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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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明非今早起来踏出房门没走几步, 路过南厢房,便听见这新来的小随从没一点规矩的在砸门。不过换个角度想,没点规矩也罢了, 毕竟他的主子平日也是个没规矩的。
禄明非老神在在的打量着眼前乳臭未干的四千, 忆起他来府邸的这些时日, 不是成日吃喝玩没个正行, 就是一趟到天明,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那日禄明非和梁颤从京回府, 禄明非第一日当即便发现南厢突然多住了一个人,一问是身边那个从来不带人的二公子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随从。
梁颤向来对他儿子们放纵不管睁一只眼闭一眼,老大梁怀阳身边出门都要带着七八个随从,所以梁怀洛心血来潮也想有个人跟着也没什么不妥,也便没放在心上。
但这大晚上主仆在一起愉快聊天儿, 还一起聊明天去玩的,想起来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禄明非想继续说, 眼前的房门便被人打开了。屋内屋外的人相互各自打量着对方,禄明非看着他的赤足,微微皱眉。梁怀洛看了眼他一身戎装的打扮,恭敬道:“前辈, 今日是有何异常吗?这么早就出府办事了?”
看着眼前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 禄明非严峻的脸色稍微温和了下来。从梁怀洛十岁开始,禄明非便教他习武,小少年天资聪颖学得特别快,禄明非很喜欢他。
可不知为何, 梁怀洛除了平日会毕恭毕敬的唤他一声前辈, 却从没叫他一声“师傅”,禄明非后来大抵是想明白了, 自己自始自终就是个下人,尽自己一份力教小主子武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虽然没了师徒这层关系,禄明非平日还是很照顾这个小主子的,但照顾归照顾,禄明非到底还是个明辨是非的人,那天他突然反应过来,清欢渡和梁怀洛二人之间的相似点很多,从身型,声音,再到走路的步调……
趋于主从身份还有梁怀洛是自己的徒弟这些关系在这,禄明非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连梁颤这么个满腹狐疑的人都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那么他这个属下就更不应该给大人增添这些没有必要的烦恼了。禄明非曾经发誓致死效忠于梁府,清欢渡处处与梁府作对,是梁颤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梁怀洛真的与清欢渡有什么关系,那么他必然是要阻止的。
禄明非说道:“行差姜刘的家弟最近无故失踪,姜刘带人在附近找了一周也没找到,已排除独自出游的可能,现下准备搜城细找一番,姜刘怀疑,家弟可能是遇害了。”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梁怀洛一眼,说道:“二公子,先前听你说你已在牢房中将清欢渡一掌拍死,你能确定他真的死了吗?”
四千耳根一动,下意识去看了眼禄明非。
梁怀洛眉眼恭顺道:“前辈若是不信,大可将你上回从山里挖回的尸体拿去验验尸,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诈尸了。”
“二公子,恕属下多言几句,诺大的喜洲城无人敢动姜府的人,若是你真的将清欢渡杀了,那会是谁让姜刘二平白无故消失?”禄明非躬身道:
“属下觉得,清欢渡并没有死,上一次我抓到的人,或许是清欢渡故意用来引开我们注意的冒牌货,只是还没详细审问一番,不巧二公子你就将人杀了。”
梁怀洛了然的点点头,看了眼四千,意示他先进屋去,才对禄明非道:“怪我眼拙,一心想为父亲扫清障碍,下手重了些,下次还是留人给你们处理好了,免得我帮了倒忙。”
禄明非道:“二公子言重了,不过就是一个替罪羊,死了就死了,只要二公子觉得没什么,那梁大人和属下便不会再因此来叨唠。”
梁怀洛轻睨他一眼,笑道:“既然这样,我便不再耽误前辈的时间了。昨晚因我难以入眠,令了四千替我寻来一些淡木香助眠,为此答应了今日带他去街上走走,前辈若是有要事在身,那快去快回罢。”
禄明非对梁怀洛躬了躬身,“属下先行告退。”
梁怀洛淡淡一笑:“慢走不送。”
梁怀洛关上房门,身后的四千便说道:“真是搞不懂你明明看他不顺眼还成天对他毕恭毕敬的有什么意思,我是你就直接跟他们挑明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面对这些人我笑都笑不出来。”
梁怀洛嗤笑一声,恐吓道:“行啊,你去挑明你就是清欢渡,然后梁颤二话不说就把你拿下,将你削皮抽骨祭天神,这回别再指望我救你。”
四千想起什么,道:“对了,方才我听禄总管说,你将牢房里那假清欢渡杀了?你什么时候杀的……而且,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我不替你找个替死鬼,你还能好好在这儿说出这句话吗?”梁怀洛啼笑皆非道:“原本我想禄明非已经蠢到以为自己真的抓到清欢渡了,所以那日我骗他们,人被我失手杀了。不过值得称赞,他还没蠢到让我忍不住嘲笑的地步。”
四千无语道:“你是不是有病?他蠢点不是正好省事了吗?你真是闲着没事给自己找麻烦啊?”他想了想,感觉不对,到时候梁怀洛麻烦的人不还是自己吗?
