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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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鱼的焦香味飘香四溢的环绕在鼻息间, 汤言页自觉忽略了梁怀洛的话,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美食,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瞬间就想将心里那点点尊严抛之脑后。
汤言页移开视线, 看往眼前人, 发现梁怀洛也正望着她。汤言页清傲的瞳孔闪了一下, 全然映入少年古潭般幽深的眸子,她低下头, 一脸像是被强迫又很不好意思的模样接过鱼:“谢谢。”
梁怀洛看着她,脸上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见汤言页盯了两秒鱼,满怀期待的咬下一小口细细品味。他淡淡笑着,将方才捏鱼尾的两指放在唇边舔舐。
看着汤言页咽了下去, 随即面露惊喜之色,梁怀洛勾了勾唇, 脸上的欣喜表露无遗,至少他此时知道了,虽然汤言页不喜他,但在她心里, 到底是相信他的, 原本他还以为只要是自己沾染过的,她都不会要。
汤言页本是瞥过脸不去看他,可他的视线灼热,她转过脸对上他的视线, 目光不避不让的瞪他一眼, 奇怪道:“笑什么……你怎么不吃?”
梁怀洛耷拉着眉眼,笑道:“有毒, 不吃。”
“……”汤言页嚼动的腮帮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肆无忌惮的吃起来,四千在一旁听着,扇着扇子笑道:“汤姑娘别怕,要真有毒,他早死哪去了。”
汤言页转过身,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本想着今日是吃不上烤鱼了,倒是意料之外碰上了他们,也不枉此行,这小黄鱼外酥里嫩,是平常家饭里没有的味道,她心想,不如厚着脸皮再讨四千要一条。
这么想着,她又偷偷瞟了一眼梁怀洛,他此时低垂着眼睑,若无其事的将先前手上缠上的那根断鱼线拿下,汤言页视线落在他白皙的食指上,发现隐隐有几条勒红的痕迹,也是,鱼线本就不如普通的线那么容易掰断。
她回想方才那一幕,感觉自己手指也疼了一下,汤言页因此内心忽然有些愧疚,人家分明是好意,她反倒故意跟人作对,她抿了抿嘴唇,抬眼看着他,问道:“你手还好吧?”
梁怀洛摆弄的手一顿,还没反应过来,下秒又听见汤言页小声的道了一句对不起。梁怀洛顿时很想笑,也很意外,没想到她居然因为一只鱼……啊不对,因为心疼他的手,道歉了?
他懒懒撩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会儿,忍着笑明知故问道:“对不起什么?”
“就……你手上那个。”汤言页指了指他垂在身侧的手,说道:“以后别一言不合就坏人东西,这鱼竿是我借来的,还得还人家。”
“哦。”梁怀洛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他抬起那根食指,当着汤言页的面故意僵硬的弯了弯,他笑着抬眼看她,楚楚可怜的说道:“动一下都疼,莫不是要断了……要不页儿帮我揉一下?揉一下兴许好得快。”
汤言页暗暗咂舌,对这种不要脸的人就不能露出任何一丝关心的情绪,不然他就会开始得寸进尺!汤言页不再去看他,狠狠的拍开他的手,道了句:“无聊!”
虽然吃了人家的,但汤言页心想她该谢的也谢了,该道歉的也道歉了,觉得还是离此人远一点好,她拎起椅子到四千的身边,坐着看四千烤鱼。
“……”
四千突然感到气氛有些奇怪,他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犹豫了一下,他小声问道:“汤姑娘,我家公子是不是正在追求你?”
汤言页愣了一下,摇摇头说道:“谁追我我都能接受,就他不行。”她若无其事的掰下鱼头,对于四千的这个问题,她其实早在心底否定过了。
她特别记得,在梁颤没来提亲之前,梁怀洛大多时候对她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偶尔两人在路上碰见他也是装作没看见她。可是有的时候,他又会说一些挑逗她的话,她只觉得他是无聊找事,也懒得放在心上。
汤言页印象中没听见他说过任何一句表白的话,他会说的那些,不过都是故意惹她生气的话罢了,所以她觉得,梁怀洛之所以有时候会对她不同常人,也不过是因为两府的联姻而已。
她道:“再说了,我哪受得起你家梁二仙的追求。”
“……”
四千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差点儿忘记了自己当时也跟这个姑娘提过这么个土气的名字,头次从别人口中听见当真是还有些奇怪。
听见“梁二仙”,梁怀洛也不恼,毕竟是自己一时兴起想起的名字,他眉梢挂着浅浅的笑看向四千,没有责怪的意思,问道:“四千,还剩下多少鱼没烤完?”
