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皂荚看着前面的妖物眼珠子乱转, 不由冷笑道:“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让你编。”
妖物瑟缩着, 不敢直视皂荚。
皂荚说:“编不出来,我不止要拆了你魂, 我还要让你下辈子连畜生都没得做。”
“你要是不信, 大可以试试。”
皂荚声音不大, 但是也没有刻意隐瞒压低, 巩志杰在她身后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问向他小师叔:“皂荚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呢?她说的真的假的?”
怎么越看越邪乎?
这种剥离魂魄的法术, 是正经门派能学的吗?
顾长生摇头,神色冷峻:“我不知道。”
巩志杰:“......”
小师叔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干?
万一被抓去当了鼎炉怎么办?
难不成您对皂荚姑娘真是爱到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的程度了?
巩志杰被自己的想法惊地一哆嗦, 真要比起来, 脸色比那妖物还难看些。
顾长生见他的模样, 误以为他是害怕, 便出言安慰道:“皂荚虽然有时候做事激进, 但是心是好的。你大可不用害怕。”
不,我怕。
巩志杰忍不住捂住脸——
小师叔你这对皂荚姑娘中毒颇深的模样,让我回去怎么和师祖交代啊?
顾长生看他表情越发悲愤,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恐惧什么, 顺手丢给他一张护身符, 索性随他去了。
那边的妖物尚在抵抗 ,皂荚已经准备着拆它魂魄重新凑出何舒婷了。
皂荚说:“西汉初年百鬼盛行, 葛玄先生传下一个法子,专门整治化人魂魄的恶鬼......”
顾长生走近皂荚,听她鬼气森森道:“人的魂魄是有灵的, 被吞噬之后倘若心有不甘,哪怕已经粉骨碎身,只要被人用咒术唤醒,便会从化他魂魄那恶鬼身上,一点点析出——”
“带着怨气的生灵从魂破上一点点剥离的感觉,不亚于十八层地狱下磔刑地狱被万鬼噬体。”
皂荚笑得阴森森的:“你想试试么?”
妖物哆哆嗦嗦说了半个“不”字,被顾长生身上的突然冒出的罡气一煞,眼睛一闭厥了过去。
皂荚面无表情地转头:“你干嘛坏我事情。”
顾长生不回答,只是皱着眉头看她:“将鬼气引到身上,不难受?”
人不论男女阴阳,对魂魄而言阳气都太足了,皂荚动了拆回何舒婷魂魄的念头,便不大方便用活人的手触碰。
皂荚的脸惨白惨白的一看就不正常,顾长生不由分说抓住她手腕,双指一扣搭到她脉门上——
不过片刻他脸色蓦地由白转黑,厉声喝道:“你居然悄悄开了鬼门关?!不要命了?!”
皂荚一手捏着昏过去的妖物,一手被顾长生紧紧握住,十分不自在,她微微侧头,看到被她开开鬼门关惊得比她还脆弱的巩志杰,心道这灵霄观弟子质量怎么参差不齐的?
巩志杰见皂荚脸上毫无血色,乌黑的眼睛瞪大了宛如堪堪从鬼门关出来的厉鬼,不由哭丧着脸:“姑奶奶,您搞事情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鬼门关是随便能开的吗?
开了关不回去回去怎么办?
关不回去那这边整个影视基地的人都得跟着她赔进去!
皂荚:“......”
啧,本来还打算让巩志杰劝劝顾长生的。
得了,靠自己吧。
眼瞅着顾长生现在是一副恨不得要打她一顿的样子,皂荚心头一动脚下就是一软,就着顾长生握着她的手腕的手,上身一旋顺势倒下——
正正倒在顾长生怀里。
她脑袋重重砸在顾长生胸口,装腔作势:“嘤!我脑壳好痛!是不是刚才的后遗症!?好痛好痛!”
语言之浮夸,演技之造作。
顾长生:“......”
顾长生看着皂荚这边较弱无力地皱着眉头,那边一手还牢牢地捏着妖物,气都不打一处来。
他是呆,但不是傻。
皂荚这是拿他当智障啊?
然而皂荚一身鬼气的靠在他身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浑身冰凉的模样也确实不是假的,顾长生生气归生气,确实也做不出推开她的动作。
巩志杰:“......”
恋爱中的男人果然智商为零。
皂荚姑娘这么造作的演技都能糊弄过去......
简直没眼看!
