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9)
人。今年过年的时候就在这医院住的院。本来好好的人,结果做了手术以后怎么样了?成了太监!”
食堂内外的人都发出了轰然的笑声,大家一个劲儿朝前头挤,想要看清楚那太监的脸。
那被捉着的年轻人窘迫不堪,脑袋恨不得埋在□□里头,却还是叫人认了出来。
“哟,这不是沈顺吗?”立刻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然后冷嘲热讽,“调查组的同志,你们的工作做的可不够细致啊,他不是被治成的太监。他是进医院的时候就是个太监,还是大夫帮他接上去的呢。太监个屁,太监能够站着撒尿吗?”
余秋也认出了沈顺,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人渣就是人渣,想要感化人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因为自私的人渣会为了丁点儿蝇头小利就出卖全心全意帮助过他的人。在卑鄙小人心中,没有感恩这个词汇,别人对他们的所有好都是理所当然。
调查组的人瞪眼:“说什么鬼话啊?这治没治好病人自己才有发言权。伟大的主席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先前发话的人也不甘示弱,接着一怼回头:“调查不充分,也不要下结论。你说他治坏了,你是上手摸过吗?”
沈顺被他老婆跟大舅子联手戴了绿帽子,然后又心甘情愿当龟公,结果又被他老婆一口咬断命根子的事情堪称一桩奇闻。
当初他们家闹得沸沸扬扬,整个红星公社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内情。就是外地过来的病人跟家属经过自己病友的知识普及,也知道了这桩稀奇的八卦。
调查组的年轻人被社员的耍流氓给气到了。他摸个屁,所以我也是会摸大老爷儿们的鸟啊。这鸟嘴好不好使,大老爷们自己最清楚啊。
谁吃饱了没事做,说自己是个太监啊。这以后还要不要讨老婆了?
“他就不是太监也讨不到老婆。”社员嗤之以鼻,“除非去外地买个老婆回来。可惜呀,他妹子由政府做主,不能再被他们家卖个好价钱,然后讨媳妇喽。”
沈兰多周正的姑娘,人品好,相貌佳,手脚勤快,还打了一手好算盘,绒花合作社里头这么多大姑娘小媳妇,她也能排上号的。
这样的好姑娘,哪里还能跟如此不要脸的人家扯上关系。都说母慈子孝,当爹妈的都不做人了,总不能逼死儿女吧。
红星公社大部分社员的心都正派着呢,谁也不觉得沈兰有错。当然还有好多讨不上媳妇的人家正盯着沈兰。姑娘就是嫁过一次又怎么样?只要是个好姑娘,那就是好媳妇。
外头调查组的人听说已经有人主动站出来告发余秋,都觉得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只要他们深度挖掘,肯定就能找出更多的人证物证。
这个余秋坏的很呢,影响非常恶劣,已经对格命群众毒害甚深,甚至有人张口闭口治病就行,他们不管什么路线也不晓得什么白专。
这是极大的立场问题。就是死也得是格命人,格命人就没有怕死的道理。
听听,连贫下中农都已经被蛊惑到这种程度,换成其他出身不好的人还不晓得要闹成什么样呢。
余秋没有心思听他们说着反人类逻辑常识的话,她抬头看了眼钟表,直接招呼气氛的陈敏:“走吧,我们跟病人再谈谈,这个子宫纵膈手术虽然不太复杂,不过她心理压力应该不小。”
陈敏赶紧起身,应着往外头走。
不想她们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调查组的人却伸手拦住了,厉声呵斥:“你怎么在这儿?你畏罪潜逃,居然还敢开刀?我代表无产阶级专政宣布,你是反格命分子,没有资格开刀。现在,我就要脱了你的白大褂。”
周围的病人家属全涌了过来,有人拿身体挡着,有人往前面推攘,集体护着余秋赶紧离开。
余秋却不走,只扬高了声音强调:“我是国家请我过来开刀的。还是你要违背伟大主席的指导,认为我们赤脚医生不配给你们这些官老爷开刀。那也没关系,我为贫下中农服务,我也不想给你们看病。”
“吵什么呢?”半夜陪同余秋一块儿回公社卫生院的中年人面色铁青,低声训斥旁边的卫生院长,“我怎么跟你交代的?怎么闹成这样子了?”
余秋保持微笑:“没什么。是我离开的时间有点儿久,大家伙儿都想我了,过来看看我。婶婶大娘叔叔伯伯们都把我当自己的姑娘看了。”
旁边人跟着附和:“没错,小秋大夫就是我们红星公社人。”
中年男人脸色稍霁,直接示意余秋跟着自己走:“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史蒂夫博士,一直从事外科学研究,对于我们的腔镜以及显微外科都非常感兴趣。”
那个调查组的年轻人也是个楞头青,居然到这时候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拽,厉声呵斥:“她是资产阶级特务,没有资格当大夫,更加不能开刀。”
那中年男人火了,直接手一甩,旁边立刻有人冲过去,像是要扶住踉跄的人一样,将他拖了下去。
他们的动作太快,不仔细瞧的人只看见人影一晃,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踪影。
余秋看到这人被堵上嘴巴时绝望的眼睛,默默收回了视线。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你的激情澎湃也注定了廉价无比,没有任何人会在意。
她抬起眼睛,朝着客人们点头微笑:“你们好,我是余秋,下放到红星公社的知青,也是这里的赤脚医生。我很高兴能够跟你们进行医学方面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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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个差不多时期的类似的案子,我们能够帮助理解文中的荒诞。
以下资料来自网络。
