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节
就到位了,吕轻裳被人按着气愤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
他话都没说完,李唯一摆手一桶透心凉的冰水就从他脑顶直灌下去,浇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样,清醒没有?”李唯缓步上前淡淡的问。
“吕不韦,你!”吕轻裳缓过神来失控的大叫,比他刚才发疯的时候还要气急败坏。
“看来没好,再浇。”
李唯说完又一桶深井冷水朝着吕轻裳当头浇下,灌得他头发衣衫全部湿透,满身滴水,脸上狼狈的血水都给冲了下来。
“怎么样,还疯吗?”李唯淡声问。
许多吕氏子弟站在旁边看到吕轻裳瑟瑟发抖的狼狈蠢相都笑了起来,。
“这法子看来也不够好用。”李唯微微叹了口气,对拿针的家仆道:“那就在肩上,肩胛,臀部,大腿的穴位上给你们轻裳少东都来两针,看看能不能扎醒他的神志。”
家仆犹豫着望了老族长一眼,老族长闭眼看都不想看,大概也有惩罚吕轻裳的意思,随口道:“能把人救醒便罢。”
“哎,好嘞。”家仆是个实在人,应了一声,取出一根针就往吕轻裳肩上扎,吕轻裳一下子就大喊一声,痛的汗如雨下,全身湿哒哒的叫道:“醒了醒了,我没疯!”
李唯一笑,对老族长和周围的吕氏宗亲道:“这不是好了,该审什么就审什么吧,缺了什么账趁早查出来。”
吕轻裳这一次是真的哭了出来,膝行到李唯面前道:“不韦哥,你怎么能那么狠心,我,我没有,账面那些钱我没有动,都是给三叔公他们做了假账……”
“你胡说什么呢!”三叔公立刻紧张的跳了出来,脸上黑色的大痦子越发让他显得狰狞。
吕家众多宗亲没想到这做假账的竟然是三叔公,又是一阵热议。
老族长这一次真真是气得要反复去世,恨声对三叔公道:“原来你也参与其中,你,你,你怎么对得起吕氏先祖啊你!来人,给我查,把所有的账查一遍,牵扯到谁都不能放过!”
众人因为这件事都被三叔公和族长吸引过去,对吕轻裳反而没有那么上心关注了。
昭芷摆手让人放开吕轻裳,将一枚田黄小印塞在李唯手上道:“我家公子让我给你捎的话、带的信我都说到了,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羋煜,到了秦国有什么难处只管去找他,好歹他也是秦国长公主的小公子,只要把君上给你的这枚印信给他看,他自然要帮你。”
李唯对春申君爱做媒这破事真是头疼的要死,本想直接把田黄印信塞还给昭芷,忽又想起她过不久还得去秦国为异人疏通关系,有了羋煜的引荐,见同为楚国贵族的华阳夫人应该更容易一些,所以就忍了,收起印信道:“东西我收下了,权当结交一个朋友,你们春申君的心意我真的不愿意领,你回去跟他直说。”
昭芷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吕轻裳道:“愿不愿意你日后见了羋煜再说。你们家的破事我也不管了,现在就告辞回去向公子复命。”
昭芷走后姬辛冉便请田单移步说话,似要以私交身份与他谈谈重开齐燕两国的盐道的事。
田单心中自然以大局为重,但在他离开前却与李唯相视一笑,礼貌道:“姬大夫稍等片刻,田单还有一事要做,待这事了了,便与姬大夫从长计议。”
田单说完朝身后的齐国侍卫略略点头,得令的侍卫二话不说就将歪在一边的吕轻裳双手锁了起来。
“你们,你们什么意思?!”吕轻裳见他们用了带犯人的铁索,这下是真的慌了,踉跄着爬到族长脚边哭求道,“族长,族长,轻裳错了,轻裳再不济也是吕氏子孙,怎能让齐国人在祠堂抓我,族长救我!”
