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皂荚似乎踩断了什么, 顾长生手上的动作一顿, 转头向皂荚看去。
皂荚已经蹲在地上, 用火把照亮了她方才踩中的地方—— 是一截树枝。
树枝是寻常的树枝,就是洞穴外随处可见的柏树枝, 而不寻常的是......
这树枝上有一层冰屑。这层薄冰比耳室的门上的冰层浅薄的多, 但又比外面重新凝结的冰层厚一些—— 火把上的光映在这截黝黑又晶莹的枯枝上,显得越发诡异。
顾长生伸手把这截柏树枝拿起来,思忖道:“这树枝......应该是在毕方出世之前就落下的。”
他侧头看向皂荚:“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这里,看到耳室的门,又离开了。”
皂荚点头。顾长生说:“那我们......”
进去还是不进去?
皂荚不回他,缓缓上前,抬手覆上耳室大门的冰层:“顾道长,开门吧。”
顾长生道:“好。” 他放下手中树枝,起身走到皂荚身侧——
他方将灵力运于手掌之上,所来的方向登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
只见秃毛崽向一颗火乍弓单一样冲过来, 一头撞在耳室厚厚的冰层上——
砰!
秃毛崽头上的那簇火苗在冰层上砸出厚厚一个坑,”啾“地一声,七荤八素的从耳室门上滑了下去。
顾长生:“......”
他含蓄地看着皂荚, 用眼神质疑皂荚:“这就是你养的崽?”
皂荚:“......”
我不是,我没有,这个蠢阿秃不是我养的。
皂荚无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两步,离秃毛崽远了点。
秃毛崽:“......”
秃毛崽:“啾啾啾啾!”
妈妈你不要了我吗?
皂荚望天。
秃毛崽乌溜溜的大眼扭头看顾长生——
顾长生看地。秃毛崽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
它愤怒地在地上跳来跳去,噗嗤噗嗤两下,头顶上那簇火苗倏地一声, 灭了。
顾长生:“......”
皂荚:“......”
秃毛崽歪头:“......啾啾?”
皂荚一个没忍住,扶住了额头。
秃毛崽:“......”
它猛地一蹦,朝先前砸的那坑窜去——
皂荚一个没拦住,刚要往前,却被顾长生往后面一拉——
——轰!
以秃毛崽为中心,一团巨大的火焰猛地炸开——
先前坚硬如铁的玄冰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顷刻化为沸水,咕噜咕噜自门上湍湍流下。
皂荚目瞪口呆:“......”
倘若不是顾长生拉住她,她怎么着也要被烧着几根毛。
顾长生也有些惊讶,但还是朝皂荚道:“毕方毕竟是神鸟,纵然先天有缺,但这不怎么正经的玄冰还是不在话下的。何况......”
“何况什么?”皂荚心有余悸。顾长生看着站在地上抬头挺胸趾高气昂的秃毛崽,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笑意:“何况毕方是神鸟,被它认定的长辈如此奚落,怎么不憋口气,一展本领?”
皂荚摸摸鼻子,看着地上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的秃毛崽,忍不住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乖了。”
秃毛崽挺胸:“啾!”
我很厉害哒!
皂荚:“......”
***
等门上的温度降下来,顾长生用符纸裹着手要推开这门,皂荚却上前挡住他。
皂荚说:”让我来。“ 顾长生低声道:“这里有问题,还是我来吧。”
皂荚摇头:“......我养父在里面。”
顾长生一惊。皂荚的手越过顾长生,拊上冰化后门上的白虎纹——
白虎纹上有细密的小刺,虽然不够尖锐,但皂荚手掌猛地一用力——
鲜红的血液从被刺破的伤口涌出,触及到门上纹路的时候,从上面流下却变成了暗红色......
半密闭的空间中,隐隐散发出一种腥臭味。
秃毛崽在顾长生手中,有些不安的跳动着。
顾长生刚要开口,皂荚却把受伤的手从门上拿了下来——
她掏出锦囊,用嘴巴叼住咬开,从里面掏出一卷准备好的白色绢布,随意往受伤的手上一裹——
皂荚说:“我在轮镜台中......看到的是我的养父。”
“他......便是这么进来的。”
皂荚说完,用没受伤的手,扣住大门上的铜环,分别往左右转了三圈——
咔哒一声,耳室的机关开了。
皂荚退后两步,示意顾长生去开门。
顾长生把秃毛崽往皂荚完好的手上一放,上前用力将门推开——
厚重的青铜门与粗粝的地面重重的摩擦,发出难听刺耳的声响。
门刚推开一人多宽的缝隙,皂荚便身形一动,闪身进了耳室——
***
耳室中灯火通明,里面密密麻麻有着千百条用玄铁索铸的铁链,紧紧地扣着耳室正中央的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已经锈了,只依稀可见上面刻画着繁复的花纹,只是因为保管不当,许多图文已经缺失——
顾长生举着火把走到皂荚身边,仔细打量了半刻:“这盒子上的是符文。”
只是年代久远,恐怕已经失效了。
他移动两下火把,在锁链上看了几眼,又道:“这些锁链上也刻有符文。”
顾长生说:“看符文的精密程度,这耳室内的东西,说不定才是这墓穴里用千年玄冰封住的本意......”
