创新小发明。

余秋取下了注射器的针,又将其中一只注射器的活塞拿掉,然后通过输液皮条把两只注射器连接针头的地方套上皮条,从而连在一起。

抽掉了注射活塞的针筒,码头就扣在妈妈的女乃頭上,另外一头抽取注射器的活塞,通过大气压力,将母亲的女乃頭□□。

陈敏惊奇地看着那凹陷的女乃頭,就像被一股大力牵引着,直接慢慢的生长出来,顿时惊讶的不行。

余秋笑容满面:“怎么样?像不像变戏法?”

外头突然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护士开口喊:“你要有事找大夫,先在外面等着,她在里面给人看病呢。不能进去,我说了不能进去。这个病人的情况很特殊。”

可惜护士根本没有办法阻拦外头的暴徒。

诊疗室的门被粗鲁地冲开了,贺阳大踏步走进,发出冷笑:“特殊的病人,我倒是要看看有多特殊,还不能见人。”

他冲到了屏风后头,然后跟诊疗床上的哺乳期妇女大眼瞪小眼。

伴随着一声“啊”的尖叫,病人随手抓起旁边盛放卵圆钳的治疗罐,嘴里头喊着:“抓流氓啊,抓臭流氓。”

这妈妈的丈夫正抱着自家小娃,楼上楼下的溜达,好哄她不要哭了,这会儿听到妻子的叫喊声,他赶紧冲上楼。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立刻将自家小娃塞给了护士,撸起袖子,捏着拳头就捣了过去。

王八蛋,敢欺负他老婆,当他是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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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逃离人民的审判

臭流氓, 人人得而诛之。

乡村生态最大的特点就是抬眼就是七大姑八大姨, 三句话就能扯上亲戚关系, 再不济也是一条河边的熟人。

杀父夺妻之恨,也就是说在传统文化中, 有人侮辱了你的妻子,那就相当于杀了你爹。

能忍吗?是可忍孰不可忍。广大人民群众义愤填膺,集体捋起了袖子。

别狡辩!找老头子?天底下都没这样的怪事。跑到妇产科找什么老头子。

明明护士已经拼命阻拦, 还强行闯入检查室, 不是耍流氓是什么?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妇产科来的不是大姑娘,就是小媳妇, 找什么借口。

说是无意,你无意,干嘛非得往这种地方传,还强行破门而入, 存的什么歪心思,把大家伙儿当傻子吗?

毫无疑问, 贺阳挨了顿揍。

跟随他来的人虽然穿着绿军装, 可是这个年代大家伙儿都流行穿军装,所以居然没有形成有效的威慑力, 随从也跟着挨了揍。

他们是练家子, 可双拳难敌四手, 《三个火木仓手》的主人公达达尼昂尚且在旅店里被几个人用棍棒、铲子和火钳打趴下, 何况眼下他们面对的是人民群众的战争海洋。

护士姐姐当机立断, 立刻指引众人去病区外头打, 免得打扰了正常诊疗工作。

人民群众响应卫生工作者的呼声,直接将人拖出去打。

余秋在旁边跟个没事人一样,安慰了哭哭啼啼的妈妈,又指导她给宝宝喂奶,然后接了电话去楼下支援。

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她侧过身子踮起脚尖,姿态轻盈又敏捷,直接从缝隙中穿了过去。

陈敏有些忐忑,小声问余秋:“咱们不管吗?要是真打死了怎么办?”

余秋不动如山:“凉拌。”

陈敏颇为不安:“那可是要闹出人命案的,得负责任的。”

余秋似笑非笑:“什么时候他们为那些被他们打死折磨死的人负责,什么时候再找人为他们负责吧。”

下了楼,她安慰惶恐的小姑娘:“放心,闹不大的。”

能混上去的谁没两把刷子。这点儿小症状就能把他打趴下了,那岂不是在侮辱正治斗争这4个字?

楼梯上的贺阳气急败坏地大声宣布他的身份:“你们想干什么?想要攻击无产阶级.文化大格命吗?”

带头揍人的病人家属这才悻悻地收回了拳头,却跟着脖子不肯认输:“我头回听说搞格命就是耍流氓。”

旁边人纷纷附和:“就是。格命就是专门抓流氓的。”

他们才不怕呢,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人多力量大,这还是在他们红星公社的地盘上呢,一个外来户还敢耀武扬威,装什么样?

