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84)
湾种田,跟旁处可不一样。我们一亩地里头能种好几种东西呢。你看看这边的杆子,这是毛豆。毛豆跟小麦一块儿种,我们不等毛豆黄,就吃新鲜的。你在看那边的油菜,那中间原先是蘑菇,现在这一茬蘑菇收完了,我们接着种水稻。等到秧苗全都下去了,我们还在稻田里头养鱼放鸭子呢,我们杨树湾的鸭蛋鼎鼎有名。”
其实杨树湾这么种地,也还不到一年功夫,然而到了李红兵嘴里头,那绝对能够吹出朵花来。
小李同学可不承认自己吹牛,这方圆百八十里,哪有他们杨树湾会过日子的?地里头都能叫他们长出黄金来。
老石看着田与田之间的水渠,庄稼都通过木桶以及长澡盆运过来,忍不住笑:“你们这可真是在水里头长庄稼喽。”
李红兵神气活现,两只眼睛珠子快活得不得了:“水里头长庄稼算什么呀?我们还在水面上种稻子呢。”
他跟陈福顺打了声招呼,兴冲冲的推着机器上小船,然后直接走水路上了岸,就直接与同伴一道将机子摆到板车上,然后运到山坡下又改小船,直接拖上山。
老石跟着他走了一路,稀奇的不得了:“你这是做什么?你们山上长得红薯这么快就收了?”
李红兵挺起胸膛,骄傲地宣布:“我带你去看长在水上的庄稼。”
说着他兴冲冲地往山上走,不多时,他就碰上了胡奶奶。
胡奶奶见到他就笑:“你可快点儿,咱们趁着天好,今天要把湖里头的麦子全都收拾了。”
老石惊讶地看着一群群妇女同志将竹筏一样的东西拖上岸来。那竹筏上站着的不是人,而是密密麻麻的麦子。五月节麦子香,风吹麦浪天地黄黄。那金灿灿的麦穗叫太阳一照,可不真跟黄金似的。
“你们这是?”老石大大地惊讶了,说话声音都颤抖,“你们的庄稼还真都种在水上面?”
“那当然。”李红兵挺起胸膛,骄傲的不得了,“我们还种稻子呢。这样水面复合种植养殖业,水面种稻子麦子水下养鱼,一趟头种下来一点儿也不比良田差。去年我们这儿招了洪灾,可是我们杨树湾的公余粮跟增购粮任务一两都没少,足额足量完成了任务。”
去年还是种的少呢,今年种的多,所有的水面都被他们利用上了。
大爹讲了,今年白面馒头管够,家家户户都能吃上饺子,一天三顿想吃面条就吃面条。
妇女同志们忙忙碌碌。竹筏拖上来之后,割了麦子,再布上已经催了芽的稻种,重新放回水里头,等到秋天再收获满仓的稻子。
老石跟着胡奶奶脱了一上午的麦子,然后胡奶奶给他发了张饭票,还夸奖了一句:“不错,是个庄家把式,干活可真利索,今天算你全工。你是先吃饭再洗澡还是洗干净了再吃个饭?”
老石大吃一惊,这么好的天,就干一上午的活,下午就休息了吗?
胡奶奶大笑:“想得美,吃饭洗澡完了还得干活。就是这天热,这麦芒菜籽戳在人身上,呲呲啦啦的不舒服。反正热水是现成的,谁要想去澡堂洗澡,自己过去就好了。”
老石笑了起来:“你们杨树湾还有澡堂?”
李红兵在边上上蹦下跳,立刻接话:“我们杨树湾有的东西多着呢。你等着吧,我们多的是新鲜玩意儿给你看。”
他们杨树湾是顶顶好的地方,谁看了都得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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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出了腹腔镜
老石当真看了小一个月的西洋景。
杨树湾的澡堂天天开放, 热水源源不断地供应, 谁想去洗澡了, 直接拿着澡票就行。
他肚子上造了粪口,坐在澡池子边上, 泡着腿也觉得浑身舒爽。
来泡澡的老少爷儿们,谁都不觉得他的肚子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反而一个劲儿稀奇, 还是咱们新社会好, 咱们国家医疗技术厉害。
瞧瞧,没了一样东西, 立刻就用另一样东西填补上去,总不能因为人身上少了个器官,那日子就不过了吧。
就像小秋大夫在公社卫生院开完刀,又送到杨树湾来休养的老爷儿们。
乖乖, 癌症,撒尿的时候血直飚, 听说看着跟酱油一样。没得法子咯, 得切掉尿泡子。
那以后就不掏鸟了?怎么可能,该尿还得尿, 没有尿泡子, 就拿肠子做尿泡子, 到时候照样一泡尿滋得老远。
郑大爹跟赵大爹还过来帮他搓澡, 用毛巾盖着他的肚子, 叫他洗了个痛痛快快的澡。
大家伙儿围着他数身上的疤痕, 一致认定他年轻时肯定没受罪。
哎呀呀,那个年代日本鬼子横行,凶的很,动不动就抓人,还拖人去下煤窑挖煤。哪里能跟现在的煤窑工人比啊,那是下去了就上不来了。
等到洗完澡,吹着晚风往村里头走。路上就有人招呼着,剃头发刮脸去不?
来杨树湾上课复习的知青们有人特地托家里人从城里带了剃头的推子跟修面的刀,拿出祖传手艺为杨树湾的老少爷们服务。每天晚上下工后天黑前,都免费给大家伙儿剃头刮脸。
被问的人立刻摆手:“不去不去,叫娃娃好好看书复习,到时候考个状元来。”
从农机厂下班回来的知青们则赶紧奔赴学校的小食堂。
没错,即使是农忙时期,杨树湾的各个工业合作社都没有停工。
反正杨树湾的农业现在已经是半工业化生产,收割脱粒都是用的机器,运送粮食稻草也是走船走拖拉机,村里头的老人就能应付农忙。不过就是多用点儿柴油,多用点儿电,没关系,他们杨树湾用得起。
工厂的墙壁上贴着主席最高指示:不要拥入城市,就在农村大办工业,使农民就地成为工人。
老石知道,这其实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指示了。当时目标的确是广泛实现国家工业化、公社工业化,要让农村生活不低于城市,每个公社都有自己的经济中心。
不过因为浮夸风的盛行加上生产资料的紧张,得保证大型国有企业生产需要,所以从1962年11月份起,中央就决定公社跟大队一般不办企业了。
他不相信胡家的小三儿会不知道这一点。然而小三儿还是将标语刷在了墙壁上,因为主席的指示从来没有错误,谁也不能讲主席说错了,他们遵行主席的指示做事那就是对的。
老石觉得这里的人胆子可真大,居然敢打擦边球,玩文字游戏。
不过也是,胆子要是小的话,敢公然将右哌分子沦落过来,当成上宾供着,指导农业、工业、畜牧业生产吗?