“文格”时期的手抄本小说《第二次握手》曾经入选“感动共和国的50本书”。但作者弓长扬,却因为女兆文元等人的迫害,被内定为反格命而差点死在狱中。鲜为人知的是,弓长扬和这部小说的萍反过程特别艰难而富有戏剧性。本期《往事》的主题是“手抄本小说《第二次握手》萍反始末”——
几封鸣冤信
1978年10月,停刊多年的《中国青年报》复刊了,复刊后的报纸特别红火,一会儿是对电影《望乡》的讨论,一会儿又刊登了《□□诗抄》,因此引发了强烈的社会反响,报社每天都能收到整麻袋整麻袋的读者来信。
11月的一天,文艺部的女编辑顾志成从成堆的读者来信中看到了让她吃惊的一行字:手抄本《第二次握手》是本歌颂州总理的好书。这封信来自湖北宜昌树脂厂的青年工人李谦。一个月之内,顾志成已经连续收到好几封这样的来信了,他们还反映过去在收缴手抄本时,有不少团员青年因抄看这本小说而受到团籍处分,现在应该早日萍反。顾志成清楚得记得几年前,围剿反动黄色手抄本是新闻界人人要干的事,这个《第二次握手》就是其中的一本。如今怎么会接连有人说它是本好书呢?这个巨大的疑问激起了顾志成强烈的探究欲。她当晚就4处打听谁手上有这部书,想看个究竟。说来也巧,问到同事老何时,老何的女儿从北大荒插队回来不久,手上正好有这个手抄本。顾志成借来后就连夜看起来,一口气看到凌晨4点。确实像读者来信所说的那样,小说歌颂了建国以后回国的科学家,还写了州总理对科学事业和科学家的爱护关心。
小说对男女主人公忠贞不渝的爱情描写也深深地打动了学文学出身的顾志成,掩卷而思,顾志成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为什么这样一部好小说会被打成反动黄色小说,遭到公安部门的查收呢?清早一上班,顾志成就拿这些读者来信,向文艺部主任王石谈了自己对《第二次握手》的看法。她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幕后黑手女兆文元
顾志成通过对东城区公安局和北京市公安局的采访,终于了解到事情的原委。那是1974年国庆节之后,北京北新桥一位街道值勤的大妈在查夜时发现几个小青年围在一块抄一个小本本,那个大妈也不识字,不知他们抄的是什么,就把这个“阶级斗争新动向”反映给了东城区派出所,派出所马上派人收缴了这几个小本本,又报告给了北京市公安局,此事很快让邻近的《北京日报》知道了,他们便在报社编印的《内部参考》上反映了《第二次握手》在群众中传抄的情况。10月12日,当时主管宣传的女兆文元看到了这份“内参”以后,便打电话给报社说:你们反映手抄本《第二次握手》流传情况的内参我看过了。请找一本给我,并查清作者在哪里。报社接到“中央首长”的电话,不敢怠慢,急忙找了一部手抄本,派专人给女兆文元送去了。
10月14日下午,女兆文元又打电话给报社说:你们的‘内参’所反映的那本坏书《第二次握手》,今天书送来了。我翻了一下,是一本很坏的东西,实际上是搞修正主义,反对茅主席的格命路线。他写了一个科学家集团,如郭老、吴有训,写了很多人。如果不熟悉情况,不可能写出来。还写了与外国的关系,如写了吴健雄。这不是一般的坏书,也决不是工人能搞出来的。要查一下作者是谁?怎么搞出来的?必要的时候可以请公安部门帮助查。”当时的“4人帮”正在积极推动劈州公、劈当代大儒的热潮,而《第二次握手》中却正面歌颂了州恩来,后人推测正是这一点成了女兆文元要追查这部手抄本的真实原因。
接到女兆文元的指示后,报社方面把有关内容向北京市公安局作了口头传达,公安局立即成立了“《第二次握手》专案组”,接着,新花社在内部刊物上也以《北京市发现许多单位秘密流传手抄本反动小说〈第二次握手〉》为题,详细报道了小说的传抄及流传情况,并认为“这本书的中心思想是宣扬资产阶级恋爱观,爱情至上,鼓吹资本主义国家科学先进,散布崇洋媚外的洋奴思想,鼓吹个人奋斗、成名成家的资产阶级白专道路”,“欺骗性很大,流毒甚广”。而北京市公安局经过一个多月的清查,也终于查到了作者在湖南。随后便给湖南省公安厅发去了公函:“遵照女兆文元同志劈示,我们对反动小说《第二次握手》的作者进行了查找,现在已查明,这本反动小说是你省浏阳县插队知青弓长扬所写,现将情况函告你局,请考虑处理。” 湖南省公安厅收到公函后,报省委常委讨论同意,于1975年1月7日将作者弓长扬逮捕,当时他还是个在浏阳下乡的知识青年。
顾志成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心里已经基本判定这是一宗“4人帮”掌权期间酿成的大冤案。如果作者是被当成现行反格命逮捕的话,一定是凶多吉少。但当顾志成追问作者是否已被判刑,现在身处何地,北京市公安局的领导表示一无所知。心急如焚的顾志成决定亲自赶赴湖南调查作者弓长扬的下落。如果弓长扬和手抄本都没问题的话,她想在报纸的文艺版上全文连载这部流传甚广的手抄本,这一大胆的设想不但得到了报社领导王石等人的支持,也得到了作为兄弟单位的中国青年出版社的响应。
“潜伏”湖南调查
1978年12月16日,顾志成和中国青年出版社的一位女编辑邝夏渝来到了长沙。因为这两位记者来自中央大报,又直接是□□的下属,起初湖南省公安厅他们特别热情,中午带她们到食堂,没有粮票也管饭,住宿也安排在湖南省委招待所的高级标准间里,但高规格的接待仅仅持续了一天。第二天,当顾志成表示这部手抄本不是一部坏书,希望湖南省尽早为作者萍反时,公安厅的官员就恼火了,一再强调,此案早已定性,作者弓长扬也早已决定要杀,因为他不光是写了一本反动小说,还反对茅主席,反对贫下中农,打死了我们的公安员。结果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晚上,当顾志成回到省委招待所住宿时,服务员竟然面无表情地说:北京记者同志,我们接到有关方面的通知,我们这儿要接待别人,你们另外找地方住吧。无奈之下,两位女记者又找到了另一家条件很差的旅馆,在4人房里住了一晚上后,又被服务员赶了出来,说接到上面通知,不能接待。
