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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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逸已回去收拾东西了,而沈清喻莫名其妙看了岳霄一眼,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岳霄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吃味。”
沈清喻:“……”
他不想再继续说这种无聊之事,转了身往外走,打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尽快带贺逐风与高逸去见那个凤哉。
可他不理会岳霄,岳霄反倒是来了劲,死乞白赖地要缠着他,干脆跟在他身后,委屈巴巴地在他耳边念叨。
“你们魔教中人,冷心冷面,薄情寡义。”岳霄碎碎叨叨,“名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的心意。”
沈清喻:“……”
岳霄又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我虽没有名分,可我看到别人牵着你的手,我也是会吃味的。”
他的废话实在是太多了,沈清喻不理他,他就要接着往下说,愣是一路磨叽到了回到客栈,他还要再说,冷不丁一抬头,便见沈睿文坐在角落里,阴沉沉盯着他。
岳霄闭嘴了。
那一刻他几乎觉得有阴风伴随着沈睿文的目光自他身边吹过,他有些心虚,沈清喻显然也甚是尴尬,别扭移开目光,老实得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乖乖与沈睿文打过招呼,而后才转身上楼收拾行李。
沈睿文什么也不曾与他二人说。
他们要带高逸与贺逐风去寻凤哉,而竞宝会虽暂告一段落,可如应正阳等人还会在此处逗留一段时日,更何况此处还有宋家之事尚未解决,沈睿文要留在这地方处理,不能与他二人同行,待他二人走过楼梯拐角,方才扭头,拉住正教阿穆下围棋的燕阳,皱紧了眉头,与他说:“小燕阳,我有一事拜托你。”
燕阳用力点头,道:“沈大哥请说!”
“你跟紧清喻,要寸步不离跟着。”沈睿文道,“最好能叫那姓岳的知道。”
燕阳眨了眨眼,好奇问:“为什么啊?”
可沈睿文已起了身,他口中念念叨叨,像是余怒未消,嘀咕道:“……我就不信那姓岳的能这么不要脸。”
燕阳茫然看他离开此处,不由回头,小声问阿穆:“为什么啊?”
阿穆正皱眉凝神,死死盯着棋盘上的棋局,显然并未听见他说话。
燕阳挠了挠头,干脆又做了回去,他想沈睿文总不会害沈清喻,可这件事有些奇怪,等待会儿岳前辈有了空,干脆问一问他去。
……
一行人收拾好了东西,第二日清晨便一同动了身。
他们在客栈外相会,高逸应诺并未带其余人同行,而沈清喻也只打算带着岳霄与燕阳阿穆三人,岳霄是一定要跟着去的,燕阳则是因为贺逐风是他的师父,届时他与岳霄动身前往毒龙谷,倒可以让燕阳和阿穆留下照顾贺逐风,顺便盯紧了那个凤哉,那无论如何也是容家的人,沈清喻有些不放心他。
未免多生事端,沈清喻特意爬上了他们的马车,与贺逐风同乘在内,对外还是假装自己抱恙在身,燕阳与阿穆驾车,高逸同岳霄则策马在旁。
凌自初先前已为贺逐风写了暂缓毒性的药方,贺逐风用了这两日药,气色明显已好了许多,至少已不是那一日与他们说话时那副气息奄奄的模样了,沈清喻爬上马车,与他打了招呼,坐在他侧旁。
贺逐风微阖双目,似在闭目养神,沈清喻便也不去打搅他,如此出城行了五六里路,贺逐风方才睁眼,微蹙双眉,将目光移到这儿来,开口问:“沈少爷,若是修远与修明二人落在了你手上,你会怎么处置他们?”
他问得太过突然,沈清喻难免微微一怔,却也不想与贺逐风假惺惺地客套。若论高逸与贺逐风等几人之中,贺逐风应当是最知道他底细的,当年凌行之入歧一事,他应当也知情,他知道张修远真正的目的,那许多废话便都可以省去了。
沈清喻直接道:“也许会杀了他们。”
他以为贺逐风会劝说他,搬出些什么浪子回头的道理来,可不想贺逐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竟还应和他,道:“杀得好。”
沈清喻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在他如今的印象中,贺逐风虽有大德,又品性高洁,却太过优柔寡断,所行之事放在外人眼中,只怕要说他是道貌岸然,他是不大喜欢贺逐风的性子的,他实在没想到贺逐风会说出这种话来。
贺逐风看见了他的神色,倒还与他笑了笑,说:“沈少爷一定很吃惊。”
“是。”沈清喻说,“我原以为你会要我引他们回到正道上来的。”
“我是他们的师父,以师父的角度,自然希望他二人改邪归正。”贺逐风轻轻叹气,“可我也知道,他二人所行之事,以其他人……或是对受害之人而言,死不足惜。”
沈清喻便问:“贺掌门这是何意?”
