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得不说, 《last six》的制作方，有着令人赞叹的成熟和经验。
其中, 最突出的成熟, 就在于它所表现出来的剪辑技巧上面。
如何调动观众的情绪, 让观众身临其境地感受到练习生们的辛苦和不容易，从而被他们命运牵动心神。
这是节目组的拿手好戏。
第三期一开头, 便是练习生们为了准备第二次定级考试的混剪视频。
时间紧，任务重, 每个人都是憋着一口气，濒临崩溃的状态。
大到一个动作做不好的痛苦, 小到一声因为不知道前途的茫然叹息。
混剪到一起变为群像, 准确地向粉丝们的泪水狙击而去。
能够追星的人情感总是很丰富的，看到自家哥哥受苦，大家都出奇一致地掉眼泪。
于是, 整个前三十分钟的弹幕都和谐无比, 主要是粉丝抒发“哥哥辛苦了”“哥哥那么辛苦一定要走光路”等等。
不过, 那也仅仅是前二十分钟而已。
节目播出三十分钟之后，弹幕和刚才的和谐直接烟消云散, 剩下的，都是骂人的，以及有技巧的骂人的话。
弹幕是被原晓的粉丝率先占领的。
“原晓掉f班去了？？？？这个节目的黑幕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想奉陪了，关了。”
“节目组我看你是疯了，原晓凭什么就掉到f班去了？？？？”
“我看懂了, 这是个拼背景的节目。越有背景越幸运，呵呵。”
原晓掉入f班这件事情简直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看过原晓battle和机器人舞蹈的粉丝都不可能接受这个结局！
原晓的舞蹈能力，a班就算勉强，那b班，或者c班总不勉强吧？！
评论区倒是真的有不同的声音。
“粉丝们冷静一下哈，我说句公道话，其实你们看机器人舞里面，原晓跳得也不算是很好啊，而且那还是他练习好久的舞蹈了。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这次事件紧，任务重就露怯了呀？纯路人。”
“节目组请来的路人吗？那我回答你，原晓会跳舞，跳很好，没去过现场的都闭嘴。”
“《梦想家旅行日记》都能够在两个星期内学会，还能够边唱边跳完美表演，你说他可不可能被这么一个舞打倒到f班去？？？”
去过现场的粉丝都看过原晓对这个业界公认很难舞蹈的精彩演绎，当即这个评论就成为集火对象。
不过几分钟，这位路人就默默地删掉了自己的说说。
然而，节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晓掉入f班的风波还没有过去，程锋的粉丝又在弹幕之中悍然开骂。
“我看出来了，启耀娱乐的没有人权。程锋一个跳得最好的能拿到c位的，剪得七零八落，太令人绝望了。”
“我简直要哭出来了，程锋做了什么事情对不起节目组了？？如果不是方云华说用最直接的方式投票，程锋真的能拿到c位吗？？”
“第一期节目就把别人的镜头剪了，现在又这样，不知道程锋得罪谁了……”
不过，程锋粉丝的骂战并没有博得许多的同情，毕竟同在看节目的，除了原晓的粉丝外，其余都算是程锋对手。
他们当然不会允许程锋粉就这么在评论里面带节奏。
“啊我受不了了，从刚开始就是，粉丝也太吵了吧？？？我觉得节目挺好看的啊，有必要这么哭哭吗？”
“纯路人觉得节目组剪辑挺好的，只是说有取舍，没必要这样骂吧……”
“c位都给你家主子了还想怎么样啊……谁知道是不是跳得不好才用剪辑保护起来的？”
是啊，节目组的剪辑确实是成熟且出神入化。
你可以说它是恶意剪辑不给自家哥哥镜头，但是也同样可以说是为了节目效果，或者一些别的原因。
其他家的粉丝节奏这么一带，程锋的粉丝就算有诸多的不满，也只能偃旗息鼓，暂时闭嘴。
节目仍然在继续。
距离摄影基地千里之外，另一处摄影棚内，韩在星正捧着手机，咬着珍珠奶茶的吸管，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手机屏幕。
“你在看什么？”颜杭上完厕所，蹦蹦跳跳地回到韩在星旁边，毫不介意地抢过他的珍珠奶茶喝了一口，又塞回他嘴里。
韩在星几若未闻，还是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半晌，才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颜杭。
“……没事吧你，你不是在看选秀综艺吗，怎么和看恐怖片的反应一样了。”
“他们把原晓的镜头全都剪了……”
“……啊？”
这个节目有实时回放功能，韩在星把进度条拖回去，拿给颜杭看，过了一会儿，颜杭忍不住冷笑。
“这剪辑技术，也太高超了。”颜杭冷道，“把原晓鼓励f班的话单独截出来，然后再略微一变声，最后一个讲话的镜头都不给他，只配练习生表情变化的镜头。”
