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归家
第五章归家
成群结队的解放牌汽车，在人烟稀少的公路上限速前行着，车尾闪烁着整齐划一橘黄色的车灯。从远处望去，江水、道路、车队，这场景是那么的和谐。黄迁龙目光盯着波光粼粼的雅鲁藏布江，心里却想着连队。田鹏觉察着他的反常，安慰道：“还有一会到拉萨，先睡会吧，下午还要拍照留念，要保持精神饱满的状态。”
黄迁龙点了点头，目光从江面收了回来，靠着大箱板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外传来连长熟悉的口令，黄迁龙迅速的从睡梦中醒来，他知道已经到达目的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新兵连。
连长说：“给你们五分钟自由活动时间，半个小时后举行宣誓仪式。”
众人纷纷奔向后院厕所，从厕所出来后，呆在原地的退伍军人静静等待着，等待和他们一样从其他地方过来的退伍军人。下午三点半，在大礼堂前举行隆重的退伍仪式，领导在上面讲了很多，黄迁龙记不清楚说的内容，但其中的某个场景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赵斌”
到！
“彭万年”
到！
“田鹏”
到！
“黄迁龙”
到！
..........
根据中国人民解放军兵役法规定，你们将退出现役，向军旗——敬礼！仪仗队队长说出最后的“敬礼”两字是用胸腔全部力量怒吼出来的，黄迁龙注目着国旗，回忆这两年经历的酸甜苦辣，嘴角含着微笑，可眼神却带着说不出来的忧郁。
一条出藏的火车驶出拉萨，在这辆前往西宁的二十一节车厢里，有一节卧铺车厢很特殊，里面载着的全是都退伍军人。
躺在下铺的黄迁龙问田鹏“还有多久到南昌啊？”
“我们要到西宁转车，从出发到中转再到抵达南昌，总共加起来三天两夜吧。”
“我的天，三天两夜，中国怎么这么大？”黄迁龙抓起牦牛肉干吃了一口接着问：“你回家买了什么西藏特产呀？”
田鹏喝了一口热水说：“我买了一些藏红花和天麻等药材，你呢？”
黄迁龙递给他块牦牛肉干说：“我买了牦牛肉干和冬虫夏草，还有青稞酒。”
田鹏调侃道“估计牦牛肉干和青稞酒这两样还没等到南昌，就已经能量转换进了火车厕所里，哈哈。”
黄迁龙笑骂道：“去你的。”一阵手机铃声从黄迁龙的口袋里响了起来。“喂！妈，我已经上了火车，还有三天两夜到，你们接我的话要算好时间，小妹在旁边吗？妹啊，想不想哥，我给你带来好吃的回来了，保证你这二十年都没吃过的，西藏特产呦，呀！嘴巴真甜，好，让妈接电话，妈，你和爸再等一会，我很快就回家了。嗯，就这么说，拜拜！”黄迁龙挂完电话后，望了望窗外羌塘草原心里默念着；终于要离开了，在西藏服役真是个巨大的挑战，他低头看了看风霜雕刻的双手，蜡黄的手背没有血色，犹如树皮一般，手指甲盖由于低压缺氧的原因往下凹陷，连月牙白都看不见。饱受摧残的双手黄迁龙越看越心酸，气冲冲的说：“老子以后撒尿都不会朝着西南方向。”
戏剧的是命运跟他开一个玩笑，他不仅再次回到西藏，而且乘坐的交通工具不是火车也不是飞机。
傍晚时分，黄迁龙到县城刚下公交车，就远远看见父母和妹妹在车站前瞭望。还没招手，黄迁凤敏捷的锁定身穿军装，皮肤黝黑，右手提着行李包的年轻小伙。拉了拉母亲的手欢快的说：“哥回来了。”然后小跑到黄迁龙的身前一把抱住说：“哥，我好想你啊。”
黄迁龙望着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半头，同时只比自己晚出生二十分钟的妹妹温柔的说：
“呦，两年不见，小妹长这么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在大学里有多少男生迷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啊？”
黄迁凤娇嗔的说：“讨厌，就会取笑人家。”
黄迁龙的父亲黄健勇和母亲万琴两人走了过来，万琴看着儿子归来激动地话说不顺畅，黄迁龙松开黄迁凤，紧紧抱住母亲努力控制自己波动的情绪，露出微笑说：“妈，儿子回来了。”
万琴擦了擦眼角破涕而笑说：“好，好，回来就好。”
黄健勇提起黄迁龙放在地上的行李包说：“还没吃饭吧，走，回家，你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肉。”
黄健勇脸上虽保持着镇静，却掩饰不了眼神中的喜悦和自豪。黄迁龙松开万琴，上前连忙抢着父亲手中的行李包说：“爸，我来提吧。”
黄健勇用左手挡住，提着行李包的右手往后躲藏决然的说：“怎么能让你来提，休息。”
“爸，您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强势。”