这下顾志成火了,又返回省公安厅黄处长那里讨说法,但黄处长矢口否认是故意为难她们,最后还向她们推荐了一个新住处,省工会接待站。等顾志成她们到接待站一看就傻眼了。这那里是什么旅馆啊,简直像个楠民营,什么上仿的、错判右哌的、被赶下乡的小商小贩要求萍反的、探监的、告状的各色人等都有,而住的地方就是个大仓库,地上一点装修都没有,就是泥土地,铺是三十多个人挤在一屋的大通铺,屋子里没有厕所,只有两个大尿桶,因为顾志成她们去得晚,就只能睡在□□桶的铺旁边。这两个尿桶就放在她们床头,把她们熏得晕头转向。更难奈的是12月的长沙阴湿寒冷,顾志成她们缩成一团还冻得难以入睡。
好容易熬到天亮,想找个洗脸的地方都没有。顾志成这时彻底明白了,她们已经被湖南省有关部门列为不受欢迎的人而遭到了驱逐。但是让顾志成气愤的是,对方并不明说,而是采取软整的方式想把记者逼走。当顾志成咬紧牙关再次来到省公安厅想继续采访时,不料门房都不让她们进了,再找湖南省委,省委更是进不去。最后顾志成只得找湖南省法院。法院的苗院长还挺通情达理,很快就让她们见到了审理弓长扬案的法官李海初,这位李海初4十多岁,态度相当和蔼,经过一番交谈,顾志成才知道李海初的看法也和她接近,觉得判弓长扬死刑证据不足,所以他一直在拖延。
其实早在1976年6月,湖南省公安厅就向省法院起诉,建议从严判处。1977年国庆前弓长扬就被列入了要木仓毙的名单。法院院长和公安厅经常催促说:公安厅送的人就是定了性的,你们法院走下形式就赶快拉出去毙了。幸亏有李海初的拖延,弓长扬才能活到今天。听了这番话,顾志成激动地脸都涨红了,一是终于知道弓长扬还活着,还有救,二是总算在湖南的法院系统找到了“同盟军”。
弓长扬的秘密档案
见过李海初后,顾志成又向省法院苗院长提出要看弓长扬的卷宗,了解一下弓长扬是否有其它反格命罪行,如果有,该杀就杀,该劳改就劳改,不然这次的采访调查很难向上级领导交待。出人意外的是苗院长仔细考虑后竟然同意了,但提出了几个要求,不准做记录、不准带笔记本进去、不准带照相机,只准看,而且只准在档案室里看。第二天早上顾志成跟邝夏渝买了几个火烧,拿着自带的军用水壶去李海初办公室灌满了热水,就走进了放档案的大仓库,而李海初则用大铁锁把她们两个锁在里面。就这样,两人早出晚归,在档案仓库里整整泡了4天,看了十三本主卷,十三本副卷,总共两□□袋的卷宗。
从弓长扬卷宗的主卷里,顾志成了解到《第二次握手》的创作背景及经过。弓长扬有个名叫州昌龄的舅父,在北京中国科学院药物研究所当副研究员。1963年,年仅19岁的弓长扬,来到北京舅父家,这期间他认识了一些科学家,还了解到一些科学家比如吴有训、钱学森从海外回到祖国,从事科研的故事,这些都使他深受感动。弓长扬从小爱好读书,尤其喜爱文学,在学校里也以作文做得好而经常受到老师表扬。从北京回来后,弓长扬就萌发了要写科学家、要歌颂科学家的念头,并且立刻动手写了个一万多字的短篇小说,名字叫做《浪花》。1965年9 月,21岁的弓长扬虽然高中毕业了,尽管在班上他的功课门门优秀,但是由于家庭成份的原因,他没能继续升学,而是和多数出身不好的同学一样,到三百里外浏阳县大围山区中岳人民公社插队落户。
那里是偏僻的山区,村子里连电都没有,无聊至极的弓长扬,就动手把《浪花》改写成十万字左右的中篇小说。到1969年,小说经过多次修改增加了篇幅,名字也改为《归来》。之后,这个版本就被知青朋友传抄出去了,很快悄悄流传到全国。《第二次握手》这个书名也是在流传过程中,由传抄者改写的。
漏洞百出的起诉书
顾志成最急切想了解的就是弓长扬为什么会被定为反格命。她重点查看了湖南省公安厅对弓长扬的起诉书。起诉书的第一条罪行就是:多次书写反动小说《归来》,这本书的要害是要资本主义归来,为反格命复辟制造舆论,为浏少奇翻案,反对文化大格命,捧出地主、资产阶级和一切牛鬼蛇神的亡灵,为浏少奇、州扬文艺黑线招魂,美化资本主义制主人公是些叛徒、特务、反动权威、洋奴买办、死不改悔的走资派、地主阶级的少爷小姐。
此外,起诉书还列数了弓长扬的4条罪状:一、恶毒攻击伟大领袖茅主席;二、烧毁《茅泽东选集》第4卷;三、猖狂进行阶级报复;4、顽固不化,不认罪服法,实属不堪改造的死硬分子。为了搞明白这4条罪状是否属实,两位女记者查阅了所有主卷副卷中的旁证及提审交待材料,终于发现漏洞百出。比如主卷上说弓长扬烧毁《茅泽冬选集》第4卷的问题,事实是:1975年1月7日抓捕弓长扬时,六个公安人员搜了弓长扬的宿舍,在当时搜走的物品清单中,并没有被烧坏的茅主席著作。但蹊跷的是在弓长扬被捕九个月之后,省公安厅在弓长扬案卷中加上了一本烧坏的茅主席著作。
又比如说弓长扬“猖狂进行阶级报复”的依据也很荒谬,主卷中省公安厅指控弓长扬曾将公社的公安特派员汤世和逼打致死,而副卷中却有着长沙第一人民医院的诊断证明,上面明确地写着汤世和是因肝硬化、肝昏迷而病死的。起诉书上的最后一条罪行是指弓长扬对写《归来》一书不认罪。顾志成翻阅了多次提审记录,发现弓长扬始终是说:我是通过爱情来写政治,不让写知识分子我偏要写等等。在1975年的审讯中,当省公安厅追查弓长扬在笔记本中写的“叛徒”是谁时,弓长扬坚持认为弓长春桥是叛徒,而这也成了当时定罪的依据之一。
在发现案卷中的多处漏洞后,顾志成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下翻案真的有希望了,在确认法院并没有人监视她们看档案后,顾志成便不顾禁令,拿出偷偷带进去的笔和稿纸拼命抄写起来,把所有有矛盾有破绽的地方全都抄了下来。
荒唐的伪证
忙活了好几天,又住在条件极差的大通铺里,文弱的邝夏渝终于冻得生病了,而此时的顾志成正冒着风雨严寒单枪匹马地奔赴浏阳的山区,到弓长扬插队落户的中岳公社去实地调查。因为案卷里装有不少贫下中农要求“严惩”和“枪决”弓长扬的材料和按的指印。在中岳公社,顾志成待了整整三天,把主卷里抄下的有疑点的地方一一核对,并找到当事人重新取证。比如弓长扬的罪证中有一条是说弓长扬毒死了贫下中农的大肥猪,顾志成就让村民领着找到当时按指印的大娘,没想到大娘这回说了实话,说俺家猪是瘟死的,弓长扬那娃子挺好的。顾志成问她那为什么要说谎,大娘说村干部都说了,定下来要杀的嘛,多一点儿罪也没事。
顾志成又向一位证明弓长扬有人命案的公社保卫干部调查。在弓长扬的主罪案卷里有他证明1967年夏天公社保卫干部汤世和被弓长扬打死的材料。没想到这次他很干脆地说“弓长扬没打过他,老汤是得肝炎死的。”至于为什么要做伪证,他的解释是“当时省里派来的人说弓长扬的罪行很大,已经决定杀了。他们动员我说,对要杀的犯人说重点没啥。我这也是听上级的话!”