“绝，真的是太绝了。”
“原晓也太惨了……”韩在星难过得奶茶都喝不下去，把奶茶扔开，闷闷不乐地将进度条拖回来。
节目正好播放到f班集体上舞台这个热血十足的环节，然而在节目组高超的剪辑之下，原晓站在c位，也再一次失去了姓名。
寥寥几个镜头，都是看不出动作好坏，也吸引不了任何观众的。
颜杭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之前已经播放过的有程锋的舞台，比原晓略强一些，也好不了多少。
“这一期吸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颜杭叹了口气，“但是好处就在于，他们的粉丝会更团结吧。”
“我不觉得。”坐在韩在星和颜杭身后，一直在专心致志玩自己的psp的林鬼忽然阴恻恻开口，前面两个人吓了一跳，但显然对此人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了，吐槽都懒得。
“你为什么不觉得？”韩在星问。
“太虐了也可能脱。”林鬼刷刷杀掉两个怪，冷然道，“粉丝追星，本来就是图个高兴，他们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明星，谁会这么陪着他们？”
韩在星：“……”
不过，上天没有回应林鬼的话，原晓和程锋的粉丝是越虐越团结。
这一切，原晓和程锋本该不知道的。
·
节目播出后的第三天，原晓和程锋照惯例深夜加练。
今天晚上原晓肚子不太舒服，上一会儿就忍不住出去上厕所，十一点半，原晓插空又举手，示意程锋老师自己想上厕所。
“……你没事吧？肚子很难受？”程锋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想碰原晓的腹部，原晓却往后退了退。
“没事，晚上那个饭冷，吃了有点难受。”原晓仍然笑着，只是眼尾有点红，眉毛微微皱起，很不舒服的样子，“我去上个厕所，等会儿回来继续练。”
今晚的饭是冷的吗？
为了让原晓能多休息会儿，最近打饭的都是程锋，他记得自己端回来的都是热气腾腾的饭。
不过他也记得，他把饭盒放到桌子上后，有个练习生请教他问题，目光转了三四分钟。
原晓当时也去缠着老师提问了没在，难道是那三四分钟就冷了？
其中的关节程锋也想不明白，原地站了两分钟，他还是有些担心，便提步往外走去。
原晓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快有点虚脱了，腹腔里面绞着疼，不是剧烈的疼痛，但非常难受。
轻轻在自己的胃那里打圈，原晓捂着一片冰冷的肚子，走到洗手台前。
水流也是冰冷的。
原晓叹了口气，刚准备将手指伸到冰冷的水源下面，偶然抬头，忽然看见镜子中有个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原晓对着镜子露出善意的微笑，回过头去。
“你好，你是腾跃娱乐的岑俊语吧？这么晚还在训练？”
岑俊语站在原晓身后，面对他的笑容时，似乎有些踟蹰。
他在原地站了几十秒，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地，朝原晓走过来。
原晓侧身，让开旁边洗手的池子。
“原晓。”岑俊语忽然说话。
原晓刚洗了手，凉意随着指尖往上窜，冷得有些抖，正忙着找暖风机。
听见岑俊语叫他，却还是好脾气地在半途停下来，转身看他。
“怎么了？”原晓笑着问。
“你……应该知道吧。”岑俊语说。
“……知道什么？”原晓一头雾水。
“你和程锋……已经彻底地把节目组得罪了。”岑俊语道，“之后你们的镜头一定是少得可怜的。”
“……”
岑俊语看不出原晓的反应，接着往下说：
“上一期节目，精彩的舞台都被剪得一干二净了，你们的粉丝很失望，现在……已经没几个人喜欢你们了。”
原晓静静地看着岑俊语。
“所以……现在的你和程锋能不能撑过第一轮淘汰赛都成问题。”
“……所以呢？”原晓终于开口。
“什么所以？”岑俊语五官皱起，“我劝你们还是夹起尾巴做人比较好——我知道你们实力强，可是实力再强，没有曝光也都是假的！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们！”
“是吗？”原晓淡淡回问。
他走到卫生间放置擦手纸巾的容器旁边，抽出一张硬制的擦手巾，覆盖上自己通红的指尖，轻轻揉搓，似乎是想要找回一点热气。
太冷了。
“当然是。”岑俊语咬牙，“你好好想想吧，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这么和节目组拼。”
“看来原石娱乐是真的很怕我们。”
岑俊语顿住，他的面前，原晓将手中的纸巾潇洒一丢，轻笑起来。
他这一笑，张云熙瞬间紧张。