皂荚悄悄地将双眼睁开一条缝,见顾长生正气鼓鼓地瞪着她,当即闭上眼睛,接着装死。
她其实就是从鬼门借气的时候被冲撞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她觉得何舒婷可怜,并不代表着会为了她搭上自己。
只是顾长生刚刚扣住她脉搏时的样子,确实有些吓人。
顾长生见皂荚耍赖,也不能把她丢出去,只得在她头上一板一眼道:“你起来,手松开,我来问。”
皂荚当即松掉抓着妖物的手,就着顾长生拉着她手腕的姿势,活蹦乱跳的立起来。
巩志杰:“......”
叹为观止。
也不见顾长生什么动作,空气中的鬼气蓦地浓郁起来,不知真昏还是假晕的妖物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跪到地上:“鬼王饶命鬼王饶命!我不敢了!”
它借着别人的躯壳在地上把头磕得咚咚咚,直到顾长生道:“你还没说,七星灯是谁告诉你的。”
顾长生声音里此时已经有了浓浓的威压,皂荚有些吃惊——
她之前只知道顾长生天资卓越,身兼佛道两家之长,却没想到顾长生还能请来提举城隍司印。
城隍印法力无边,专管邪物,那妖物不敢抬头,在地上唯唯诺诺道:“小的不知啊!小的原本是十里外乱葬岗的鬼头,前阵子半夜乱葬岗突然红光冲天,小的不知怎么的被红光拘了去——”
“那红光法力无边,我们想反抗都被他弄死了好些兄弟。红光跟我们说,只要我们帮他做事,便可以得偿所愿。”
“当时跟小的在一起的还有只蝙蝠精,据说前阵子已经心想事成了。”
蝙蝠精?
皂荚和顾长生对视一眼:“你怎么知道蝙蝠精已经得偿所愿?”
妖物声音发着颤儿,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这是红光所说的......但是、但是......我们私下里,都说那蝙蝠精怕是凶多吉少啦!!”
顾长生:“那你为何还要帮那什么红光做事?”
妖物嚎得情深意切:“做了不一定死,不做一定死啊!”
“我刚跟着快递来的时候,这里那个浴缸精,便是冲撞了七星灯,被活活收了进去连一丝影子都没来!!”它诺诺道,“我还敢逃么?!”
皂荚:“!!!”
巩志杰听到浴缸精从妖物嘴里冒出来的时候便有了不祥的预感,此时不等顾长生吩咐,便直接冲向浴室——
原本被皂荚失了定身咒的浴缸精早已无影无踪——
巩志杰回到房间里,朝二人道:“浴缸精跑了。”
从它窜出来的镜子里。
妖物当即嚎道:“我真的冤枉啊!!”
皂荚冷着声音:“你说是红光教唆你,那你告诉我,没有实体的红光从哪里给你找来的这套七星灯?”
妖物:“乱葬岗下挖出来的!!”
“那里有个大墓!我们平时不敢进,但是红光让我去拿的时候告诉了我路径!”
顾长生看向巩志杰,巩志杰立马道:“我马上给局里打电话,让人去那里探查。”
顾长生颔首,随即看着皂荚。
皂荚看着妖物,冷声道:“你谋害人命,其罪当诛。”
说完再不给妖物说话的余地,就着身上的鬼气,双手结印直直按向妖物的头顶心——
黑黢黢的房间里,从妖物的头顶上不断冒出细碎的白光,就像盛夏夜里的萤火虫——
然而伴着这奇异景象的,是皂荚手下妖物撕心裂肺的嚎叫!
皂荚却岿然不动,只是安详地闭上眼,薄薄的嘴唇不断吐出让人听不出清楚的含混法咒,将妖物已经融合的魂魄碎片一一从它身上剥离,一丝一丝一片一片,做得像古代的凌迟一般!
妖物的魂体逐渐从何舒婷的肉体上浮出,不过片刻光景,上面已经布满了小孔!
满目疮痍。
凄厉无比。
却又光华满室。
巩志杰长大了嘴巴——
这妖物究竟吞噬了多少魂魄?
而皂荚,又是从哪里学得的这种魂魄抽离之术?!
魂魄之术历来多被列为禁术,而皂荚不论是开鬼门还是生剥灵魂具是信手拈来——
清安市究竟是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人物?