余教授、陆师傅他们走在村里头,都是受人尊重的角色,谁也没有因为他们是右哌就对他们指指点点。
老石简直有些羡慕嫉妒这些人了,十几年的时间,他从来没有在如此宽松活泼的气氛中生活过,他从未看过如此轻松惬意的笑脸。
就是这些人哼着小曲儿快快乐乐的下田劳动,进厂做工。下了工之后,又活活泼泼地吃饭,然后赶紧夹着书本,开始学习。
最忙碌的是备考的知青们,他们抓紧馒头,打一碗汤,搪瓷缸盖子倒过来,上头还盛放着一勺香菇烧茄子,里头加了青红椒。
馒头、丝瓜蛋汤根香菇茄子都是用太阳灶烧好的,热乎乎的刚出锅。小学校长的老婆做自家饭的时候,顺带着就给这帮眼睛粘在书本上的娃娃把饭给烧了。
现在太阳灶只能蒸馒头烧汤蒸菜,火候差了一把,炒菜不香。
小胡会计决定忙完了腹腔镜的事之后,就跟陆师傅他们好好商量商量,看怎么样让太阳灶的功率爬上来。
要是现在知青想吃炒菜,可以去校长家里头夹,或者上周围的农家都能伸筷子。杨树湾人热情,对着学生尤其亲热。
不过求学的知青们也很讲规矩,他们集体商议了决定不能上人家里头去打扰。
现在顿顿不是大米就是白面,简直是把他们当成官老爷一样养着。每天又是鱼汤又是蛋汤的,还有一个焖菜,油都给的足足的,他们要再不满足,那可真是没良心了。
穿过小学就是稻田,杂交水稻已经挺直了腰杆,绿油油的一片稻苗,田里汪着水,不时有小鱼吐泡泡,旁边的小鸭子发出嫩嫩的声音,再到稻丛间游来游去。
这是杨树湾人被县里头表彰过的稻鱼鸭共生系统,听说前儿市里头广播站跟省里头的报纸还特地派了记者下来进行采访,准备在全省范围内推广。
现在国家的化肥生产量还少,不能充分满足农业需求,庄稼这朵花,还得农家肥当家。
鸭子生的蛋吃不完可以腌了咸鸭蛋做成皮蛋卖给副食品店,支援国家建设。
还有水面种稻种麦子,也有上面的专家过来看呢,要在条件合适的地方进行大面积的推广。这么一来的话,老百姓就不愁粮食不够吃了。
老石看着大家伙儿三三两两往家走,再看这一片片稻田,真是忍不住深深地吸一口空气,感觉浑身都舒坦。
郑大爹在旁边笑:“老哥哥,你要是想转转的话,吃过饭我陪你好好转。”
老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抬脚往郑家走:“吃饭吃饭,我婶婶的手艺果然没话说。”
老太太已经烧了一大桌子饭菜,等着他们回来抓筷子。
怕他有心理负担不自在,郑家人对外头称老石是他们老家的亲戚,年纪大了,身上有三灾两病免不了。听说老兄弟家住的村子有厉害的大夫,就想过来好好调理。
杨树湾的社员觉得很有道理,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每个人都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或是靠靠他的胳膊,认真地和他强调,他们杨树湾引来的都是金凤凰,余教授父女俩的手艺那是没话讲,什么华佗扁鹊就是这样的。
他们杨树湾的水土特别养人。村里头一个个老寿星多的是。这位老哥哥人既然来了,就好好住下来,保不齐就能活过百岁呢。
老石也跟着笑,他跟着大丫二丫喝鱼汤。
余秋给他制定了严格的食谱,让他少吃红肉多吃白肉,杀鸡宰鸭子不现实,不过杨树湾就是水乡,现在大队里头的鱼养的多。谁家想吃,随时都能去大沟边上称。
郑家人爱吃鱼,隔三差五就烧鱼汤,要不便改成泥鳅黄鳝或者小鱼小虾,偶尔还会弄一只野鸡,反正绝对不会让桌子上少了荤腥。
他们心疼自己新认下来的亲戚呢。因为怕产气味道不好,老石基本上不吃大蒜洋葱鸡蛋这些东西,这不就少了重要的营养来源吗?
怎么办?当然得从其他地方补上来。
二丫咕噜咕噜喝着鱼汤,认真地跟老石强调:“喝汤好,喝汤有营养。”
小根在旁边,也自己抓勺子往嘴里头塞鸡蛋羹,跟着点头:“姐姐说的对。”
这小家伙是个蔫蔫儿,前头一直不会讲话,连爸爸妈妈都不叫。结果一朝开了窍,三五个字就能直接往外头蹦,瞧着就是个机灵小子,前头那是一直藏着呢。
老石跟着笑:“我们小根说的对,小根也吃鱼鱼。”
吃过晚饭,郑大爹领着老石跟自己的外孙女儿们去学校。
家里头的妇女同志们要忙着打蛋片,就是用刚收上来的小麦秸秆泡完了,然后铡成合适的尺寸,再编织成窗户格子一样的垫片。
这是给大队食品加工厂用的,好垫在蛋与蛋之间,防止皮蛋咸鸭蛋被压坏了。到时候一盒盒成品运出去,放在副食品店跟粮管所的小饭店里,瞧着也漂亮。
小麦秸秆是食品加工厂,统一处理好了的,要做这个副业的社员就自己去食品厂里头登记,数好了原料,商议好交货的日期,自己带回家里头做。
杨树湾食品加工厂收回头的垫片除了自己生产用之外,还会转给市里头的大型食品厂,有的时候是换生产物资有的时候则直接卖钱。
亏得杨树湾功夫越多,几乎家家户户中午一顿饭都在各个合作社吃,晚上还可以选择在合作社蒸好了米饭带回家吃,充分利用太阳灶;不然就他们这样见缝插针一根鸡毛都要卖出价钱的劲儿,柴火是肯定药不够烧的。
老石本来想留下来帮妇女同志们打蛋片,郑家老太太却一叠声地开口赶他走:“多出去转转,累了就去学校坐坐,人味儿最养人,老待在家里头没什么意思。”
郑卫红也笑着推他往外头走:“大大爹,你就出去吧。你还没听出来吗?妇女同志们现在不欢迎我们,嫌我们烦人呢。她们得留下功夫来,好好在背后讲我们的坏话。”
二丫不假思索,直接表明立场:“舅舅做坏事。舅妈管舅舅。”
郑卫红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小外甥女儿,笑着调侃妻子:“瞧你培养出来的小跟班哦。”
秀华哭笑不得,转头跟两个婆婆告状:“奶奶,妈,今晚我们好好开开批判会,多数落数落他们的不是。”
在院子里头跑来跑去的小根跟着学嘴:“数落不是。”
秀华点了下自家的小子,故意虎着脸:“连你一块儿,说,昨晚尿床的是不是你?”