岑俊语“你……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原石娱乐让你来告诉我的吗？”原晓嘲道，“他们想捧的人从第一轮就被我们的表演遮盖了锋芒，第一次公演投票也是我们胜，所以……很着急？”
“谁告诉是你是原石着急！是我看不惯你们嚣张！”岑俊语抢白道。
“好的。”原晓点点头，“是你很着急。”
“当然是我！”
“当然是你，我当然可以假装不知道跃腾娱乐和原石一脉相承。”原晓笑起来，眼睛弯弯，眸光明亮。
岑俊语被他气得够呛，刚才打开洗手的水没有关上，岑俊语手上还沾着冷水一转身，水珠在两人之间飞溅。
原晓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随便你怎么说，你嚣张也就那么一阵！你以为现在这种不给你镜头，不你曝光的情况下，你们还能火很久吗？！”
“那又怎么样？”原晓垂睫，“就算我们现在不火，未来我们就不火吗？有实力还怕不火吗？”
岑俊语喘着粗气，看着原晓。
“更何况，我根本不在意淘汰不淘汰。”原晓淡定道，“更不在意火不火——我能在程锋身边这么得意地唱歌，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你！”
“不说了。”原晓微微一笑，“我的时间很紧，不想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面。”
说完这句话，原晓果然转身就准备离开。
岑俊语站在原地，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他告诉原晓这件事情的本意无关嚣张不嚣张，他只是想击溃原晓的心理防线而已！
掉到f班，没有人气，这种事情摆在哪个练习生身上，那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但是原晓的表现，却和他预计的一点都不一样！
原晓走过岑俊语身边，推开卫生间门，表情瞬间惊愕。
连忙挤出卫生间，原晓将门关好。
身体压在卫生间的门上，原晓看着表情如常淡然的程锋，脸色十分尴尬。
“你……什么时候来的？”原晓看着程锋旁边的地板。
“刚刚。”
“所以……都听到了？”
原晓瞬间有些慌张起来。
刚才他当着岑俊语的面当然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但是其实，他一点也不希望程锋离开这个舞台，也一点也不希望，离开这个有程锋舞台。
他进圈时间虽然很短暂，但是也知道，爆红的机会有时只有一次，错过这次，下次就不知道等多久。
而他们之间也一样。
错过这次一起出道，下一次能不能再在一起，这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还不止这些担忧。
他最担心的……是程锋。
程锋这么骄傲的人，如果听到了自己人气不高，被节目组这么摆布，他会怎么想。
原晓心跳如雷，他试探性地去看程锋，可是程锋……程锋倒是也看着他，只是位置有些奇怪。
程锋的目光停留在原晓加绒卫衣的下摆处，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很快地，程锋伸出手，拉开原晓的卫衣下摆，猛地往上一抬。
“程锋！”原晓怎么想也想不到程锋是这个反应！
有的事情细细思索起来他也不反对，可……这不是宿舍！这是公共场地！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的！
原晓万分窘迫，他伸手去按卫衣，被程锋的胳膊一把压住。
“别动。”
这句声音轻却带着力度，原晓眼睛一闭，不敢再动。
然后。
他感觉自己的肚子被塞进来了一个温暖得有些滚烫的东西，程锋松手，卫衣下摆掉落，与此同时，原晓感觉到自己冰冷了一个夜晚的肚子，也终于舒服了一点。
原晓睁开眼睛，看看卫衣，又看看程锋，眉宇之间却因为身体状况的好转，而变得松快。
程锋看着原晓变化的表情，嘴唇一勾，两只手按住原晓的肩膀，他用一个“搬”的姿势，把他整个人搬动到了厕所的另一边。
然后，程锋拉开卫生间的门，探头进去。
卫生间里面刚才拉开了一个缝隙的隔间门关上，岑俊语一脸阴沉地站在里面，程锋开门时，他吓了一跳。
“你……！”岑俊语无语伦次。
“我和原晓镜头再少。”程锋冷道，“我们也有一场人愿意为我们亮起星星。”
“而你？”程锋说，“下辈子都不可能有。”
程锋的话语瞬间将岑俊语带回了第一个公演的夜晚，那场星海带来的冲击直到今天，也难以忘记，难以平静。
岑俊语的表情瞬间复杂。
程锋却只是“砰”地关上门，回过神，将手一扬，把原晓拉到自己的手臂中。
“你这也太……”原晓忍不住笑。
“他活该。”程锋皱眉，又看了看原晓平坦的卫衣，“你……真的还要练？”
“嗯，我没事儿啦。”原晓笑着说，“其实可能就是受凉了，你这个暖宝宝挺有用的。”