在最后一声惨叫散去,妖物的魂魄只剩下小小的黑黑的一团,在皂荚手心里。
皂荚睁开双眼,看着满屋子的星星点点,掌心骤然合拢——
却被顾长生拦住了。
顾长生看着她手里的那团黑色光球,冲皂荚道:“它已经魂魄不全如斯,便是轮回也修补不起它的三魂七魄,生生世世只能堕入畜生道......就当它是在今后的轮回中赎罪吧。”
皂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在顾长生以为她不答应的时候,皂荚忽的就是一笑:“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它永堕畜生道吧。”
说着皂荚伸手一划,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虚空中直接开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口子,皂荚不等两人反应,biang的一声,直接将这黑球丢了进去。
她拍拍手:“六道轮回,它能去哪里,就看造化了。”
巩志杰:“......”
......艹!
他们平时送个魂魄去投胎请个阴差得多少功夫?!皂荚直接开了轮回口!?
他今天的嘴巴怕是合不上了!!!
皂荚也不管他,看着满室飘散的魂魄碎片,咬破食指直接在半空中画了起来——
随着她手指飞快的移动,漂浮着的魂魄碎片们也渐渐动了起来!
漆黑的房间中逐渐起了风,凭空跃起一个个光的漩涡,大大小小约莫有二三十个,而此时灵魂的碎片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开始朝不同的方向漩涡飞去——
约莫过了半刻钟的功夫,这些碎片便逐渐融合到了一起,逐渐有了灵魂们生前模样。
绝大多数魂魄都残缺不全,显得迟钝呆板了些。
巩志杰走马观花的看过,在最角落看到了何舒婷。
何舒婷被吞噬的时间短,魂魄最为完整,但总是受了损伤,愈合的同时不住地茫然四顾,无神的眼神到处飘,直到看到不断在空中以血为引,重复符咒的皂荚——
她好似才忆起之前发生过什么。
巩志杰暗暗戒备。
魂魄的力量有时候比人或者的时候强多了,现在皂荚做法必然是需要小心防范的。
但何舒婷就是这样看着皂荚——
直到皂荚落下最后一笔,侧头朝顾长生一笑,刚要说点儿什么,却直接软了下去。
顾长生一把接住她。
顾长生看了角落的何舒婷一眼,朝巩志杰道:“你把它们带回去超度。”
巩志杰点头,拿出缚魂锁,一抖一绕,将屋里尚自浑浑噩噩的魂魄们圈了起来,准备带走。
这些魂魄受损时日不短,哪怕被皂荚用灵力和精血修复了一部分,但也需要诵经温养一段时日再送去地府,不然如此浑噩,送去地府也是投胎去畜生道。
白白费了皂荚的心血。
巩志杰要把它们拘到道观里,等他们回复神智后,再送往投胎的地方。
何舒婷走在最后,路过皂荚和顾长生的时候,她红着双眼,深深地朝尚在昏睡中的皂荚做了个揖。
顾长生看着皂荚,眉头都没抬。
开轮回口、用精血修复魂魄。皂荚这次是真的脱力晕过去了。
顾长生看着皂荚苍白的脸颊,脸上都是不解。
他一开始同意华明跟在皂荚身边,是因为皂荚来历不明身负邪物,但她眉目清正不似作奸犯科之人,他便只当做历练。
然而皂荚身为修道之人,万事朝钱看,一张符箓卖到十万的行径却也着实令他不喜,皂荚天资聪颖,却沉迷钱财,全然不是修道之人该有的气节——
贪嗔痴,修道之人若是执迷不悟,便容易惹下大祸患。何况皂荚还有开鬼门入六道的大机缘。着实不该沉迷于俗事俗物。
这一次何舒婷的事情,虽然与皂荚无关,但皂荚确也是因果链上一环。
可要说皂荚贪财,她刚刚却又自损道行帮和她无亲无故没有半分好处鬼魂们修复灵魂,若只是何舒婷便罢了,皂荚心存愧疚,可她顺手帮了几十个生魂。
顾长生死死地盯着皂荚,想从她脸上看出答案。
而皂荚歪着头靠在他怀里,呼吸均匀,睡得十分安详。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顾长生:“......”
纠结成麻花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学着皂荚的样子,戳了戳她软嘟嘟的脸颊。
连戳好几下,顾长生觉得自己内心的疑惑和纠结稍微被安慰了些,看着皂荚因为被戳得不舒服而皱起的眉头,神清气爽。
顾长生决定,不能让皂荚这样堕落下去,等皂荚休息好了以后,他一定要和皂荚道友好好谈谈,别让她在歧途越陷越深。
他让皂荚靠在他肩头,单手结印将房间里遗留的鬼气驱散后,将皂荚打横抱起,准备带皂荚回黄泉路十八号。
在楼下等着顾长生准备当司机开车回去的巩志杰:“......”