小根立刻扭过头,大声喊爷爷:“去学校。”
老石笑得不行,这小娃娃哦,有个小娃娃真乐呵。
不到学校门口,一家人就散了伙。
大丫二丫跟着李红兵他们去捉知了猴。
小升初已经考完啦!成功升学的李红兵现在师傅忙着造腹腔镜,老师忙于准备高考,很是能松快一阵子,积极投入到生产(挣钱)事业中去了。
眼下入了夏,知了猴也是笔好买卖呢。还有抓田鼠,他们沿着河岸跑,一直把田鼠赶到笼子里头捉住。
逮到的田鼠跟知了猴会根据个人的功劳大小进行分配。夏天才过了一个月不到,大丫就挣到了你下学期的学费,还要给舅妈买供销社卖的那种香肥皂。
小姑娘认真地宣布时,秀华笑得不行,傻妞妞儿哦,那个香肥皂,就是她们师傅小秋大夫教供销社的红梅姨姨做的。
小姑娘跑了,三个大老爷们进了学校也分头行动。郑大爹和郑卫红父子去上建筑课,他们的建筑队盖房子可不仅仅只是泥瓦匠跟木匠,他们是要当现代化的建筑工人的。
至于老石,郑家人也给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他上养殖课,专门教养鸡,养鸭子,养兔子。
虽然肩膀上还担着观察老石的责任,郑家人却诚心实意的为老师将来做打算。
光在大队里头打零工肯定不行,老石也得发展自己的家庭副业。
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搞重生活不行,那养鸡养鸭养兔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鸡鸭可以放到林子里头去养,花费的粮食有限,每年光生的蛋就是一笔好进项。
至于兔子,那完全没本的买卖,剪了兔毛送到供销社,每隔几个月就是从银行里头收一笔利息。
养猪不要考虑,捞猪仔要成本,而且猪吃的多,光靠打野食肯定不够。况且现在老石也不怎么吃猪肉,又没有自己的自留地,不用愁农家肥的来源,养猪这件事情就先放下。
何东胜给老石找了副老花镜,老师就带着眼镜坐在课堂里头,认认真真听讲台上的畜牧站技术员给大家讲解养殖技术。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他周围坐着的男女老少都有,人人都仰着脸,认真地看讲台上的老师,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有不识字的人没有听明白也没关系,下了课,有学问的技术员,也是好脾气的,站在讲台边上不离开,随时等待自己的学生们过来提问。
老石听了几节课,一直到晚上九点二十铛铛铛的敲响了下课铃,他才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出教室。
上完课的外村人还有老师赶紧去渡口坐最后一班船,各自回家。
余秋从教室里头出来,她刚给学生上完常见肿瘤的临床症状以及检查方法。
见到了老石,她立刻朝人招手,喊人去医疗站,她要检查老石的造口情况。一个疗程的化疗已经结束了,老石的基本情况尚可,后面主要就是定期观察预防肿瘤复发,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让老石习惯带造口生活的日子。
余秋观察了她腹壁造口的情况,皮肤基本状况良好,没有红肿感染的迹象。
看样子,老石自己也精心护理了,这是最好的。如果他始终消沉,对此排斥,那他永远也没办法开始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余秋询问了他的大便情况,何东胜过来给他推背,他的手法有点儿类似治疗积食的小孩。
老石被推过背之后,很快就产生了便意,赶紧去旁边的卫生间,痛痛快快的解出了成型的大便。
他清理好自己,走出来冲余秋笑:“你没说错,这儿的确是个好地方,我就想着以后在此终老吧。”
余秋直接摇头,打消了他的幻想:“那是不可能的,你这样的人还有大用处呢。”
多年动乱,军队已经被搓磨的不成样子了,后面好像还有对越自卫反击战。到时候要上战场的话,久经沙场的老将是最宝贵的财富。
因为他们丰富的战场经验,可以帮助被折腾惨了的军队尽可能减少损失。
老石怔愣,旋即苦笑:“我还是踏踏实实做个农民比较妥当。如果我早点儿想通了的话,说不定也不至于这样。”
余秋不假思索地摇头:“你不会想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真正的信仰。”
何东胜也在旁边点头:“不曾做错的事情,为什么要后悔?人只能对自己的心负责。”
前头的医疗站里头响起喊声:“尿了尿了,狗日的,你真尿了。”
三人面面相觑,赶紧往医疗站走。
一群病友都站在医疗站前头的空地上,围着个得意洋洋地老头儿。
那眉毛都雪白的老头子相当不讲究,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掏鸟,大喇喇地当着众人的面嘘嘘。
余秋看他射出了一道线,立刻喊:“停!”
就像喷泉按下了开关一样,那道弧线立刻停止。老头子也美滋滋:“瞧见了没有?小秋大夫,我能控制自己撒尿啦。”
余秋目瞪口呆,感觉这老头子的恢复速度实在惊人。
从手术后到现在,满打满算就是5个礼拜,一般人能恢复到他这种程度的,可真是少见。要知道,他尿管拔下来还没多长时间呢,盆底肌的功能恢复锻炼都需要慢慢进行。
她先前在省工人医院开的刀,病人恢复都没到这一步。
老头子兴冲冲地跟众人分享经验:“我一想到伟大的主席看着我,咱们国家一穷二白,条件这么艰难,主席还花大代价找这么好的大夫,给咱们看病,就想着要战胜膀胱癌,让我们贫下中农过好日子,我就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像是有谁在揉着我的肚子一样,说尿就尿了。”
旁边人齐齐鼓掌,还有人跟他讨教要怎样进入状态。
余秋也竖起了大拇指:“很好,继续保持,好好锻炼。你以后只要不复发,那就跟没生病一样,还能再当个老寿星。”
何东胜也鼓励他:“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循序渐进的来。要是后面你再尿不出来或者控制不住,你喊我,我给你扎针试试。”
老石在旁边看着尿痕,忍不住感慨:“这就是科学的力量啊,居然能这样。”
余秋得意洋洋:“这还不算什么呢?等我们的腹腔镜照出来,开完刀你都看不出来开了刀。到时候术后恢复的更好。”
她话音刚落下,外头就响起胡杨的叫喊:“余秋,快点儿,你过来看看,是不是你要的腹腔镜?”
他们加班加点忙了一个多月,终于将腹腔镜的一代成品推了出来。当然,这只是实验室产品,距离大规模生产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然而这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欢欣鼓舞。
余秋毫不犹豫地冲出去,完全没有了先前怕触景伤情根本不愿意去医疗器械厂的心情。
妈呀,她真是爱死这帮伙伴了,怎么什么东西他们都能从无到有,硬是给折腾出来。
何东胜在后面追,他惊讶地发现,他一米八几的块头居然跑不过身高矮刚刚一米六的女朋友。
余秋真是脚上绑了火箭筒,一飞冲天的那种,她飞快地蹿上了山坡跑进器械厂。
陆师傅他们脸上全是笑,一直守着工厂的大队书记,更是直接推余秋进去,一个劲儿地催促:“小秋,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腹腔镜?”