他侧头看向跟在皂荚身后亦步亦趋的秃毛崽,说道:“这秃毛崽说不定只是托了这盒子的福,顺便被封印在此的。”
皂荚耳朵里听着,但不发一言。
她从进门开始,便一直看着耳室角落的一隅。
顾长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角落有一团阴影,同样被寒冰覆盖。
只是阴影上方的灯烛不知道被什么打碎了,看不清楚。顾长生就要往前去——
被皂荚一把拉住了。皂荚劈手拿过他手中的长剑,一言不发地往前去——
冰层下,是一只蜷缩着的,被冻得僵直的,黄鼠狼。皂荚闭眼,持剑一挥——
剑气划向冰层,金石之声破空而来,秃毛崽一个激灵——
耳室一角直接被皂荚割裂! 啪嗒。皂荚手中的长剑一松,她径直跪在地上,朝着早已冻僵的黄鼠狼精深深叩拜。
她早就料到死亡这件事情,只是没料到,真的面对的时候,她除了跪拜,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皂荚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眼睛痛的厉害,但也干得厉害。
***
皂荚叩在地上,一动不动。顾长生自小亲缘淡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见皂荚如此,也跟着扑棱一声,跪了下去。
只有不经事的秃毛崽,左瞅瞅右瞅瞅,最后迈着小短腿朝已经冻成冰块的黄鼠狼精跑去。它自出生便少见这些,挨在冰块旁,既好奇又小心的,慢慢地将水融化了去——
不多时,黄鼠狼精便褪去了寒冰,油光水滑的躺在原地,像是睡着了一般。
秃毛崽熄了头上的火,用秃着的脑门儿不住地蹭着宛如沉睡的黄鼠狼,像是想要唤醒它一样。
然而蹭到头皮发痛,黄鼠狼也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秃毛崽脑海里并没有死亡这个概念,它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黄鼠狼一直在地上不理它,它又蹭了蹭,歪着脑壳“啾”了一声。
“小皂荚哟,你怎么了来了” 油腔滑调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秃毛崽仰头,看着浮在半空中的老人笑眯眯的,一派精明的模样。
皂荚伏跪在地上,原本干涸住的双眼,看着上面的景象,便忍不住一红.
皂荚带着哭腔:“老头子——”
空中的黄鼠狼精连连点头,脸上是和皂荚同款的笑眯眯:“哎哎哎,怎么就哭了呢?”
皂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谁让你一声不吭的就死在这里了呢?!”
老头子一呆,脸上的笑意去了些:“是啊......我已经死在这里了。”
老头子看着双眼通红的皂荚,眼中也有了些湿意:“小皂荚啊......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活了很久了......”
在你还是懵懂的山之精灵的时候,我便在你的庇护下,活了很久很久......
甚至是你在死的时候,还不忘用最后的灵力,恩泽于我。
皂荚原本还是憋住的,但老头子这话一说,似乎这几年的委屈一起涌上了心头,皂荚登时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抽噎起来:“你说你都活了那么久了,怎现在就活不下去了呢?”
顾长生:“......”
老头子:“......”
皂荚不讲道理的时候,说得这话也好有道理,他没法儿接。
皂荚带着哭腔又道:“你说你先去了就去了,这么多年魂魄被压在这里算个怎么回事?要不是我们误打误撞来了这里,你是不是就要在这里陪着这个破盒子直到封印被解开?”
老头子:“......”
他忍不住朝顾长生使了个眼色。顾长生接收到老头子的求救信号,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皂荚身边:“皂荚你先别问了。”
他看了眼苦哈哈的黄鼠狼精,一本正经道:“老前辈已经这样了,你切莫哭坏了自己。”
老头子:“......”
这长得好看的呆子话虽然没说错,怎么听着那么让人难受呢?