他坐在案几边上,一手托腮的玩转着茶杯,道:“不过跟你比起来,还是你爹更不是个人,方才听你们那话,就好像你只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根本没把人的生命放在眼里。”
梁怀洛想了想,好笑的开玩笑道:“可能他们觉得,我杀人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吧?”
四千无语的翻个白眼送给他,“啧”了一声,在心里骂着烂人,怎么这还能得意上了?!
梁怀洛走到木架边,拿了件火红色的凤尾锦袍套上,“在梁颤心里我从小就是用来牵制汤府的工具而已,他不需要感情,也让我不能有感情,根本没把我当成是他的儿子。”
四千愣道:“那你为何不直接跟他明着来?背地里玩阴的不累吗?清欢渡名声赫赫,喜洲百姓都会站在你这边。你父亲一旦没了现下的势力,定会安分的过活下半生。”他说着说着,立马想到了什么,木楞的看着他,“莫非他手上有你的把柄?”
梁怀洛摇了摇头,他无事一身闲无债一身轻,能有什么把柄,先前无非就是想看看梁颤在计划上演一出什么戏而已。
梁怀洛往床上一坐,靠在床头,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颗石子在手里把玩着,他看着手里这颗石子,沉默片刻,道:“之前是因为,我还有想保护的人,所以没想过弃家。”
四千奇怪道:“现在没了吗?”
“没了。”梁怀洛沉声道:“死了。”
“……”
四千恍然想起了逝世不久的杜夫人,发觉自己好像话太多了,一不小心就往人家伤心地方戳,他道:“对不起,我好像……不该问你这个。”
“没什么。”梁怀洛垂眸自嘲的笑了笑,眼底晃过一丝无奈,道:“我早就后悔了,我母亲她……其实跟梁颤算是同一类人,她的心从不在这里,没有这个家也没有我。”
“只有在最后那几天我感觉到她眼里好像看见我一些,虽然我觉得离开对她或许是一种解脱,但我还是感觉,她不会是自杀,怎么说也会等我成婚完,而且前一天晚上她还道要去京城。”
“......”四千在这一瞬间好像明白了,有些人之所以看起来无所事事对任何事看似都毫不在乎,其实他的心里藏着的往往是最多的。眼下梁怀洛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四千吞咽了一下唾沫,道:“如果杜夫人不是自杀,杀杜夫人的那人为何要杀她?咱们又该怎么将那人找出来?”
“不知道。”梁怀洛道:“所以要问神婆。”
四千鄙夷道:“那个臭婆娘能知道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到底知道什么?”梁怀洛脸上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四千,不如你自己出去走一走吧,我又来困意了。”
“.........”
四千咂了下嘴,狠狠向床榻上的人瞪去,本想再说什么,见床榻上的人没等他回答,已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罢了,他想,不如去上回那江岸边,自己还能讨个清闲自在。
“页儿!”顾娟云突然吼了一声。
“啊?!”汤言页立马一个激灵,给顾娟云吓这么吓了一下,竹筷好不容易刚夹起来的五花肉又给弄掉了。她看了眼五花肉,叹了口气。
顾娟云见神游的人已经回了神,替她又夹了块五花肉进碗里。汤言页从上了饭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咬着筷子双眼无神的发着呆,顾娟云奇怪的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是不是今天菜不合胃口?”
汤言页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
顾娟云皱眉道:“那你方才在想什么?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饭都不好好吃。”
汤言页将顾娟云夹给她的肉放进嘴里,接着又扒拉了几口饭,道:“没有想啊,我吃的香着呢。”
没事人汤珧在一边耻笑道:“娘,她还能想什么?武功爹已经让学了,现在就成婚这事儿让她着急了,我猜啊,肯定是在想那梁二公子。”
汤言页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的抬头看着他,问道:“我瞎他噶什么?泥别乱瞎说!”
顾娟云内心叹了口气,又来了。
汤珧鄙夷道:“你怕是在心里面琢磨着怎么让他退婚吧?好哥哥我告诉你个办法啊,将他手里那破竹子抢来给哥哥,这婚哥哥帮你退!”
顾娟云指着他瞪道:“明天就让黄媒婆替你相一个!”
汤珧撑着下巴突然笑起来,黄媒婆是喜洲有名的媒婆,成天顶着个靶子头在各家门府前招摇,是个正常人看见她都要绕道走。
汤珧笑着肩膀直颤,瞥了眼汤言页,扯过汤言页的手放自己手里装模作样拍打着,扯着嗓子学黄媒婆细嗓道:“顾夫人呐,不是我不替你汤珧相姑娘,是你们家的汤珧啊,实在太优秀啦,这喜洲城没有一个姑娘能配得上他呀,老黄婆我也是无能为力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顾娟云笑着骂道:“臭小子!从来没个正经。”
汤言页将手抽回来,憋着笑也道了声:“不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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