余秋的手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她的嘴唇也在颤抖。假如不是缺少了logo,眼前的腹腔镜跟她在省人医手术室里头用的简直一模一样。
当然,旁边的电脑看起来体积就颇为可观了。其实有点儿浪费,这套设备基本上没用到电脑什么事,主要就是需要显示屏好同步显示摄像机镜头在人肚子里头拍摄到的东西。
余秋抓起钳子试了试手,那种熟悉的手感让她都忍不住颤抖了。
何东胜不得不伸手扶住她,防止她过于激动跌坐到地上。
余秋松开手上的东西,一把抱住他,嘴里头不停地念叨:“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
天呐,他们真的弄出了腹腔镜。他们的病人可以自己小便了!
祝同志一路狂奔进器械厂,他回了一趟京中当面汇报情况,没想到返回头,就听到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祝同志一把拉住余秋的胳膊,双眼灼灼:“余秋同志,这个可以开刀了吗?是不是用这个腹腔镜开完刀做了再造术,人就可以正常小便。”
当着他的面,余秋说话分外谨慎:“还要看术后恢复情况,重要的是盆底肌锻炼。一切顺利的话,正常排尿是没问题的。就是刚才我们有个病人,已经能够自主小便了。”
祝同志当机立断:“那就开刀吧,后面膀胱癌你就用这个腹腔镜做,我们要看效果。”
余秋点头:“那我来安排,得先跟病人说好了,不然他们可能会有心理负担。”
所有人都欢欣鼓舞,期待着看自己的劳动成果应用到病人身上。
大队书记在边上赶紧喊停:“哎哎哎,你们别着急呀。就是开刀,也得等小秋参加完考试再说,这个事情可是很严肃的。”
胡杨这才摸着脑袋,恍然大悟:“哎哟,我都忘了啊,后天咱们要高考。”
何东胜在旁边无语,他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友。虽然小秋什么话都没说,可他总觉得,小秋也把这件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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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县城高考
胡杨当机立断, 直接跪在地上, 朝着东方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响头。
他嘴里头念念有词, 祈求老天爷保佑,据说启明星象征着智慧, 启明星是从东方升起来的,他拜拜东方总没错。
从上面大厂下来支援的工程师不明所以,见这孩子的样子全都笑了起来, 叫他临时抱佛脚, 这会儿再拜不行也没用啦。
余秋则在心里头给自己打气,怕什么呀?想当年她执业医, 主治医师考试以及讲师资格考试都是裸考,妇产科实在太忙了,她压根就没有时间进行系统复习,不也妥妥地以全院第一的成绩顺利通过了。
再说了, 这回准备高考,她还不是直接裸考呢, 好歹她还当过小老师帮这些知青们一块儿复习的。
她还参与了高考范文的背诵。
她事先为了写《赤脚医生》投稿文章, 特地看了不少主席语录与选集。
能准备到这份上,她应该在心中竖起大拇指, 夸奖自己一声, 你真棒。
何东胜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最后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她:“你明天早点过来。”
后天高考, 起码明天得看考场, 熟悉了环境才好进入考试状态。
更何况, 如果明天不在县城住下的话,后天早上再从杨树湾出发的话,根本来不及参加考试。
陆师傅在旁边点头,附和何东胜的话:“是该早点过去,好好睡一觉,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考试中去。”
他又拉着余秋到旁边说话,满怀忧郁地看着这位相同处境的晚辈,“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其实照陆师傅来看,余秋的备考情况可以说是大大的不妙。
她应该像其他知青一样,完全脱产式的复习,就算每天花4个小时去农机厂进行生产劳动,那也是放风,活动活动筋骨,让脑子休息会儿。
她哪里能够像他这样,从早忙到晚一刻不停地看病开刀收病人,查房带教教学生。好不容易有点儿空了,还要见缝插针地在夜校上课,给学生们准备讲义。
就算这些事情都由余教授做了,她仍然不会放过自己,又倒腾出各种医疗器械的图纸,就想趁着上面过来支援的专家在,好一口气将所有的东西都弄出来。
“你爸爸也真是的。”陆师傅又急又愁,“哪有他这样当爹的,你这可是要去高考。”
结果当父亲的人完全无为而治,压根就没管过女儿的复习情况。
同样是右哌,陆师傅在研究所的老朋友就想办法找人给孩子开病假条,把孩子接回城里头夫妻两个一块儿开小灶给孩子复习,争取这一回一举改写命运。
放在余教授这儿好了,他简直就是生怕女儿不够忙,还在一刻不停地收病人,到时候开刀的还不是小秋。
余秋看着愁容满面的陆师傅,心中一阵窝窝的温暖。她知道这位长辈是在诚心实意地担心自己,他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光明灿烂的前程。
虽然现在说上了大学也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不出意外,她最多就是回红星公社卫生院,当个拿国家工资的正经大夫。
但是如果她能够堂堂正正的上大学,就意味着她的政治身份已经受到了肯定,以后旁人就不能随随便便拿她是右哌子女的高帽子过来压她。
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出生不好的人能够获得的最好结果。
余秋笑着安慰陆师傅:“您别担心,我偷偷复习的,我在医院上夜班的时候,一直都看书呢。”
陆师傅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自己心里头有数就好。”
难怪,他就说余教授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会不明白这次机会对于小秋的重要性。
原来这父女二人是小心谨慎惯了,晓得自己身份特殊,如果明目张胆地脱产复习,搞不好会落了人的眼睛,反而叫人坏了事。
应该的,谁让他们是打了折的人呢。
余秋看着陆师傅的神色,只希望这个善意的谎言能够安慰到老人。
她会好好考试的,她既然答应了参加考试,就会珍惜这次机会。
有太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坐上高考考场。她要是糟蹋的话,就对不起那些偷偷哭泣的无辜人,也对不住殚精竭虑费尽心思促成这场高考的主导者。
他们冒了多大的风险。
余秋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值完上午的班,就直接坐中午的船一路往县城去,最起码争取晚饭要跟何东胜一块儿吃。