顾长生注意力都在皂荚身上,并未看到老头子的表情。他接着道:“老先生已然不在阳世间,这点你我二人无能为力,但......” 顾长生:“我们可以让老先生在阴间,过得体面些。”
皂荚通红着双眼看着他。
顾长生像是受到了鼓励,接着道:“你曾经说过你过得孤苦,想来老先生之前的日子过得也不好,而今时不同往日,地府几个阎王爷对你有所求,你大可让老爷子在地府过得安逸一些。”
老头子:“......”
虽然他真的已经死了,但是这样听起来真的很不爽啊......
老头子见皂荚虽然已经停住了眼泪,但眼睛里还是水汪汪的,像是随时能哭给他看一样,还是忍不住附和顾长生道:“他说得对。”
皂荚给这俩人逗笑了。
老头子凶多吉少她早就知道,从轮镜台中看到的景象,她甚至以为老头子连魂魄都未残存......
没想到......
老头子不仅魂魄还在,而且不着调的性子比以往还甚......
她没好气道:“这里呆得很好玩儿吗?有什么我们出去再说!”
老头子和顾长生见她不哭了,比什么都开心,当即点头说好,除了......
秃毛崽:“啾啾啾!!!”
这个被阿秃救了的人是谁!
妈妈为什么只理她!
超凶超大声的!
老头子:“......这被拔了毛的鸡是怎么进来的?”
皂荚:“......”
顾长生:“......”
皂荚走到前面,弯腰把秃毛崽捧起来,对老头子道:“介绍一下,这是你外孙子。”
秃毛崽身体一僵:“......啾啾啾?”
妈妈承认我辣!?
老头子也是身体一僵:“......你嫁了只山鸡精?”
皂荚:“......”
顾长生:“......”
最后,老头子待在顾长生的收魂囊的时候,总觉得颠簸的很。
皂荚和顾长生并不关心这耳室里封印的究竟是谁,见里面的封印尚好,皂荚和顾长生便将耳室重新封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老头子的魂魄终归是受了损伤,一入适宜魂魄温养的十八号,从收魂囊中一出来,便自发找了个地方把魂魄化成了原型,蜷缩起来,沉沉睡了过去。
皂荚也不管他,只在他睡得地方掐了个禁制和利于魂魄温养的阵法,让他能睡得更自在些。
顾长生看着皂荚脸上还没褪去的红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她马不停蹄地处理店铺里的一切事宜。
不止如此,皂荚还特意去信,告诉鹿蜀扩大产量,以及让黎晶和晚晴,再次给她的店铺打个广告。
顾长生有些不明白:“你不是一直要保持神秘么?”
当初皂荚说不想太累,所以办事接单搞得跟饥饿营销似的,怎么现在倒大开大合起来?
颇有些圈钱的意思。
皂荚抽空,把眼睛从手机和电脑屏幕前移开,看了眼顾长生:“我之前只是赚钱养自己,现在我还要养老头子,当然得多赚一些。”
地府不比人间。
人家用纸币就行,但阴间要用的却是真金白银——
阴间用的金箔和银箔都有特定的样式和重量,稍有不对,在地府无法流通,便只能像垃圾一样,扔在地府的破钱山。
她现在既然要让老头子在地府吃香喝辣,自然要多赚钱才行。
皂荚对着顾长生笑眯眯:“以后店里忙起来,就有劳顾道长了!”
顾长生还没来得及开口,皂荚便又道:“顾道长你放心,我皂荚自然是不会让你做白工的!”
说完,皂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便蹦蹦跳跳的朝后院跑去,看小一小二他们收拾蔬菜去了。
站在原地的顾长生:“......”
皂荚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好到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长生心想,下次皂荚再提工资的事情,他一定要记得告诉皂荚......
他在这里,就算没有工资......
也是可以的。
***
清安市的鬼界在晚晴他们的宣传下,又沸腾了!
辣个超级厉害的皂荚大佬!辣个死贵死贵的大佬!又双叒叕开门坑鬼辣!
不止哟!
据说那个店铺里,还来了一个超级厉害的!凌霄观的道士噢!
现在连正经的道士都去皂荚姑娘店里挂单赚钱了!
一时间,皂荚店门口的装作路过的、特意参观的甚至还有故意在门口来碰瓷的,称得上是络绎不绝。
皂荚:“......”
再参观,就收费了啊!
直到第三天,皂荚的蔬菜水果快递发出去第三车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勇敢的鬼,上了门。
彼时顾长生正在厅里练字,皂荚在电脑后面打开心消消乐,那鬼一步一试探地刚走进大门,皂荚便窜了出去,笑容可掬:“这位亲,请问您有什么诉求吗?”
刚进门的鬼:“......”
怎么会有抓鬼的对当鬼的这么热情?!
好像狼外婆啊嘤嘤嘤!