黄健勇笑了笑说：“走，我们回家。”
团圆的一家四口，正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今天是周四，而伙食丝毫不逊色年夜饭的标配，在三人的心中今天的特殊性比过年还喜庆。
“来，儿子，多吃点。”万琴边说着边给黄迁龙夹着菜，尽管碗里已经堆积的像小山丘一样，但还是怕儿子吃不饱。
黄迁龙无奈地说：“好了，妈，够了够了，你也吃啊。”
黄迁凤看着老妈不停地给哥哥夹着菜，可自己的碗里只有单调的白米饭，情绪一下就上来了，嘴巴嘟了起来，上嘴唇仿佛可以挂着一个酱油瓶，娇滴滴委屈的说：“妈，你偏心，哥他碗里都已经装不下了，我的碗里什么也没有，哼！”说完就把头扭向一边。
万琴说：“哎呀，你还吃哥哥的醋，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黄迁龙笑着把碗里的红烧肉夹到她的碗里说：“大小姐，请用膳。”
黄迁凤见黄迁龙给自己夹了一块红烧肉，高傲的头不但没有低下还把眼睛给闭上，轻微的哼了一声。
“呀，还嫌弃我，我告诉你，你越生气我越高兴，吃得就越香。”黄迁龙刚说完开始吧唧嘴，继续煽风点火的说：“妈这是为你好，女孩子嘛，当然少吃点，吃多长胖了可是没人要的哦。”
黄迁凤听完气得直跺脚，眉毛一横眼睛一瞪，银牙一咬却无处发作，立马转向父亲换上柔弱的一面，噘着嘴惨戚戚的说：“爸，你快看他，一回来就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黄迁龙看着戏精的妹妹讽刺道：“看到你，我想起了一句话，叫翻什么比变什么快。”
黄健勇打着圆场和和气气的说：“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说完给黄迁凤的碗里夹了三道菜说：“小女，吃完饭回房间收拾东西，明天早点回学校。”
黄迁凤“哦”的一声低头吃着饭，小小的扒拉一口米饭后抬起头，看着黄迁龙咬牙切齿用力的咀嚼着米饭，好似吃得不是菜而是黄迁龙身上的肉，万琴一手摸着黄迁龙的头，一手摸着黄迁凤的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田鹏摸了摸有些发饿的肚子吞了一口唾沫，黄迁龙下车和他道别后，一言不发望着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城市。这两年的变化还是大啊，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铺成了平坦的柏油路，路旁边的树苗比以前多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熟悉，内心的归属感越来越强，田鹏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真好。当看到马路对面的高中母校时，田鹏就知道要下车了，从学校到村里有八里地，对他来说这不算远，已经习惯了。在上学的时候，每天四次一直延续到高中三年，走在回家的路上，田鹏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回忆，金灿灿的油菜花随着微风的摆动像海洋一样连绵，看着满天飞舞的昆虫，回想起小时候和光屁股的小伙伴一起捅过蜂窝，追过蜻蜓，抓过青蛙，这些逝去的童年久久不能忘怀，感慨良多。
这时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带着草帽，扛着锄头，牵着水牛。中年妇女看着前方穿着军装的小伙子有些好奇，感觉很熟悉却想不起来。田鹏仔细一看是王婶，开口用家乡话给她打了招呼，王婶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皮肤黝黑精神焕发的小伙，两秒不到回想起这是田叔家的孙子，热忱的说：“呀，田叔家的孙子当兵回来了，真是个好小伙，好小伙。”
“王婶过奖了，您看到我奶奶了吗，她现在身体是怎么样了？”
王婶收住笑容说：“不太好，前几天还去医院了。”
田鹏听完心急如焚急切的说：“这么严重，王婶，我先回家看奶奶，等有时间去拜访你。”
“嗯，好孩子你快去吧。”王婶朝田鹏挥手说道。
田鹏回应后往家里跑去。王婶看着田鹏的背影说：“这小伙真精神，再等一两年是该讨个媳妇了。”旁边的水牛好像听的懂她说的话“吽··吽·”回应着。
王婶见自家的牛发表着意见笑道：“傻牛，又不是给你找媳妇，你高兴个啥。”说完牵着牛往地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