最后顾志成终于查明了所有的证据都是在省公安厅办案人员的授意甚至强迫下制造出来的,那些按手印的村民还没闹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动员着按了手印。村民们还说上边来的人叫我们参加□□弓长扬的大会,说弓长扬反对茅主席,应该杀,还答应给我们工分,所以大家都举手表决要杀弓长扬了。为了能给弓长扬彻底翻过案来,顾志成也做了个有心人,她让这些推翻伪证的村民在更正的证词上重新签字,按手印,并让陪同她采访的两位村干部签字做旁证。
在回来的路上,顾志成又兴奋又担心,兴奋的是终于找到翻案的充分证据了,担心的是案子拖了4年了,弓长扬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生病致死,想不通自杀,什么状况都可能出现。
面会死刑犯
当顾志成从李海初那里得知弓长扬确实还活着时,立刻提出了要面会弓长扬,起初法院院长还觉得非常为难,但最后还是同意让她们以书记员身份参与一次提审。条件是不能发言。那一天,在寒冷的审讯室,李海初坐中间,顾志成跟邝夏渝一人坐一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弓长扬的到来。因为她们不敢肯定弓长扬能不能来,也不敢肯定来的是不是弓长扬。随着法警一声大喝:把□□弓长扬带进来。
门开了,摇摇晃晃进来一个人,他戴副眼镜,瘦得像麻杆似的,虽然已是寒冬,穿的却是一条单裤,而且一个裤腿长一个裤腿短,从裤腿里露出来的脚显得特别细,他走得很慢,仿佛走不动一般,弓长扬后面站了两个军人,都带着枪。等弓长扬战栗着一坐到了审判台前,就嘟嘟囔囔地开始说开了:我是弓长扬,我的罪行就是写了一本小说。他讲的是湖南话,顾志成听不太懂,只是大概知道个意思。顾志成想给他个暗示,就把印有“北京”大字的挎包对着他,可他就是不抬头,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嘟囔。见到曾经的热血青年被摧残成这样,顾志成鼻子一酸,再也顾不得什么不准问话的禁令,很和蔼地对弓长扬说:弓长扬,请你用普通话回答问题。
这时弓长扬的头抬了起来,愣在那里。顾志成面带微笑,特地指了指挎包上“北京”两个字,然后问道:为什么在你的小说里,你要歌颂我们敬爱的州总理?这时弓长扬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了,很激动地用普通话回答:州总理是我们的好总理啊,我说法官同志,我的书不是反党的,我不是反党的,我没写反动权威啊。顾志成边听边做纪录。
李海初在一旁急了,就用脚踢顾志成,用眼睛瞪她,顾志成却全然不管,继续问问题,后来简直成了顾志成和弓长扬的对话了。作为法官的李海初一看局面完全失控,担心再下去会出问题,就匆匆宣布提审到此结束。弓长扬走时,因为身体虚弱,身子老要朝前倾,就像要倒下一样,但那两个军人却面无表情,连扶也不扶他,只是拿枪对着他。
从审讯室出来,顾志成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她觉得太悲哀了,一个好好的人给折腾成这样,如果再不努力救他,说不定他会死在监狱里。
最后的博弈
在拿到一系列确凿证据后,顾志成再次来到省公安厅交涉,但主审弓长扬案的黄处长却依然说:即使《归来》不是反动小说,弓长扬也是□□,其他几条也都是主罪。当顾志成指出这个案子是根据□□的指示办起来的,现在粉碎“4人帮”已近两年,为什么还不给人平反?
该调查的调查了,该采访的也采访了,但是弓长扬的案子却一点松动的讯息都没有。顾志成这时又想起李海初跟她说过的话,这个案子在湖南是很难翻过来的。可此时的顾志成已经是九头牛也拽不回来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要尽最大的努力。她又找到了时任湖南省委常委、团中央委员、团省委书记的石玉珍,汇报了弓长扬冤案的大致过程。商量下来,她们觉得弓长扬冤案的关键,在于鉴定他所写的《归来》是不是坏书。关于这样的鉴定,公安局已经请湖南师范学院做过一次,那一次因为“4人帮”尚未粉碎,鉴定的结果自然是帽子满天飞。但这一次如果请湖南省文联再鉴定一下,相信他们会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来评价此书的。同时,顾志成又央求石玉珍帮忙带她们去见见湖南省管政法的书记,因为公安厅已经做了部署,两位记者无论是凭介绍信还是记者证都被门卫拦在了门外。
石玉珍毕竟是湖南省常委,她很快想了一个办法,让两位记者坐在她的花沙牌小汽车的后座里,趁着天黑直接开进省委大院。但是接下来的事她表示难以出面了,毕竟省团委要听省委的,她把浏书记办公室的窗口告诉了顾志成就匆匆离去了。
在省委大院“潜伏”了一会儿,两位女记者终于斗胆敲开了浏书记办公室的门。让她们喜出望外的是,这位浏书记居然还很热情,又是握手又是寒暄,还拿出很高级的茶叶来招待。但是当顾志成说起弓长扬的案子时,浏书记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了。很公事公办地说:弓长扬这个人我们会研究的,我们会处理的,这个案子很复杂。顾志成一听他打官腔就急了,说:弓长扬病得很重,我们见到他时,他都站不住了,是不是该放就放啊。见顾志成紧追不舍,浏书记也急了:你们《中国青年报》归谁领导啊?你们是谁的青年报啊?顾志成回答说:是团中央的。
只听“啪”的一声,浏书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衣都差点甩掉了,大吼道:你们共青团怎么管到我们湖南省委来了!顾志成也急了,也“啪”地拍了桌子:谁把我们的青年打成□□,我们团中央就要管!浏书记反问到:你知道这个案子谁批的吗?顾志成也不甘示弱:澎德怀的案子是茅主席批的,现在不也平反了吗?说着,顾志成拿出刚买的报纸,上面有三中全会刚刚召开的大幅报道,这下浏书记傻眼了。这时候一个解放军赶快过来打圆场,说:书记,机关大院的电影快开始了,咱们先看电影吧。
当天晚上放的是《卖花姑娘》,顾志成根本没有心思看电影,而是拼命琢磨接下来的对策。电影散场后,几个人又回到了办公室,书记毕竟是做书记的,早已恢复了平静。
这时顾志成最后摊牌了:浏书记,快到元旦了,我们必须回家了,我们会把省委的态度、省公安厅的态度和法院的态度及浏阳中岳公社的调查情况、弓长扬的案卷、审弓长扬的记录全部向我的领导、向团中央的领导直接汇报,三中全会已经召开了,党的春天已经来了,希望弓长扬这个案子也能早日平反。明年的1月18日之前希望湖南省委放人,如果1月18日不放人,在1月20日《中国青年报》上,我们就会用头版头条刊登署名文章:《第二次握手》是一本歌颂州总理的好书,作者关押在湖南,至今不给平反出狱;如果1月18日放人,1月20日《中国青年报》的头版头条,还是会发我的署名文章:《第二次握手》是歌颂州总理的好书,作者在湖南已经平反出狱。浏书记愣愣地看着这个固执的女记者,嘴里喃喃地说:好,好,这个我们还要研究。
为了争取舆论的支持,顾志成和邝夏渝又在石玉珍的帮助下,进入共青团湖南省第七次代表大会的会场,散发《大会简报》,《大会简报》上以《 一案值得重视》为题,向与会代表反映了弓长扬冤案的大致情况。
而在12月21日,李海初也到省文联去取回了对《归来》一书的书面鉴定。六位鉴定参与者写出了一致的肯定意见。文学编辑浏云的意见是:“就作品本身而言,一、不是毒草,主题是好的,健康的。二、故事是曲折的,不是一般化的,是吸引人的。三、文笔流畅、浅通,情景交融,人物都有些性格特色……”诗人浏景州的意见是:“一、这部小说不是毒草,主题是爱国的。二、作者的知识面比较广泛。”