老族长深深蹙起眉心,看一眼不堪的吕轻裳,再望向从容的田单,不由暗下脸色道:“安平君,这里是卫国,轻裳再有什么错也要在宗族之内解决,他没有杀人越货自然轮不到安平君来锁人。”
老族长气吕轻裳,可是再气也有底线,他身为一族之长若是让他国权贵在宗祠无缘无故带走了子弟,他的脸又要往哪里搁。
田单却不以为意,上前得体一礼道:“吕族长,田单方才就跟吕轻裳有言在先,族中之事解决还有其他话要跟他说。既然族长问起来,那我便在此处言明吧。”
田单瞄了一眼吕轻裳不紧不慢的说:“当日齐燕大战之前,齐国命令禁止从陆路向燕国运输海盐,但是吕轻裳仍然知齐律而违法,打通齐国贵族以运送红白绫的名义将海盐运到燕国,现在我齐国复国,正要处理当初那些违律犯禁之人,我这里有他当日买通关隘守备的供词,还有他当日完成交易时的印信,故而由不得他抵赖。”
田单说完缓了缓语气道:“当然,如您所言此处乃是卫国,我齐国不便在此抓人执法,若是吕族长强行阻碍田单只能作罢。但是若您阻止我,此后齐国将视吕氏家族为抗法之民,从此禁止吕氏在齐国的国土上进行任何生意,关闭所有铺面,驱逐所有伙计。如何抉择,请您当面明示。”
吕轻裳起先听到自己的罪名还不相信,但到最后他忽然明白过来,立时拉住老族长的长袍指着李唯大喊道:“族长!族长听我说,这一次,这一次真的是吕不韦害我!我只想走红白绫,是他,是他利用我打通关隘的机会走私了陆路私盐,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李唯平静道:“天下虽乱,但各国执法有章可循,有据可依,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你,可那契约是盖了你的印信,与我有何关系?吕轻裳,我已非宗族之人,你还想我为你善后到什么时候。”
“你是早就要害我了吕不韦!你早就想好了这一步,你就等着让我去齐国坐牢!你,你,枉我把你当兄长,你却要我坐牢!!!”
李唯在他面前站定,弯下腰,与他四目相对,她用极轻极轻,轻到似乎只有一个口型的声音说:“是又怎么样。”
吕轻裳忽然跪坐在了地上,他眼中的神采即使是在装疯和狼狈时都没有抹去,可是现在却一点一点的灰暗下去。他对“吕不韦”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他这一刻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对方是真的要置他于万劫不复的地步,什么兄弟情,什么任他小性玩闹,那些童年和少年时代的戏语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有恃无恐的当真了!
“吕族长,您的意思呢?”田单不疾不徐的问。
老族长犹豫了,但众多吕氏子弟却不容他心软。
“族长,我们在楚国的铺面产业已经被全部卖掉了,不能再失了齐国的生意!”
“对呀族长,您要以大局为重!”
“族长,吕轻裳是自作自受,齐国安平君证据确凿,我们不能因为包比他置全族的利益于不顾啊。”
众目睽睽之下老族长终于下定了决心,抚开吕轻裳拉住自己的手,长叹一声道:“安平君,老夫代表吕氏全族,悉听尊便。”
吕轻裳心中所有的信念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他眼中的泪水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滚烫而炙热,他流过那么多的泪,却唯有这一次最真。
没有人愿意救他,竟然没有人愿意救他!吕轻裳缓缓扬起脸,最后他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了李唯的身上。他用无辜又无助的眼神看着李唯,一字一顿的缓缓说:“哥,这个时候了,你还是我哥吗?”
李唯弯下腰,伸手轻轻托住他的下巴道:“你还是去齐国把牢底坐穿吧。”
吕轻裳的瞳仁倏然扩散,整个人都怔住了。
李唯却“哦”了一声,回头道:“我差点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诋毁我儿子的人活不过明年的正月十五,所以,到你明年的忌日,我会给你上柱香。”
吕轻裳终于在自己的高声哀嚎中被拖了下去。
族长叹了一声,转而对李唯道:“不韦,你看你三叔公的事也在查了,轻裳也得到了报应,之前对你的误会你你不要介意,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你,你能不能从新回族?”
老族长提出这个要求时,众人都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唯,只等他点个头了。
李唯却随意的哼笑一声道:“族长,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好欺负,难道我的命运如何就在你们言语之间?呵,吕氏与我已无任何关系,不韦告辞。”
李唯说完便与田单潇洒的离开了宗祠,任凭族长和众多子弟怎么跟着劝、怎么拉着求也不再搭理。
李唯在前往陈都的马车上向田单谢道:“今日多谢田兄为我撑了场面,让我顺利脱离吕氏。”
田单笑道:“不韦客气了,你我肝胆相照已是真兄弟,你既然写信来,为兄焉有不助的道理。再者春申君与我齐王是当真有看重不韦、感谢不韦的意思,就算今日不做,这些事迟早也是要做的。至于那姬辛冉,却是来得巧了。”
马车走了几个时辰重新回到陈都吕宅,如今这宅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李唯卖了个七七八八,实在无法招待田单,李唯招待他吃过晚膳就请他就近在酒楼客栈休息。吕薪对老宅仍有感情,但他对吕氏宗族却失望透顶,即使有些留恋也比不上攒钱给赵十五买邯郸的房子诱惑力大,所以还是支持李唯的决定,同意今日在老宅住上最后一晚,明日便卖掉房子。
李唯在老宅临时收拾了两间空房,一间让吕薪带着赵十五住,另外一间比较简单她独自住,总之不过是一晚的时间,怎么都凑合过去了。
李当晚唯哄睡了赵十五回到房内,刚一开门就见一个侧颜俊美,红衣落地的英俊男子靠在她的床榻上喝酒。
李唯一愣,赶紧退出去关上了门,默数了三下再开门进去,竟然还是看到了那人。
李唯怔怔的站在门口,心想一定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可能在距离邯郸百里之遥的卫国见到异人,哦,不对,应该是子楚,而且还是一天之内一连三次的看到。
李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退了出去。她告诉自己:不要幻觉不要幻觉不要幻觉,不就是上了个床吗,她又没暴露,子楚根本不会为这个找上门。
李唯想完还十分赞同的对自己点了点头,然后本着“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的心态,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然后,李唯就真的愣了。
子楚晃动着手中的小酒瓶,屈起一条长腿,抬起流光潋滟的眼睛,唇角微勾带起几丝慵懒的笑意:“别看了,进来吧,这屋里就是我。”
李唯愣愣的走了进去,左右看看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僵硬道:“公子,你,真是你?”
