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沈恒律的露面可谓是唐僧进了盘丝洞，喻鱼都看见不少剧组小女生眼冒星星眼了。不过有一点她得给沈恒律点赞的是，就他那副冷淡骄矜的模样，还挺能吓唬人。至少花花草草们也就只能偷偷瞄一眼，别的不敢瞎动作。
在片场的演员都主动上前搭了话，处于惊愕状态中的陆正喊了个“沈总”，勉强分到沈恒律一个眼神。秉持着社交礼仪，沈恒律对陆正的搭话没有完全忽视，但陆正很明显感觉得沈恒律非常冷淡。
他以为是之前的龙虾事件让沈恒律不舒服了，心里一百个懊悔，恨不得坐地捶墙。
轮到喻鱼的时候，两人装模作样打了个招呼，不冷不淡，恰到好处。只是在握手的时候，喻鱼狠狠掐了下沈恒律的手心，引得他眉头微蹙，嘴角却微微翘起。
路过她进片场隔间的时候，他还压低声音留了一句，“等着。”
喻鱼趁别人没注意，朝沈恒律做了个鬼脸。这狗男人，还骗她说酒店见，现在竟然大摇大摆直接跑过来了！
两人的互动别人没注意，但余老爷子一个被当做挡箭牌的人可是时时刻刻偷瞄他们，深怕他俩在片场搞出什么大新闻。
“你们俩收敛点！”来自余导的小声咆哮。
喻鱼：“……”
等沈恒律这尊大佛进里屋美名其曰与余导叙旧后，片场又重新活跃起来。
此时活跃的片场气氛有一丝微妙，有人依旧兴奋，有人乐不可支，也有人尴尬得想钻地，而在场最尴尬的那位莫过于陆正了。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双拳紧握，双目空洞，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他还没想好怎么将尴尬最小化。然而，吃瓜群众们的弹性反应实在太快，不知是谁先悄咪咪的说了一句，“啊，原来不是陆老师买的啊。”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回应声扎得陆正耳朵疼。
“是我搞错了，我下意识以为是陆老师买的。”先前拎回食物的小妹率先认错。
“搞了大乌龙啊，唉我们这吃了半天搞半天还没弄清楚情况啊。”
“哈哈哈，光顾着吃了。”
“陆老师之前怎么没提，我都晕了，什么情况。”某位不知人士小小声道。
其实这句话声音真的不大，尤其是大家还七嘴八舌的，环境嘈杂，并不明显。但心虚的人总是对某些信息格外灵敏，陆正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并成功发怒。
“你什么意思？我有必要占这个便宜？”
陆正助理差点吓尿了，经纪人哥哥不在，谁能阻止得了陆正。在剧组暴怒，这传出去是要掉粉的啊！
陆正这一声一出，全场都安静了。隔间的隔音并不好，余老爷子和沈恒律也听到了。
余老爷子眉头微皱，面色不虞。身旁的沈恒律倒是面色如常，眼底划过不经意的精光，有点儿看戏的意思。
说话的小姑娘没意识到自己被陆正怼了，直到自己如芒在背，陆正的眼神紧紧黏在她身上后，她才后知后觉，吓得腿软。
她不敢抬头看陆正，声音已经微微发抖，“陆……陆老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正一看这人这样，心里更是火冒三丈，说话更是不客气，“我有必要在这方面装腔作势？我看大家因为我的关系这么辛苦，好心慰劳，结果现在里外不是人。”
他牙一咬，指挥他的助理，“让你订的单你是怎么订的，不是说要好好慰劳大家吗，给你的钱你怎么花的，你就这么随便点几杯奶茶和水果就算了？我话不说清楚你就办不好事吗，还是说你自己为了私心把钱吞了？”
助理被这么一说，瞳孔骤然放大，他没想到陆正居然让他背黑锅。明明他是按照他的吩咐订的奶茶和水果，现在倒变成他办事不利，还害老板与人闹不愉快。
他虽然是个普通的小助理，没什么大文化，但从来也是行得正坐得端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
他气红了眼，刚准备反驳。然而，陆正已经半威胁性的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语气缓下来，将一个受委屈的可怜人演绎的淋漓尽致。
“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这种错误以后不要再犯了。”说完，他像是恍然清醒，极其抱歉的对大家说：“不好意思大家，我今天情绪有点失控，非常抱歉。”
众人纷纷长叹一声，表示理解。只剩下先前被陆正吓哭的小姑娘还在一个劲儿卑微道歉，陆正则扮演好好先生立大度人设，一派雨过天晴的气象。而无端背锅的助理无人问津，脖子都气红了，却只能咬着牙垂着头站在一旁微微发抖。
小助理仿佛鼓足了勇气，突然大声道：“我没有。明明是老板点名让我买奶茶和水果的，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陆正显然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小助理这回骨头硬了，他本打算这次小助理把锅给他闷声背了，他回头给他涨工资。现在看来，这人留不得，该炒！