又是一轮新的扯皮,院长闻讯赶过来了,赶紧在两边劝和,还请父老乡亲广大社员们卖他个面子。

余秋朝陈敏笑了笑,语气轻飘飘:“走吧,院长肯定能压得住。”

打也打过了,气也出了,社员不会真为了这种事情就要人家的命。

普通百姓可不像某些人,不把人命当命。

他们进了诊疗室,王大夫颇为为难,眼前这人病情明确,就是鸟.铳伤,打鸟的时候,里头的小弹珠全都一木仓轰在了前头人腿上。

这种鸟木仓的杀伤力有限,基本上不可能穿透内脏,但是现在皮下肌肉里头也很烦啊。

想想看,上百颗的小珠子,一个个取出来简直可以要了人命。人的肌肉又偏偏是会收缩,受到外来刺激的时候,不由自主就会收缩。

肌肉一收缩,已经嵌进去的小弹珠就会随着肌肉移动,给取出术增加了更大的麻烦。

王大夫已经忙了半天,也没取出来几颗。病人疼得嗷嗷叫,眼泪鼻涕齐下,简直冤枉死了。

他好好在林子中走着,不就是采几个蘑菇吗?他这么大的身量,总不会被当成野兔吧。

打了他的人嘿嘿干笑,一个劲儿道歉:“老哥对不住,我以为是野猪。”

余秋在边上捂脸,感觉这位老哥还不如不开口说话呢,这哪里是讲和,简直就是想挨揍。

眼看病人要跳脚,余秋赶紧按住:“来来来,咱们先把这个腿上的伤的问题解决了。”

她转头招呼肇事者,“你也别说笑了,赶紧去弄一块大磁铁。”

陈敏反应过来:“啊,就是跟廖主任一样,打鸡血!”

王大夫满头雾水,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陈敏赶紧清清嗓子:“你不用知道,等着看我们变戏法就行了。”

肇事者虽然嘴上不会讲话,行动起来倒是挺迅速。这又是现在乡土人情的好处,因为住的地方近,大家伙儿都认识彼此,也不担心对方脚底抹油,跑了。

没多少功夫,打鸟的家伙就弄来了一大块磁铁。余秋赶紧给磁铁消了毒,然后将磁铁贴近病人那条挨了木仓子儿的腿。

霎时间,诊疗室里头就发出齐齐的抽气声。

还真是跟变戏法一样,那些小钢珠全都顺着伤口滚出来,啪啪啪贴在了磁铁上。

处理完了皮下伤口,肌肉里头的钢珠也不用担心,还是拿磁铁贴着。钢珠都不跑了,直接拿钳子撑开伤口,都不用费尽心思去夹,因为钢珠会自动顺着小孔吸出来。

那外伤患者立刻竖起了大拇指:“乖乖,到底是教授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王大夫一点儿被轻视的感觉都没有,反而与有荣焉:“我就说嘛,我们小秋大夫肯定有法子。”

现在的社员同志们还真是淳朴,这大爷受了半天罪居然也不指责王医生不早点儿找余秋,反而挺庆幸的,亏得还有更好的办法。

余秋趁机做健康教育,打鸟也要看时候,不能随随便便开木仓。今天是打到了大爷的腿,最多就是多受会儿罪。

下次要是打到小孩呢?万一打到人眼睛呢?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打鸟的家伙赶紧一叠声地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他今天就是新鲜,今儿打到的鸟都归这位老哥。

双方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诊疗室里头其乐融融,诊疗室外头院长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叫什么事情啊?乱七八糟的,就不能让他们的大夫好好看病吗?

院长敲着诊疗室的门,试探着喊余秋:“小秋,你忙完没有?忙完了出来说几句话成不?”

余秋开了门,伸出脑袋:“什么事啊?”

院长指着贺阳狼狈不堪的模样,苦笑不已问余秋:“这怎么回事啊?”

余秋摊手,言简意赅:“我正在给女病人做治疗,他突然间冲了进来,门也不敲一下,妇检室的门都被他冲坏了。人家女病人还没穿衣服呢。家属不发火才怪呢。”

院长头痛,赶紧摆手翻过这一页:“我们不说这个,这位同志为什么要过来找你啊?”