四千看了眼脚边的木桶,道:“剩两三只。”
梁怀洛道:“将它们放了吧。”
“哦。”
汤言页看着四千将那木桶里的鱼都倒回了江河里,顿时觉得那木桶颇为眼熟,她四处寻了寻渔夫给她的那个木桶,没看见,她视线又回到四千手里的木桶上,问道:“这个木桶……该不会是从我这边儿拿吧?”
“正是。”四千笑道:“方才我们已经准备走了,路过时公子见姑娘的木桶里一只鱼也没有,便让我将鱼倒些进桶里。谁料倒完鱼他突然饿了,便在这儿支起了烤架。你瞧,这桶里的鱼都快被他吃完了。你方才若是再不醒来,他兴许能把这些全都吃了。”
“四千,你今日话太多了。”梁怀洛说着,眯着眼睛看了眼天色,道:“咱们该回去了。”
四千楞道:“那汤姑娘……”
“已经有人来接她了。”梁怀洛说完,看也不看汤言页一眼,转身信步悠然的往城中方向走去。
四千四处望了眼,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他将烤架上的火熄灭,道:“哪有什么人,汤姑娘,不如你跟我们一同回去吧?这天马上黑了。”
汤言页笑了笑,“你们走吧。我的人确实已经来了。”
四千“哦”了声,耸耸肩不再说什么,转身去追梁怀洛。待他们离开不久,步储便同往日神乎乎的出现在了她身后,其实汤言页并不知道步储是什么时候到的,但梁怀洛说他来了,那么他肯定是过来了。
汤言页看着不远处断落的鱼竿,叹口气缓缓问道:“你何时来到的?”
步储想道:“小主搬移到这个烤架边坐着的时候。”
汤言页没去多想,往前走道:“回府吧。”
或许是前一个晚上喝了酒的缘故,这一晚汤言页睡得比平日要早一个时辰,以致第二天醒来时天都还没亮。
汤言页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丢失的荷包前晚是不是放在身上,她起身开门,唤了小迎进屋。小迎打了个哈欠,问道:“小主有何吩咐?”
“小迎,你这几日收洗我的衣物时,可有见到一个荷包?不太大,上面绣了只赤鸟。”汤言页问道。
小迎想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起有见过这个荷包,她问道:“属下记得小主不是从不带荷包在身上的吗?昨日我只从小主房内拿了两套娟红色的衣物去了洗房,并没有看见什么荷包呀!”
汤言页皱皱眉,怎么这好好一荷包怎么自己没了呢,虽然那荷包是之前娘亲教她绣的半成品,但好歹也算是自己绣出来的,本想到时候凑合用此荷包送出去,最起码不至于遭了那人嫌弃。
汤言页叹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小迎道了声:“是。”出门替她关上了房门。
汤言页走回床榻,在床沿边坐下,撑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她看了眼案几上的绢布,总觉得自己是在前日晚上偷喝酒时弄掉了,说不定是汤珧第二天起来替她搬酒回伙房时,被他捡走了呢?
这么想着,她便立马起身开门走往汤珧的房间,她正准备轻手轻脚偷偷开门溜进去,谁知汤珧就从里面将门打开,两人差点撞上。汤珧看见门外突然出现一个人,吓得差点骂娘。
“汤言页你什么毛病!吓死我对你是不是有好处?”汤珧往后退几步,皱眉道:“说吧,大早上不睡觉你在我房门前鬼鬼祟祟,想干什么坏事?!”
“到底是谁干坏事了?”汤言页指着他,问道:“前日晚上是不是你偷偷将我荷包捡走了?”