“沈少爷要报仇,将他二人千刀万剐了,贺某都不会有半丝怨怼。”贺逐风道,“可贺某若有机会劝他二人回头,也一定会尽全力去试一试。”
沈清喻皱眉,道:“贺掌门如此想……实在让晚辈很敬佩。”
“亡羊补牢罢了。”贺逐风苦笑,“未尽之责,也不知能否有机会补过。”
沈清喻看着他,实在对他有些好奇,他原以为贺逐风是规规矩矩且略有迂腐的正道前辈,可如今看来,贺逐风的性子与他所想的实在有些差别,他开始好奇贺逐风对发生的这些事究竟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便主动开口,问 :“贺掌门可知张修远放出寄灵草,是为了引晚辈来此处?”
“知道。”贺逐风淡淡道,“青阳剑也是,他在怀疑你。”
贺逐风果真知晓此事。
沈清喻又问:“贺掌门不好奇晚辈要拿寄灵草做什么吗?”
“不好奇。”贺逐风抬眼看他,说,“我猜到了。”
沈清喻听到“猜”这一字,微微一怔,还未开口询问,贺逐风却已接着往下说去。
“沈少爷先将寄灵草让给阿逸,不就是为了隐瞒掩饰吗?”贺逐风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可不论如何周转算计,这救命之恩,贺某绝不会欠你。”
到了此刻,沈清喻才发觉贺逐风目光清明,极为通彻,他不由一怔,恍惚觉得自己看出了些什么。
张修远狠辣歹毒,可也因此受制,目光短浅。而高逸虽通透老道,可又极规矩,他的思绪是陷在那些条条框框里的,绝难以跳脱,以为全天下都与他一般是守规矩的人。反倒是贺逐风,说是玲珑心倒也不过分,他早已一目明了,却因恩怨分明,始终在帮着沈清喻说话。
沈清喻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自己该要如何再问下去了。
他未曾想到贺逐风忽然就对他笑了。
“沈少爷还年轻。”贺逐风说道,“待你活到我这年岁——”
沈清喻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贺掌门,若是沈某不曾记错,您应当还未至不惑吧?”沈清喻无奈苦笑,“您说得像是您已七老八十了一般。”
贺逐风倒也跟着他一块笑了。
“沈少爷今年又有几岁?”贺逐风说,“我与你父亲有些交情,自然知道这十余年来,你家人如何待你。”
沈清喻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无论是你父母,还是你的兄长,甚至是外边的那位岳大侠,都将你保护得极好。”贺逐风道,“这十余年,你便只是一张白纸,是不染纤尘,可也什么都不懂,如今想要赶上,自然要慢一些。”
沈清喻脑中隐隐地想起江湖上的那句话。
凌空派的贺掌门品性高洁——
“可你如今已踏上了这是非江湖,而沈少爷是聪明人。”贺逐风低声道,“假以时日,绝非池中之物。”
——如孤峰白雪,不染凡俗。
贺逐风是在说他,还是在在说……
当年的他自己?
沈清喻脑中乱的很,还在想着要如何去回答贺逐风的话,马车忽而便停了,片刻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极为恭谨地在外开口道:“师父,我们到了。”
……
那脾性古怪的凤哉,不过是名眉目清秀的年轻人,他们到此处时,他方背了药篓,似乎是要去山上采药,见他们几人出现,倒还一怔,而后不免便挑眉,似乎极为头疼,开口唤:“岳霄?”
岳霄与他拱手,笑道:“是我。”
沈清喻将凌自初给他们的信交给他了,他展开信纸,便站在药庐之外,仔仔细细将那信看完了,又拉过贺逐风的手,为他诊了脉,似乎是在确认贺逐风所中的,究竟是不是容家的毒。
他屏息凝神,其余人自然也不敢多说话,待他诊完了脉,高逸方小心翼翼上前,问:“凤大夫,我师父……”
凤哉冷冷打断他:“我不姓凤。”
高逸有些尴尬。
“的确是容家的毒,那抠门鬼已在信中写明了诊治手段,这本不是什么难解的毒。”凤哉收了手,“他把你们推给我,要我出了药材,还要写明解毒办法。”
他气得重重哼了一声,道:“他这是在瞧不起我!”