程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来，刚才跑回宿舍拿暖宝宝的行为，绝对是一百分的正确。
·
原晓和程锋走后，不到一分钟，刚才那个开了又合上的隔间，就正儿八经地打开了。
陆方知黑着脸从里面缓缓走出来，明眼都能看出——他很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
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这脸都要丢到启耀娱乐去了啊！
输给程锋那还算是技不如人，但是公司这么打压人家，还要派亲信公司的人来搞心理战，真的是骚操作迭起，陆方知把品如的衣柜搬过来都装不下自己公司的策划。
沉着脸走到岑俊语后面，陆方知再三压抑，却还是压抑不住内心那一股无名的火气。
“喂。”陆方知冲岑俊语吼道。
岑俊语正沉浸在不悦之中，被陆方知这一吼吓了一跳。
回过头，看着陆方知，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是不是有病啊。”陆方知气得口不择言，“我们和他们的比赛，轮得到你来说话吗？要你多嘴啊？”
“我……”
“你家公司都独立出去了，别协助原石干这些下三滥的事情不行啊！”
岑俊语茫然地看着陆方知，实在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
·
午夜十二点五十五分，今晚最后一次舞蹈训练结束，原晓双手合十，给程锋鞠躬。
“辛苦程老师了！”
程锋正在收东西，听他这么说，立刻笑了一下，只是非常快的一下。
不过下一刻，他又把脸严肃地板了起来。
“嗯。”程锋四平八稳地点头。
原晓笑了笑，低头伸手撩自己的卫衣。
拉开卫衣下摆，露出里面的衬衫，他的指尖触碰暖宝宝，把它扯开一点点。
刚刚扯开了一点，程锋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程锋皱眉。
白色的暖宝宝要掉不掉地悬挂在肚子上，看上去就知道，保暖功效已经大打折扣了。
“啊——这个。”原晓却自有道理，“我手冷，外面感觉好凉，我想拿出来暖一下手。”
不知道是不是末端循环不好还是刚才洗手间的水实在太冷，原晓跳舞跳得一身大汗，但是手和脚都还是冰冷的。
窗外的树影随风而动，一看就是很冷的风，原晓忍不住想将暖宝宝取下来，换个捂一下手。
“我还有。”
程锋说，又赶紧从自己的裤子包里面取出另一片暖宝宝，撕开，放到原晓手上。
“但是你……”
“我很暖和。”
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原晓冰冷的手腕，程锋用行动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原晓终于不再推诿，只是握着暖宝宝。
从训练室往门口走，接触空气的暖宝宝逐渐发热，到出门前时，已经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手握着暖烘烘的暖宝宝，原晓刚刚跨出门扉，便看见树林外一片手忙脚乱亮起来的光。
冬日的风吹动树林，然而那些浅浅深深的金色的光夹杂，好像夏日里的萤火虫一样的美。
原晓和程锋站在台阶上，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那些光点。
是字。
是手机灯牌app打出来的大字。
相当朴实无华，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加油。
“加油”
即使你被这个世界不公平的对待，你的身边，仍然有我们。
原晓的眼眶微微湿润，他和程锋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冲着树林边鞠躬。
“我觉得，我们真的是被人爱着的。”原晓轻声说。
“嗯。”程锋点头。
“我们能回馈什么呢。”原晓看程锋，“只能回馈他们，越来越好，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的我们。”
“哥哥快回去吧，外面冷。”
树林那边终于传来人声。
“你们也是。”原晓忍不住说。
那边的回答原晓和程锋听不清楚，不过等到他们跨过步道，回到宿舍楼再回头的时候，那些亮光也逐渐消失了。
这证明了，这些亮光真的是属于他们的，仅仅限定给程锋和原晓的，冬日萤火虫。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点虐哈。不要急，可以点击下一章。今天也是三更，直接收获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