到时候再去校园里溜达一圈,见识一下何东胜以前上学的地方,感觉肯定顶顶好。
没办法,卫生院总共就那几个医生,闵大夫今天晚上还上着夜班呢,总不能让人家怎么连轴转,好歹也得喘口气。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早,医疗器械厂的同志们将腹腔镜手术的全套设备送进红星公社卫生院手术室的时候,就有人指定了想要腹腔镜手术。
原因无他,主要是李伟民在旁边宣传的太好。
他一个劲儿的跟众人强调,这个腹腔镜啊,就在肚子上打几个洞,开完刀之后,连疤痕都看不出来。
李伟明的本来目的是想劝刚收住入院的膀胱癌患者进行腹腔镜手术。
结果年过花甲的老人们对于长不长疤没太大感觉,反倒是旁边一位得了急性阑尾炎的年轻姑娘动了心
她直接开口要求进行腹腔镜手术。
谁愿意自己肚子上留下难看的伤疤啊,姑娘觉得自己是疤痕体质,小时候摔的跤腿上的伤疤到现在都没消呢。要是肚皮上开一刀,不知道会不会长成蜈蚣。
余秋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没能按捺住,答应了这姑娘的请求。
没其他的原因,从穿越后到现在,她都没有开过腹腔镜手术。
手艺这东西是典型的用进废退,只要长时间不接触,手上的功夫就会迅速下降。
虽然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一直利用点点滴滴的时间,试验着操作长钳子在纸箱里头捡豆子,缝纱布。可这些到底比不上直接动手操作。
先从小点儿比较好开的阑尾切除术开始,逐步恢复腹腔镜手感,这样后面操作大手术,把握会更加大一些。
余秋主意打的挺好,手术也进行的蛮顺利,阑尾很乖,没有长得奇形怪状,也没有跟她捉迷藏,标准的可以充当教科书教学图谱。
就算她长期不开腹腔镜手生,她也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成功的开完了这台手术。
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刀真的不能开,就跟邪门一样,第一台开完了,后面的手术就一台接着一台。
第一个阑尾炎过后,又来一个疑似宫外孕患者。
病人疼得厉害,做了荫道后穹窿穿刺抽出了不凝血,送尿液检查阳性,得,只能腹腔镜下探查,这一探查顺带着就把刀给开了。
这下子好了,开门红,病人就跟扎堆一样,绵延不绝。台下不停地往上送,手术室里的简直开起了交流会。
等到余秋从手术室里头出来的时候,她再看斜阳挂在山头,顿时一声哀嚎,完蛋了,她还要高考呢。
余教授结束了自己在中学的医学专科班,赶回医院来,对着这个即将去高考的女儿,也就是一句话:“你放心去吧,医院有我呢。”
姿态洒脱的,简直让天下高考生的父母都要痛哭流涕。
陈敏因为要去自己下放的白子乡公社盖章,所以昨天晚上就回去了,今天一早正好跟着同伴们一块儿坐船去县城。
于是只剩下王大夫跟侯向群在旁边安慰她:“没事的,咱们现在过去也能赶得上。”
这二位倒是不急不慢,保持着良好的心态。
侯向群临离开医院之前,还没忘记从食堂里头要几个现摊的饼,好跟两位同伴在路上吃。
要是去县里头买,还得准备粮票呢,而且味道说不定还没他们食堂大师傅好。
余秋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狐疑:“你就不害怕吗?要是考不上怎么办啊?”
侯向群老神在在:“我紧张什么啊?院长跟我说了,考不上也没关系,他肯定留我在卫生院,让我当正式的大夫。”
说起来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红星公社卫生院先前一直没有正儿八经的麻醉医生,侯向群被带出来了就一直坚守这个岗位没撤退过。到今天为止连癌根治术他都敢打,而且没出过纰漏,院长留下人才理所当然。
侯向群冲着余秋笑:“我还得感谢你呀,要不是你在卫生院开展手术治疗,我就是学了打麻醉也没什么用。”
“那是你自己刻苦肯钻研。”余秋摆摆手,又好奇地问王大夫,“你呢?你就不想上大学吗?”
侯向群的情况跟王大夫不同,侯向群以前是赤脚医生,现在能吃上公家饭,就可以说是实现了阶层的飞跃,但是王大夫不一样啊,王大夫之前就是公家人,完全可以凭借高考再为自己拼一拼前程。
王大夫乐观的很:“考上考不上,将来我都是回卫生院上班,那也没什么。再说了,就是考不上,我要继续学习的话,也能向余教授他们请教,多好的机会啊,上大学也差不多就这样了。”
说着,他左右看看,还冲自己的同伴压低了嗓音,“大学里头的氛围还没咱们这儿好呢。
我听我朋友说,他想好好上课,结果课上的好的老师被班上的学生抓住了话柄,说是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吓得老师以后上课只能拿着书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没意思透了。
学校的老师派系斗争也很严重,你跟这个老师亲近了,就得罪了那个老师,他觉得很无聊,天天都泡在图书馆里。”
侯向群哈哈大笑,相当促狭地眨着眼睛:“你的朋友是学文科的吧?”
王大夫惊讶的不得了,一副眼睛珠子快要掉下来的模样:“你怎么知道啊?”
“理工科的就没这些麻烦。”侯向群语气坚定,双手往下一挥,“你以为主席说大学招生主要招理工科的学生是区别对待啊,他这完全是为了保护那些还没有被打倒的老师。理工科的学生就不讨论这些问题呀,提都不提最安全,不是吗?”
余秋在旁边笑了起来,赞同地点点头:“没错,高压线不要踩,当做不存在最好,这样才没有任何风险。”
就好像2019年银幕上的国产剧,为什么基本上都是甜宠剧以及披着职场皮的恋爱剧,刑侦剧,反腐剧这些基本上难见踪影?
因为戏剧的本质是矛盾,任何涉及到现实的矛盾都充满了高风险。为了规避风险,最好的方法是这些题材都不要碰。大家一块儿变成恋爱剧是最安全的。
王大夫左边看看,右边瞧瞧,扭过脑袋去鼻孔喷气:“你们别以为进了大学就太平了。我跟你们说,大学里头关于这次高考争论的可厉害了。不少人都说这是倒退,在搞资产主义那一套。我朋友他们大学都不考试的,连小学生都比不上。”
入学的时候考过一回,其实老师是正儿八经怀揣着善意,希望能帮这些学生摸摸底子,好因材施教。
大学已经停止招生好几年了,好不容易又有了学生入学,一群园丁就盯着这么几颗小苗,想方设法地要将他们带好。
但是有些基础太差的同学,因为拿到卷子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就开始恶意地攻击老师,说他们搞考试,就是在培养书呆子,搞封建复辟那一套。
工农兵学员在政治上有优势,老师哪敢得罪他们。于是考试就取消了,没有了考核制度,学习效果可想而知。
单纯依靠自觉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况且这些学生也不是凭借学习进入的大学,他们会相信学习知识有多重要才奇怪。
余秋笑着问王大夫:“那你还想不想上大学?”