好可怕!
顾长生一把把皂荚扯开,对已经心生退意的鬼一脸正气:“这位亲,我们黄泉杂货店在这里是开了好久的老店,价格公道实惠,不会由黑中介胡乱收费......”他顿了顿,想起之前看的《某宝客服五星守则》,按捺下心头的不适,朝面前的鬼魂微微一笑,补了仨字儿:“的哟亲~”
笑容之冷漠,语气之僵硬。
皂荚:“......”
她发誓,她亲眼看见,顾长生面前这鬼,被吓得都要透明了。
皂荚赶忙从顾长生背后伸出脑袋:“今日下单,打五折!”
原本已经伸出了退出的jio的半透明的鬼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成交!“
顾长生:“......”
皂荚明明没有说“亲”,怎么就成交了呢?
皂荚:“......里面请。”
啧,顾呆子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瞧把顾客给吓的。
***
来得鬼哆嗦着腿,皂荚按规矩给它倒了一杯茶水。
茶水在皂荚手中的时候还是滚烫的,在她放到茶几上,推到鬼面前的时候,茶杯壁上却已经有了薄薄的冰——
倘若有个活人一下,怕是会被阴寒之气冻的三天都回不过神来。
活人不喜欢的,却正是鬼魂非常喜爱的。
这坐下的鬼魂原本是闻不见茶水的香气的,但在皂荚手拿开的时候,却闻到了——
它当即把茶杯捧起来,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它们当鬼的,本是不能触碰阳间的热食的,倘若不小心碰了,不仅吃不出味道,还会受到宛如烈火灼烧的痛苦。
可这杯茶......
鬼魂喝下第一口之后,便吨吨吨地狂喝起来!
皂荚也不催它,而是等它喝完意犹未尽之时,又给它再续上了一些,如此三翻四次之后,等这鬼把水喝饱,她才瞥了门口鬼鬼祟祟的影子们一眼,又给在她店里坐着的鬼魂送上一碟子精致的点心。
已经喝茶喝到撑吐的鬼:“......”
它合理怀疑,皂荚是故意的!
皂荚笑眯眯的——
她当然是故意的。
她门口这一天天的,那么多晃来晃去的鬼,她不出点什么绝招,怎么吸引他们来?
经过上次鬼市一遭,皂荚自然知道,好吃的事物,对这些鬼魂又怎么样的吸引力。
啧,只要它们敢进来,她就有办法从他们兜里把钱掏出来!
但皂荚最终还是失策了,她本意是摆在那里招揽客人的点心,最终还是被那只鬼,摸着肚子,吃完了。
皂荚:“......”
她笑得十分和蔼:“不知这位鬼大哥来,有什么是需要小店帮忙的呢?”
那鬼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朝皂荚道:“想必皂荚姑娘看出来了,我是一只枉死鬼。”
皂荚点头。
枉死鬼算是这阳世阴间最惨的东西了,他们活着时候,或替人挡灾或无辜被害,本身就短了寿数,但死后却又不能按规则投胎,只能呆在阴间枉死城——
枉死城中也不能白住,往往需要做一定的徭役才能回报地府的收容之恩,所以随着地府鬼口压力增大,一些有门路的枉死的鬼魂也不再去地府,耳室游荡在人间——
这只在皂荚面前的枉死鬼,便不止是有门路,还有心计。
往死鬼对皂荚说:“我原本事业有成,即将结婚,但却被小人所害——”
他话虽然说得平静,但眼中的怒火却要喷薄而出——
“小人强占了我的事业便罢了!可如今,他却对我未婚妻百般追求!”
“他不止害我性命!还即将强占我的女人!”
他盯着皂荚:“这不公平!”
这枉死鬼确实也太惨了些,只是它说话间双目发红,隐隐有入魔的征兆。
皂荚像是没注意到一样,提起茶壶又往枉死鬼杯子里添了些茶水:“先喝口茶水,润润口。”
枉死鬼正说得愤慨,当下就要拒绝皂荚,但他甫一抬头,看到皂荚笑眯眯的神色,便下意识将拒绝的话吞了下去。
它乖乖地端起被子,清润的茶水一口饮尽,心头的方才出奇的愤怒顷刻便消失不见——
它放下茶杯,向皂荚道谢:“多谢皂荚姑娘了。”
皂荚笑眯眯,接着方才没有说下去的话题:“所以这位亲,你的要求是什么?”
枉死鬼说:”我要陷害我那人,得到应得的报应。“
皂荚道:“每个人活着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在判官的功德簿上都有记载,你想让他获得的报应,待鬼差将他带入地府之时,便都会了解。”
枉死鬼听完,嗤笑一声:“我若想让他百年之后才受到报应,何苦还来姑娘你这里?”