“你不要胡说，我还不至于跟你计较。”
小助理孤立无援，谁能想到一个影帝人品会这么差，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呢。没有人相信他，他却还在为自己争辩。
一时间，场面有点失控。
作为看戏人之一的喻鱼都给看笑了，不愧是老姜，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霍任崇吃着虾，也微妙的笑了，若有深意道：“演技挺好这人。”
喻鱼挑眉，“毕竟是跟您一般级别的人。”
霍任崇佯装不爽，“我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哦。”
喻鱼忍不住笑了，“仅指专业方面。”
霍任崇哈哈了两声，后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一波喻鱼，玩味道：“不容易啊 ，刚刚我差点忽略了，你居然表态了。”
喻鱼这人前毕恭毕敬，人人都是好前辈好老师的，关于陆狗比，他虽然知道他俩有大过节不对付，但喻鱼明面上承认，还真是头一次。
喻鱼笑了下，“很稀奇吗？”
霍任崇点头，“有点。”
喻鱼站起身往陆正那边走过去，“那我要干点更稀奇的事了。”
霍任崇刚想问喻鱼打算干什么，只见喻鱼在陆正面前停下，语气轻柔道：“陆老师，以前在《祸水》片场里，我也沾光跟着您吃吃喝喝了不少，您这助理我也熟，办事还挺靠谱的，您可别骂他了。”
“我记得你家助理平时购物应该都是拿的你的信用卡刷的吧，没收到消费信息吗？还是您不清楚餐点们什么价？”
陆正身体微僵，他差点忘了这里有一个跟他在前剧组呆了几个月的女人。
百口莫辩的小助理这时仿佛终于找到了依靠，骤然出声：“对，是这样的，我是用公司发的卡刷的，陆正会收到短信。他不可能没看到，他一直在看手机。”
“我一个小小的助理怎么可能明目张胆的吞老板的钱，我是自己不想干了吗？我本来觉得奶茶水果被比下去了没什么的，都是一份心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真的很不懂，为什么陆正要因为这样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件事就这样撒谎。或许面子很重要，但是我做错了什么呢？”
小助理突然笑了一声，如释重负道：“反正我早就不想干了。”
场面一度很尴尬，只不过这一次大家都默契的没说话，各自作鸟兽状散开，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所有人都很清楚，有什么事情味道变了。
当晚，一条名为“陆正人设”的微博词条如火箭发射，飞快登上热搜第一。一个简简单单的“爆”字意味着关注度之高，同时也意味着公关难度极大。
然而，事实上，陆正的公司已经不打算公关了。这热搜来得又急又快，还有音频视频文件，铁证如山。营销号纷纷打了鸡血似的发文，准备赶在过年前刷一把绩效。
不知道是陆正这人平时树敌太多还是要搞他的人背景太硬，大半个娱乐圈都明里暗里表了态，甚至他的38个前女友联名出品了最热软文——《致那些年我曾迷恋过的老渣男》。
可以说，陆正片场欺凌小助理事件只是点燃森林的那一根火柴，真正将陆正自己燃烧的，是他人设下千疮百孔的灵魂。
陆正的合约还有一年到期，按陆正之前的意思，他是不打算续约，打算自己出去自立门户开设工作室。
把他救回来既费精力又费金钱，公司不仅捞不着什么大好处，还要惹得一身骚。按照目前公司资源情况来看，陆正的下马，对于公司其他处于转型路上的演员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比如《暗窥》这部戏，陆正一凉凉，戏份很有可能直接被砍换角重拍。而新角色花落谁家，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公司已经在打算怎么从陆正身上薅走最后一波羊毛，陆正自己却一无所知，夺命连环call给经纪人打过去后就是一顿怒骂。
可惜这次怒骂还结束，经纪人就告诉他，“哥，你自求多福吧。”
陆正如坠深渊，万万没想到自己走到了这一步。他不肯放弃，他利用自己多年积攒下的人脉，亲自找人疏通，跟公司老大谈判。
他不肯相信，他所在的业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会连这点□□都压不住。
然而，老大却直言，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顿时头痛欲裂，他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从哪一步就开始走错了。他想了好久好久，也没得到一个答案，直到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