其实工农兵学员还是挺受歧视的。
他们省人民也有工农兵大学生出身的医生,在后来的评职称当中,他们就非常吃亏,同年资的已经是主任医师,工农兵大学生出身的却基本上止步副高不前。
王医生不假思索:“”当然想,我总觉得自己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基本功实在太差了,我希望有个地方能够让我好好学习。”
余秋觉得有些愧疚,其实王大夫非常好学上进,然而正是因为他好学上进,悟性高,基本功扎实,所以常常被自己抓来开刀看病人,根本就没有时间进行系统的学习,反而桎梏了他的发展。
余秋跟王大夫打包票:“你放心,不管这回你考没考上,后面我起码放你半年的时间去省工人医院好好进修。顺带着,你得把显微外科技术捎过去,工人医院也想大力推广呢。不过他们的外科教授老是出去巡诊,所以一直开展的不太好。”
王大夫高兴起来:“那行,我保证完成任务。”
侯向群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还拍拍他的肩膀:“加油,你好好努力。”
那语气沧桑的,简直就像语重心长的老父亲。
余秋一想到他跟何东胜一般大,顿时浑身一阵恶寒。
妈呀,明明是青春小白杨,干嘛非得沧桑成几度夕阳红。
船一直行到天黑透了才停在县城的渡口边上,余秋人还没下船,就见到渡口的路灯下,有个身影在来来回回地走,那姿态也沧桑的像饱经风霜。
她赶紧跳下船,一路小跑奔向自己的男友。她正要嘿嘿嘿干笑,琢磨着该怎样找个借口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没办法,当外科大夫的人手痒,今天如果她不做了腹腔镜手术。接下来两天考试她都要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不想何东胜看到她就是一声叹息,然后塞了两个粽子到她手上,小声抱怨了句:“粽子都冷透了。”
余秋心里头有火花在滋滋响,她不由自主也笑成了花:“不会的,你在这里,所以一直都是热的。”
何东胜反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他侧过头跟侯向群和王大夫点点头,然后招呼到:“你们跟我们一块儿住在卫校吧。”
侯向群立刻冲过来,伸出拳头捣何东胜的肩膀,呲牙咧嘴道:“嘿,你小子,什么你们我们。搞清楚了,余秋是我们卫生院的人。”
瞧瞧这语气生疏的,活像自己的身份就是余秋的同事一样。
小秋大夫在旁边笑,赶紧催促自己的同伴:“快点儿走吧,时候都不早了。”
侯向群这才鼻孔里头出气,煞有介事地跟何东胜强调:“我这是看在余秋的面子上。”
四人这才赶紧抬脚朝卫校方向去。
这一回上县城考试的人加在一起可谓是声势浩大,光食宿就是个大问题。
高中应届毕业生们可以住在学校宿舍,其他高考生们按照惯例其实应该住在县革委会为他们统一安排的招待所里。
可是廖主任这个抠门的家伙自打病愈之后就愈发吝啬,他觉得一下子腾出这么多招待所房间实在太可惜,很影响招待所的正常经营。
可要让他问知青们掏钱交房费,似乎又有点欺负人,谁不知道这帮知青穷哈哈的,挣钱的能耐还比不上普通老农民。
穷则思变,廖主任的主意直接打到了卫校头上。
反正每年都要举行的赤脚医生培训班,7月底就要开班了,现在卫校的学生宿舍自然空了下来,好准备迎接双抢过后就过来参加培训的赤脚医生。
这个中间时间差叫廖主任精准地利用了,反正高考也就考两天。
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么多学生全都塞进了卫校,一下子整个卫校都挤满了人,空气都灼热了不少。
照理说这么多年轻人凑在一起应当无比热闹,然而大家伙却没有心思到处串门找朋友,而是个个都捧着本书,认认真真地埋头苦读。
就连忘记了高考的胡杨眼下都不复洒脱,正在愁眉苦脸地被田雨勒令着背英语单词。
小胡会计但凡说错一个,就会被小田老师敲一下手心,待遇完全不比李红兵高。
余秋在边上看的抿嘴直乐。
田雨瞧见了人,立刻告状:“你看看他,到现在英语还背成这样,我真愁后天他怎么考。”
高考卷子各地自理,他们用的卷子是省里头出的。明天考语数两门,后天理化加在一起出一张卷子,最后一门英语加试这是他们这些下放还不满两年的知青跟高中应届毕业生一块儿考。
清官难断家务事,余秋才不掺和小男女之间的事情呢。
她立刻脚底抹油:“我去看看考场,我还不知道考场在哪儿呢。”
田雨热心肠:“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咱们都是在县一中考试。”
胡杨在旁边愁眉苦脸:“你就不管我啦,就这么丢下了我。”
田雨理直气壮:“谁让你不好好背单词的来着,你明明知道国家需要英语人才。”
何东胜看胡杨可怜巴巴的模样,立刻开口拦住了田雨:“我陪小秋一块过去吧,刚好,我想去学校转转。”
田雨的眼睛立刻瞪大了,那她更要陪着小秋啦,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何队长打的是什么主意?
王大夫赶紧站出来:“我也一块儿去吧,我还没看考场呢。”
侯向群跟着附和:“是啊,我都不知道县一中究竟长什么样子。”
有这哼哈二将一左一右的护驾,小田老师可算没有再坚持非得自己陪着了。
她饱含期待地激励王大夫:“那你们看完考场就早点回来啊,今晚我们都早点睡觉。”
王大夫嘴里头应答着,跟着何东胜余秋他们出了卫校。
哪知道小田老师的满腔期待付诸东流,因为他跟侯向群压根就没跟去县一中,而是走出去没几步路,就寻了个理由自己找地方看书去了。
至于考场什么的,有什么好看的,明天跟着大部队走就行,又不怕不认识地方。
余秋都被他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逗笑了,不得不开口邀请:“怕什么呀?一块儿过去就是了,又没什么的。”
小王大夫头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坚定的拉着正要坏笑打趣的侯向群,一溜烟地跑了。
搞得余秋都不得不伸出手来,摸摸自己的脸,认真地反思,平常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凶残,以至于把人家一看就是老实本分人的王大夫吓成了这样。
哦不,责任肯定不在自己的态度。估计是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为人师表的气息,所以王大夫才本能的发怵吧。
能怎么办呢?谁让姐姐就是一位优秀的教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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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向群所说的只招理工科是说下面的指示,不过实际上,工农兵学员也招文科学生。
1968年7月21日毛为《从上海机床厂看培养工程技术人员的道路》一文所写的编者按,刊载于7月22日的《人民日报》。内容为:“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主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格命,要无产阶级正治挂帅,走上海机床厂从工人中培养技术人员的道路。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选拔学生,到学校学几年以后,又回到生产实践中去。”这是大学停止招生三年以后,毛对恢复大学招生及改变大学教育制度的一种构想。此后,各地兴办了许多全日制、半工半读、业余制的“七.二.一大学”。1978年3月,□□批转教育部《关于办好七.二.一大学的几点意见》。此后,经过整顿除部分具备办学条件的转为职工大学外,大部分停办,并逐渐趋于消亡。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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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做了点儿事的
余秋美滋滋地跟着何东胜去了县一中。
高中距离卫校大约三条街, 听上去似乎挺远的, 但实际步行也就不到半个小时, 这样的距离对于他们而言,完全不必动用车子, 明天早上大家伙儿也打算在医院食堂吃过早饭,就一块儿走过去。
县一中是所老学校了,民国早期便建校。当年, 抗日战争打响, 他们也是跟着匆匆忙忙撤退到大后方的学校之一。
据说战争结束的时候,整个学校只剩下三个班级, 后来又从内陆回迁入江县,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现在已经成了周边地区赫赫有名的老学校。
在高考被取消之前,江县每年都会考出去好几个大学生。这在全国招生人数只有10来万的时代, 已经是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只可惜从66年之后到现在,高考停了这么多年, 江县中学的荣光也随之低沉, 没有高考成绩背书如何证明这所高中的优秀呢?
