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金贵
“狗仗人势,驴蒙虎皮!”
吃罢饭之后,厉霄陪着宋颂一起去看他的住处,宋夫人还没出饭厅就骂开了。
宋国公皱着眉,他也有点搞不清楚这个儿子了,如今到底是怎么了,突然之间性格大变也就算了,还在饭桌上一直拆自家人的台,他是真不把自己当国公府的人了是不是?
“他当自己跟了疯王就上天了是不是?这还没成婚呢你瞧瞧他都跋扈成了什么样子!居然还敢在桌子上挑你我的刺,这贱种,早晚我要……”
“别说了。”宋国公打断了她,脸色十分难看。
说到底那也是他的种,贱种贱种的骂来骂去,像什么样子!
宋夫人却十分恼火,尖声道:“我骂他怎么了?不过是卑贱商女的种,攀龙附凤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早晚有一天得摔死他!”
她言语刻薄至极,宋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袖子里的手指捏了几捏,到底是忌讳她皇后亲妹的身份,扭头冲前头去了。
“怎么?你还心疼他啊?”宋夫人连走几步冲着他的背影讽刺:“也不瞧瞧人家拿不拿你当爹!!”
宋国公加快脚步,穿过拱门便一路消失了。
其实根本不用特别找人带路,宋颂原本就是跟母亲住在香院的,只是后来傅香死后他才被赶出去,转过青石小径,看到那熟悉的院子,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厉霄侧头看他,道:“颂儿若有难处,可以告诉本王。”
宋颂的确不介意偶尔对厉霄卖点惨,但他也不可能刻意去跟厉霄提曾经被虐待的日常,那些事情放在他自己身上或许刻骨铭心,但听在旁人耳朵里,指不定有多磨耳朵呢。
“有殿下在,我能有什么难处?”宋颂对他一笑,抬步走进院内。
这个院子尽管已经刻意打理过,但还是能看出来常年不住人的气息,地面上的草明显是刚刚派人除去的,满是泥土被翻过的痕迹,门口摆着两个不知从哪儿个院子挪过来的盆栽,屋内虽然扫的干净,却弥漫着一股霉味和灰尘的味道,久无人居的内侧墙面还有漏水的痕迹。
厉霄简单看了一眼,眉宇之间便溢出几分的阴霾来。
宋颂一路走进去,里面熟悉的柜子底部已经腐烂掉漆,他伸手拉开看了看,迎面有一股子木头腐朽的味道夹杂着刚放进去的熏香味道扑面而来,宋颂打了个喷嚏,发现这里面空空如也,便又重新合上了。
其实他清楚,母亲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当年留下的贵重物品肯定早已被扒拉光了,就算余下一些,也定然被今日打扫的下人给捡走了。
但哪怕如此,他还是不死心的去分别去看了一下别的抽屉,不得不死心放弃。
床上倒是放着干净崭新的被子,宋颂看了一眼,忽然听到厉霄对身边的人道:“回王府去给王妃拿些衣裳来。”
然后他又道:“去将你们管事的寻来。”
接到吩咐的人各自离去,厉霄将宋颂拉到了桌前坐下,望着他道:“以前一直住这儿?”
宋颂眨眼睛,宋颂是真没想到这个院子和房间里头会这么空,柜子里连几样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但想来也是正常的,毕竟今日那圣旨下来的太突兀,宋国公估计也是为了显得跟他父子情深,赶紧就派人把他接了过来,导致这里根本没有布置妥当。
这会儿,宋颂哪怕有心想伪装自己一直住在这里,也完全没办法,他只好沉默不语。
厉霄抿着嘴,眼里已经显出了几分的戾气来,他抬手捏起糕点,手指却控制不住毁灭欲,一点点将那雪白的酥糕揉的粉碎。
宋颂意识到他情绪的不对,开口喊了一声:“殿下。”
厉霄看过来,眼里聚集的漆黑隐隐褪去一些,宋颂按住他的手,道:“殿下不喜欢这里,就先回去吧。”
“再坐一会儿。”厉霄声音很轻,轻的有点不正常,某些音节微微跳起,像是随时会崩坏的机器。或许是怕吓到宋颂,他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这么快就想赶本王走?”
得到消息的管事心里微微一咯噔,直觉疯王找自己不会有好事,但他还是不得不马不停蹄的朝这边儿赶,一方面害怕跑慢了到地方被疯王拍碎了脑袋,一方面又希望这段路可以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可这段路那么短,短到他刚见到香院的牌子,冷汗就刷的下来了。
管事的不愧是察言观色好手,眼看着一侧的下人们纷纷瑟瑟发抖,就意识到疯王估计是生气了,他一进门就噗通跪了下去,“听说王爷传唤,敢问王爷有何吩咐?”
“这个院子颂儿住不惯,你且再去重新安排一个。”
这事儿管事的显然不好做主,他连连答应下来,道:“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请教公爷。”
“本王随你一起去。”
宋颂急忙伸手握住厉霄的手,他也不敢多言,因为他发现厉霄在生气,因为不满宋国公给他安排的院子,失控的男人有多可怕他记得太清楚了,只能轻轻攥着他的手,乖乖巧巧的跟着他一起去了主屋。
管事的先给厉霄行礼,然后飞快的跑向了书房去通禀:“公爷,大公子说在香院住不习惯,在前厅等您另做安排呢。”
“住不习惯?”宋国公一听脸就黑了,“宋颂这是反了他了。”
他两步冲入前厅,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陡然对上了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神,顿时双腿一软,差点儿当场跪下:“王、王爷……”
厉霄一言不发的轻轻用手指扣着桌面,宋颂则坐在他身边,神情担忧。
宋国公赔上笑脸,略有些嗔怪的道:“蒙王爷盛宠,像是王府的舒坦日子过的太好,颂儿这孩子如今是越来越金贵了,一直住的院子还住不习惯……”
他的话没说完,厉霄扣着桌面的手掌微微张开,展开的手掌心还没放在桌子上,那小桌子便陡然无声息的塌了下去。
宋国公的脸当场就绿了。
这是真要犯病了啊!!!
跑?可还没完全失控,不跑,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到底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再刺激厉霄,前厅里的下人均噗通跪了下去,宋国公也一时没撑住,一个膝盖接一个膝盖沾了地,浑身僵硬。
“殿下……”宋颂喊他,看到他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一直住的院子,怎会连件衣裳都没有?”
管事的在后面把额头贴在了地上,这样的事情宋国公不知道,但他却是清楚的,圣旨下的太匆忙,往日宋颂在府里都是睡柴房,因为宋夫人的嫉妒,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这收拾院子也就罢了,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找从来就没有过的衣服把柜子塞满去。
难怪疯王会生气,这何止是欺负宋颂,更是对他撒了谎。
他心里一面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暗自悔恨,一边又畏惧又恐慌。
呜呼哀哉,今日国公府只怕是要死些人了。
宋国公却是非常懵逼,他不甚机灵的反应了两息,却发现厉霄的身影已经从两步开外鬼魅般移到了他面前。男人居高临下,谈吐之间似有森寒鬼气隐隐沁骨:“本王金尊玉贵宠着的人,你竟敢明里暗里叫他受委屈,岳丈大人……你宋家有几条命能压的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