真是有伤风化!
他眼巴巴地跑上去,问顾长生:“小师叔,皂荚姑娘没事吧?”
顾长生轻轻把皂荚放到后车上,再次扣住皂荚脉门,沉吟片刻:“没什么事,就是脱力。”
巩志杰坐到副驾驶,状似无意地问他:“皂荚姑娘什么来头,小师叔你真的不知道么?”
顾长生仍然是摇头:“我只知道她师门一脉是魏伯阳。”
巩志杰:“......”
这个和没说什么区别?
噢~这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师叔。
希望你回去见师祖的时候能清醒点。
想到师祖对小师叔的期望,巩志杰心头一凛,不由指着皂荚道:“小师叔......你这样,师祖那边怎么办?”
小师叔从小被当成灵霄观的继承人培养,师祖不会同意的。
顾长生抬头,目光笃定:“师父子然会支持我的做法。”
坚定皂荚的道心,让她从身外物中幡然醒悟,不论如何在这末法时代都是好事一件。
巩志杰不由目露钦佩:“......”
小师叔居然已经准备好和师祖摊牌了,看样子,小师叔爱皂荚姑娘真的很深沉了。
******
皂荚的房间没锁,但是有禁制,顾长生虽然可以去掉,但强行破除皂荚设下的禁制,必然会惊醒尚在沉睡中皂荚,顾长生想了想,重新换过干净的床单被套,留下一张安神符,把自己的房间让给皂荚,自己去铺子里休息了。
皂荚醒来的时候因为精力透支,看着房间里的摆设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住回忆之前的事。
她本以为那妖物没有吞噬多少魂魄,但万万没想到,从那妖物身上能分离出那么多生魂。
本着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的原则,她索性一次做了个全套——
然而她忘记才强开了鬼门关和六道轮回口,又使用师门禁术,故而精力透支了。
待将所有的事情理清楚,皂荚这才惊觉,自己好像不是在自己房间里。
她打量一圈周围的摆设,确定自己鸠占鹊巢,占了顾长生的房间。
皂荚下意识地拉起被子嗅了嗅,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扑鼻而来,新换的,她满意地点点头。
她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忽然下身一暖——
一股熟悉的酸痛袭来。
皂荚:“......”
......艹。
顾长生在铺子里听见后院响动的时候,便见皂荚背对着他,正蹲在水井边,苦大仇深地搓着床单。
顾长生看着皂荚弱弱小小的背影,不由道:“你放着,我来洗就是。”
皂荚一个激灵,猛地把湿漉漉床单抱在胸前,连忙道:“不用不用,你去忙吧!”
顾长生说:“现在没什么事。”
他绕到皂荚身前,皂荚下意识地将盆中的水往地上一倒——
微微泛褐色的泡沫迅速在水泥和泥土交错的土地上的铺开,顾长生看了一眼,正色道:“井水太凉,我方才就想告诉你,我替你把脉时知晓你月事将近,你又鬼气上身,切不可太过操劳。”
皂荚:“......”
这种事情很尴尬就不要说出好吗?
气成河豚
但顾长生现在也确实不好再帮忙,他只得打了两桶水,到角落的土灶前生火,帮她烧热水。
顾长生说:“铺子里有烧好的开水,你可以多喝热水。“
皂荚:“......”
顾道长,我求求你走叭!!!
把皂荚从尴尬癌中拯救出来的,是铺子前有客人来的响动。
趁着顾长生离开的档口,皂荚抱着湿成一团的床单从墙上翻了出去,直接跑到后巷的垃圾回收处,一股脑将床单被套扔了进去。
看着让她丢死人的床单安详的躺在垃圾桶内,皂荚深深吸了一口气——
呕,好臭!!
她飞快地跑开了。
跑到半路,她突然反应过来,那床单被套是顾长生的= =+
她恼羞成怒之下把顾长生借给她用的东西给扔了!
皂荚:“......”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透支让人智障?
皂荚忍不住扶住额头,她还是一会儿去某宝看看有没有同款吧!
******
店里来的客人是黄泉路前街,君悦酒店的老板,孟庆云。
顾长生正一板一眼认真听老板说情况,就见皂荚从正门溜溜达达的进来,身上衣服还有一半是湿的。
他不由皱皱眉头,刚要张嘴提醒皂荚注意保暖,就见皂荚凶巴巴对他吼道:“你闭嘴!不许说话!”