12月31日下午,两位女记者带着所有的材料和满怀的希望返回了北京。
弓长扬重新《归来》
弓长扬重新《归来》
1979年1月,在《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出版社的努力下,在共青团中央的支持下,顾志成在1 月7 日的《中国青年报》的内刊《青运情况》上向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党中央和各有关方面反映了这件波及全国的冤案。这一来局势有了明确的转机。
1979年1 月12日,顾志成从北京给李海初打了长途电话,告诉他:中央已认定这是冤案,并很快会通知湖南处理,最近两天湖南会收到中央的指示……”
三天以后,也就是1979年的1 月15日,湖南省委接到了中央的通知,不得不立即批示“放人”。
1979年1 月18日下午,病弱的弓长扬终于走出了阴暗的监牢,据给他做检查的医生说:弓长扬在狱中长期挨饿,又经历过长达14天的绝食、52天的感冒,他患有极度的营养不良,再加上刑罚和精神上的折磨,身体已非常衰弱,如果再在监狱中关一个月,就是把花佗请来,也无药可治了。”
弓长扬平反后,又被《中国青年报》接到北京修改《第二次握手》,随后报社每天用4分之一版面的大篇幅进行连载,引起了社会强烈反响。随着弓长扬的平反,各地因传抄弓长扬手抄本而受处分、被开除团籍、甚至被关监狱的上千名青年也陆续得到了平反。后来弓长扬当上了湖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湖南省政协委员。几年前,他从北京回到了曾经插队的浏阳,潜心于新的创作。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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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虎皮做大旗
一直到进了手术间, 那几个外国人还在好奇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 他们感觉好像有什么纠纷。
中方提供的翻译倒是反应极快, 她保持诚恳而亲切的笑容:“这位大夫在这里很有名,也很受我们的社员欢迎。患者心急想插队, 被我们的大夫阻止了。”
余秋也保持微笑,直接给病人下了诊断:“他有点儿小问题,心理压力太大,我说这件事情不着急, 让他可以再等等。毕竟术后恢复需要时间,心理关也得自己过。”
说话间的功夫,术前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护士清点完器械,余秋坐在手术床尾开始进行操作。
这位病人是因为反复流产求诊时意外被发现子宮纵隔, 穆教授先前将她介绍来红星公社卫生院。
刚好当时她还有一个礼拜来例假,所以余秋没有立刻给她做手术,而是完善了个宮腔镜检查明确是完全子宮纵膈的诊断,就让她等例假干净了三天再过来。
这一前一后的时间差,恰巧让她成了最合适的宮腔镜手术的人选。
余秋给她跟家属示范的手术过程,确保参观手术的人不会看到她隐私部位之后,患者跟家属同意成为这台示范刀的主角。
签字结束之后,余秋拿着病历出去以后是执行医嘱, 却无意间听到了患者丈夫在跟妻子小声嘀咕:“有洋人看的!大夫肯定做得特别, 一点儿纰漏都不敢出。”
她听的无比唏嘘, 最后也只能是缓缓的一声长叹。
其实任何时候医生都不敢出纰漏, 否则一旦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出了纰漏, 那她肯定吃不了兜子走啊。
手术开始了,整个手术室都静悄悄的,只有机械操作发出的滋滋声。时间一格一格地往前跑,所有人都静声屏气,等待着纵隔被切掉。
比起双子宮融合术,子宮纵隔切除的手术要简单多了,这就相当于两间房一堵墙,两间屋子都太小了,想做成个大通房,那就直接打断墙。
余秋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抓着熟悉的手术器械,她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这才是她最熟悉的战场,也是她最愿意待着的地方。
大夫的智慧用在医学范围之外,其实是种悲哀。
与心平气和的余秋相反,手术室外头的廖主任一颗心真是七上八下。
他满脸通红,整个人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明明已经到了10月下旬,后天就是霜降了,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他却满头大汗,跟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样。那淋漓的汗水也不知道究竟是跑的还是急的。
然而即便他态度如此之积极,从下了船之后便一路狂奔,却仍然没有得到领导的好脸色。
那中年男人脸挂得老长,低声严厉呵斥:“你是怎么搞的?这乱七八糟的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一点儿数都没有!”
这是很重要的国际友人,随着总统访华,而后又应邀留下来参观的重要人物。
假如不是因为他们在参观医科大学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腹腔镜以及断指再造术的纪录片,产生了兴趣,他也不想让这些外国人跑到乡下来。
结果江县居然还不争气,闹得鸡飞狗跳的,成何体统。
外头的那个什么狗屁调查组还在上蹦下跳,调查了半天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居然连野猪下山的责任能算到赤脚医生头上,当她是兽医吗?哦不,兽医她也不能解决发狂的野猪呀。当她是马戏团的吗?可他也没见过哪个马戏团训练野猪。
乱七八糟不知所谓,这种所谓的调查结论能拿出去见人吗?真是连撒谎都撒不出水平来。
还有前头的这些群众,一个个都围过来喊青天大老爷,要给小秋大夫抱冤屈。
一堆人凑在一块儿签名的按手印的,那长长的连在一起的跟奏折似的东西,什么样的纸都有,全是社员保小秋大夫。
他们没听过这样的道理,明明没瞧看到一个人做坏事,却偏要为了完成什么任务,非得说她行了恶。
这事情他们不接受,所以他们必须得说清楚。
中年男人被这么多老百姓围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简直脑袋瓜子都要炸了。
他不能对着普通社员发火,就只能将怒气撒在领导头上。廖主任既然是江县的当家人,出了事情当然得他头一个担责任。
廖主任也满脸委屈:“我当然晓得小秋大夫是个正派人,她跟她教授爸爸自愿下乡,扎根农村一心一意为贫下中农服务。他们父女不仅看病还帮忙培养农村医疗卫生人才,一分钱的学费都不收不说,又拼命节衣缩食省钱给学生们油印教材。
你说这样子不叫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那还要怎么服务?可是人啊,做的越多越容易被抓住小辫子。
小秋大夫编教材给学生上课用,他们就说她是搞非法出版。这又不是什么手抄本,又没什么坏东西。编成小故事也是因为学生的文化水平普遍不行,用大学教授上课的那一套讲不清楚,这叫因材施教啊。”
中年男人惊诧莫名:“就为了这点事情?”