何东胜同门卫老头儿打了声招呼,正在听样板戏的老人抬头看了一眼他们, 便挥挥手同意, 两人进去了。
县中面积不小, 足足占了好几亩地, 看上去颇为大气。
远远的, 在路灯照耀下, 余秋可以看见学校教学楼的轮廓。三四层高的楼足有四五栋,明显带着民国建筑特点的礼堂矗立在池塘边上,看上去庄严秀美。一下子将人的思绪拉回到学校数十年沧桑的历史中去。
学校操场跑道上铺着煤渣,两边白玉兰造型的路灯发出莹白柔亮的光,照亮了三三两两从它们身旁经过的年轻人的脸。
那些脸上闪烁着焦灼与期望的年轻人,他们都是明天要来考试的考生。
有人住在县城里,白天还在工厂跟农场参加劳动,这会儿天都黑透了,才抽出空来看考场。
还有人就是县中的应届毕业生,他们没有离校,这几个月的时间,一直被老师压着全面复习冲击。
余秋看到个稚气未脱的姑娘,一边背单词一边哭,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后悔以前没有多学点儿。
她的同伴在旁边安慰着什么,结果女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旁边人却没有办法对她投入过多的关注,大家只是侧过脸匆匆看一眼,然后又开始忙碌自己的事。
看过考场的人也没有急着离开,有人就坐在跑到旁边的石椅上,从口袋或者书包里头翻出笔记,然后就着昏暗的路灯,不停地翻看。
其实这么短暂的时间,也许并不能看进去什么东西,还不如早点儿回去休息来的实惠。
只是他们脱离学校,离开课堂实在太久了,于是漫步校园都要拼命地汲取,希冀能够多沾染点儿书香。
都说学校是象牙塔,大约取的就是这点儿远离尘嚣吧。
何东胜带着余秋看了考场所在的位置,他笑着告诉余秋:“我们高三就是在这儿上课的。”
余秋忍不住好奇:“你坐在哪儿啊?”
何东胜还没有说话,前头楼梯口走过了一位教师模样打扮的中年女人。
她轻声细语地拦下面前的年轻人,跟他们打商量:“同志,学生还在教室里头复习,你们不要过去了好不好?考场在这边。”
充当考场的教室已经被清理出来,门上也贴了封条,好明天迎接高考生。
不过旁边教室还开放了两间,好让学生们继续复习。
何东胜笑着点头,然后主动跟老师打招呼:“马老师,你好啊。”
女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这才认出自己昔日的学生,脸上立刻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小何,何东胜。”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学生的肩膀,喜不胜喜,“好,长高了,人也结实了,瞧着就是个精神的大小伙子。这是你爱人啊?什么时候结婚的?有孩子了没有?”
余秋满脸大写的囧,感觉遭受了人生的暴击。她好不容易装了回花季少女,结果一下子又被打回原形。
刹那间她又有回到了2019年的错觉,每一位长辈都关心,小秋啊,结婚了没有?对象是哪儿的?孩子多大了?
何东胜赶紧跟自己的恩师解释:“老师你误会了,这是我同学,女同学。”
马老师笑了起来:“你哪儿的同学啊?你们这一届我哪个不认识。”
何东胜从善如流:“农民夜校,我在农民夜校的女同学。”
马老师到底顾及女孩子的面子,没有再追问下去,反而顺着他的话说:“我听讲过你们的农民夜校。很好,总要学习的,活到老学到老,永远不要忘记学习。你们来了,就好好考试,争取将来有更多坐在课堂里头学习的机会。”
何东胜赶紧点头答应。
马老师又招呼他:“你们等一下,我拿点东西给你们。”
她进了教室,从讲台上拿了两本油印的讲义塞给何东胜,“我看时间也来不及了,你就今晚翻着看看。不过你底子不错,又是个向来都肯学习的,只要好好发挥,应该不成问题。”
她又朝余秋点点头,正色道,“既然你们还没有结婚生孩子,那就听老师一句话,不慌,先把大学上完了再讲。现在国家提倡晚婚晚育,你们要趁着年轻多做点儿事情,等到二十四五岁,工作生活都稳定下来了再结婚生孩子也不迟。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尤其是女同志,要是在家庭生活上牵扯太多,工作上就难免打折扣。”
余秋赶紧点头道谢:“我一定记得您的话。”
马老师脸上浮现出笑容,她是个眉眼平淡的中年女人,五官就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淡淡的,找不出任何记忆点。
然而这个笑容在她脸上,映着天上的月光跟旁边广玉兰路灯的荧光,明亮的自带圣洁的光芒。
马老师伸出了手,轻轻摸了下余秋的脑袋:“老师只希望你们好好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教室里头的学生已经出来了,要向老师请教问题。
何东胜赶紧跟马老师道别,领着余秋下楼去。
走过楼梯口,何东胜才轻轻地叹息:“马老师是我们班主任,毕业的时候,她在讲台上哭了,她非常忧虑我们以后要怎么办。为着这个,她差点儿被拖去劈斗。”
余秋吓了一跳:“还要这样啊?”
毕业时师生不舍离别,泪水涟涟,只能说明师生感情好,这也要成为罪证吗?