顾长生:“......”
孟庆云:“......”
听说黄泉路十八号老板娘很厉害,难不成这个小姑娘就是?
不像啊......
孟庆云朝皂荚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这位就是皂荚姑娘吧?”
皂荚高冷的点头。
孟庆云说:“我是前街君悦酒店的老板,这街里街坊的,有个事情找您帮个忙......”
皂荚往厅里椅子上一坐,挑眉看着孟庆云:“帮忙?”
孟庆云忙道:“不不不,请您去帮我看看。”
他笑着搓了搓手指,向皂荚保证:“价格、价格好说。”
皂荚这才点头笑了起来,她看向顾长生,想让顾长生帮她招待一下孟庆云,自己先回屋子换件衣服,却见顾长生板着个脸,扭头走开了。
皂荚:???
她只得朝孟庆云道:“麻烦孟老板您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换个衣服就跟您去。”
顾长生回了后院,继续烧他刚刚没烧完的水。
皂荚:“......”
她暗忖是不是自己刚刚进门的时候态度神经过敏,伤了顾道长的面子,让他生气了?
见她傻站在那,顾长生冷着个脸:“被套床单呢。”
皂荚望天。
顾长生:“......”
皂荚立马道:“我一定给您买套新的!”
顾长生:“......”
顾长生虽然呆了点儿,但现在也看出皂荚比较介意刚才洗床单的事情,他点点头,朝皂荚正色道:“我是有另外一件事想对你说。”
皂荚说:“什么事?”
“皂荚道友,你的三观有问题。”顾长生说:“我要拯救你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
皂荚:???
怎么就一宿没见,她在顾长生这个呆子嘴里就三观不正了?
******
皂荚犹自处于懵逼状态,顾长生却认为她在装傻,他清正的黑眸直视皂荚的双眼,毫不退避:“请问皂荚道友,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皂荚望着他的眼,下意识道:“发家致富奔小康。”
顾长生:“......”
世俗!世俗!
好在他早有准备,当即又道:“那奔小康之后呢?!”
皂荚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心中约莫有些明白顾长生是什么意思了。
她起了逗弄的心思,摆出一副向往的模样:“混吃等死,躺着数钱。”
顾长生:“......”
朽木不可雕!
他苦口婆心:“皂荚道友,你天资聪颖,又是修道之人,年纪轻轻便可沟通阴阳二界,万不该被这些世俗的东西所扰。”
“你虽有心向善,但却好财,我本以为这次何舒婷的事情会让你收敛一些,吃一堑长一智,可万万没想到盛老板一来,你又固态萌生!我辈修道之人,虽说不旨在天下,但也应该心系百姓......你如此行事,确不是修道之人应有的作为!”
顾长生这就差着她鼻子骂她死要钱不要命了?
皂荚这是要给顾长生气乐了。
“修道之人斩三尸、破执妄;坚定道心,方可成圣。如今末法,要得大道,更应该洁身自好修身养性......”
皂荚打断他:“顾道长,要成仙的是你。”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要做什么大圣人,”皂荚看着他,笑眯眯地,但是笑意未达眼底,“于我这种小人物而言,人生在世,唯‘吃喝’二字耳。”
顾长生被皂荚一噎,有些不知所措。
“顾道长,不是您能吃饱了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圣贤路,其他人也会和您一样的。”
“我不赚钱,我就只能饿死。”
“您身后有实力雄厚的灵霄观做后台,天下道观随便哪一家您报上师承都会将您当座上宾,包吃包住包陪同,到换成我这样的凡人,不行。”
皂荚冷冷道:“我受顾道长您师叔所托,让您在这里挂单历练。”
“充其量大家是互相合作而已,”皂荚抬眼看他,“您要是看不过眼,大可自行离开。”
“我一开始就没成想沾您的光。”
说完,皂荚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一路走到房间,皂荚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
她往自己床上一扑,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忍不住红了眼圈了。
顾长生这种从小锦衣玉食不愁吃喝的公子哥儿凭什么这么说她?!
她不好好赚钱怎么养黄泉路这群小鬼?她不好好赚钱怎么还老头子这一屁股债?她不好好赚钱怎么攒钱去找现在下落不明的老头子?!
道心道心道心?
她为了不破之前在老头子身边立下的誓言,到处做家教端盘子!
大学交完学费穷到天天啃馒头喝稀饭一天只花四块钱!