廖主任满脸苦恼,压低声音道:“你也觉得奇怪不是?这话我不该说,可我总觉得他们是因为前头大学招生的事情不敢得罪刺儿头又心里头不痛快,专门柿子捡软的捏。小秋大夫一天工没缺,可人家就是能考第一名啊。大学没得上,人家也没说过一句话,就是这样,这些人还是气不顺。”
他杂七杂八诉了半天苦,从头到尾都愁眉苦脸。
那中年男人却只盯着他:“你别光把责任推给旁人,江县是你的地盘。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责任首先在你。他们瞎胡闹,你不晓得拦着呀。这些什么狗屁的调查材料赶紧给我烧掉,要是叫国际友人看到了,谁丢得起这个人?”
廖主任两条眉毛撇成了八字形,简直就是苦瓜脸:“我哪里不想拦着呀,一开始部队过来要人的时候,我就说这是我们地方上的事。结果他们连我一并抓了,您电话打过去要我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写检查呢。非得讲我搞农交会是走白专道路。
您给评评理,我们贫下中农搞个农交会,把各个生产合作社编的箩筐做的小菜打的豆腐都推出来大家伙儿尝尝鲜,怎么就成了白专道路了?还不许我们搞农交会,说是资本主义的那一套。”
中年男人勃然色变:“不搞农交会了?你不搞农交会,我让他们看什么?简直就是瞎胡闹,毛主席都说了,发展商品经济不等于发展资本主义!
我们已经把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所有制变成了全民所有制,已经把资本家从商品生产和商品流通中排挤出去,现在商品生产和商品流通领域占统治地位的是国家和人民公社,这同资本主义商品生产和流通是有本质差别。
这是主席的原话!连这个都不懂,抓个屁的意识形态,自己脑袋瓜子都是糊的。”
廖主任哪里搞得清楚这许多呀,主席那么能写文章,一本选集厚厚的一沓,他能背下来的实在有限。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您说的是。我也反复跟他们强调了,主席说了,如果公社不搞商品生产、交换,那么工人就没有饭吃,农民就没有衣穿,就得不到拖拉机等农业生产资料,就没有货币收入。废除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就是剥夺农民,就是在政策上犯了错误,就有脱离农民的危险,就要把农民引导到敌人那里去。
可是我人微言轻,根本就没办法说服他们,他们也不听我说话呀。就是一句话,不许再搞农交会。非得说这是工贼刘的那一套。我扯不清白呀。”
“搞,立刻搞。”中年男人阴沉着脸,厉声呵斥廖主任,“我告诉你,这一回你要是搞砸了,你就直接咔嚓了你的脑袋瓜子还比较痛快些。”
他可真是恨死了,他是先前看了江县的经验,又因为有红星公社作为标杆,各方面的宣传报道材料以及录像瞧着都不错,加上时间仓促,他只来得及匆匆走了一趟红星公社,表面上瞧着挺好,很是个富裕公社的模样,社员的精神面貌也不错,所以他才敲定的这儿作为接待外宾的地点。
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真是诚心在拆他的台。外头那个不晓得从哪儿冒出来的脑壳坏掉的东西,现在还闹着说他被开成了太监。
“这绝对是胡说八道,当初他人还没出院的时候,我就跟他比赛尿不尿,一泡尿滋的老远了,哪个太监能这样啊?”
廖主任立刻拍胸口保证,“他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要说有病,就是心病,脏事做多了,破罐子破摔就想浑水摸鱼呢。”
“赶紧把人给我拎走。”中年人厉声警告,“要是再起幺蛾子的话,你也不用想以后怎么办了。”
廖主任立刻将胸口拍的噗噗响,一叠声地保证他绝对不辜负组织的对他报以的期望,他立刻就去安排。
那一家子放着都是祸害,谁晓得什么时候发作。赶紧先进去,上学习班吧,关上个把月大概就能太平了。
这种怂货他见多了,亲人,看人下彩蝶,不过是觉得就算自己诬告了,也没什么损失,谁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那还不如随便攀咬诬告一下呢,说不定还能拿到实打实的好处。
讲到底就是在欺负人,欺负小邱大夫就是个赤脚医生,要换个人试试,就是换个民兵队长他们都不敢,人家直接拿枪崩了他们。
中年男人可不耐烦听这些细枝末节,他直接骂出口:“我不管你们狗屁叨叨的事情,反正这一回任务必须得完成,农交会出丁点儿纰漏。你这革委会主任也不用干下去了,你就等着被审查吧。”
廖主任大喜过望,立刻领命:“我马上就去布置。”
说着他回头支使刘主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通知各个公社各个大队,让他们赶紧张罗,明天咱们的农交会继续搞。”
然后他又教训何东胜,“傻站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干活去啊。这么大的小伙子,考试能考那么多分,怎么就不机灵呢?”
余秋刚好从手术室里头出来,听到他们的动静还颇为奇怪,按道理来说农交会应该是上上个礼拜天的事情啊。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廖主任出了事音讯全无,又或者因为她的缘故大家伙儿没心思,所以导致先前的农交会流产了;还是已经搞了一回,现在为人外国友人又来特供版的第二遭。
余秋说不清楚,也不好问。
她瞧着廖主任,疑心对方也染上了疟疾,否则这才短短半个月的功夫,白白胖胖油光水滑的廖主任怎么缩水了?足足瘦了起码10斤,连下巴轮廓都清晰了起来,居然叫人瞧出了骨相,可见他也没少遭罪呀。
瘦脱形的廖主任照样腆着肚子指挥众人里里外外地忙碌。他就跟手里头抓着大皮鞭一样,一刻不停地抽,非得所有的陀螺转个不休才心满意足。
就连何东胜也被指使的团团转,只能见缝插针地给她塞了包蜜枣,让她有空就吃。
小秋没说自己经历了什么,可是看到她,他就知道她受了很多罪,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风一吹就能刮跑的那种。
廖主任是天生看不得闲人,准确点儿讲是见不得别人闲。何队长还没来的关心女友几句,就又被领导拎去干活。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一天到晚黏黏糊糊,老想找着小姑娘说话算怎么回事,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这可是他们杨树湾、哦不,红星公社,哦不,是整个江县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以后还能不能再搞小工厂弄个小市场好好过日子,就看今天有没有把这些洋老爷伺候痛快了。
这菜市场接待洋人的时候不是要搞看菜吗?只不过洋人一走,卖出去的菜也要收回头。
那可是好不容易从各个地方调度过来的,稀罕的很,哪里真能被人买走了吃。