“荷包?”汤珧想起了那个像鸟不像鸟,像鸡又差这点什么的神奇图案,嘲讽道:“就你那丑的要死的荷包,你送我我都没脸带出去,我拿你荷包作何用?”
汤言页瞪道:“里面有银两!”
汤珧不屑道:“谁稀罕你那点银两?!”
“那行!”汤言页往他面前手一摊,道:“既然你不稀罕!你将之前借走我银两全数还给我!”
“要跟我明算账是不是?”汤珧抱着手,也学着她摊出一只手,嗤笑道:“好啊,那你将梁怀洛坏我的琉璃扇赔我,我立马全数还你。”
“什么?”汤言页瞪着乌溜的大眼睛,匪夷所思的问道:“汤珧你能不能讲点理?梁怀洛关我什么事?他坏的你的东西为何要让我来赔?”
汤珧不要脸道:“我打不过他,而且又是你的未婚夫,当然是你这个做夫人的替他赔咯。”他笑了笑,从她身边绕过,神清气爽的往外走。
汤言页觉得不对,他平日可都是睡到正午才醒的,她转身奇怪的问道:“这么早你要上哪儿去?”
汤珧头也不回的冲她摆摆手,道:“关你什么事儿,小屁孩子少来管你哥哥,要管就管你那未婚夫去。”说着说着便没了影。
“……”汤言页听着渐行渐远的声儿,看了看空荡荡的门,才走出房冲别院门狠狠的撂下一句:“汤珧你给我走着瞧!”她剁了下脚,甩手就走。
步储听见小主醒了,忙从沿墙跳下,汤言页见了他,灵机一动坏心思涌上心头,对步储招招手,道:“步储,你跟出去看看,看看我哥干嘛去。”
“是。”步储三步蹬上了房檐,看见汤珧刚踏出府,他回头看了眼汤言页,汤言页一脸坏笑的扬了扬下巴,他抿抿唇,才跟了上去。
汤言页走回房,案几上五颜六色的绢绸十分惹眼,她站定看了看上面的绣盘和针线,脑子里瞬间想出个老办法,反正再好看的荷包梁怀洛也不会带,不如上街随便去集市上给他买一个便好了。
她换了身衣服出门。
来到集市,大清早街上人并不多,汤言页四处观望了望,街摊卖荷包的叫卖贩似是还没来,她往前边走边逛着。随后路过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蹲在地上,汤言页原本以为她在玩什么,待仔细一瞧,小姑娘眼前摆的不正是她要巡的荷包么。
汤言页在这小姑娘跟前蹲下,看着地上颜色各异的荷包,几个清淡颜色的荷包上绣着花花草草,深颜色的则是绣着生龙活虎的动物。
“姐姐,你带一个走吧,这些都是我亲手绣的。”小姑娘说道。汤言页抬头对她笑了一下,随后瞥见外边最不起眼的一个银白色黑绸边的荷包,她拿起来看了眼,问:“小妹妹,这个怎么卖?”
那小姑娘奇怪的看着她,一脸不解道:“这是男人戴的,不适合姐姐。”她拿起一个浅粉色的递给她,笑道:“这个才适合姐姐。”
“那我都买了吧。”汤言页一并将那浅粉色的也拿上,站起身给了她两个银碎。
小姑娘却收了一个,说道:“姐姐给多了,这两个荷包还不足一个碎银,姐姐不如再挑几个吧。”
“姐姐知道绣出这些不容易,剩余的钱就当是姐姐请你吃糖葫芦吧!”汤言页弯下腰,揉了下她的小脑袋。
“臭婊子!”一道狠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快说!坭到底将我弟弟藏哪儿去了?”
“……”
小姑娘一听见这声音,满脸惊慌的将地面上的荷包收进怀里,道了句:“姐姐再见。”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跑远了。
汤言页起身看了眼小姑娘慌乱的背影。耳边再次传来一声女人的尖细的哭声:“官人莫要冤枉我!”
女人突然笑起来:“肯定是清欢渡来替百姓惩罚他了!”
“对对对!姜刘二就算真死了,也是他罪有应得!”
汤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