她要是没道心,大学的时候她破掉对老头子的承诺,随随便便卖几张符赚几百块,哪个不比她大热天踩单车好?
皂荚狠狠咬了被子几口,想到还在铺子里的孟庆云,深吸一口气揉揉发红的脸,随便换了套衣服,下楼去了。
顾长生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
皂荚轻笑一声,想来也对。
谁都捧着的顾道长,何必来她这里受嫌弃?
虽然他说到底也是为她好,但......
道不同,不相为谋。
皂荚这样安慰自己。
但心头有一块,总是酸酸的——
如果条件允许,谁还不想当个众星拱月的小公主咋地?
******
孟庆云本来是不愿意找皂荚的,但架不住群里的街坊都推荐皂荚。
皂荚落了锁,跟着盛老板往前去的时候,才见孟庆云对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皂荚没来黄泉路十八号以前,偶尔出手的时候常见这样的不信任的表情,她轻笑一声,朝孟庆云道:“盛老板,有什么事情,您直说。”
孟庆云搓搓手:“皂荚姑娘,你不带什么法器?”
电影里都演了,道士驱邪,拂尘糯米黑狗血,铃铛铜钱桃木剑都是必须的,这小姑娘两手空空的......
着实有些让人放心不下。
孟庆云想什么,皂荚一眼就看出来。她心情不好,当即道:“盛老板,你家庭和睦,只是亲缘淡薄,父母在你十三岁那年双双出车祸离世,和太太结婚九年,只得一个孩子,还是女儿......”
孟庆云听着皂荚这么说,脸上赔笑,但心中也是不以为然的。
他的资料,皂荚在刚刚换衣服的时候,随便找哪个邻居一问,便能问出来,证明不了她的本事。
皂荚接着道:“所以你背着你‘感情很好’的太太,背地里找了四个小情人,但没有人能给你生出子嗣。”
孟庆云:“!!!”
“你胡说!”他当即反驳道:“老三现在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了!”
皂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孟庆云猛地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皂荚除了没说对他的子嗣,情人数量却是对的。
皂荚说:“算出来的。”
孟庆云扯着脸皮:“那你也算错了!”
他挺挺胸膛,十分扬眉吐气:“我有儿子!”
“是吗?”皂荚不咸不淡的,“那恭喜你啊。”
“如果你已经验过了dna的话。”
孟庆云:???
你这样咒你客户,你还要不要生意的啦?!
信不信我去消费者协会投诉你的噢?
***
孟庆云确实生气,但他是个生意人,皂荚话说完,他便起了疑心。
知道他有情人的不少,但他为了生儿子,养了四个情人的事情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悄悄发了个短信给老三:“最近流感,我们周末带儿子去医院验个血?”
然而这消息发出去后,平时秒回的老三并没搭理他,他再次发个消息出去——
您的消息已经被拒收。
孟庆云:???
他大步朝皂荚走去,刚要捉住皂荚的手臂,皂荚忽的转过身避开了他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小老婆拉黑你跑了?”
孟庆云:???
“你们是一伙的?!”
皂荚摇头:“我不认识你的小三小四,但是你脸上有桃花相,却没有子嗣缘。”
“而你脸上奸门发青,法令赤色,一看便是桃花破财、事业受损的面向。”
“加上你刚才说你有儿子,不难推测吧?”
孟庆云:“......”
皂荚甚至有点可怜他了=-=
“小老婆跑了没关系,您有钱大可以再找,”她好心提示道:“可您人要是再不回去,您的酒店可能就需要歇业整顿了。”
孟庆云擦擦脸上的汗,想着不管儿子还是不是自己的,兜里钱总得是自己的,他咬牙朝皂荚道:“皂荚姑娘请跟我来!”
***
孟庆云的君悦大酒店在黄泉路前街街口那段,地处交通要道,每天的客流量都是是相当的大。
孟庆云说,从上个月底开始,酒店里的客人就开始投诉,每到床上,就有奇怪的动静,有时候是小孩的叫声,有时候是成人的交谈。
客人一开始还以为是酒店隔音不好,但通过前台一查,发现隔壁没人入住!
这就很令人惶恐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只小打小闹,可以用“客人这是您的幻觉”委婉推脱掉,而这几天连酒店服务生都被骚扰了!
刚开始他还能恐吓和安抚,而从昨天一个店员被凭空飞来的灯泡砸了个头破血流后,现在已经有四分之三的员工提出辞职走人了!
他哭丧着脸问皂荚:“皂荚姑娘,这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