他们江县拍着胸脯主动申请当这个被看的对象,他们也不要上级领导安排帮忙调度,一切东西自理,保证让外国友人看到生机勃勃、热闹纷呈的社会主义生产劳动跟商业交换市场,一点儿也不会塌了国家的面子。
他们这儿常做常有,一年365天从早到晚,什么时候领导要带着人过来参观,他们都能打开门,随时欢迎客人。
劳动人民不管官样文章,做起事情来直截了当,雷厉风行。
等到余秋傍晚下班带着外国客人参观了他们的药学实验室、制药厂以及实验动物养殖场,又介绍了蚂蝗的用途后,外头的夕阳还挂在山头赖着不肯走的时候,街面上已经热闹纷呈。
一个个小摊子都支了起来,各种各样的货品琳琅满目,吃的用的,穿的带的,应有尽有。
余秋都目瞪口呆了,感觉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中国速度。
社员同志们围着廖主任,七嘴八舌地打包票,放心,领导要看他们红星公社农交会,他们一定保证热热闹闹。
现在他们可真是大写的佩服廖主任,当初廖主任从那些凶巴巴的大兵手里头,将小邱大夫接走了,居然还有人心里头打鼓,生怕有什么事。现在瞧瞧,果不其然,避过了风头,廖主任又齐齐整整地将小秋大夫送回了头,这说明什么呀?说明一切都在廖主任的掌握中。
前头不是有人闹腾说不让他们搞农交会吗?今儿就有大领导过来,告诉他们农交会一定得搞,而且还有洋鬼子过来看他们的农交会呢。
嘿,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就直接从外头找人。
瞧瞧廖主任的能耐,人家身上的每一块肉,闪烁的都是智慧。这回耗费了大智慧,所以才瘦的。不过没关系,回头多吃点好的,肯定就能把智慧再给补回去。
就今晚,在夜市上从头吃到尾,每个摊子尝上两口,都能够让他起码补回5斤肉。
时间太赶了,还有好多人在路上呢,再过个把小时,光夜市上的小吃摊子就很有看头。
今晚可是礼拜六,明儿不上班,多的是人愿意坐船到处逛逛,也享受一把秋天夜晚的惬意。
廖主任还特地要求县革委会的成员一个个打电话联系,分头行动,势必要将县城里头各个机关单位的头头老老们,一并拎过来参加农交会。
不是一到秋天就搞秋游吗?这就是最好的秋游环境,除了自然风光以外还能看人文景观,体验热闹的农村生活。
可惜他里里外外忙忙碌碌的半天,外国友人只在街上匆匆忙忙走了一圈。
农民们种出来的无花果他们尝了,街上的手工编织品他们也看了,还有人掏钱买了当稀奇。可是他们的表现实在太克制,完全达不到流连忘返的地步,也一点儿也没表现出见了世面的惊奇,实在对不起广大社员同志们的心理预期。
廖主任看着外国友人们转了一圈就要走,心里头也不痛快。
他直接一挥手,招呼大家伙儿:“该干嘛干嘛,这可是我们自己的农交会,请人来看就是顺带着的,我们才是这儿的主人翁。”
众人立刻欢呼起来,看见客人赶紧张罗着做生意,谁也没有尾随着外国人,要看他们去干嘛,有什么好稀奇,长毛子洋鬼子他们又不是没见过,瞧过西洋景就算了,自个儿还有一堆事情呢。
别看现在街面上人不多,等到下一班船过来,那绝对脚尖打着脚后跟,客人挤得一塌糊涂,摊主忙得不可开交。
其实这些外国友人倒不是真对中国农村的集市毫无兴趣。
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中国官方的接待让他们看到的东西都是官方愿意承认,而且希望他们看到的,但是比起城市里头那些已经明显经过了成百上千次排练后的标准模式,乡村显得更热闹,而且也更真实些。
当爹妈的训斥孩子,等到孩子被骂出了眼泪又随手抓把枣子塞给他们吃,堵住他们的嘴。大人自己忙着张罗招呼客人,瞧上去就是那么的野趣又活泼。
只不过比起生机盎然的农村集市,显然是建立在山村里头的医疗器械厂更加能够吸引这些专业人士的眼睛。
难以想象,动手术时的那些精密仪器居然是从他们自己组建的医疗器械厂里头生产出来的。那需要相当的工艺水平,而且需要经过严格的试验论证。
他们还在船上议论的时候,目光扫到河流两岸的湖泊,就又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眼睛全盯着湖泊上的大片金黄,目不转睛。
哦,没错,他们看清楚了,那些稻谷是长在河面上的。风吹过去的时候,已经谷穗饱满弯下腰的稻子,还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廖主任自从挤上船来之后,就始终没有找到发挥的机会。
这会儿看着洋鬼子盯着稻谷瞧个没完没了,他立刻得意起来,大声地宣布:“水面种植庄稼,蔬菜以及中草药,是我们整个江县的特色农业。我们不围湖造田,我们尊重大自然的规律,我们按照我们伟大领袖的教导,因地制宜,充分利用河流资源,搞农村养殖与种植业相结合,大大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
翻译将他的话再说了过去,那些金发碧眼的老外立刻高兴的不行,脸上全是笑,只可惜那叽里咕噜一大串的话,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翻译也不晓得在跟他们说什么,迟迟不将洋鬼子的话翻译回头,廖主任急得够呛,一个劲儿的等于秋,是以赤脚医生赶紧说话呀,别装傻,他清楚的很,这小医生会说洋人的话,噼里啪啦说的可流利了。
余秋满脸无辜,她会说英语,可是她不会说法语啊。人家不说英语了,她就只能干瞪眼。
好在翻译总算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还是将国际友人的话翻译回头。
他们是在夸奖劳动人民的智慧呢,假如全世界都这样充分利用自然资源的话,那么消灭饥饿指日可待。
这就是中国劳动人民送给世界的一份大礼啊。
余秋保持微笑,心到,消灭饥饿,还真是得依靠中国送给世界的大礼。
毕竟我们有伟大的袁隆平爷爷啊,他的杂交水稻才是秘密武器,绝对能够帮助地球消灭饥饿。
到时候应该担心的就不是饿肚子了,而是怕有的人吃的太饱,会没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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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为国争光
还没下船, 众人就瞧见渡口边上忙忙碌碌的社员。
禾真婶婶指挥村里头的大姑娘小嫂子跟几个做苦力的小伙子们, 将一筐筐货品搬上他们自己的船。
何东胜脖子上挂着的照相机, 一个不停对着货物拍照。
廖主任十足好奇宝宝的模样,大老远就热情地打招呼:“大嫂, 你们在忙什么呢?”
他那夸张的表情十成十的体现了演技的浮夸,余秋就不相信禾真婶婶的出现是个偶然。
那一箱箱货物她再熟悉不过,那分明就是他们手工缝纫合作社出品的卫生巾、产妇护垫以及婴儿尿不湿。
廖主任不认识才怪,前头谁替他家妞妞儿换尿不湿的?
何东胜在旁边憋着笑, 伸手拉了把余秋的胳膊,提醒她可千万别穿帮。
今天他们可是得把戏唱足了,绝对不能塌台子。
禾真婶婶配合的极好,朝着众人笑容灿烂:“没啥稀奇的, 就是我们自己做的妇女婴儿卫生保健用品嘛。廖主任,你家小妞妞用的上,你要不要也带点儿回去呀?”