“你得问他啊。”余秋不假思索,“我哪知道啊,我都没跟他说上话。我也奇怪,他要看病的话为什么要跑到妇产科去。”

简直就是自己找揍。

陈敏紧张,下意识地拉了下余秋的袖子。

她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来人的身份,只隐约听到了什么部队之类的字眼。他们是当兵的,可是有木仓的。

余秋冲她摇摇头,就当着众人的面朝贺阳开了口:“你有事吗?有事就直说吧,如果是咨询病情的话,请尽量把病人带过来,不能面诊的情况下,我没办法提供更多的帮助。”

贺阳的嘴巴都叫人打破了,说话的时候疼的龇牙咧嘴。

自从他得势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如此大的亏了。这一顿劈头盖脸暴风骤雨似的暴打,彻底的撕破了贺阳的斯文面孔。

眼下,这位军管会的副主任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他拍着护士站的桌子大喊:“你少在这里跟我扯东扯西,我告诉你,那个船被我们拦住了,人也被我们捉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你赶紧给我老实交代。”

他这一番发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先前参与过群殴的群众立刻就有人要捋袖子:“你想干嘛啊?耍流氓不算,还要欺负我们小秋大夫不成?我们一两不少的交军粮可不养流氓!”

院长见势不妙,怕两边又要打起来,赶紧跟大家伙儿讲和:“这位同志有点儿小事情要问小秋大夫。大家不要激动,都是为了格命生产。”

说着他赶紧把人引到自己的办公室。

就是这样,还主动站出了七八个小伙子,跑到院长办公室门口站岗。

他们把胸口拍得噗噗响:“小秋大夫谁敢欺负你,你就喊。没得这个道理,治病救人的人还要被人欺负。”

余秋赶紧点头道谢,又可怜巴巴:“要是他们真抓我走,你们可千万得帮忙联系民兵队跟刘主任啊。”

院长吓得心惊肉跳,立刻否认余秋的话:“哪里就到这地步呢?解放军同志就是问点儿事,您说是不是啊?”

贺阳鼻孔里头喷气,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玩这一套?拉拢腐蚀群众?想得倒美!

门一合上,贺阳就拉下了脸:“你给我老实交代,船上的人呢?”

余秋莫名其妙:“什么船啊?”

贺阳勃然大怒,伸出手指头,指着余秋的鼻子:“我告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在你叫过我一声叔叔的份上,才在这儿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船上还有你们的东西,你该不会还假装不承认吧?人家说的清清楚楚,是你们带着人走的。”

余秋这才恍然大悟,立刻愤愤不平:“还好意思说呢,我们都把东西放上去了,他非得说那老头儿是麻风病会传染,坚决不肯带,不肯带也就算了,还直接开着船就跑了,我们的车还有我们的罐头就这样被带走了。”

因为气愤,余秋的双眼亮得出奇。

她对着贺阳居然颐指气使,“罐头被你们收回来啦,那你赶紧把我们的罐头拿过来啊。我们前头就跟学校的孩子们说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分罐头给他们吃。”

现在罐头是难得的美味佳肴,那甜甜的糖水伴随着水果的甜香,还有浓油酱赤的肉罐头鱼罐头,简直就是无上美味。

余秋说着还自己嘴馋了起来,一个劲儿的催促贺阳赶紧将罐头还回头。

贺阳真是出离愤怒了:“你别给我扯闲篇,我问你,那个老头子人呢?你们把人藏到哪儿去了?”

余秋莫名其妙:“藏人?我们为什么要藏人啊?在杨树湾医疗站啊。他就是肚子痛,在水边要自杀,被我们救回来了。我们早上给他扎了针,就让他躺在医疗站休息。我没空看着,先回卫生院上班了。”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满脸狐疑地看着贺阳,“你们找个老头干什么呀?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说着她还伸手捂住嘴巴,像是脑洞大开,“他是国闵党空投过来的特务吗?天呐,为什么要空投个老头子呀?他是不是特别厉害?”

余秋一开口就没停下来的意思,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没了,直接就脑补出一场谍战剧。

贺阳眼睛都要快瞪出眼眶子了,他这会儿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要不是顾及着外头还守着七八个大汉,那帮家伙又无法无天,真的敢扛起板凳就往自己身上抽;贺阳真想扬起巴掌,一个巴掌将眼前的这个黑五类狗崽子直接刷翻在地。

“你赶紧把那老头交出来!”

余秋说的正津津有味呢,这会儿被人打断了,老大不乐意。

她像看个神经病似的,白了贺阳一眼,到底过去打电话了。

赤脚医生大方的很,直接将电话打到了杨树湾医疗站,问了几句之后就冲贺阳摇头:“走了,那老头一早就走了。”

说着她还颇为不痛快,“真是的,一分钱都没交。要都这样的话,我们医疗合作社还怎么办下去啊?”

贺阳怒火中烧:“走了,你们就这样让人走了?你编瞎话也编个可信点!”