“人活一世,不过百年。”枉死鬼道,“我是见过喝过孟婆汤的人的,喝完之后,纵使魂魄不变,那也是另外一个无关的人了......”
“我要的,就是这人,这一世都有现世报应!”
“当然......”枉死鬼道,“我并不打算为了这个人渣,搭上我下辈子的命盘。”
”我也知道,皂荚姑娘你的营业范围只是厉鬼,对活人是不管用的。“
“所以......”枉死鬼看着皂荚,认真道:“我的要求是......”
“我一不要取他性命,二不要伤他躯体,三不要毁他寿数——”
“我只要......”
枉死鬼阴森森一笑:“我要他日日记得我,我要他吃不好睡不好,我要他当活王八——”
“我还要他身败名裂!”
皂荚:“......”
以及路过顺便听了一耳朵的顾长生:“......”
皂荚忍不住道:“您还真是什么便宜都占尽了。”
既要报仇,又不想折损了自己,所以想了这么个折磨人的办法。
枉死鬼一脸不好意思:“皂荚姑娘过誉了。”
皂荚道:“冒昧问一句,您生前是做什么的?”
枉死鬼道:“在自主创业,遇到这个败类前,我在中国电信上班。而那个王八蛋,在移动。”
皂荚:“......”
噢,这俩企业她知道。
信号一个比一个不好,但是套餐一个赛一个的贵。
怪不得里面出来的人,精明成这样。
***
明白了顾客的诉求,尽管要求多了些,皂荚还是上了心。
她让枉死鬼稍等片刻,让顾长生在前面看着,回到后院去倒腾枉死鬼的要求了。
枉死鬼话说得那么多,无非就是要害死他的人“现世报”罢了。
皂荚心思一沉,便入了秘境。
自从从地府回来,她知道自己祖师爷如此牛叉之后,有事没事便爱呆在秘境当中,用祖师爷给她的丹炉,捣鼓一些有的没的玩意儿。
自从她烧糊一锅丹药后,便发现这丹炉就算是用来熬汤,效果也是极好的。
皂荚从地上那堆散乱的笔记中,找出之前看到的祖师爷的一个手记,按照上面的药材按数量配齐后,从角落搬了一个大锅,架在柴火堆上,用之前她从秘境引到洞府里的灵泉水,煮了起来。
——正是这些灵泉水,让方才枉死鬼忍不住把皂荚的茶一喝再喝。
等水煮沸了,皂荚把药材放下去,又亲手用朱砂和黄纸画了几张符,就着柴火烧成了灰,等一锅水烧到只剩三分之一的时候,把这些符灰撒了下去。
说来也是奇怪,皂荚这些灰一碰到药水里,原本还剩许多的药水便飞快地沸腾起来,不过片刻便只剩下一个锅底。
皂荚从锦囊中拿出一个小的瓷瓶,手指一划,锅底的水便顺着她的动作,直接到了瓷瓶里。
滚水人瓶,原本冰凉的瓷瓶变得温热起来,皂荚用红色的瓶塞塞好,揣在兜里,收拾好洞穴,准备出去了。
***
枉死鬼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见皂荚施施然的回来,赶忙道:“皂荚姑娘可有对策了?”
皂荚把小瓷瓶拿出来,放到了枉死鬼面前的茶几上:“这是你要的东西。”
枉死鬼两眼发光:“这是?”
皂荚道:“现世报应水。”
皂荚笑眯眯:“但凡有什么不好的人,你将它弄好放在那人水里,他自然日思夜想自己做过的亏心事......”
枉死鬼伸手就要揣进怀里。
皂荚却挡了一挡,对枉死鬼道:“这瓶水,只是一个人的分量。”
枉死鬼一愣。
皂荚道:“这水一滴两滴不管用,你给你对头用时少个一滴两滴也无妨,但我下了咒术,只能给一人用。”
枉死鬼不乐意了:“皂荚姑娘这话怎么说的,难不成我还想拿去作奸犯科不成?”
皂荚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亲不要多心哦。”
“只是店里有的规矩,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好。”皂荚道,“免得又客人犯了忌讳......”
皂荚状似不经意地问长生:“上一次,不遵守店规的那只小鬼怎么样了?”
顾长生一愣:哪有什么小鬼敢在这里不守规矩?不守规矩还不给皂荚直接扔进地府啊?
皂荚等了半天,见顾长生接话,忍不住气急——
却听到一个老迈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上一个不守规矩的......现在就像老朽一样......在这院子里......天天转那磨盘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