廖主任笑容满面,一个劲儿的说好:“我正想着趁这次下乡买点儿,不然她妈忙不过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如此热烈,翻译不得不主动给好奇的外国客人介绍究竟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卫生巾、卫生护垫以及婴儿尿不湿对于她而言也是陌生的存在,她只能含含混混地解释说是妇幼保健用品。
不想如此一来,那随行的两位白人女士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们好奇地问东问西, 翻译明显左支右绌, 难以回答她们的提问。
能够在这种场合下充当翻译的人, 必然又红又专, 实在对付不了野路子。
余秋向来见不得女同志为难, 立刻开口主动帮翻译解围,用英文介绍起他们杨树湾的产品。
面对金发碧眼的女客人的疑问,为什么要重复使用时,赤脚医生在心里头翻白眼,那当然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棉花啊。
可是当着外国人的面,她怎么也得把架子撑足了,不能自暴其短。
她笑容可掬:“因为我们讲究天人合一,不给大自然制造太多的负担。一次性使用的卫生巾虽然方便,但是丢弃的垃圾却难以被大自然消耗,时间久了以后会成为难以处理的污染。使用可喜事的卫生巾,卫生护垫虽然麻烦了点儿,但是一来可以重复利用,降低能耗,二来也可以减轻妇女同志的经济负担。”
再说用习惯了以后她也没觉得卫生巾多麻烦,周围的妇女也不觉得。因为传统的习惯当中,她们也使用月经带啊,反正都是要洗的。
那两位外国女士都连连点头,认为他们的理念对于地球更温和。
何东胜在旁边眉眼含笑,一直盯着余秋瞧,还动不动就给她拍张照片。
赤脚医生心里头翻白眼,谁还不要个面子?穷得叮当响,出门也得换套新衣裳见客人。
她趁机吹牛:“我们一直秉承着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态度,我们因地制宜,在农田中放养鱼虾跟鸭子以及青蛙,利用生态防治来降低农药的使用率,提高农作物的产量。我们使用有机肥与无机肥相结合的方式,在菜地里头放养蚯蚓,既提高了土壤的肥力也避免了土壤板结。这是我们千百年生活积累的智慧,虽然古老却仍然有用。”
这回她说的是中文,反正有翻译在。这话她其实是说给那位到现在她都没搞清楚身份中年领导听的,好歹要表明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会为祖国吹足了彩虹屁的心。
领导非常满意,感觉这小赤脚医生说话还是有点水平的,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虽然明面上不好讲,可他心里头还要说一声,这有没有念过书,有没有踏踏实实读进去书,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可惜啊,老虎屁股摸不得,今年的高考是触到有些人的逆鳞了,最后成了场闹剧。
后面这教育工作要怎么抓,有的叫人头痛呢。
日本鬼子搞侵略的时候,为什么都推行日语教学啊?教育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根本。教育乱糟糟,无所适从,那人心就真的乱了。
中年干部赶紧摇摇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继续发散性思维,先做好眼前的接待陪同工作才是真的。
他伸手招呼何东胜:“同志,你也过来,多拍几张照片。”
这回他们下来带了自己的宣传人员,不过领导对手下的工作不满意,总觉得他们没有深入过基层,拍起照片也拍不到点子上,太虚,抓不住实处。
何东胜赶紧领命,又咔嚓嚓地抓拍了几张领导跟外国客人在一张画面上的照片。
女客人对于杨树湾的卫生巾生产车间充满了兴趣,但是他们这一行人的主要目的是要观看医疗器械厂。所以她们只能饱含遗憾地每人买了一包可洗卫生巾,等参观完医疗器械厂之后再看行程。
余秋在心中替她们竖大拇指,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不然万一她们的姨妈拜访的话,她们会发现自己在外头既买不到卫生巾也买不到卫生棉条。
廖主任美滋滋,一个劲儿的冲禾真婶婶挤眉弄眼,很好,非常好。
他们的卫生巾、尿不湿这些东西已经在洋鬼子面前过了明路,还得到人家赞不绝口的夸奖,这代表什么呀?代表的就是我们亮相了,叫人家竖了大拇指。
谁以后再啰里啰嗦试试,你这是在质疑中央的决定吗?中央都觉得这些东西可以有,而且能够拿出来给人看,那为什么还要打压?
洋鬼子的确是笑面虎,谁都不晓得他们笑脸背后藏的是什么,可是关键时候,洋鬼子很管用。
主席都说了要抓大放小,抓主要矛盾,既然洋鬼子能解决问题,那他们就欢迎。
禾真婶婶也不多留,她指挥着大家伙儿把东西搬好了,就大大方方地冲这一行人挥挥手,一点儿也不留恋地撑着竹竿就走。
他们要做买卖呢,这回的农交会也热闹得很,趁机多做几笔买卖。
廖主任以他一贯浮夸的作风跟人家热情地挥手道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刚才看了多大的新鲜呢。
小船要点竹蒿的时候,后头传来了喊声:“大姐,你捎上我,明儿我们生产队要大忙了。”
农忙时节,所有人都得下田劳动,谁都不能例外。
余秋回头看,瞧见兰花跟她丈夫正往渡口走。兰花带着小女儿走得慢,只能晃晃悠悠的相送,她丈夫紧赶了几步,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麻烦你了,大姐,路上耽误了点儿时间。”
禾真婶婶好讲话的很,直接伸手招呼:“没事,你上来吧,兰花你不要送了,你这才刚开了大刀呢。”
兰花笑容满面:“哎,大姐,麻烦你了。我就在这儿看着他走。”
余秋侧过头,微微皱起眉毛问何东胜:“他走了,他家里头谁照应啊?”
何东胜朝她轻轻摇头:“没事的,兰花恢复的挺好,现在能吃下饭,他家大姑娘也懂事,会照应妈妈跟妹妹的。”
不懂事也没办法,兰花娘家远得很,指望家里头照应远嫁的姑娘实在不现实。
至于她婆家这边,自从她被查出卵巢癌之后,公公婆婆的态度就很坚决,没有治疗的必要。与其倾家荡产治一个好不了的病,还不如留下钱准备讨第二个老婆。到现在她生了三个姑娘,也不见个小子,他们做公公婆婆的没嫌弃她,已经做得够可以了。
因为这件事,兰花的丈夫跟父母大吵了一场,直接带着老婆孩子出来。否则,任凭谁家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会拖着小孩带大人出来看病啊。
余秋恻然,轻轻地嘘了口气:“都不容易。”
何东胜点点头:“我跟她男人谈过了,等到大忙过后,他要是愿意的话就带着老婆孩子在杨树湾养鸽子。他以前学过养鸽子,有些底子在。我这手上的事情一堆堆的,后面养鸽场实在没精力盯着。”
养鸽子这件事情才起步,短期内未必能挣到钱,可以说是个苦差事。不过大队给补贴,学校也能接收他家三个妞妞儿读书,山洞也是现成的,收拾妥当了就能住人。算是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况且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