余秋不高兴起来:“你才爱编瞎话呢!我愿意他走啊,他连两个鸡蛋的挂号费都没交。幸亏我没给他用药,就扎了针。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上哪儿把本钱讨回来呢。你们一个个就觉得看医生简单,不就是看病发药吗?药从天上掉下来啊,还不得照样花钱买。”

贺阳看她要开诉苦大会,哪里能被她牵着鼻子走:“我告诉你,余秋同志,你要搞清楚你的政治立场。你还想不想被称一声同志?就你这样,还想入团?你还想不想要进步了?你正在犯严重的错误,你这是公然在跟无产阶级大格命作对。我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是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才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不要不知道珍惜。”

余秋也翻了脸:“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你问我问题,我回答回答了,你又不相信,好!你说人证物证俱全,那你就把人拎过来,我们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楚。怎么,人呢?这么重要的人证,你难道还不带在身边对质吗?”

余秋压根就不担心那个舵手会被抓到。

昨晚夜雾茫茫,卡车行驶在山路上都小心翼翼,何况是江面上。水汽那么大,那雾气浓郁的,对面相逢应不识。

一艘船的目标可能太大了,但是一个人想藏在大雾茫茫的水上,却不是什么问题。

他要是那个舵手,就瞅准了位子带上救生圈,一头扎进水里头,然后依靠游泳上岸徒步前进。

只要没有被当场抓到,以后想做什么文章都有可能。

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就算夜晚水温下降,冷的也有限。

“你口口声声说的证人呢?”余秋冷笑,“别红口白牙地污蔑人,张嘴闭嘴就给人扣大帽子。我怎么反格命了?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这件事情就没有完。”

贺阳冷笑:“你给反格命分子看病,你不是反格命集团的同伙是什么?”

女医生鼻孔里头出气:“好,你张口闭口反格命份子,那你倒是说说清楚谁是大格命分子?你总不能凭空捏造出个人来,然后莫须有啊。”

“那个老头子。”

余秋猛的扭开了办公室的门,冲着外头喊:“大家伙儿给我评评理,我给人看病是不是要查清楚人家的祖宗八代?等我查清楚了,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呀?”

外头聚集的病人跟家属立刻附和:“是这个理儿。看病就看病,谁还盘问祖宗八辈子啊。”

余秋朗声道:“我不瞒大家伙儿。昨天晚上,我碰到了一个肚子痛的老爷爷,我带他去杨树湾医疗站给他扎了针。老爷爷好了,自己走了。现在这解放军同志就非要抓着我要人。我上哪儿给他变人去啊?老爷子长的腿呢?咱们红星公社又不是没船,大船顺江而行,我怎么知道他会去哪儿啊?”

旁边人纷纷点头,还有人主动替余秋说话:“解放军同志,那你就为难人了。我们小秋大夫救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出了名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只要是她见到的病人,她就没有不上前救命的道理。”

余秋越说越委屈:“伟大的领袖教导我们,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要不能搞洋大夫那一套,搭着架子等别人求着救命,要主动帮助人民群众。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哪一条做错了,要被人当成贼在这儿审。他脑门子上又没听着反格命三个字,我怎么知道什么情况啊!”

旁边有人喊出来:“你们要抓反格命分子,那赶紧去抓呀。追着我们小秋大夫算怎么回事?小秋大夫忙着呢,没空反格命。”

“怎么了,这是?”刘主任陪着个剪平头的年轻人走进卫生院,一见眼前的架势,他明显回不过神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我怎么没接到通知?解放军同志,你们来知道是执行什么任务的呀?”

“抓反格命分子。”贺阳说话轻飘飘的,“我们要带这个反格命分子走。”

余秋立刻哭出了声,跑过去要求那位剪平头的年轻人替自己做主:“祝同志,您听听,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先前这人就一个劲来逼问我给哪个老头子治癌症。我实话实说了,我就是在省人医学人家治膀胱癌。

他非要没完没了,硬是赶我回公社,说赤脚医生不应该去城里头学习技术。那我不学习的话我怎么提高进步,我怎么才能学到更多的技术为广大社员服务啊。

我被他逼得没办法,只能回来了。他还没完没了,非得说我给老人家治病就是反格命。我才是冤枉呢,我干什么了?我就反格命了。”

那祝同志皱着眉头,眼睛盯着贺阳:“你们要抓什么反格命分子?中央不是三令五申,凡事要讲究证据吗?不能随随便便扣帽子。

主席他老人家也是支持赤脚医生好好学习的,从来没有说法是不让赤脚大夫去大医院学习技术。”

他敏感地提高了眉毛,“你们要抓患了癌症的反格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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