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顾灼灼头疼地看着一排缩头鹌鹑, 走向站在一旁的温岳:“老板不知道林西未成年。”
温岳点头,指向红夹克一行:“这几个也没成年。”
未成年人**大聚会, 顾灼灼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虽然他以前也这么干过……
那个红夹克怂得要死,少爷带着一群跟班第一次来酒吧, 想学电视剧里潇洒的纨绔子弟耍威风, 结果就耍到了林西头上。
这会儿被勒令靠墙站, 脸色极差, 忍耐着不敢发作, 顾灼灼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温岳严肃的表情,心想哇我太懂了……板着脸的温岳很可怕对吧……
“打电话叫家长。”顾灼灼指着红夹克:“就算是个清吧也是酒吧, 你太小了, 让你爸妈来接你。”
他转头又看林西:“你也打,拿着,你的包, 看看东西在不在。”
林西小脸唰白, 想说什么,突然被旁边人打断。
红夹克忍不住了,喊:“靠, 你是谁啊!你又不是我妈, 你叫我打就打我不要面子的啊!”
身边的黑衣服们疯狂点头。
“打不打?”顾灼灼也不耐烦了, 提高声音,周围围观的人被他气势震住, 已经有女孩子掏手机出来拍照录像了。
温岳不动声色挡了一下, 顾灼灼会意, 把棒球帽和口罩戴上。
红夹克被看得发毛,顾灼灼刚刚说再不打找警察,他也没办法,只得给家里打电话。拖长音的喂过后,他开始义愤填膺地指责有两个嚣张的路人拦着他不让他走!
“爸!救我!”
本来还想教训儿子的红夹克爸爸,简称红爸,一听有人敢对儿子横眉冷对,顿时重点偏移,一边说着儿子等我一边匆匆赶到出事地点。
他家离这儿很近,十分钟刚过就到了。
红爸本来一头的火,好似愤怒的张飞,结果一看到温岳,整个人就像煮熟的螃蟹似的脚一软,出溜到了地上。
“温温温温董……”
峰回路转,吃瓜群众都要沸腾了,温岳冷淡颔首:“你是?”
红爸几乎给跪了:“温董不认识我,我是总部工程部的赵毅国。”他战战兢兢,顾灼灼饶有兴趣地观察他,心想快记下来,一个小人物陡然遇到大佬是怎么表现恐惧的……
这时温岳的保镖赶到了,驱散了周围的人群,好声劝说他们删除视频。
林西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还飞扬跋扈的富二代,连儿子带老子全都对着神秘男人点头哈腰,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神秘大魔王和顾前辈相处亲密,但在这个红爸面前像换了一个人,林西没敢上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就见那胖胖的中年男人说着说着还哭了,一巴掌打在红夹克后脑勺上,红夹克也汪一声开始大哭。
“…………”林西的恐惧升到了顶点。
那边又说了什么,红爸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这时顾前辈和魔王一起转向林西。
林西脑子里紧绷的神经骤然断了,崩溃地捂住脸:“对不起我错了,不要杀我——”
顾灼灼和温岳:“…………?”
林西吓得六神无主,说话颠三倒四。顾灼灼本意不是要吓唬孩子,和温岳商量了一下,带着他去了旁边一家咖啡馆。
坐下点了单,林西平静了一些,双手相互绞着,像一只被暴雨淋得湿哒哒的兔子。
“说说吧,为什么在这儿?”顾灼灼问。
“……我缺钱。”林西老实说,低着头:“我连生活费也没有了。”
顾灼灼第一天去公司就注意过这个小孩,在钟声的训练室里寒酸得很突兀。
“你家人呢?”
“姥姥一个月前去世了。”
他沉默,顾灼灼等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是没有别的亲人了的意思。
温岳搅动手中的花茶,接话问他:“你住钟声的宿舍,白天上课,晚上来这里打工?做到几点?”
“四点……”林西忐忑:“晚上十点开始工作,今天试镜所以晚了。但我不是每天都来,一天隔一天,那个……”
也就是说,别人是一天睡一觉,他两天睡一觉,顾灼灼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刚刚他去看了日料店的后厨,领班跟他讲,林西这种临时工,两点前外面还忙的时候做服务员,两点以后就要去后面做清洁,倒垃圾,几大塑料桶的厨余,全都要抬到后巷的垃圾堆放点。
唯一的好处是工资周结,林西干三天能拿到一次钱,夜班工资高,四百一天。
顾灼灼这辈子没干过这样的活儿。他在外面当群演时吃的再抠也没动过打工的主意,他只是去演戏的,不是去出卖廉价劳动力的。
温岳和顾灼灼并排坐,神色如出一辙的有压迫感,林西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夹在磨盘里的黄豆,就要被碾成豆渣了。
大魔王温岳又问:“你家庭这么困难,训练营的学费哪儿来的?大学学费又是哪儿来的?都靠打工吗,你才十六岁,不看你身份证的地方很少吧。”
林西脸涨得更红了,整个人非常的慌张局促。
他最终艰难道:“我……对不起顾前辈,我撒谎了,我……不是海省戏剧学院的学生。”
“还能出这种差错!?”翌日,顾灼灼把一叠资料往办公桌上一扔,砰一声,偌大房间里鸦雀无声。
“哈图,”顾灼灼脸色很不好:“查清楚了吗?”