何东胜笑着摇头:“没有,我们班的同学锁起了门,然后都扛起了板凳。谁要过来拖我们的老师,我们就跟谁拼命。后来他们看这样硬碰硬实在太吃亏,只好撤退了。”
余秋笑了起来,忍不住调侃道:“你们也挺厉害的呀。”
何东胜点头:“那当然了,当时我们县一中的学生是出了名的刺儿头不好惹。不过我们有个特点,就是护短。我们内部怎么吵是我们的事情。要是有外人想到我们学校里头拖人走,那我们绝对不答应。一定会关起门来,直接跟对方死杠。”
余秋哈哈大笑,调侃了一句,关门放狗。
何东胜倒是没生气,反而点点头,还浮出了笑容:“有的时候想想,人疯狂的时候,的确跟狗没什么区别,就一刻不停地在那儿叫。不过狗有一点好,狗忠诚,对着自己家里头的人,无论隔了多久都能闻出味儿来,也不会上来撕扯。”
他伸手握住了余秋的手,轻轻叹气,“我到现在都感激我们的校长跟我们的老师。我刚上高中那会儿,是最激烈的时候,那时候部队都压不住。大家都去抢武器,各自都有派别,街上乱的不成样子。我们校长就把我们全都关在学校里,天天就在大礼堂里头大声朗读主席语录跟主席选集。谁想跑出去,那就是在逃避格命学习。就这样,我们县一中没闹出大事情。”
就算在最艰难的时候,这些尊敬的师长们都在用不得已而为之的方式,竭尽全力保护着他们这群学生。
余秋反手握住何东胜的手,柔声安慰道:“那你好好考试,你要是考上了,老师们肯定特别高兴。”
何东胜也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牵着余秋往下去:“走吧,我们回去看看。马老师水平很高,停考前我们全市好几个状元都是她带出来的。”
他们下楼梯,行到教学楼前的花坛边上时,听到百日红丛中有人在说话。
开口的是个男青年:“你不要紧张,就凭你的实力上大学是肯定的。我倒是害怕你上了大学之后,会认识更多的人,就离开我了。”
余秋听得忍不住莞尔。
她想起自己当年高考的时候,班上的小情侣费尽心思考到了一起,结果入学半年双双劈腿,完全对不起毕业宴席时大家憧憬的童话爱情。
这可真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啊。
余秋侧过头,正好听到女青年的抱怨:“你说什么啊。”
因为有人来了,那女青年侧过了脸,没有再说话。
余秋跟何东胜也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径直朝前走。
他们从两人身旁走过的时候,那女青年才小心翼翼地抬了下眼睛。
余秋直到往前走了三四十步,才突然间反应过来,这是张熟面孔。
她立刻转过头看,小声念叨了一句:“张楚茹,对,是张楚茹。”
余秋每天接触的病人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她脑海里头的人脸都是混乱的,得经过大脑程序处理之后,才能对应上身份。
对,没错,这个人是张楚茹。她穿越之后接触的第一例绒癌患者,何东胜的老同学。
比起去年在县医院住院的那会儿,现在的张楚茹剪了短头发,脸上饱满了许多,显然身体恢复的不错。
郭主任后来有追踪回访过几次,张楚茹的绒癌一直没有复发。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她今后的人生都跟绒癌没关系了。她能正常的结婚生子,她的人生已经掀开了新篇章。
何东胜也侧过头,但是张楚茹跟那个男青年已经上楼去了,他只来得及看女同学的短头发。
何东胜不是很肯定:“好像是吧。”
余秋笑了起来,冲他挤眉弄眼,故意叹气:“好冷淡啊,好歹同学一场。”
何东胜看她的样子,哪里还猜不到她打的什么鬼主意,立刻伸手点她的额头警告:“你可以了啊,不许胡说八道。”
余秋笑着摇头,拉着何东胜往外头走。
夏天的校园散发着浓郁的栀子花香,夜风吹过来的时候,那香气真是扑鼻。原本馥郁到激烈的香味,被夏夜凉风一吹,反而显出了柔和的意味。
余秋长长地吁了口气,看着天上的弦月,轻声道:“我常常觉得自己还没有用,什么事情都没做。就算有了计划,到今天为止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弄出什么成绩来。
可是今天我看到张楚茹,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没有那么失败,我还是做了些事情的。就算很少,但好歹也有价值,总算多多少少帮助到了点儿人。”
何东胜笑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做了很多事,你也帮了很多人,你的人生最有价值。”
余秋笑着摇头:“这其实是医学本身造成的,没有一门科学可以像医学一样,让人立刻找到存在价值。”
他们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发现多了个卖酸梅汤的小摊子,用大桶装着,谁要买酸梅汤,就自己拧开龙头拿杯子接。
大约是为了表示卫生,卖酸梅汤的人不提供杯子跟碗,得买的人自己拿缸子接,两分钱一杯,便宜倒是挺便宜的。
余秋刚想抱怨,谁带个搪瓷缸出来逛街啊?
不想何东胜就从自己身上的黄挎包里头翻出来搪瓷缸,给余秋接了一杯让她喝。
酸梅汤是用乌梅山楂熬出来的,加了点儿白糖,酸酸甜甜的,大约是因为放的薄荷叶子,所以酸甜中自带一股清凉,十分解渴。
余秋喝了半缸子,将搪瓷缸递给何东胜,笑着调侃他:“你可真是田螺小伙啊,身上背的是百宝箱,我想要什么你都能找到。”
何东胜哭笑不得:“都说田螺姑娘,哪儿来的田螺小伙啊?”
余秋两只眼睛珠子落在他脸上,就这么笑着:“你不就是我的田螺小伙吗?”
何东胜一时冲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你要我以后一直当你的田螺小伙不?”
余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着点头:“嗯,只要你乖乖的就好。”
夜色渐渐深了,县城的夜生活也有限。出门纳凉的居民们三三两两往家里走,要是再不回去睡觉的话,就要耽误明天的事情了。
何东胜跟余秋没有直接回卫校宿舍,而是准备找间教室坐着。
这点儿功夫,两份资料最多只够他们自己草草看一遍。要是贸贸然打扰了同伴们,搞不好大家不仅来不及看,还耽误了休息,反而影响明天的考试。
两人走进了教室,才发现里头三三两两坐着不少备考的学生,看样子大家准备鏖战到底了。
余秋还没有坐下,就听见外头传来王医生的声音:“你们先回去吧,小秋大夫去看考场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呢。”
回答他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语气中掩饰不住的疲惫:“大夫没关系,我们再等等。不瞒您说,要是直接说不行了,我们也就认命了。”
余秋跟何东胜对看了一眼,直接站起身出了教室,主动开口打招呼:“我是余秋,你找我有事吗?”
教室外头不远处的大树底下年王大夫在内站着4个人,三个女人当中年纪居中的,立刻做自我介绍:“小秋大夫,你还记得我吗?去年你给我开刀的,我肚子里头长了个大瘤子。”
余秋仔细辨认她的脸,隐约有了点儿印象。她点点头:“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吗?”
那中年女人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开完刀之后就好的很,那个小便啊也正常,再没有过不舒服。”
她伸手推着旁边的年轻女人到余秋面前,赔着笑道,“是我这个娘家侄女儿,一直没办法怀孕。就想请你帮忙看看。”
余秋看了眼那个脸色苍白的姑娘,有些奇怪:“你们没找郭主任吗?”
中年女人愁眉苦脸:“找了啊,郭主任还给她拍了片子,说她恐怕生不了娃娃。你说她年纪轻轻的,没病没灾,怎么就生不了娃娃呢?我们问郭主任怎么办,郭主任让我们去城里头看看。这怎么看得起。郭主任就让我们找您跟您父亲试试。我们听说你在这里,就想过来碰碰运气了。”
说话的时候,她还把那年轻女人一直往余秋身前推,“小秋大夫你瞧瞧,好好的姑娘啊。”
余秋略略皱眉:“你把片子拿给我看看。”
郭主任很认真,给这姑娘做的是碘油造影。县医院拍片子的老师也非常仔细,做出来的结果也颇为清晰。
这个姑娘子宮畸形,一大一小两个子宮。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