子楚喝尽瓶中最后一口酒,将酒瓶随手放在榻上,歪头道:“怎么,是你眼神不好看不见我这么大个人,还是你做了亏心事对不起我,怕本公子上门找你。”
李唯好像被戳中了要害,顿了顿才敷衍道:“嗯,不是。我只是觉得平原君先前对公子起疑,最近会不会……”
“赵国在齐燕大战中伺机占了齐国齐东的几百里土地,如今齐国复国平原君正想尽办法保住赵国在齐地的势力,亲身赴边已是忙得焦头烂额。呵,他离了邯郸城自然没人再怀疑我的行踪。”
子楚说着矫捷而起,两步就来到李唯身边,微微低头对她道:“所以我就来了。”
李唯这会儿也镇定下来了,略带不赞同的看着子楚道:“一切小心为上。不知公子私自离开邯郸来卫国做什么?”
子楚哼笑一声,傲然道:“原是来看看哪个姓吕的不开眼,敢动我的人。不过一天瞧下来——”
他围着李唯转了一圈,漂亮的手指搭在李唯削肩上,随意道:“你表现的还可以。”
李唯忽而想起今日在吕氏祠堂自己仿佛两度看到子楚,不禁讶然道:“那我今日在祠堂和院外看到的人,真的是你?”
子楚摊手嘲讽道:“是不是看不见本公子,那十八名楚女你就要全数笑纳了?”
“不不不。”李唯淡定摆手道,“我——身有隐疾,怎么可能收下春申君送的楚女。”
子楚闻言想起了之前的事,挑眉道:“不是什么大病吧?”
“不是不是。你别问了。”李唯是个假男人,当然不想提这事,只能佯装烦躁道,“都是男人,说点别的。”
子楚不屑的笑了一声,捏捏她的肩膀道:“你对你自己好一点,别整日眼里就只看得见异人。”
“我眼里不是还有你吗。”李唯冷脸信口道。
子楚对她这句随口说出的话竟然还有点满意,在李唯耳际不咸不淡的说:“我来可是帮你收拾他们的。不过你倒没给我丢脸。”
李唯抚开子楚的手道:“公子过誉,一点小事,我自解决得了。”
“哦。”子楚也不介意,他今天似乎特别放松,转了一下又坐回榻上,一双修长的腿随意伸开道,“你那个总缠着你的从弟,早知道那么麻烦,我当时就顺手杀了。”
李唯瞧他一眼,忽然想起了自己离开邯郸时的异人,不禁蹙眉道:“公子,异人他……”
“异人?”子楚忽然笑了,饶有趣味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把人睡完就跑了,现在来问我?”
李唯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否认道:“不是我,我没有,你别乱说。”
子楚肆意笑道:“不是你?不是你还有谁?”
李唯强自镇定道:“那晚异人喝高了,我送他回去时也是赵姬侍候他的,异人只是后来不记得了。”
子楚双眸虚眯道:“真不是你?”
李唯眼神闪烁:“男女有别,公子不是清清楚楚吗。”
子楚被她的态度弄得有点糊涂,蹙眉躁道:“我怎么知道,虽然异人做的事我都清楚,但是他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他跟你喝的东倒西歪,后面的事凭什么要我记得!”
李唯还以为子楚当时清醒,没想到是自己瞎操心,当下大松一口气,但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她清清嗓子道:“那他,那他现在和赵姬……”
子楚的态度显然编的暴躁起来,他烦道:“要是他真的睡了赵姬,从此我就……”
“你就怎样?”李唯鬼使神差的凑上去,自己都没想到她会对异人说的话这么感兴趣。
子楚见靠她过来一脸认真,不禁目光异样的打量着她道:“怎么,你还想让我弄死异人?你不是不喜欢异人吗,怎么那么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