这是对外宣传部的办公室,职员少房间大,被顾灼灼临时征调来开会。
各个部门的经理齐聚一堂,有不少是第一次见到神秘新老板,都被深深震撼了。这不是最近突然混得风生水起的新人吗……他们私下猜了无数遍他背后靠着谁,结果人是新老板!?
难怪要在采访里一颗红心向公司!
提前知情的外宣部经理和公关部经理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虽然又被骂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哈图不再开玩笑,这次的事情挺严重的,站出来汇报。
“经查实,负责训练营招生审核的项目负责人有收回扣的现象。”哈图沉声道:“每个学生进来时只要求对方提供学生证或入学证明,很好造假。训练营同时和‘七彩人生’、‘星路’等培训班有合作,从培训处介绍来的学生不用提供证明。”
办公室里,有人坐不住了,刚想站起来辩解,被别人拉着坐下去。
哈图继续念:“另,训练营有私自劝退学生的行为。据了解,钱博学等三名制片主任,在培训之初用各种途径和学生接触,邀请他们‘站队’,并传出一旦拒绝他们在钟声就没有出路的流言,严重影响了训练营的声誉。”
顾灼灼闭着眼睛,面上一片沉郁。
如果是温岳坐在这里,会有现在的问题吗?虽然他理智知道人不是万能的,但闪现的第一个念头仍然是不会。
在顾灼灼心里,温岳是全能的,每当他遇到一点问题,就会想如果是温岳,如果是温岳……
昨天他回家后心情有点低落,问温岳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预知未来,灼灼,别幻想我做不到的事。”温岳刚洗完澡出来,拿起平板,收了几封邮件后无奈回答。
这是顾灼灼第一次问关于公司的事,得到回应,忍不住一直拖着温岳多说一点。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带着忐忑的心情,看着温岳在橙色落地灯的侧映下的脸,显得特别温柔。
其实道理他都懂,也学过,但就是想听温岳说。
“出了问题,解决问题。让你比别人效率更高的办法,不是不能犯错,而是在解决时深挖根源。”温岳把平板放下,摸他的耳垂,在手里捻了捻。顾灼灼感觉有点痒。
“比如钟声这件事。如果简单处理,就是追究管理失职的项目负责人的错误,但那治标不治本。深挖,则是分析,项目负责人为什么可以瞒天过海做这样的事。”
“林西没有入学是小事,你们训练营也没有要求学历,但是这么大的漏洞没有人过问,这就是问题……”
顾灼灼这一天着实奔波累了,虽然一直撑着在听,但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是让他很快闭上眼睛。温岳轻缓的说话声非常催眠,他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他睡得不安稳,夜里又开始做梦。隐约觉得自己梦见了覃存知,也梦见了林建,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对着仇人拳打脚踢了一阵,醒来身上竟然青了几块……
顾灼灼走神走得十分连贯,一直想到温岳早上看他时有些怪异的眼神,这时才听见哈图已经把报告做完了,在等顾灼灼说话。
他久久不言,众人更加忐忑。
“外宣部,公关部,之前让你们做的企业文化宣传册呢?”顾灼灼把手上的笔轻轻丢在桌上。
“做好了。”外宣经理就等着把这个献上去呢,上次顾灼灼问起来他们没日没夜做了好几天,印好放很久了!
经理将册子交上去时特别自豪,因为里面许多话都是顾灼灼接受那个挑事的记者采访时说的。
名人不都喜欢别人背诵自己的语录吗?经理觉得这关肯定过了!
顾灼灼狐疑看了他两眼,把册子翻开,顿时被这党员报告一样正能量的词语雷得一阵酥麻。
酥完后还有点爽,有些话好像还是他胡扯的时候说过的,点点头就算过了。
“这个宣传册,全公司上下,无论你是经理还是前台,具体到每个职员都要拿到,并且认真学习。”顾灼灼顿了顿:“还要组织考试。”
众人:“!?”
“另外我定了一套新的规章制度。等会儿你们派点人,跟我去训练营的教室听。”
经理们被叮嘱不能随意透露老板的身份,一个个神情恍惚,派了实习生或者小助手跟着顾灼灼下楼。上午的阳光很好,照得走廊里一片光辉。
顾灼灼推开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众人笑了笑。
“报告里的事,查清楚。明天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向我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